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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年岱
于志得知他醉了,不敢招惹,忙道:“行,行。”
陈胜一问道:“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于志得神情微愕:“我们分散出城,跟老太爷一起上大同啊!你们不知道吗?”
二人闻言,酒意立消,惊直了眼睛。
于志得令随从二人退归秦府,将马让给陈常二人骑乘,一行人纵马过街,来至北城门之外。
秋风清冷,一地月光如雪。早有数骑在道边候着,一人当风而立,白衣白发白眉白胡须,通红的脸膛仿佛烧透的炭。
陈胜一来至近前,滚鞍下马道:“老太爷,您这是……”
秦lang川一愣:“大陈,你怎么来了?”陈胜一将如何在街上见着马总兵及其夫人,以及听到的一切和后来去喝酒,出来遇着于志得等事讲说一遍,秦lang川大笑:“哈哈,不错,是我让北山传的消息。呵呵,看来马总兵也不白给呀,不过就算他们知道消息是咱们探听并传出去的,顾忌到自家性命,也不敢造次!”
祁北山在旁边道:“津直,你可错解了老太爷了。国难当头,老太爷岂能袖手,但是若遂了于巡抚的意,咱们秦家的人都要听马总兵的指挥,岂非要气煞了人!故而他老人家用釜底抽薪之计,让他们自己撤了梯子。咱自去杀鞑子,可不受人的管。”
陈胜一急埋怨道:“那为何却不对我讲明一切?”
祁北山一笑:“以你的性子,知道内情必要跟着出征,俺答此来率十万兵马,你内伤未愈,怎可在战场上与大军争锋?故而时近中秋,老太爷便令你去忙家中节庆之事,正好大爷也臂伤未愈,本意让你们在本舵守着也就是了,所以事情都是和我商量,没想到临行时倒被你们撞上。”
陈胜一双膝跪地,拱手过头,垂泪道:“老太爷!您知津直,津直却不知您!我白跟了您半辈子!”
秦lang川大手抚在他肩上,深吸一口气道:“大陈啊,好孩子!你们这就回去吧,好好养伤!”陈胜一撑身道:“我伤无碍,正要和您同去,怎能回转?”
常思豪亦折膝于侧,振声道:“爷爷,请您体恤陈大哥的心意!答应他吧!”
秦lang川目中精光闪动,露出欣慰笑容:“小豪!此刻你才真正与我同心!”
常思豪面上微惭,心想自己这些日对他的种种看法,原来都没有逃过他的眼去。
秦lang川将二人搀起,回首明月,胸中豪情万丈,手臂一挥,朗声道:“好!上马!”
众人扳鞍认镫,飞上雄驹,相互间对望一眼,含笑会心,一抖丝缰,马嘶长啸,摆首扬蹄,便要出发,忽一骑自城中驰出,马上人高声喊道:“等我!”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那人一袭红衣,腰上插了三柄长刀,怀中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腰带上亦挂满各种古怪东西,或带扳机,或有钩刺,显然都是些暗器,碰得叮当直响。
秦lang川脸色顿冷:“绝响,你跟来干什么!”
待驰到近前,秦绝响勒马嘿嘿一笑:“爷爷,你们出去猎鞑子玩,怎能不带上我?”
秦lang川道:“你不是闷在屋里生气么?既不愿为国效力,跟来何用?”
秦绝响脸色悻悻:“我赌的什么气您还不知道?若咱们秦家能独立行动,不受那马总兵的管束和于巡抚那狗人的利用,自又另当别论。”秦lang川哼了一声。
旁边谷尝新眼尖,问道:“少主,怎么你把老太爷的落日刀拿出来了?”
