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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暗夜中只听得铃声叮当远去,惊得树林宿鸟乱飞。武志铭捅着郭强,扑哧笑出声来:“你小子蔫坏,大和尚这般急法,非得追到天亮不可。”倪红垒摇摇头,觉得俩**不厚道。
郭强道:“那手卷我也瞄见一眼,显然并非古物,当真就那么紧要?倒真想瞧瞧。”武志铭笑道:“说不定是一纸婚约,带着去求亲的,你没瞧他那些金珠宝贝?多半便是聘礼。”齐中华轻轻咳了一声,有小林宗擎在,他们调侃出家人,毕竟有些不尊重。郭、武二人会意,都不再说了。却听道上嚓嚓嚓又有步音响起,正是那满身花格布衣的中年人【娴墨:慢了。可知功力不如和尚高。】。他奔到近前,一眼瞧见常思豪,喝问道:“我女儿呢?”吐字发音极其准确,根本不像西藏外族之人。
武志铭对他这态度极为反感,答道:“被大和尚逮去了!”抬手往胡僧所去方向一指。中年人惊得变了颜色,刚要转身去追,又凝住了脚步,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武志铭道:“你问得着吗?”中年人眉锋微挑:“你们在剑门道上,为何出手救他?”常思豪笑道:“阁下在剑门道上,又为何出手救我?”中年人神色一凝,似乎意识到事情并非自己推论的那样,正要说话,忽听林中一声怒喝,那胡僧大步冲了回来,他赶忙摆出迎敌架势,喝道:“快把我女儿交出来!”胡僧怒道:“把书信还我!”
郭强笑道:“你们各有所需,何不相互交换?”
胡僧有点没听明白,那中年人眼神却是一变。如果对方抓到了自己的女儿,早也将手卷搜去了,如何还会朝自己来要?当下用蒙语问道:“我女儿不在你手里?”胡僧一愣,也用蒙语答道:“当然不在,我还要找你要呢!”郭强一听二人叽里咕鲁说话,心中暗道不好,可是不懂蒙语,想插话也插不上。就见他俩又交谈几句,忽然同时怒目向自己视来,登时知道漏馅了。那中年人喝道:“原来都是你们这伙人作怪!”一跃窜到近前,抓起郭强领子:“你把眉儿怎么样了!”
齐中华等人呛啷啷各自拔刀将他围住,“几位且慢!”小林宗擎忙制止道,“施主切勿动怒!令嫒十分安全,毫发无伤,请施主放心!在下少林派小林宗擎,不知施主尊姓大名?”那中年人一听倒觉意外,小林宗擎乃少林派八大名僧之一,多在南方武林行走,怎会现身在剑门道上?
小林宗擎见他目露狐疑,心中明白,环视四周,找了一株枯树,伸臂舒张五指,贴树皮向前缓缓推去,顷刻一收,树上现出一只清晰的掌印,边缘柔滑毫**刺,就好像按下去的是块泥一般。转回身来说道:“小僧这‘施无畏掌’练三年而成,又用二十七年磨练火候,不敢说天下无双,至少在少林寺中一时无两,想来可以证明小僧的身份了。”这一来倒令常思豪暗自惊异,心想原来小林宗擎功力如此深湛,这可跟绝响所说大不一样,莫非他们少林派对外示弱,都是在韬光养晦?
中年人果然见之肃然,道:“听说中施无畏掌者可以安心,不杀伤而能制人,实为武学中一朵奇葩。今日一见,果然奥妙殊胜。”松开了手指,郭强脚尖沾地,向后退开。
小林宗擎合十道:“一切争斗**皆因不安而起,心安无欲,无欲则刚。与其说这是一门武功,倒不如说这就是佛法。”
中年人略拱手道:“大师说法精要,燕临渊受教了。”
常思豪心头一跳:“他就是燕临渊?”忽然间明白了那股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眼前这男子刚毅的线条和冷峻的神情,可不是像极了燕凌云么?【娴墨:燕临渊在秦府中带一笔,在妙丰口中细一笔,此处实出。妙在处处渲染其子,却将其父安排出场在前,前以父见子之形,后以子勾父之念,龙蛇穿绕】小林宗擎讶异道:“原来真是燕大剑?看你武功路数非比中原,又穿了藏人衣服,小僧一时还真不敢……阿弥陀佛,失礼失礼。不知燕施主因何到了剑门?”





