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明1561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嗷世巅锋
说是打圆场,言语间却刺的陈七羞愤不已。
他有心就此抽身而去,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于是只好闷头走进了店里。
此时店内只一桌客人,看那首位上的空缺,显然都是和徐掌柜有约之人。
故而眼见陈七从外面进来,那酸话怪话就层出不穷。
“呦,这不是老七吗?”
“哪儿啊,如今得叫七爷了!”
“可不嘛,人那闺女可是个有能耐的,这父凭女贵,怎么也该称一声七爷才是。”
“不光有能耐,那身量一瞧就是个好生养的!”
陈七初时还强忍着,等听到‘好生养’几个字,便实在耐不住性子,一把将酒葫芦掼在桌上,骂道:“喷什么粪呢?!有种你特娘再说一遍试试!”
还不等那阴阳怪气之人有反应,后面徐掌柜先跳了出来,也将那戴着扳指的巴掌往桌上一拍,瞪眼道:“再说一遍又怎得?你家都能做的出来,旁人反倒说不得了?!”
“我……”
陈七一咬牙,愤然道:“徐掌柜,我陈七从来就没指望靠女儿攀什么高枝儿,当初……”
“爹、爹!”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外面就传来连声呼喊,紧接着棉帘子一挑,闯进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由分说扯住陈七就往外拉,嘴里亢奋道:“我就知道您是来这边儿了,走走走,赶紧跟我回家去,王老爷差人赏下一大堆好东西!”
陈七脸上的横肉颤了几颤,刚要甩脱儿子,忽又听儿子说道:“听说王老爷还交代下,让我明儿过去一趟呢。”
他顿时忘了挣扎,脱口问道:“让你过去?让你去过去干嘛?”
说话间,便身不由己的被儿子扯出了门外。
隔着窗户见父子两个絮絮叨叨渐行渐远,屋内几个食客面面相觑,不觉都是哑然无语。
虽然他们方才对陈七冷嘲热讽,仿佛陈家丫头去攀高枝儿,是多么可耻的一件事情。
可听说那贵人当真赏下了东西,众人心里却又忍不住泛起酸来,巴不得自家也有这般好运。
默然半晌,其中一个人忍不住道:“我听说,陈家丫头去的那家,还是个做官的?”
“做官的又怎样?”
徐掌柜铁青着脸不屑道:“这京城里的官儿,比特娘街上的狗还多些——前两天为了几两俸禄,在户部撒泼打滚的官儿,你们又不是没瞧见?”
“也是。”
旁边有人忙附和道:“那些芝麻绿豆似的小官儿,过的还未必有咱们自在呢——更别说他那闺女还是个做下人的。”
说是这么说,可桌上的气氛还是一落千丈。
徐掌柜自己也觉得食不知味,眼见买卖谈的差不多了,就准备结了饭钱各奔东西。
可他刚走到柜台前,就见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原本徐掌柜也没有在意,可不经意间,却从二人口中听到了陈七的名字,而且啧啧有声的,尽是艳羡之意。
“二位。”
他正犹豫要不要问个清楚,店家先招呼道:“这是撞见什么好事儿了?说出来让我也沾沾喜气。”
“嗐!”
其中一人摆手道:“我们两个能有什么喜事儿?是卖零碎的陈七,人家那闺女这回可是抄着了,听说是做了山海监王守备的通房丫鬟,大包小包的赏下好一堆东西!”
另一人补充道:“这还不算,听说王老爷还要抬举他家那半大小子,这三年五载的,指不定就混个官身出来!”
先前那人不屑:“还用三年五载?你当那王守备是什么人?皇上老子亲眼相看过的主儿,那叫简什么……”
“简在帝心!”
同伴接过他的话头,忍不住啧啧赞叹:“这还是通房丫鬟,要是日后抬了姨娘,那还了得?”
