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室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条弥
狗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她独自一人。而他不再是孩童的模样。
新的画面势必覆盖旧的图景。
“我的月亮哎,”她在电波另一头叹气,“你的小天狗又要起飞了吗?”
“是啊。”他的声音浓得发齁,“我现在,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她有点迟疑,“你现在说话声音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好像在勾引我。”她诚实地说。
火苗沿着兴奋的导火索一路燃烧,他轻轻地解开皮带,“是吗?”
“是啊。第一次帮你撸那天,你说话也是这个调调。”
他记得那天。她把外套拉链直拉到下巴,双手揣在口袋里,神情严肃,像是要进实验室攻坚的研究员。
“那天我说了什么?”他问,拇指熟练地推开阴茎顶端渗出的液体。
“我想想……你说,让我上你。”
黏腻的只有龟头,肿胀的柱身温暖而干燥。倒是手心湿热。他闭上眼,极力想象这是她的抚摸。“然后呢?”
“然后……我问你是不是在发情。”她的声音有些含糊。
空气顺畅地通过仰起的脖颈,灌进肺里,“我现在……就在发情。”一边想着你,一边自慰,兴奋得不得了。
“你非要用这么动物性的词吗?”她有些无奈。
动物性吗?动物性正合适。像动物一样,把你压在下面,咬住你的脖子,让你无法逃开。
操你汁水丰沛的阴道,操你红润的嘴唇,操你扑通跳动的心脏,操你玻璃一样的眼睛。操你的大脑,操你的胰腺,操你的十二指肠,操你的中枢神经。把你从里操到外,操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全都标上我的记号。
射的冲动来得很快。
他把手掌罩在龟头上,接住喷射而出的体液,声音依旧平稳,“没办法,这是我对你的本能。”
“这话我没法接啊……”她嘀咕着。
他起身去拿纸巾,“和我说说你今天怎么过的吧?”
“嗯……我今天早上起来,吃过饭,就出门去高铁站。”
“天气怎么样?”
“天气好得不得了。风很大。立春已经过了嘛,今年是暖冬,路边的香樟都开始发芽了。我坐上公交车,因为出发得早,就提前在高铁站旁边的公园下车,想顺带散个步。”
“嗯。”
“我看到有人在公园里的湖边钓鱼,我在旁边坐了一会儿,看他钓上来一只大王八!”她兴奋起来,“好大呀,像脸盆一样大!肯定不是野生的,一定是有人在这边放生。钓鱼的人应该也想到了,一边骂一边冲到湖边,把王八拉上来,解掉鱼钩又放回去。”
房间浸透黄色的光线,像是泡在金黄的酒液里。
身上黏腻得难受。
他找出睡衣,小心地绕过耳机线,换好衣服,钻进被窝。
“然后呢?”
“然后我就往高铁站走。公园不是有湖嘛,那湖连着河,河上有桥。我过桥的时候,看见岸边有一群大白鹅,在啄水边无土栽培的造景……我认不出那植物叫什么,像是缩微版的圣诞树,从桥上看下去,像在俯瞰浅绿色的森林。对了,这些小树林之间还夹着鸢尾和美人蕉,长得一脸委屈。”
他想象不出植物一脸委屈的模样,“还有什么?”
“很多呀,也有樱花啦,水杉啦,什么的。榕树,柳树,乐昌含笑,紫薇,银杏……哦,还有柚子。有枇杷和龙眼也就算了,居然连柚子都有……然后我就到高铁站了。”
“是早上九点多的车吗?”
“是的。”
他闭上眼,把光线留在视线外,“那一点多的时候,你离我不到两公里。”
“嗯?你不在家里吗?”