大剑 【评点本008】八章 招待
燕临渊道:“在下远避中原久矣,此事说来话长,还是暂时搁下.大师,这胡僧乃是瓦剌国师火黎孤温,数日前偷潜入境,必有不良图谋,还望大师出手相助,咱们合力将其拿下!”
小林宗擎一听,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火黎孤温乃是当年瓦剌太师火儿忽力的嫡系子孙,从小就被送到西藏学习佛法,长大后回到瓦剌,以二十一岁的年纪便坐上堂堂国师之位【娴墨:古人年轻轻便居高位,往往非关才学,而是因平均寿命短故。】,传法教民,立下不少功勋,深受绰罗斯汗的器重。没想到今日他竟孤身潜入大明疆域,其心难测,实在不可不防。然此行并非自己作主,当下转朝常思豪瞧去。
常思豪立刻使了个眼色,李双吉、齐中华、倪红垒、郭强、武志铭两翼分开,包抄那胡僧后路。
火黎孤温察觉势头不对,往后腰一摸,将那木鱼铃抄在手中,猛地一抖,从铃铛屁股后刷拉拉扯出九尺来长一条链子,左手拢链,右手如使流星锤般在身侧摇动起来,林中顿时浮起缓慢而压抑的呜、呜声。
包围圈子在旋转移动中缓缓收紧,篝火堆里无数炭块在呼吸明灭,将几人脚下映起淡淡的浮红。
火黎孤温高高的眉骨将一对眼睛遮蔽在阴影之内,脸上明暗如切,削峻异常,丝毫瞧不出有任何惧色。偌大身躯缓缓挪移,动如不动,沉雄似铜凿铁铸的雕像。
小林宗擎道:“火黎国师,你放下兵刃,束手就擒,我等决不为难!”
火黎孤温道:“抢人信件、倚多为胜,这样不算为难,还怎样叫做为难?”说话时手中不停,两颗神光炯炯的眼睛在眼窝里亮起,左扫右看,审慎如灯。武志铭冷哼道:“你偷偷潜入别国境就是犯法,查你捉你也是理所应当!”火黎孤温昂然道:“天空无法割开,大地永远相连,那些强划的界限谁来承认!你们汉人做坏事,总要找个借口,以便名正言顺,真是可笑!要打就打,何必多说!”
常思豪听他这话大合己意,心想郑盟主讲给自己那些在汉人听来,特异而不可行,倒是总能和这些外族人朴实简单的想法合在一处。登时敌意消减不少。将剑柄往身后一拨道:“国师,在你们瓦剌,若是忽然有陌生人闯入毡帐之中,不知主人是何反应?”
火黎孤温瞧出来他是个头目,答道:“来者是客,必当以酒食招待。确认是敌,则相见以兵戎!”
常思豪点头,退出圈外从树上解下皮袋,回来铺放在地,掏出干粮、酒囊,坐下亮掌相示道:“没有好好招待国师,是我们不对,国师请。”
火黎孤温通晓汉人习性,猜想其中有诈【娴墨:习性好。】,摇着木鱼铃铛观察局面,丝毫不为所动。
常思豪挥手示意齐中华等退远些,道:“国师,请问在瓦剌,给客人敬酒不喝,献食不尝,是什么意思?”