两人自顾自说的热闹,旁边徐掌柜却是彻底变了脸色。
瞅个空子,他急忙插口问道:“二位说的王守备,可是曾去沧州除妖的那位?”
“可不!”
对面二人齐齐点头,又提醒道:“不过您那都是老黄历了,听说王守备前天刚和一条黑龙大战三百回合,救了几位尚书公子、侍郎闺女啥的。”
酒肆店家也凑趣道:“这事儿我听说了,好家伙,听说五军都督府连夜调了百十辆弩车,连那黑龙的皮儿都没打破,最后还是靠那王守备出面,才把事情摆平了!”
“什么摆平了!”
这时徐掌柜那桌上的同伴,也有人憋不住了,起身道:“听说这回连王守备都没能斗过那黑龙,最后只好把它引到了宫里,借当今天子的龙威镇压了那黑龙!不过这事儿可没完,听说那龙只是被镇住了,还没彻底除掉呢!”
“当真?那山海监准备怎么处置它?”
“我听说城外建的营房,就是用来镇压黑龙的!”
“听说那黑龙当初是和鱼虾一起,从天上掉下来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的兴高采烈,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才突然发现徐掌柜早已不见踪影。
想想之前的冲突。
与徐掌柜同桌的食客面面相觑,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第209章 鸡犬【二】
“是这家吧?”
天色将亮未亮,陈七便和儿子冒雪来到了大市西街。
按照张安说的方位寻到王家门前,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忽地把嘴一撇:“也不过是寻常人家嘛,怕还未必有陈掌柜家阔气呢!”
等了半晌不见回应,他扭头瞪了儿子一眼,挺胸叠肚上前就待拍响门环。
可那巴掌虚虚几次起落,却始终没能拍实。
“你说……”
他拧着眉回头问儿子陈翀:“咱们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陈翀未曾搭话,只是默默的翻了白眼。
半夜就催命也似的叫自己起来,这时候倒担心来的早了!
陈七又道:“要不先等等,等天光大亮了再敲门?”
陈翀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无奈的低垂了头颈。
见儿子并未反对,陈七便抄着手,蹲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又示意儿子也蹲到自己身边。
等陈翀不情不愿的蹲过去,他偏头张了张嘴,有心要说些什么,脑袋里却是空空如也。
拧着眉想了半天,才记起是要叮嘱儿子,进门之后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于是忙又转过头……
“你们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不等陈七开口,旁边先有人低喝了一声。
父子二人这才发现,有三名雄壮的汉子,竟已无声无息的迫到了近前,瞧那蛮横的样子,就知道非官即盗。
陈翀毕竟年轻,又觉着是自家有依仗,因此不答反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其中一名汉子二话不说,亮出一个蓝底儿金字的腰牌。
“官爷别误会!”
陈七一个激灵就想要站起身来,却不妨双腿发软,反倒瘫坐在台阶上,他急忙手脚并用的爬将起来,陪着小心解释道:“我们是来走亲戚的。”
说着,生怕那三人不信,又往门里一指道:“我闺女在里面做丫鬟。”
陈翀忙在一旁补了句:“通房丫鬟。”
陈七瞪了儿子一眼,转回头却见那三个官差态度大变,个顶个脸上都带了笑模样。
“原来是这样。”
之前亮出腰牌那名汉子拱手道:“可要我们兄弟帮着叫门?”
“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是态度变好了,但陈七哪敢劳动几个正经官差帮自己叫门?
忙转过身急吼吼的拍响了门环。
“谁啊?”
不多时,里面就传出了回应,紧接着那黑漆大门左右一分,露出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那人探头向外一扫量,立刻堆笑道:“原来是七爷啊,您来的可真是够早的!”
陈七见开门的,正是昨天在自己家中,拍了无数马屁的张安,当下将腰杆子一挺,就待同张安搭话。
不想张安又扫见了那三名官差,诧异的问道:“三位这是?”
