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秦lang川见城中军士盔甲在身,面无倦色,往来穿梭井井有条,军容极是整肃,心中暗奇。正看时,一队人自城垛而下,为首一人头戴凤翅闪金盔,身披飞锁连云甲,足下虎头战靴,腰间斜插二尺长一把短剑,白色战袍随风展动,身后有人替他背着护手双钩。
安子腾道:“老太爷,这便是总兵官严大人。”
秦家人等赶忙滚鞍下马,秦lang川上前刚欲行礼,严总兵紧抢几步,来至他面前,单膝点地跪倒,拱手过头:“老太爷一向可好?”
众人见这等大官竟然向秦lang川行大礼,不由瞠目。
秦lang川也是一愣,籍火光仔细瞧那人面容,愕道:“人正,原来是你!”
大剑 一章 一劳永逸
“哈哈哈,”秦lang川上前将严总兵扶起,笑道:“人正啊,一别二十余年,没想到你做了总兵官,青头小伙如今也人到中年,令人感叹哪!”
严总兵慨然道:“若非有您老人家当年一言教之,我这逃兵一辈子也做不上总兵。”说话时目中晶莹闪烁。
秦lang川扫了眼两侧的兵卒,淡笑道:“人正啊,往事也不用提了。”
“无妨。”严总兵明白秦lang川的用意,却毫不在乎,侧身道:“老太爷,我军务在身不敢轻离,咱们到城上箭楼叙话如何?”
秦lang川顺着他让出来的方向望了一望,点头相应,令随从的十几名武士到分舵中休息,率安子腾祁北山等上城。
常思豪自后跟随,拾级而上,经过三道平台,这才登上城头,只见城外天高野旷,远山暮寂,黑沉沉一派夜色苍茫,城内万户千家,屋院相连,鳞次栉比,灯火星耀,堪与明月比光,望之令人心畅。
一阵朔风扑面,旗角猎猎起舞,兵卒各据垛口,冷肃如雕,不错神地往远处瞭望。城头上道路极宽,可容双车并过,隔百余步便有一座敌楼,敌楼边建有炮台,共十三座,上覆油衣掩住炮口,旁边堆有火药箱,表面亦压盖了油布以防雨水。他一走一过间,瞥见敌楼内有军士合衣小憩以待换岗,火光中一双双眼睛安然闭合,面容展尽军旅沧桑,不由勾起往事,血涌心头。
前面一座大箭楼连墙而建,白石砌底,青砖造墙,楼分四层,底层仅有高圆门洞,上面两层密布射口,弓手暗藏,最上层窗户较小,四角都有千里眼以供瞭望敌情。
严总兵请众人进了箭楼,令小军到城中酒店订席,被秦lang川拦住说大敌不远,军务为要,一切宜当从俭,况已在外用过干粮,这风不接也罢。严总兵不敢违执,只好听从,在秦lang川面前半分官架子也没有。大伙瞧着奇怪,料他与老太爷之间必有一段往事,心中胡乱猜测着,围着简陋的会议桌坐了,秦lang川问:“可曾探得俺答行至何处?”
众人相视而笑,心想老太爷开门见山直问军情,真是肠热快人。
严总兵道:“据今天下午探马回报,敌军行动缓慢,刚到浑河边,似有改道之意。”
“哦?”秦lang川闻听,面有疑虑之色,祁北山道:“莫非他知道大同守军已作准备,不想打这个硬仗,便欲转攻别处?”秦绝响道:“鞑子有那么鬼?”严总兵道:“俺答统兵数十载,作战经验极其丰富,更兼军师博克多足智多谋,颇能审时而动,此类策略,不过是他们常用的小手段。”
陈胜一深表赞同:“不错。当年仇鸾守大同时,俺答来攻,便曾改道古北口,拆黄榆沟长城而过,成功围京。此次,他们难道要故技重施?”安子腾道:“难说。”秦lang川一笑:“反正都是要侵邦掠土,改道哪里亦无差别,该怎么对付他还怎么对付就得了。”
敌兵改道与否涉及到具体的布防策略,乃是军中头等大事,严总兵见他如此浑不在意,料是早有成谋,道:“老太爷必有破敌妙计。”
秦lang川哈哈一笑:“我办事喜欢直来直去,计策倒有,可未必妙。”遂把擒王之计说了。
严总兵惊道:“不可!大军十万,接地连天,听说光是俺答的铁卫营便有三千人马,要混入刺杀岂是易事。”
秦lang川问:“大同城中有多少人马?”