火黎孤温道:“客人不喝,便是不礼貌,或者怀有歹心。”
常思豪点头:“原来如此。”说着拿起块干粮搁进嘴里嚼,又拧开酒囊,自己咕嘟喝了一口,往前递来。
火黎孤温和燕临渊打了大半天,一路追到夜里水米未曾沾唇,肚中早已饿了,见常思豪先行尝过喝过,显然酒食无毒,又想到若是对方早想害自己,在剑门栈道上就不必出手相救,论起来自己还欠他一条命,又有什么可计较的?此时已被认出身份,不接不食,倒有失自己瓦剌国师的风度。当下手中停止了摇动,将木鱼铃往后腰一挂,走了过来。燕临渊猜不到常思豪想法,也不知道他身份,但见小林宗擎在他面前都像是从属关系,一时也不敢妄行造次,当下凝神静观其变。
火黎孤温接过酒袋先灌了一大口,抓起干粮便吃。常思豪问:“国师禁肉么?”火黎孤温摇头。常思豪从皮袋里掏出一个大苇叶包,打开来,里面是四五斤整块的熟牛肉。他回手一摸,“呛啷”一声拔剑出鞘,按肉切割,割下一块,使手抓起递出,火黎孤温接过,便塞在口中大嚼。【娴墨:丹巴桑顿吃东坡肘子,火黎孤温吃熟牛肉,同是吃肉,却有不同。对丹是吃后再问,对火是问后再吃,丹吃完尴尬,是以扭捏见其伪,火张嘴大嚼,是以豪快见其真。丹吃肉品味,可见得吃的是肉。火大嚼不品,是知肉素不分。无分别心,恰是佛心。酒食菜蔬,无非是供这色身所用,吃什么下去有何区别?若不动念,吃人也无不可。作者于《大剑》开首便写吃人,又一路写来,有饥饿吃人,有治病吃人,有心灵吃人,有制度吃人,林林总总,人吃了不少,猎奇者或谓作者嗜血,其实不然,作者以人为肉,恰正是心中无肉无人,去分别心故。心中有肉时,人即虎狼,心中无肉时,什么都是食物,虎狼亦人。】燕临渊瞧见常思豪摸剑,还道是他稳住对方后要突然出手,没想到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地竟吃起来了,不言不语,吃得还挺香。心头越发纳闷。眼光落在那柄剑上,登时露出惊异之色。
火黎孤温身躯雄壮,常思豪食量过人,这四五斤肉怎禁得住他俩来吃?过不多时,酒肉俱尽,常思豪将酒囊一抛,拭剑笑问:“国师,刚才我拔剑之时,国师为何毫无防备?”火黎孤温道:“你无杀气,又何必防?”两人望着彼此闪光的眼睛定了定,各自嘿哼一笑。常思豪归剑入鞘,与他四臂交托,同时站起身来。说道:“国师来大明所为何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火黎孤温脸上颜色忽变。
雨中无人行路,刚才追出去一程,发现泥道上既无新蹄印,也无脚印。那黑姑娘既没离开,必然是被这些人藏起来了,手卷被打开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常思豪负手闲闲地道:“既然内容已经泄露,国师要回手卷又有何用呢?不如这便归国去罢。”一边说一边察颜观色,又补充道:“届时请国师上覆你家汗王,就说书信已落在大明皇御弟、云中侯常思豪之手。常侯爷对此很是看重,希望汗王能够收整心思,好好安邦治国,不要轻举妄**用刀兵,否则徒致族人受苦,大祸非轻。”
火黎孤温怔然道:“你说落在常思豪手里?莫不是败俺答的常思豪?”常思豪点头。火黎孤温问:“他人在哪里?”常思豪道:“就是在下。”
二人目光对视,天地间忽地一静。
火黎孤温猛然进步,大张双手,抓向常思豪衣领【娴墨:念完经不打和尚,和尚吃完饭倒要打东家】小林宗擎、燕临渊都瞧得清楚,疾喝道:“小心!”
常思豪双手背在身后动也未动,瞧见手来,忽然往下束身对方双手抓空紧跟着一个大步子勇阔前迈,整身在跟步中往上一欺!