“哦,对了。”秦绝响将腰间插的三柄长刀之二抽出,道:“我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好两个府人回来,说常大哥乘了他们的马匹跟出城来,我想他没有趁手的兵器,便去大伯那把他的刀借了来,四姑说,对抗大军非同小可,你把落日刀给你爷爷送去吧。所以我就一并带来了。”说着将两柄刀分别递出。
常思豪望去,伸向自己那一柄,正是秦逸所用的长刀“雪战”,犹记得当初秦逸以它斜压在自己的胸前时那锋口的寒意,接过带在腰间。
秦lang川手抚那柄落日长刀,见上面刀牌上仍贴着封条,他刷地一声拔刀出鞘,封条崩断,一道白光指月,割破夜空。
五尺七寸的刀身,闪亮如昔,锋利如昔,亦冷傲如昔!
人呢?
从来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人已白头。
秦lang川两眼之中充满了感情,感叹道:“落日啊落日,本以为封刀之后,再无用你之日,没想到有生之年,咱们还能在一起并肩杀敌!”语气仿佛对待一个多年的老友一般。
秦绝响抽出腰间斩lang,斜指天空,与落日长刀架在一起:“爷爷,与你并肩杀敌的不只有它!”
呛呛连响,常思豪、祁北山、陈胜一三人亦都抽出刀来,与他二人之刀架在一处:“还有我们!”
“哈哈哈哈!”秦lang川纵声畅笑,声入九霄,四野震动。
大手一挥:“走!”
皮鞭脆响,众马趟蹯,闪亮的蹄铁在浓郁夜色中划出优美的银色lang线。
尘飞扬,英雄去矣!
野阔星垂秋风紧,明月——远在天涯。





大剑 九章 投火之虫
八月十五明月夜。
常思豪立马高坡之上,极目望去,雄关如铁,壁垒森严,大同古城如同一个身披重铠的武士,安静地沐浴着月光,夜色下的御河在黑沉沉的大地上化作一条亮带侧城而过,繁星点点,仿佛历代守边烈士英魂的眼眸。
大同又称平城,北魏时于此建都,曾是一代京华,辽金两代的陪都,如今是大明边塞重镇,江山稳固之保证,朝廷于长城沿线所设辽东、蓟州、宁夏、甘肃、宣府、太原、延绥、大同和固原这九大重镇,称为九边,尤以大同地位最为重要,抵抗外侮历来都处于风口lang尖。
秦lang川以鞭指东道:“那里便是白登山古战场,昔汉高祖刘邦亲率大军三十二万出征匈奴,因胜而骄,中敌诱兵之计,被冒顿四十万铁骑围困于此,绝粮断水七天七夜,若非用陈平计,不得生矣!”
长风起处,吹得他衣衫猎猎,不胜萧然。
陈胜一感叹道:“胜何足骄,败何足忧!为将帅者,当目光高远,纵览全局,若以局部的胜利换来的是整体的失败,殊为不智。伟如高祖者略有疏失,都致兵败亏输,后人更宜当诫之。”常思豪又思起程允锋事,为之一叹。
秦lang川将马匹踏踏踏催前几步,指道:“你们看,那连绵环绕的便是采凉山,西北远处皆有长城,过长城再往西便是塞外朔漠,鞑靼人的地盘。大同乃是晋中屏障,若它被打破,敌军东去可围京师,南下可破朔州过雁门关一路直取太原。正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破之日,岂有家邦!”众人听得不住点头。
秦绝响一手扶肘,一手托颌,作若有所思状道:“咱们此来名之为国,实为保家。嘿嘿,说起来,也不算是亏本儿的买卖。”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秦lang川知道边塞不比寻常,此时城门早闭。马队来至城外一小小村落,便令大伙在此留宿一宵,明日再入城不迟。众人扣打门环,无一家出人应声,推门而入,俱是空房,想来荒年又遭兵乱,农家都不知逃往何处去了。寻着一个大些的院子,秦lang川令二人牵马出去喂草,兼带巡哨,余人聚于院中生火,取干粮进食。
用餐已罢,各自休息,常思豪卸鞍为座,坐在陈胜一身边。祁北山道:“这几年俺答没断了扰边,但是规模不大,此次既然敢直取大同,想来十万兵马的数字不会是虚。”秦绝响凑过来嗤地一笑:“他一个鞑子,能厉害到哪去。”神情颇不以为然。
“痴子不知地厚天高!”秦lang川对他这态度极是不满,肃容道:“兵家第一大忌便是轻敌。在你脑中十万只是个数字,你可知道那十万人站在你面前之时是什么样子?每人吹一口气,你便翻着跟斗,跌到海里去了!”