严总兵略一犹豫,道:“不敢瞒老太爷,咱们骑兵一千,步兵四千,其中火铳兵两千,炮兵四百,余者为刀手弓弩手和长枪手,民兵加上壮女共三千余人,安舵主的部下亦算在内。”秦lang川道:“这些人马岂能守得住城池?”严总兵道:“不然,大同城墙坚固,且有佛朗机炮五十二门,弹药充足,军士久守边防,对敌经验亦丰。我已派人急报朝廷请求增援,只需坚持几日,援兵必到,两下合击,自可退敌。”
听他一番话说得信心颇足,凉音、晴音二尼对视一眼,皆垂目不语。
秦lang川一笑:“你的办法也好。哎呀,我也累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啊,哈哈,人正啊,你军务繁忙,我也不打扰了,这便告辞,咱们改日再谈。”严总兵瞧出他心有执念,然而他以身体疲累为辞也不好拦阻,将一行人送下城头。
众人由安子腾引着,来到西街里长天镖局,这镖局乃是秦家大同分舵所在,因战事早已停接了生意。安子腾给大伙分派住所,又拨人引路带恒山两位师太单独安排别院,凉音无话,随着引路人便要径去,晴音却忍不住回身道:“严总兵执意坚守,恐非久计,秦施主与他应和,莫非已改初衷?”
秦lang川道:“敌势极大,兵少不可与争,死守确是可将损失减到最低的法子,但俺答频繁进犯,兵祸连年,若不除之,边境军民难以安枕,不知有多少生灵涂炭,我已抱定决心,力求一劳永逸,师太勿疑。”
晴音喜道:“秦施主心怀悲悯,行无量功德,老尼钦敬,行刺之事,我二人当倾力助之。”秦lang川微笑拱手称谢。凉音一笑:“我这师妹是个实心眼儿,各位见笑了。”晴音恍然道:“师姐,原来你早猜出前番秦老施主是在搪塞官家,却不和我说一声。”众人会心解颐,心知此二尼功力绝高,身份都在剑客之流,有她俩相助,老太爷此行必定不虚,心中振奋。都道:“师太清逸脱尘,原非世间凡俗可比。”
休息一晚,次日平明洗漱用饭已毕,众人聚在中厅,陈胜一道:“老太爷,要等到兵临城下再行刺,恐怕不及,若其改道去攻别处,那一地百姓又要遭秧,不如咱们这就出城迎去,于半路将其截杀。”
秦lang川点头:“正合我意。事不宜迟,这就准备动身,大陈啊,你和绝响留下,率谷尝新莫如之他们帮曦晨和雷生助严总兵守住城池,我和二位师太、北山以及小豪五人前去即可。”
陈胜一道:“老太爷此去凶险,正缺帮手,为何要将我留下?”秦lang川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大陈啊,以我们的功力,得手后或可杀透重围,自保无虞,你内伤未愈,去了也是累赘。”陈胜一语塞,心知老太爷是为自己好,说的也是实话,垂下头去。
秦绝响道:“爷爷,我没伤,我要跟着你!”秦lang川骂道:“少废话!就你那点能耐,没伤也跟残废差不多!顶个……什么用!”碍着两位师太在场,他硬是把那个“屁”字憋了回去。
秦绝响跺足喊叫:“我的暗器厉害,武功高强的也躲不开,杀鞑子没问题!”