欺不同于迎,更不同于打。
迎的气势未足,打的气势已发。
欺是一种从骨子里往外渗透的强势,犹如马蹄趟草的自然而然。【娴墨:作者细讲武功,正是细讲字法,字需要炼,准确度达到了并不够,还要炼出神来。史上炼字炼得好的着实不多,一本大书里能捡出十五个已是绝顶。】火黎孤温偌大身子陡然腾飞而起,空中手刨脚蹬,跃过武志铭等人头顶直出三丈开外,脚跟落地,蹬蹬蹬退后数步,靠在一棵树上,震得刷啦啦落了层雨。
武志铭等人都以为他是被打飞,欢呼雀跃。小林宗擎、燕临渊是武学大行家,却瞧得明白:常思豪的额头由下至上,只是轻轻在对方胸口下方略蹭了一下。
火黎孤温是中门突然被破,心头惊乍,脚下已有了后跃闪避之劲意,常思豪那一蹭只是加了把劲,却破坏了他的重心,使得跃出变成了“被击出”,因此令他有了狼狈,而常思豪则因此潇洒。
这就像去追一个人,每快追上,伸手去抓,因抓劲是向后,便不易抓到。可如果追近时往前一推,对方反而踉跄即倒。
赢人的并非一推一蹭,胜负早决在让对方产生逃意的刹那之前。
燕临渊脸色凝重。与自己在亭中与之苦战不同,常思豪这一式赢得实在利索漂亮,这并非是因实力远超对方,而是此子对格斗中出手时机的把握,实在非同凡响。【娴墨:小郭赢胡风亦靠此,小常和小郭是一个路数,只是实力的差别,大家对时机把握得都好时,就要靠实力定胜负了】问题是,他如此打法,既未能伤人也未能制人,或者说,也许他根本不想?
火黎孤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炯炯前盯,忽然哈哈大笑:“好!有这份身手,难怪俺答敌你不住!”
常思豪道:“俺答驱不义之兵,行逆天之事,输败由他自己,并不在常某人身上。”
火黎孤温道:“于雄山峻岭间修筑长城工事、空着海洋不让人把鱼来打、拿上好的骏马来换个铁锅都要被屠杀,倒底谁是不义,倒底谁是逆天而行?”
常思豪脸色黑去,大声道:“不错,有些事情确是我们做的不对,但俺答劫掠百姓、妄杀无辜也是大错特错!抱怨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火黎孤温也曾多次随军征战,看惯了大明将士以天朝自居的嘴脸,能说出“我们不对”这类话的,可说是绝无仅有。一时听得愣住。
常思豪抱臂道:“我倒有事请教国师:瓦剌人作客,都是吃完酒肉便出手打人么?”
火黎孤温一听又怒了:“私是私,公是公,一盘酒肉买转佛爷,那是休想!”
小林宗擎道:“国师,据小僧所知,俺答野心勃勃,除了骚扰我大明,也常常西侵瓦剌。常侯爷击败俺答,对瓦剌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瓦剌与大明虽有旧隙,但冤仇宜解不宜结,这么多年过去,大家彼此各让一步,摒弃前嫌,和平共处,联手东西照应,共防鞑靼,岂不是好?”
火黎孤温道:“瓦剌与鞑靼,是兄弟,我们岂能联合外人来打自己!”小林宗擎道:“你们之间,总是鞑靼先发起战争为多,他们既不把瓦剌当兄弟,国师又为何把他们当兄弟?”火黎孤温瞪眼喝道:“我们怎么打也都是家务事,用不着别人来管!”
燕临渊知道难以说通,暗凝内劲,蓄势待发。忽见道上影绰绰有人奔来,看身形极是熟悉,赶忙暗打手势相阻。
火黎孤温立刻察觉,回头一看,林外隐约奔来一件花格繁复的衣裳,在夜色中青森森地辨不出颜色。他略吃一吓,登时明白是那黑姑娘,立刻拧身冲去!
那姑娘远远瞧见父亲便急奔而来,黑夜中哪顾得看什么手势?火黎孤温被常思豪击出后背靠大树,被遮挡住半个身子,她更是不曾留意。奔行间忽然见有人跳出来,猛吃一惊的功夫已被对方抓在手中。火黎孤温在她身上一摸,掏出羊皮手卷,大喜揣在怀里。同时听见背后脚步丛杂齐向自己迅速聚来,知道不好,赶忙转过身形,以这姑娘为盾,五指扣在她咽喉之上。
燕临渊冲在最前,见状脚步急刹,喝道:“放开我女儿!”小林宗擎以及齐中华等人扇面围在燕临渊身后,却都不敢再往前行。
常思豪瞧火黎孤温是佛门中人,对戒律应该比较看重,本身又贵为国师,颇以德行自许,对于礼仪之事极为讲究,因此不急不忙,脸上带出些鄙色,侧头向燕临渊问道:“在下游历不广,对于各民族风情不太了解,请问燕大剑,瓦剌人到别家做客,吃喝完毕之后除了打人,还要污辱人家的妻子儿女,这也是一种习俗吗?”