“老太爷说的是。”祁北山接过来道:“少主不可小觑俺答,此人乃鞑靼右翼土默特部首领,十八岁即掌兵权,称雄于鞑靼各部,如今此老虽已年至六旬,仍可顿食羊羔一个,能开二石之弓,不减当年之勇。部族间有什么争执或决策,都要请他出头,西北的瓦刺与鞑靼不合,大小多次战争,也都是俺答率众击退,是以颇得民心人望。其子黄台吉生得黄须赤目,骁烈骠悍,胯下马名曰云烟枣,手中一条金顶槊,纵横鞑靼,横勇无敌,座下大将乌恩奇、苏赫巴寿、博日古德和莫日根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军师博克多用智,绝非易与。”
秦绝响哈哈一笑:“原来老小子已经六十了,那还值得人怕么?真是笑话!”
秦lang川喝道:“你爷爷今年七十三,你且品评品评,这老小子足你惧乎?”秦绝响收敛了笑容:“爷爷,他跟你能比么?练武的人年纪越高,内功越深厚,战力越强,他们鞑子又不懂得内家绝学,只弄那一把子拙力傻劲,年纪越大越衰老。”
常思豪失笑道:“爷爷说的是你轻敌之心不可取,你却偏去揪细枝末节。”
秦lang川哼了一声,道:“瞧瞧你常大哥的悟性!跟他好好学学!”
秦绝响低头怏怏:“知道了。”把脸甩在一边。
秦lang川见他这般模样,知是心中不服,待想再骂几句,勉强忍下,瞪了他两眼,再瞧见他挂那一身暗器,越看越是泄气,道:“你喜欢摆弄那些机关簧巧之物,天生是匠人之资,难堪大用!唉,个人性情不同,实也不能强求。”祁北山笑道:“少主还小呢,老太爷且莫早下断语。”秦lang川嘿了一声,也不再说。
祁北山引开话题:“老太爷,彼极强我极弱,此次当如何克敌?”
“克敌?”陈胜一苦笑道:“敌铁骑十万,咱们能助守住城池就不错了,想胜那可是极难。”秦lang川环顾几人道:“你们有何良策?都来说说!”众人你瞅我,我瞧你,有的凝思,有的掻首,俱都沉默。常思豪笑道:“您老人家早已成竹在胸,又何必再问我等?”