“张爷。”
那三名官差忙矮了脊梁,赔笑道:“咱们兄弟见这二位眼生,便过来问了问来意。”
若仍是锦衣卫在附近设岗,未必会对区区一届门房如此礼让。
但因为久守无功,锦衣卫的人早就已经撤去了,现如今在附近担任暗哨的,已经换成了几名山海外卫,对王守业的家人自然不敢怠慢。
张安得知缘由后,也便没再理会他们。
热情的将陈七父子带到了客厅里,一面奉上茶水,一面解释道:“二位来的早了,老爷怕是还没起呢——这样吧,我让我那婆娘先去向娇杏姑娘递个话,看老爷什么时候方便见二位。”
陈七见他方才对那三名外卫的态度,再想想自己昨天拿腔拿势的,就觉着心下不安,哪还敢说旁的?
自然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
…………
后院。
娇杏寒着一张瓜子脸,将红玉用过的温水泼到院子里,折回屋内之后,本待怼好热水自行洗漱。
怎料提起铜壶来,里面的热水却不够了。
她气的将铜壶高高举起,又狠狠往下一抡,却自始至终没敢撒手。
咬牙切齿将那铜壶轻轻放下,愈发觉得心头憋闷难受。
这好容易爬上了老爷的床,将个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他,谁知非但没见什么回报,那态度竟还恶劣了几分。
早知如此……
叩叩叩~
“娇杏姑娘、娇杏姑娘?”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一边敲门,一边压着嗓子轻声呼唤。
娇杏收了心虚,上前一把拉开房门,见外面是张安家的,便**的问道:“这一大早的,又有什么事儿?”
张安家的没想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笑容登时有些勉强起来,讪讪道:“你爹和你兄弟来了,眼下就在厅里候着呢——你看老爷什么时候有空,能过去见一见?”
“我爹来了?”
娇杏闻言吃了一惊,诧异的追问道:“他门来做什么?”
“感情你还不知道呢?”
张安家见状顿时又来了精神,先将自家男人昨儿奉命,带着礼物去陈家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瞧老爷的意思,多半是要抬举你那弟弟呢!”
“当真?!”
娇杏听到这里,早已瞪圆了杏核眼。
“这还能有假?”
张安家的胸脯一腆:“我男人……”
砰~
不料刚起了个头,娇杏就猛地关上了房门。
张安家的险些被碰了鼻子,一肚子奉承话也都窝回了腔子里,忍不住暗骂道:没规矩的小蹄子,才刚爬到老爷床上两天,就这般嘴脸,往后怕是长久不了!
不提她如何抱怨。
却说娇杏关门之后,就激动的闯进了里间,对着床头屈膝便跪,口中连声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唔……”
王守业含糊的应了一声,好半晌才探手挑起了帷幔,眯着眸子扫了娇杏两眼,又闭上眼睛嘟囔着:“怎么来的这么早?也罢,给爷更衣吧。”
娇杏急忙膝行几步到了脚榻上,探着身子先把衣服拢在一处,又蛇也似的攀附了上去,三分服侍七分撩拨。
等到王守业披挂整齐,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他下地踩实了靴子,得了便宜卖乖的抱怨着:“这也不瞧个时辰,你父兄怕是早等急了。”
娇杏青丝散乱的裹在被子里,气息不匀的笑道:“但凡老爷高兴了,他们多等一会儿怕什么的?”
王守业没在言语。
向着房门行了几步,忽又回头吩咐道:“你也赶紧起来,莫让红玉堵个正着。”
说着,头也不回的出了卧室。
“哼!”
娇杏听那脚步已是到了院里,立刻不服不忿的冷哼了一声,但想到老爷肯抬举自己的家人,显是对自己颇有情义,忍不住又痴痴的笑了起来。
她将两条腿搭在墙上,倒立了片刻之后,这才急急忙忙披衣起身。
等拾掇整齐了。
又冷不丁想起方才那法子,还是乔氏教给自己的,一时又是唏嘘又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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