火黎孤温果然闻言大怒:“谁说我要污辱她?”
常思豪道:“男女授受不亲,沾衣挨袖便为失节,国师刚才借搜手卷之机上下其手”“胡说!”火黎孤温怪叫出这一声,忽然意识到手上有一种温软柔颤的感觉尚未消散,念头触及,登时憋了个红赤脸胀,强嘬着气道:“谁……谁上下其手……”常思豪道:“国师不必羞恼,见美色动心乃人之常情【娴墨:贱格夫斯基·小刘附体了】,我中原大国,存天理不灭人欲。你若肯娶她为妻,保住这姑娘名节,刚才一切我们就只当未婚夫妻逗闹,不加理会就是。”火黎孤温窘到无以复加:“胡说!我……我是出家人,怎能娶她为妻?【娴墨:出家人娶妻,实实是有的。】”常思豪脸冷道:“那你便承认是污辱喽?”火黎孤温怒道:“我没污辱!”常思豪道:“那你就是要娶她为妻喽?”火黎孤温大感崩溃,两耳垂上金环直颤,憋了半天,实在无法搞清其中逻辑,跺脚把那姑娘往前一推,转身便跑。
燕临渊一跃而出,扶住女儿的身子。
常思豪几人追出去一程,见火黎孤温逃远,便止了脚步,大笑回来。只见那黑姑娘两手急急比划,不知和燕临渊讲些什么。大伙不明哑语,都有些不知所谓,但瞧燕临渊面色是越发不正,显然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好容易等她比划结束,小林宗擎问道:“燕大剑,不知令嫒说些什么?”
“哦,”燕临渊略陪一笑,道:“小女是在说,刚才她走岔了路途,结果落在了我和火黎国师的后面,她轻功不佳,好容易追上来,却被抓住吓了一跳,以后真该小心些才是。”几人听了,都觉得有些不尽不实,这姑娘比划那么半天,从表情动作来看,显然不只是这两句闲话而已。齐中华问道:“请问姑娘,那羊皮手卷上写的什么?”燕临渊道:“时间仓促,她也没来得及看。”
常思豪瞧他言不由衷,就知必然加了隐瞒。心想分开时这姑娘往荒野间奔去,那是因为知道火黎孤温正在追来,她不是绕道,就肯定远远躲在哪里,自然有大把时间可以看那手卷。刚才手语比划半天,肯定有里面的内容,只是你不肯转述给我们听罢了。正待想个办法套话,却见燕临渊拱手道:“大师,各位,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一扯那黑姑娘,两人飞身形向火黎孤温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到再瞧不见他们踪影,齐中华低道:“侯爷,依我看,那手卷的内容必有古怪。咱们不如追上去,查个明白……”
常思豪目光放远,摆了摆手:“不必追,手卷的内容,我已知道了。”




大剑 【评点本010】十章 陷阱
常思豪搭眼便即瞧出,那是三只极大的铁钺!