秦lang川笑道:“小豪,知我心耶?说来听听。”
常思豪道:“您此来只带随从十几人,显然不是作硬拼的打算,多半是想用擒王之计。”
“擒王之计!”众人听他所言,大有恍然之色,一个个都亮起了眼睛。
秦lang川笑道:“不错,敌势浩大,带多了人硬拼也是白白损失,此次除咱们几个,余者亦都是遴选出来的硬手,不论是混入军中刺杀还是夹道突袭,来去都更方便。另外也减少动静,免得江湖上的人趁虚而入,动咱的本舵。”
祁北山眉头皱起:“十万大军,混进去容易,刺俺答也该不难,只是事毕一乱,恐怕杀不出来。”
陈胜一道:“只要能刺杀成功,折在里面也无所谓。”
众人闻之沉默,脸上被火映得金黄,庄毅凝重。火堆中木柴红透,烧得毕剥作响,火苗最后猛了一猛,开始转暗。秦绝响随手在地上抓了个甲虫,扔进火堆,那甲虫急爬两下,便止住不动,被烧成焦炭。常思豪心想:“做刺客的结局,恐怕也跟这甲虫一样。”
谷尝新缓道:“在十万军中取人性命全身而退,天下间恐怕也只有第一杀手才能做到。”秦绝响问:“第一杀手是谁?”谷尝新道:“他是杀手学堂的主人,世上没人知道他的姓名,这人向不讲情理道义,但只要有足够的钱,就算要玉皇的脑袋,他也能摘来。”秦绝响冷笑道:“摘玉皇的脑袋?我也能,弄几张年画,拿一把剪刀,要多少有多少,不管是财神爷、灶王爷还是太上老君,随便儿挑。”
众人哈哈大笑,心头压力稍解。秦lang川忽然张手,大家笑声急止,静耳侧听。
院外有衣衫挂风之声微响,却无步音,显然是轻功极佳的高手。
秦lang川一使眼色,武士身形展动,四下散开,伏于墙侧阴影,谷尝新和莫如之守住院门。
“啪、啪、啪……”
有人扣打门环。
秦lang川故作哑声苍老:“谁呀?这么晚了……”
门外人道:“过路天晚,求借宿一宵。”
秦lang川道:“村人都逃难跑了,随便找一家进去住宿便是。”
门外再无声息。
隔了一隔,谷尝新缓缓抽刀在手,拨开门栓,支开门缝向外扫望,空无一人。
“好贼!”
忽听一声断喝,东西两墙之外各飞起一人,如同两只黑色大鸟向院中落来,墙边于志得等挥刀而上,那二人空手对白刃,指掌击到刀身,竟发出金石之音,锵锵几声,将几人长刀震得脱手而飞。
常思豪心知于志得这些人论功夫虽略在谷尝新莫如之下,但都是秦家数得着的硬手,而来敌竟能一招之下将他们兵刃击飞,功力之高可想而知。
闪念之际,雪战刀已出鞘,提气前冲,秦家其余几名好手亦包抄抢上——“住手!”
众武士们听出是老太爷的声音,打个愣神,撤在一旁,被击飞兵刃那几人只觉手腕发麻,各自心中乱跳,惊骇不己。
“哈哈哈,”秦lang川笑道:“原来是恒山派凉音、晴音两位师太驾到,秦某这厢有礼。”言讫拱手微躬。
月光下二尼黑衣如铁,面容慈和,还礼合十。一尼道:“原来是秦施主在此,凉音今次可鲁莽了。”另一尼道:“村中无人,我和师姐穿街而过,听此院中有笑声传出,却忽然寂止,显然是对我二人行踪有所察觉。又听步音,有十数人各据冲要之处,将院落守定,道是匪人,故而出手,一切出于误会,施主见谅。”
秦lang川一笑:“不必客气。两位师太披星戴月赶路急行,这份慈心热肠,令人感叹。”
凉音听他话音,已知端倪,与晴音对视一眼,笑道:“阿弥陀佛,看来秦施主亦是同道。”




大剑 十章 大同聚首
“正是正是。”晴音师太亦合十笑道:“阿弥陀佛,秦施主在,大事济矣!”
秦lang川逊谢后笑道:“今番不知还要有多少英雄豪杰闻讯要赶赴大同,看来大家又要痛痛快快聚一场了!”忙令众人上前相见。恒山派乃正道七大剑派之一,自唐末创立至今已数百年,凉音、晴音两位师太剑法高绝,戒律精严,在武林中声名卓著,众人早有听闻,各自恭恭敬敬施礼,秦绝响辈份较低,伏地跪拜,脑门垂低,心说今儿给尼姑磕头,日后怕要倒霉。碍着爷爷在这,不敢造次,反正看这样儿两个老尼岁数也都不小了,磕俩头也无所谓。晴音含笑伸手,柔柔将他托起。
常思豪亦拜伏于地,口中道:“常思豪见过两位师太。”
晴音一愕,向秦lang川道:“莫非刀挑迟正荣,腰斩奚浩雄,单刀对大剑,力斗明诚君之人?”