秦lang川皱眉道:“千军万马之中,几支暗器有什么用,老实在城中待着吧!”秦绝响不忿,挥手一镖飞出,斩断廊下灯笼的挂绳,同时从怀中飞快掏出一支弩筒,端在手中一扣扳机,哧哧哧劲弩疾射,将那未及落地的灯笼在空中射成碎片。面露得色:“如何?”何字吐到一半,早被秦lang川一脚踢飞,直跌院外,摔了个仰面朝天。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却是不能,原来腿上穴道已然被封住了。
秦lang川斥道:“小把戏也敢露丑,每日里叫你勤习武艺你不肯,如今临战无能,须怪不得别人!”秦绝响欲自行解穴,点了几指,毫无作用,知道自己功力不够,苦脸无语,垂头丧气。
秦lang川懒得瞧他,略整衣衫道:“咱们这就出发吧,两位师太请。”
凉音、晴音起身合十:“秦施主请!”
众人出得院来,安子腾要给秦绝响解穴,秦lang川道:“等我们出城你再给他解,免得他捣乱!”安子腾微笑收手。
常思豪按住秦绝响肩头:“绝响,守城亦是大事,你的暗器正可发挥威力,安心留下吧。”秦绝响眼眶里窝囊出泪来,含恨怏怏,又是无奈,道:“大哥,你要小心!”常思豪点头,随众人向外便走,秦绝响忽然喊道:“大哥!把它带上!”常思豪回身,秦绝响扔过一物,正是长刀“斩lang”。常思豪知他心意,淡淡一笑:“好。”将它与“雪战”并插腰间,出门上马,追随大伙直出西街。
行到城门边上,安子腾等下马,心知秦lang川此去凶险异常,实是生死难料,或许此别即是永诀,目中皆水润汪然,秦lang川大笑:“曦晨,何故作此女儿之态!莫非料我此行必死无疑么?”
陈胜一听他说个死字,皱眉道:“老太爷何故说此不吉之语。”
秦lang川笑道:“若言死即死,仓颉不造此字,天下人岂非皆得永生!”
“不错!”安子腾拭泪道:“老太爷此行,定可马到功成!”遂令军士开门,忽听一人喝道:“不许开城!”
大剑 二章 跃马城头
守城军士听见,急忙停止摇动绞盘,巨大的门栓缓缓落回锁销之内。
只听甲叶哗哗声响,城上一人沿石阶蹬蹬蹬跑下,面色焦灼,正是严总兵。
秦lang川道:“人正,你这是何意?”
严总兵上前挽住秦lang川马头,仰面道:“老太爷,莫非要去刺杀俺答?”
秦lang川道:“正是。”
严总兵言辞垦切地道:“您虽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十万大军?此去如飞蛾投火,老太爷还请三思!”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参将军卒都是一副不屑神色,料想这白须老头偌大年纪,定是失心疯了,不知道总兵大人为何对他如此恭敬。
秦lang川淡淡一笑:“人正,忘了二十年前我和你说的话了么?”
严总兵闻听此言,泪水夺眶而出,扑嗵一声跪倒于地:“老太爷!您的话我铭心刻骨,这辈子都记着,只是今日之事大不相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智也!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正该留着有用之身以图大事,怎可逞一时血气轻捐此生?”
众人见他竟给秦lang川下跪,大惊失色,随他下城而来的几个参将和在场兵卒更是骇异。
“你亦料我必死么?”
秦lang川长吸一口气,眼望天际浮云,道:“临敌不可轻之,亦不可畏之,俺答军势雄壮不假,我秦某人没有三把神砂,亦不敢倒反西歧!请勿再言,秦某今日以普通百姓身份出城,行责自负!”