在他给出的资料上,他家在另一座城市,被同一条高铁线串起,但她的车次会在十二点前经过那里。
“我在奶奶家。”他报出小镇的名字,像报出一个密码,和接头的暗号。
她显然明白其中的意义。
她不说话了。
周围静得吓人。
有那么片刻,他以为她马上就要挂断电话。好在她开口了,语气听不出什么异常。“你没和我说过,你奶奶家在那里。”
脑内泛起醺然醉意,他蜷起身体,“没和你说过的事情还有很多……高一的时候,我爸妈离婚。我送我妈去机场。她说小时候和我说的故事是假的,是她做的梦。她抱着两岁多的我回奶奶家,从山脚经过,不小心把我掉进了老粪坑。她把我拎到附近的小溪里洗,洗完在随身背的布口袋上剪了两个洞,把我塞进去,就这样回了奶奶家……”
他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句子自然地流出嘴巴,脑中飞快进行着另外的计算。
最糟糕的结果是……
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她再一次跑远。
“这是我五岁前最喜欢的故事,每次都笑到停不下来,要她一遍又一遍地讲……”
不可能更糟糕了。
不过是又一次被丢下。
“开头是真的,结尾是真的,唯一编造的地方,是我掉进的不是粪坑,而是路边的荒坟。她梦见我掉在一堆烂透的枯骨上,伸手要抓旁边的骷髅。她觉得这个梦不祥,怕吓到我,但是剪布口袋做衣服的情节我一定喜欢,就把中间那段藏了起来……感想如何?”他问得甚至有些轻快。
她语气平淡,“我觉得你在转移话题。”
他干脆承认,“是的。我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让你不要挂电话,也不要离开我。”
离开也无所谓。他有的是时间,再把她挖出来就好啦。
她立刻挂断了电话。
他盯着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去。过了一会儿,她果然打了回来。另一头的她气急败坏,声音颤抖:“操你妈的一见钟情,你他妈就想要个保镖!”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他忍住扶额的冲动,“非要这么说的话……更像请神吧。”
“神你个屁!休想逼老子就位!”
凡是能供奉的,自然也能侮辱和鞭打。比起在两个极端之间来回,她更想要一碗水端平。他明白她的意思,理智上深以为然。
正面强攻有险,迂回方是上策。“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想要的东西其实差不多?”
“什么意思?”她警惕道。
“你也一样吧,想要安宁。”
inner peace。偶尔睡梦中的尖叫,半夜起来喝的酒,阳台上的凉风和伸出手去接的雨水。他都知道,并且感同身受。
“我现在只想暴富。”她冷笑。
他不由微笑,玩笑道:“我可以给你。”
她吓了一跳,“不用不用。”
他翻身坐起,说出深思熟虑的话:“我们没有那么合适,倒是在这点上勉强登对。和我一起住没有不舒服吧?做爱感觉也很不错不是吗?不如,你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在我旁边呆久一点。”
不是在一起,不是男女朋友,不是治疗和协助治疗,不是那种契约关系。这是发生在山林中的事,这里是纯粹意志的地盘。野兽之间并无信义可言,只有引诱、猎捕、奔逃、反抗和静观。人间的强制被抵挡在外,若无邀请,无法进入。
必须小心谨慎。
她沉吟片刻,“等你回来再说吧。”
“明天见。”
“嗯,明天见。”
最佳室友 笋
明天。
过了零点就是明天。
现在距离明天还有半个多小时。
林月摘掉耳机,开始规划线路。
夕发朝至的火车和长途大巴已经在路上。
高铁太慢,再怎么组合路段,也要中午之后才能到。
自驾十几个小时,可以和代驾轮流休息,只是春节期间未必有人接单。仅作备选。
附近的机场有五个,最早的班机早上五点五十起飞,就在附近,不到五十公里。八点半飞抵,到家大约九点。考虑到延误,未必是最优选择。