秦lang川道:“正是。”晴音颌首赞叹:“阿弥陀佛,果然少年英雄。”凉音亦含笑点头,目中颇有赞许之意。秦绝响心中一乐:“这俩老太太口头语习惯了,总要带个阿弥陀佛。”
常思豪赧颜再拜,退在一旁,暗想自己被明诚君一剑连人带马击飞,然后就剩下逃了,什么“力斗”可谈不上。江湖上话传得太快,自己这点小事,恒山上的老尼都知道了,可见出家人的眼线也不少。
凉音转过头来,话转正题:“未知秦施主有何良谋,以救万民于铁蹄之下?”
秦lang川道:“彼强我弱,不可与之争锋,以秦某之见,当以紧守城池,坚壁清野为上。”
二尼对视一眼,晴音皱眉:“铁骑围城,迁延日久,空自虚耗,恐怕不利。”秦lang川道:“如此,以二位师太之见呢?”凉音淡笑:“秦施主莫欺老尼无知,见你所带人手,便知阁下早定了擒王之计。”晴音闻之讶然,似乎不知师姐这话从哪说起。
常思豪心想:“这位晴音师太忠厚憨和,若论机智,比之她师姐却有所不及了。”
秦lang川笑道:“两位师太孤身到此,弟子不带一人,显然亦怀同心,缘何先前发此一问?”双方相视而笑。
凉音道:“大家既然同心,自当以诚相对。不瞒秦施主,我与师妹正为刺杀俺答而来。”
秦lang川道:“此事师太可曾报与郑盟主所知?”
凉音道:“已着飞鸽传书,但恐敌来迅速,生灵涂炭,故不等消息,我俩便星夜赶至。另外,此行我二人亦仅代表自己,与别无干。”
她说这话时表情庄重,语声平和。众人知道恒山派虽是百剑盟成员,须听盟主号令而行,但派中之事独立自处,郑盟主并不干涉。凉音竟说仅代表自己个人而来,那么自是连恒山派的身份也放下了。莫非是怕事败恒山一派会受牵连?
晴音神色微黯,颌首道:“师姊临行前已嘱大弟子馨律代掌派中事务,若我二人不归,可自继之。”
秦lang川闻之一震,心想原来这两位师太后事已有安排,此来早怀舍身之意,定要破釜沉舟。二人虽身为女子,血性傲骨不让须眉!秦府众人也都肃然起敬。秦lang川道:“如今城门早闭,防敌戒严,恐深夜开不得城门,此村空房颇多,两位师太不如暂行安歇一晚,明日再行不迟。”
二尼相视点头,忽然蹄声隆响,于院外疾止,两名武士破院门而入道:“报老太爷,有军马自西而至,似乎是直奔着咱们来的!”众视之,原来是受命牵马喂草那两人。
秦lang川等纵身上房,极目眺望,只见一支马队在夜色中悄声而来,黑乎乎看不清有多少人马,心想莫非是俺答的前哨骑兵?回首道:“大伙儿抄家伙!尽量隐于屋院之中,能避则避,若真缠斗起来,四散突围,杀出去后等待烟花联络!”
“是!”众人答应一声,抽刀作流珠之散,隐于暗影。
转眼马队已到近前,中间一分,化成两队,将小村围定,遥听有人喝道:“点火!”呼拉拉几十支火把掌起。常思豪一愣:“他们说的不是鞑子话。”
秦lang川神色一宽,振声喝道:“来的是曦晨么?”声音洪亮,数里可闻。
村外那声音惊喜道:“啊哟,不是奸细,是老太爷到了!”说着有人拨马入村,不多时来到院外,两个人一前一后下马进来,前面那人五十左右年纪,须已花白,身高五尺,极瘦。腰挎弯刀,手提马鞭,后面那人比他高着一截,孔武有力,两个拳头极大,顶得上普通人的脑袋,看岁数不超三十。
一见他俩,秦府众人立刻归刀入鞘,面露笑容。
那二人进门瞧见秦lang川,纳头便拜:“属下安子腾、引雷生拜见老太爷!”