安子腾等人原也心绪不稳,怕老太爷此行会有闪失,见严大人如此相劝,正要附和几句,见秦lang川如此坚决,也便无法开口了。
严总兵长跪于地,见秦lang川丝毫不为所动,忽然霍地站起身来,大声道:“你既为百姓,当服官管,如今敌势汹汹,不知何时即到,城门岂可轻开?来人哪!”身后将官应声:“在!”严总兵道:“传我号令,自现在起,全城戒严,城门守紧,无我号令,任何人不得开启,违令者斩!”众将轰然答道:“是!”
安子腾、陈胜一等未料竟生出此等变故,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lang川大笑:“哈哈,看门守户的总兵,威风却也不小!”
严总兵拱手道:“人正不得已而为之,老太爷勿怪!”
秦lang川点了点头,表示知他心意,环视四周一圈,笑道:“总兵有严令,草民自当听从,只是走不得城门,还走不得别处?哈哈!”一带丝缰,绕过严总兵,将马催开,沿马道上城,众**惊,自后追赶,口中喊着:“老太爷!”“且住!”“您这是要干什么?”
秦lang川胯下马四蹄奔开,眨眼间已上城头,兵勇不敢拦挡,纷纷后退,那马冲至垛口,唏溜溜暴啸,急急刹住,秦lang川须发飘飞,神情刚毅,状若天神,展白衣将马眼一遮,双腿夹紧,喝了声:“走!”一拍那马后胯,战马吃痛,扬蹄纵身,跃下城墙!
众人追上城头,齐声惊叫,扑垛口往下观看,心中都道:“完了!”这城墙高达六丈七尺,跌下岂有命哉!
战马双眼被覆,亦心知必死无疑,空中四蹄蹬踏,嘶鸣凄厉。
眼看再有尺许便即落地,秦lang川怒喝一声,双脚离镫身子悠飞,落到马身左侧,手向马腹下插托,双足点地一蹬——那马如同掉落在水里的小船,在空中急沉间一浮,向前滑出数尺,四蹄沾地。
同时秦lang川白衣飞展,凭蹬地之弹力已然悠回马背,身子伏低,喝了声:“驾!”借落冲之势猛然加速,向护城河边冲去。
众人心中一落又是一提:加速距离太短,以这惯性前冲,这一人一骑虽未摔死,也不免掉入护城河内,淹个七荤八素。
间不容发,河岸刹那即到,秦lang川眉峰挑处双腿一夹,战马腾跃而起,口中长嘶,宛如天裂龙吟。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凝固,只觉这一刻眼前的白衣素马似是空中云变,正寸寸缓缓移过河面,浮动向时间的尽头。
战马身在空中眼见前面已是旷地平川,四蹄微屈,落于草皮之上,借势哒哒哒冲出三十几步,这才缓去惯性。
——三丈来宽的护城河,竟然就此一跃而过!
秦lang川哈哈大笑,将缰绳一勒,那马止步回身,人立而起,知道自己劫后得生,双蹄凌空蹬踏,畅声嘶叫,如欢龙出水,兴奋已极。
城上众人俱都张口结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事实。
安子腾失声道:“老太爷神勇,虽廉颇在世,不能及也!”一众军士连同民兵高举兵刃,彩声惊天动地,如山洪般爆发出来。
长空澄碧,万里云飘,艳阳下苍尘绿草掩盖了马蹄,却掩不住纵横于天地间的豪情。秦lang川端坐马上,白衣随风,长刀高举,大笑道:“我去也!”一拨马向西北驰去。
“大人,大人!”祁北山、安子腾几人都围了过来。
严总兵直愣半晌,侧头瞧瞧他身边的军卒:“这还看什么,开啊!”
城门吱呀呀开启,常思豪斜插双刀,一马当先而出,祁北山、凉音、晴音两位师太随后,四人纵马扬蹄,于后急追。
直奔到晌午,秦lang川速度放缓,四骑这才赶上,祁北山叫道:“老太爷,如此疾行,马儿太过疲累,恐怕战时乏力,咱们休息一会吧。”
秦lang川伸手一指:“前面便是武周山,两位师太,咱们到那再行休息如何?”