这三只铁钺显是镔铁打就,形制相同,都有一掌多厚,如蟹壳般两头是尖,底部是刃,背上布满尖刺,重量极沉,莫说宝剑无法格挡,就是铁兵车撞上也要掀翻.而且一个截前、一个削中、一个挡后,犬牙交错而来,冲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容人躲防。因惧地上有毒,又不敢伏低闪避,他大急之下,猛地提身一纵,跃在空中“乌”地一声,中间这只铁钺的尖锋悠过脚底。
常思豪身子下落,看准尖刺的空隙,就势踩在钺背之上,扶住铁链,随之悠来荡去,心中暗道好险,若是踩得偏了一点,这两只脚上穿出洞来,可就全废了。看这巨钺背上中开两孔,由铁链拴定,延伸向上,末端陷入树冠的阴影,多半是系在粗壮的主干之上,摆动的惯性不小,上面又有弹性,看样子还要像秋千似地荡上一阵,自己哪有空来等它?眼见身前身后的那两只铁钺也在摆荡不停,想要跳过去,照量两次,有些怯手,只因原地起跳,避开背部尖刺,难度还算低些,若是在交错移动中跳到另一只钺上,又不被扎到,那可就难得很了。
他瞧着瞧着,忽然失笑:“你这呆子!”眼见前面这一钺又到,轻轻一纵,攀住前面的铁链,两脚顺势下来,轻轻松松错开尖刺,踩了个稳稳当当。
他长长吐了口气,等铁钺摆近地面时轻轻滑下,脚尖刚沾地皮就觉吃不住劲,赶忙摇臂回抡,指尖正扒住铁钺的末端,身子再度被带得悠起。与此同时,刚刚踩到一点的地面轰然塌陷下去,露出一个巨大的陷坑,里面蓝汪汪插满尖刺,坑底油光隐隐,似有蛇蝎壳虫蠕动。
常思豪额角渗汗手上打滑,已近脱力,心中更是起急,知道不能久撑,等铁钺摆到高点,五指一松,身子借力一荡,扑向旁边一株大树。
眼见距离不够就要跌下地面,他猛地一剑挥出,十里光阴应声插入树干,就势前悠,双脚勾拢,勉强将树夹住,一口气喘上来,两耳中已是嗡嗡作响。闭眼平复了一下呼吸,心知这地面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碰了,四处瞧去,身边的粗枝甚多,灵机一动,挥剑削剁,不多时砍下两段落在地上,看看没事,便跃身而下,踩在其上。
机关都是针对人来设计,树枝连叶带枝,小杈甚多,能够分减压力,因此很多机关便无法引发,有一些能被引发的,也都射空打空。常思豪拖着两大段树枝当做连环浮桥,一路行来虽累,却也保证了平安。
直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月上梢头,终于到了那株闪光的大树之前,仰面望去,只见这树藤葛缠绕,根粗冠茂,仿佛拔地长起的一朵雄云,云隙里埋着间小小木屋,木屋底部的圆形洞中,有一条绳索直直垂下。
常思豪大声呼喊,树顶毫无动静。放眼往四周查看,灌木丛杂,瞧不出哪里有道路的样子。寻思:“这唐门究竟是怎么回事?走出这么远来,为何半个人影也瞧不见?难道这真是一座空寨?”然而想到林路上洒有毒药,如果是很久前洒的,那经过一场雨,或是多下些雾,毒性也便消散了,可见还是有人维护。目光落回那绳索上,心中暗骂:“这绳子必有机关,老子才不上当!”可是有心改道离开,又对这树屋好奇,犹豫再三,觉得就算是当,也该上去瞧上一瞧。当下围着树来回转了几圈,找到稍稍倾斜的一面,紧跑几步踩踏树干奔行向上,势尽时抖身一挥手,把剑横插进木屋底部的板壁缝里,喘了口气,身子往上一悠,双脚踩着剑柄,伸手扒住了窗沿。
他缓缓探头,顺着窗缝往里瞄去,只见木屋里面空空如也,顶上吊着一个白铁风车,被风一吹转来转去,光亮就是从此而来。当下将窗扇一推钻身而入,确认并无威胁埋伏,又回手拔出剑来,四处敲敲磕磕,见一切如常,这才放心。暗自琢磨道:“这树屋什么也没有,那是干什么用的?难道只是瞭望台而已?”归剑入鞘凑到窗边,放眼四望,往南面可以看得到沿江林道上黑黑细细的一线,多半便是寨门,那附近有一片胃状空场,边缘一小块一小块的黑,显然就是那些带机关的木屋了。从那一直到这树屋边缘,全是黑森森的林木,在丛丛树冠遮挡之下,瞧不出有任何的道路,也不知小林宗擎他们退到了何处。西、北两面林木连山,雾气昭昭,看不出哪里再有建筑据点,东面汶江分岸,天空的暗色与大地相连,仿佛一幅没有留白的画卷,只有一汪不甚清晰的月此刻正飘渺在云边。心想:“看来此处地势是周遭最高,可以总览九里飞花寨的形势。唐门连这里都不派人把守,多半真是弃此而去了。林中种种机关、毒药,多半也是旧时所设,只不过没人排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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