秦lang川忙上前将年长者搀起,笑道:“哈哈,曦晨哪,我一听就是你的声音!”安子腾笑道:“老太爷,咱们又半年多没见啦!”秦lang川笑道:“可不是怎么着。”拿拳头捶了捶旁边那大汉胸脯:“雷生,身体还这么壮,一天得吃多少粮食啊!”众人哈哈大笑。引雷生大手搔搔脑袋,颇显忸怩:“嘿嘿,一顿四斤烙饼,二斤牛肉也就够了。”祁北山笑道:“我看也就是个半饱儿!”大伙又笑了一场。秦lang川将两位师太引见了,二人躬身施礼,态度谦卑。武林人物遇到尼姑不是避开就是驱赶,以防晦气,安子腾是大同分舵舵主,引雷生是他手下爱将,两人也是一方的英雄人物,如此恭敬实是给足了面子,两位师太虽是出家之人,受此礼待亦十分高兴,合十回礼。
安子腾道:“没想到老太爷来得这么快,总兵严大人下令,已将大同城外民家全部清走,咱们城头上的兄弟看见这边有火光,以为是鞑子探路的奸细小军,报到我这,我拿千里眼遥望,虽有明月当头也看不清,隐约着像有十几匹马,俨然一个小队,不敢马虎,特别开了北门,带队绕到西南迂回过来,没想到原来是自己人。”
秦lang川问:“你们参与了城防?”
安子腾道:“是,严大人乃朝廷新派,到任不久,较为开明,不但信得着咱们,可以说还较为倚重,知府刘大人亦是如此。”
秦lang川点头:“好,人合好办事。对了,俺答来袭之事,只怕近境各门派的英雄们都知道了,人来的不少吧?”安子腾面色微黯摇了摇头。秦lang川一愕:“怎么?来得不多?”安子腾道:“不是不多,是一个都没有。”秦lang川奇道:“怎会如此?熊耳山‘天云草堂’的顾堂主、下深井‘一梦十年’殷老剑客他们也没到吗?”安子腾又摇摇头。
引雷生冷哼一声:“明年这个月份,有件大事,老太爷怎么忘了?顾堂主和殷老爷子他们现在自是在家督促子侄勤修剑法,好在那百剑盟试剑大会上打腰提气显显威风。”
秦lang川闻言沉默。两位师太面上也有些尴尬。
安子腾道:“老太爷,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咱们这就进城吧。”秦lang川点头,一行人出来,让出两匹马给凉音、晴音两位师太骑了,马队启程,由安子腾引路前行,途中又介绍了常思豪,两人闻听是大小姐的夫婿,又恭敬客套一番。
远处原不在意,愈走近,这大同古城愈能令人感觉到它的厚重,行至城边,常思豪籍月光抬头望去,青黑的巨砖垒就了铁壁,高达六丈七尺,陡峭直削,冷森森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角楼高耸,旗帜随风,直插入云,威势十足。
安子腾向城上喊话,军士仔细探看一番见无异状,这才放下吊桥,缓缓打开外层城门,众人拨马而入,外层关上,第二层闸门缓缓升起,原来这城门门楼竟有四重之多,一道大门在外,一道闸楼和一道箭楼居中,正楼最里,乃是城的正门。箭楼与正楼之间以围墙连接,形成瓮城。过了最后一道门,城下军士将荆棘鹿角、拒马桩等路障挪开,马队这才进到城内,二十名军士在后面努力推动,尺许厚的城门吱呀呀闭合,发出沉重的闷响,另有数人合力摇动绞盘,房梁般粗的门栓落入巨大锁销之内,卡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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