凉音道:“甚好。”
几人放缓了速度,不多时前面向阳之地现出一座岩山,并不甚高,却仿佛浑然一块,石质苍古,上面凿出大小不一的洞窟,内中佛像各具形象,高大者顶崖伟天,纤小者可拢于指掌,佛体或坐或立,或独守一域,或三五成群,面容有的慈和安详,有的威武呈怒,各具其态,背后窟壁上种种飞天、光谱、云纹浮雕亦极为细致精巧,一些表层局部虽被边塞犷风剥蚀摧化,却仍难掩其丰姿。祁北山赞道:“云冈石窟果然鬼斧神工,夺尽天地造化,非人力能为。”
秦lang川摇头:“此实出于巧匠妙手,幻鬼虚神何能为之!北山一句话,古人几多汗水辛劳,俱付东流矣!”
几人无暇细看,向前行出一里多许,已到这片石窟群的末端,寻一视野开阔之处停下休息,放马自去啃青。
见对面一洞石窟高阔深邃,极是宏伟,晴音感叹道:“阿弥陀佛,当年昙曜大师聚数十万工匠奉旨修佛,耗尽光阴四十载,才凿就了如此天地壮观,师姐,咱们应该进去叩拜一番才是。”凉音点头,两位师太缓步走入这石窟之内,只见两侧有四尊高大的岩佛,单掌立于胸前,呈站立姿式,正中央是释迦坐像,高达四丈余,雕得高鼻薄唇,大耳垂肩,身体微微前倾,神情肃穆,只是在暗影中不见阳光,略显森郁。
二尼心生敬仰,双手合十,伏身跪拜,祝道:“愿释尊佑我等顺利刺死俺答,救万民于水火。”
“哈哈哈哈哈哈!”
忽听窟中有大笑之声响起,音质洪亮震心,且有一股威严之势:“世上有人拜佛求功名,有人拜佛求利禄,未见有人求释尊佑己杀人者!两位师太想来也清修多年,何以不堪至此?”
凉音、晴音大惊失色,抬头望去,释尊面容慈严,双目似望向自己,连忙伏倒:“弟子知罪!”晴音道:“释尊有所不知,俺答每次出兵犯境,都要大肆屠掠**,以致生灵涂炭,遍野哀鸿……”
“差矣!”一声沉喝,如绽惊雷,骇得晴音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只听那声音续道:“万事皆有因果,你只见果,却未见因,鞑靼人以放牧为生,日用之物稀缺,就拿茶叶来说,他们每日以牛羊肉为食,餐后必须饮浓茶以清油脂,否则必生疾病,而明朝皇帝却实行禁茶策略,使鞑靼百姓苦不堪言。其它日常应用之物由于不能通贡行商,亦无处购买,走私却又犯禁要被杀头。俺答自来有与大明修好之愿,他十八岁接掌军政大权,二十七岁时便向明朝提出要通贡贸易,往来数十次,结果明朝不但不理不睬,反而杀死他使者数名,后来好容易在边城试开马市交易物品,明帝却又出尔反尔,将马市收回,俺答庚戌年不得已这才率大军破境,围困京师以行兵谏,明朝皇帝以天之子自尊,傲睨自大,仍顽固拒绝,俺答以当时的军力,足以取下城池,但他本非为夺地而来,便只烧城示威,劫掠而去,罪亦情有可原。今次他提十万兵东来,为的仍是此事,绝非为了他自己。众生平等,尔等为何只管汉人生计,不顾外族死活?”
二尼对视一眼,神情不安,晴音道:“弟子实不知此中尚有此关节,然俺答此次兴兵而来,必又是一场浩劫,请释尊大发慈悲,消弭此祸。”
“哈哈哈哈,”那声音大笑数声,在窟中回荡不绝,震得人胸腔发闷,耳鼓生疼。继而这声线又转为肃穆,沉沉地道:“无明顽愚自争斗,外物扰心破清修!须知因义是缘起义,果义是缘生义,一切皆有因果缘法,有为便是执著。”
二尼闻言大悟,口道:“善哉!”闭目盘坐于地,双掌合十。
窟外一人喝道:“谁人在此,装神弄鬼!”