他拿出护照,确认还有几国的签证在期,把在附近转机的国际红眼航班加入清单。有更早的航班途经香港,转车加上在关口可能耽搁的时间,怎么都能在八点前到。看起来是最稳妥的路径。
他按下购票的按钮,界面跳转,缓冲的圈圈转动,屏幕上方弹出通知,是陈希发来的消息:“最早的机票是早上五点五十,天气正常……”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
点开,后半句果然是“不要搞什么半夜突袭的骚操作,你进不了门的”。
他倒是想突袭。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他恨不能空间折迭,幻影移形,立刻现身自己的房间。可惜科技和魔法都不够发达。
还好他有钱买机票。
行李只有一个瘪瘪的双肩包,装了半袋奶奶给他的特产,里面有些吃食得在飞机上吃掉,不然就得在入境香港前丢掉。他和空姐要了一瓶水,在关了顶灯的机舱里无声地咀嚼。下午那碗面之后,他再没有吃什么东西。
大部分乘客都已经入睡。隔壁的中年白人发出梦呓,是陌生的语言,听着像是女人或者酒的名字。
一路都很顺利。口岸的工作人员没有多加盘问,疲惫地问了几句,在护照上写下dt又递回来。他没戴口罩,林月闻到他的口气,是熬夜、饮水不足加上肠胃不良的气味,夜间出行的特产。
上船,下船,上车,下车。
夜色一点点褪去,沿途的路灯和霓虹依次熄灭,晨光逐渐填满让出的空间,像是某种神圣的交接仪式。
先亮起来的方向是东,风吹来的方向是南。他在机械运作的嗡响和如瀑的鸟鸣里前行,要去的地方正在东南。
和马路平行的铁轨上,夜行的货车和他齐头并进。道路两旁的香樟树上,嫩芽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浅黄和深绿的对比格外显眼。风并不像往年这时那样冷。一切都如她所言。
门卫朝他点头,神情和关口的职员如出一辙。
他把钥匙插进锁,向左一转——
门开了。
陈希打开门。
室友正端坐在正对门口的沙发上。初出的阳光落在他脸上,照得他颊上晕红一片,生机盎然。他挺直了背坐着,双腿分开,手放在膝盖上,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神情虚无,宛如修仙。
她差点就要倒退出去,好在手里的早餐一股葱香,替她挡住了缥缈的仙气。她换好拖鞋,把袋子放在餐桌上。室友的脸跟着转过来,漆黑的眼睛盯得她发毛。
她摆好餐盒和餐具,清了清嗓子,“吃不吃?”
室友安静地在她身边坐好,拿着勺子挖了肠粉就往嘴里送。陈希也不阻止,看着他嘴巴动了动,眼睛猛地眯起,把肠粉吐在纸巾上,才慢吞吞地说:“小心烫。”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两眼水汪汪的,像是含着委屈。看得陈希想要捂脸,“不要卖萌啦。”
“我以为你走了。”室友低声说。
她抓了抓脸颊,“我也没想到你这么早回来……没睡吗?”
“嗯。”
她故意叹气,“好巧啊,我也是。醒到早上饿得不行,就想吃点现做的。”
室友依然盯着她,“我不是半夜回来的。”
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发的消息,陈希有点尴尬。这么在意的吗?
“你的房间锁着。”
她习惯性锁门。身家性命全在电脑里,她一出门家里没人,自然要把房间也锁上。
“鞋柜里鞋子少了两双。”
昨天她洗了鞋子,不好直接晒太阳,就晾在牵牛藤蔓底下。
“放在外面的书和草稿纸也没有了。”
天可怜见,昨晚她打扫了一个多小时——春天短暂,阴雨季节来得快,她就把容易发霉的东西都了起来,每个柜子都放上吸湿剂。
她抓起室友的手,“相信我,一切都是巧合!”
室友的眼神像在无声控诉。她不小心踩到狗狗的伤腿,它吃疼又躲不开,也叫不出声,就会用这样哀戚眼神看着她,看得她心底发酸。“对不起。”她起玩笑的心思,认真道歉,“我没有要走的意思。”
“真的?”