大剑 三章 神秘僧侣
话音落处,秦lang川率常思豪、祁北山阔步入窟。
三人环视左右,但见石壁上佛像飞天栩栩如生,释尊安坐,背后刻有火焰纹,华丽异常,四周并无一人。
秦lang川喝道:“鼠辈安敢借释尊名,逞口舌利,庇辩俺答滔天之罪!今被识破,还不现身!”
那声音道:“世人有谁无罪?我言非为其一辩,乃陈说事实……”话未及说完,秦lang川循音辨向,早飞身而起,脚尖在释迦牟尼佛膝上一点,硬生生拔起数丈,射上肩头,单掌一挥,向佛像耳后拍去!
那声音喝道:“好劲力!”黄影微晃,二人对了一掌,蓬地一声,石窟之内嗡声作响,震得土沙俱下,秦lang川身子倒飞而出,眼看就要撞上石壁,他微吸一口气,后背一挺,双手双脚张开,贴于壁上,声息皆无,亦不坠下。
佛耳后转出一人,赞道:“久闻墙上挂画乃中土武功绝学,今日小僧有幸得见,真是大开眼界。”
常思豪抬头望去,只见这僧人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眉骨微凸,双目神清,鼻梁中正,耳垂长至颌骨边缘,几达颈间,黑黝黝的皮肤闪着光亮,头上戴的黄冠甚是奇特,仿佛布袋破开侧面戴在了头上。身穿黄色僧袍,手拿一个银制器物,类似小儿玩耍的拨lang鼓,握柄于手,微微摇动,一条末端坠着龙眼大一块绿宝石的银链带动上面的轴不停旋转。
祁北山见多识广,一见此物不由惊骇:“阁下是西藏格鲁派的什么人?怎会有三宝六真转经筒?”
那年青的黄袍僧微微颌首道:“小僧索南嘉措,正是格鲁派色拉寺第十三代赤巴。”
常思豪丝毫不懂他说的什么,祁北山和秦lang川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西藏格鲁派乃是一百五十余年前,由一代密宗武学大师宗喀巴所创,宗喀巴习武兼精佛道,弟子皆是僧侣,派中僧人尽着黄衣,故格鲁派又称为“黄教”。宗喀巴天资过人,三岁时经噶举黑帽系四世活佛灌顶,启大智慧,七岁随顿珠仁钦学佛习武,九年出师,足迹遍及藏地,得尽各派真传,犹擅“果道七轮心法”、“大手印法”、“时轮劲”三项绝学,功力盖世,创派之后,建甘丹、哲蚌、色拉三寺,广收弟子,徒众数万。他的弟子释迦也失两次至大明朝拜,在京中曾于御前与剑绝韦天姿同台较技,那一战非止震动江湖,简直震动了整个天下,当时战况被宣宗皇帝赞称为“如仙人斗法,美妙慈和,人不能至之境也。”遂封其为大慈法王,而韦天姿从释迦也失处换艺得果道七轮心法,结合自己的剑道,才创建了百剑盟,成为第一代的百剑盟主。这三宝六真转经筒,便是当年释迦也失随身所带之物,乃宗喀巴亲赠,内藏佛经,外刻六字真言,忙时无暇,摇上一圈,代表颂经一次。他涅磐之后,此宝留于色拉寺之内,代代传承。
色拉寺乃是格鲁派三大寺之一,寺中数千僧侣皆归赤巴管理,赤巴即“法台”,乃是掌管全寺一切活动事务的负责人,必须佛学渊博,武艺绝伦,德高望重才可担此重任,赤巴在信教民众间的威望亦是极大,被当作如同神一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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