“真的。”
室友这才重新拿起勺子。
肠粉外皮微凉,里面的鸡蛋和生菜还冒着热气,正好吃。温热的食物带来天然的安全感,室友抓着她的手稍稍松了些。
他们一起吃完认识以来最安静的一餐。她把餐盒扔进厨房的垃圾桶,他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让咖啡的气味冲散食物的味道。
即使一夜未眠,没有人觉得困倦。大脑奇异地兴奋着。
像每一个假期的早晨,他们各自端着咖啡坐到沙发上,把手机和书都放到一旁。
是时候了。
他们相对而坐,仿佛彼此的镜像。
“我先问吗?”陈希说。
“好。”林月抓着她的手。
嘴唇张开又合上。提议的是她,不知道该问什么的也是她。无数问题滑过脑海,都不值一提。
她专注地看着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他的面容。他眼睛微红,面色惨白,下巴上有隐隐青茬。头发不听话地翘起,仿佛压低的兽耳。眉毛浅淡,更显得瞳仁又大又黑,像两个黑漆漆的洞口。嘴唇习惯性地抿着,看起来不好说话的样子,笑起来却异常柔软。
他最常做的动作是拥抱,像狗喜欢钻进主人怀里。可惜因为体格差距,最后总是她变成枕头,被他抱在身前。
他最常用的句子是问句,总是在征询她的意思。现在想来,一句接着一句,都在削减她的防备,为后面的祈使句做铺垫。
他顺从却不纵容,讨好却不谄媚,姿态放低,也会抓住时机提出要求,恰到好处地提醒她:他是个有脾气有想法的人,不是可以逗弄的狗,更不是能任意磋磨的对象。
才稍稍露出强硬的姿态,一转眼又温柔得如同羽毛被,软软地把她裹起来。
为什么呢?
远处叶浪轰鸣,传到耳边,已经只剩泡沫碎裂的细响。
夏天盛极一时。
她带着狗去山里的秘密基地,想在搬家前把攒下的宝贝带回来。没有带回宝贝,她在竹林里遇到了一只年幼的鬼。鬼不会说话,被困在城堡里,白色的皮肤脏污不堪,两眼是一双黑洞。鬼抓着她不肯放,她只好用力掰开他的手。
她冷静地翻阅记忆,像是阅读他人写就的故事。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在其中找到实感,以至于要怀疑那不过是儿时沉重的梦。
但那一定不是梦。就像他潮湿的手心,僵硬的表情,发抖的身体——本能不会说谎。
“是你?”她问。
他点头。
原来如此。
关于他的拼图终于显出整体的轮廓。那些面无表情的时刻,沉默时非人的气质,放弃防守的姿态,和洁癖相伴的性瘾,断裂的成熟感……还有最可疑的——对她的情感,此刻有了共通的解释。
他发来邮件的第二天,她给他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继母。那是位遇到继子“旧友”来电询问近况,会不停说“我要先问老公”的惊慌失措的女士。说好的回电自然没有,她第二次打过去,还没接通就被按断。
母亲那里是个意大利的电话号码,她忍着肉痛算好时差拨了过去,可惜接电话的女士既不会中文也不会英文。她重复他母亲的名字,对方大叫着挂断了电话。那发音怎么听都不像告别。
她握起拳头,把他的手指一起攥进掌心。
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和她一样习惯把指甲剪到几乎没有白边。
“你有没有给手指起过名字?”她举起空着的另一只手,让食指和小拇指指尖相接,“我试过,这两根手指要碰到最难,我管它们叫夸父和嫦娥。”
室友的脸看起来有些呆。
“夸父遇到嫦娥会说什么?”她用食指点着小拇指指尖,“‘仙子,久仰大名’。嫦娥会很烦,她见多了这种人:’我前夫在下面。这个人自恋又嚣张,你夸他几句就能拿到签名。’夸父会说:‘您是真牛逼,带着一群兔子建了月球基地。可以向您请教下资产增值和团队管理的问题吗?’他向嫦娥递出企划:’原来的太阳追不上就算了,现在我想建几个——入股考虑一下?’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他绷紧的嘴角忍不住抽动。
她放下手,“所以,林月同志,你想怎么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的回答一成不变,“我想要你。”
“怎么说?”
她歪着头微笑,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触她的脸颊,“想要你像这样看着我,对我说话。”
“说什么?”
心中一点点升起愉悦,耳朵开始发烫,“说什么都可以……非要限定的话,说喜欢我。”
“然后?”
手指停在额角,在她的眉尾摩挲。薄薄的皮肤下是白色的头骨,再里面是她的大脑,船长的舰桥。“这里想着我,最好时不时就想。”就像他无法把她驱出脑海,“想到我的时候会脸红,就像现在这样。”
被她握在掌心的手指摸到了欢快的脉搏,视线捕捉到她褐色的虹膜,抿起的嘴唇,微动的喉咙,“还有瞳孔放大,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呼吸变短……”性兴奋的特征,爱意的表现。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雀跃,和她的频率同调。
本能不会说谎。
她神色不变,挑起眉毛,“我要是你班主任,不仅天天盯着你,看到你门门不及格也能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她的耳朵在他指间发红,他的嘴角越翘越高,“那该怎么说?”
“我觉得你昨晚说的比较有说服力。”
昨晚?
她戳了戳他充血的下半身,“朋友,依靠本能对付本能,会出问题的。不过无所谓……”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她看了一眼号码,先接了电话,说了几句,起身开了门。
林月正想追问,物业小妹带着水管师傅已经出了电梯。他只能恼火地闭上嘴。
陈希带着他们来到的走廊,叁人对着天花板开始讨论。
这里的天花板也做了吊顶,比房间的天花板要矮叁十多厘米,里面藏着卫生间的水管。吊顶上有叁四处樱桃大小的凸起,乍看像是蚊子叮出的肿包。师傅架好梯子,上去摸索了一番,说:“可能是里面水管漏水了,得进去才能看。检修口在哪里?”
林月掏出手机给房东打电话,“没有检修口。”
“那就要切个口子了……这得房东在场才行啊。你们先联系房东。”
林月挂了电话,“房东说他还在老家,最早后天才能回来。”
师傅麻利地起梯子,“他来了我再来修。不然说是我搞坏的,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这个包怎么办?”陈希问,“水不会滴下来吗?”
“上面涂了石膏,挺结实的。水不多就能一直包在里面。”
那水多了怎么办?陈希和物业小妹面面相觑。
“行,谢谢您师傅。”林月利落地应下,提起师傅带上来的工具桶就往外走,“房东来了我们再联系物业。”
师傅连忙扛起梯子跟在他身后,一迭声叫着“我自己来”。物业小妹赶紧跟在后面。
林月把门一关,回头盯着陈希,“无所谓什么?”
“无所谓什么?”她茫然道。一打岔,之前绷紧的思路突然松了下来,熬夜后遗症开始逐渐发作。她觉得自己开始发懵。
林月一步步走近,“靠本能有问题,不过无所谓——然后呢?”
他身上带着机舱和出租车座椅的气味,闻着让人昏昏欲睡。
“有问题也没关系,现在不是还没事嘛。我会帮你看着。咱们半斤八两。”她揉了揉眼睛,“你困吗?”
“还行。”
“我去睡一会儿,回见。”她要转身回房间,衣角却被抓住。林月朝她露出温顺的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她瞪他,“我不想做。”
“不做。我觉得一个人容易出问题。”
……倒是学得快。
他冲完澡,抱着枕头打开陈希房间的门。
房间拉着遮光帘,昏暗一片,正适合补觉。她的床上鼓起一个小包,旁边给他留了一半的位置。
明明已经做过很多次,也很多次一起睡过整夜,他却突然有点害羞。他拉开领口,确认自己身上只有沐浴露的味道。
床单被套依然是花里斑斓的样子。他拉起一角被子,先把枕头放好,才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里。
她背对着他,身体散发着暖意,头发在枕头上铺开,黑鸦鸦一片。十个小时之前,他还和她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生怕她连夜跑掉。他非常肯定,她若是有这个念头,别说十个小时,哪怕再砍掉一半,他回来也什么都抓不到。
说走就走,说锁门就锁门。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扯谎。饶是如此笃定,打开门的瞬间,他依然觉得像被冻住了。
他贴到她身边,想看看她。
她大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被子直拉到下巴,只露出一只眼睛和半个鼻子。睫毛纤长,眉头不安分地皱着。
他伸出手,想去揉那皱起的眉心,谁料另一只手没撑住,摔在了她身上。
陈希抬手就捣。林月捂着胸口倒下。
“你干嘛?”她半坐起身,惊魂未定。熬夜之后她入睡极快,但一开始睡得不太安稳。梦境纷乱,她正和老虎肉搏,谁知突然猛虎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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