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明1561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嗷世巅锋
麻贵当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他刚才在路上,还把这车门行狠垮了一通呢。
于是扯着嗓子吆喝道:“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还有喘气的没?!”
连喊了几声,才听后院有人应了,然后是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帘挑起,一个顶着瓜皮小帽的中年男子,满脸阴郁的走了进来,看到麻贵时,才急忙挤出些笑容,斜肩谄媚的迎了上来:“麻大人,您怎么来了?小的方才……”
“少啰嗦!”
麻贵插着腰,狞眉瞪眼的喝问道:“便再有什么事儿,前面能连个人都不留?昌隆号的规矩,就是让你这么做买卖?!”
“不……不是。”
那掌柜的面色一苦,磕磕巴巴道:“您千万别误会,实在是总号那边儿出了乱子,咱们一时没个着落,才乱了方寸。”
“总号出了乱子?”
麻贵一愣,忙追问道:“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唉~”
那掌柜的叹息道:“今年不是粮食大熟么?东家可怜那些泥腿子们卖不出粮食,就好心收了些,谁知却因此惹来了杀身之祸……”
什么好心云云,自然是带了美化滤镜。
事实上昌隆号的东家,近来大肆上下其手,逼得百姓只能贱卖粮食,结果明明是大丰之年,所得却比往年还少些。
一开始因为南北之争的舆论,那怨气都是冲着官府去的。
可十多天前,朝廷突然宣布平价收粮,一下子就反转了舆论。
当时刚在昌隆号粜完粮食的农民,听说朝廷给出的收购价,比昌隆号足足高出一倍有余,个个后悔的锤头顿足。
于是就有人找到店里,希望能把粮食赎回来,再重新卖到官仓去。
昌隆号怎肯依从?
两下里先是起了**,后来昌隆号的伙计一拥而上,将找上门的农民打的遍体鳞伤,又丢出门外示众。
结果内中有一人,回家没多久就咽气了。
苦主抬着尸首找上门来,又被昌隆号的人冷嘲热讽了一番,反还要买下人家寡妇孤女做奴婢。
后来这事儿传开了,惹得贱卖粮食的农民群情激奋,围住昌隆号要讨个说法。
昌隆号这才发觉事情闹大了,慌忙收买了几个带头的农民,想要息事宁人。
岂料消息再次走漏,愤怒的农民冲进店里一通打砸抢不说,临走还有人放了把火,将昌隆号的东家、少东家,全都烧死在了车马店里。
眼下三个庶出的儿子都在争家产,最后能不能保住昌隆号的产业,怕还在两可之间。
这等境况之下,店里哪还有心情做买卖?
问明究竟之后,麻贵就有些失魂落魄。
显然发小突然死于非命,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王守业的关注点,则主要放在了朝廷平价收粮的举措上。
事情本身当然称得上是德政。
但国库貌似也不怎么富裕,如此大规模的收粮,究竟能坚持多久?
而这额外收粮的亏空,又该如何填补?
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区区五品守备,操这紫禁城的心作甚?
当下收敛了心绪,询问那掌柜,可有合适的马匹向外贩卖。
少东家虽然已经不在了,但麻家在大同府却是一方豪强,那掌柜的自然不敢怠慢分毫。
忙将二人请到了后院,牵过几匹高头大马供王守业挑选。
王守业原本相中一匹梨花白,结果骑上去试了试就又改了主意。
倒不是马不好,主要是他古铜色的皮肤,骑在这马上愈发显得扎眼。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选了匹作价四十两的踏雪乌骓,放弃了对‘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向往。
回程的路上,王守业骑在马上,颇有些顾盼自雄——以前虽然也骑过几回,但那都是别人的马,这头一回骑上自己的坐骑,感觉就是不一样。
倒是麻贵没了来时的亮相,一路沉默寡言的,直到离着李成梁的落脚处不远,他才又勉强抖擞起了精神。
李成梁是在外城西南角,租下了一间有些偏僻的小院,也亏的麻贵来过两回,兜兜转转才没有迷路。
等到了那小院门口,二人翻身下马正要开口叫门,忽见院内飞起个百十斤的石锁,足足窜高到丈五有余!
【还有。】
第96章 大太保【盟主‘北落师门波斯猫’加更】
眼见那石锁忽忽悠悠到了高出,稍稍停滞,又猛然坠落下去,王守业心头就预先‘轰然’一声。
谁知等了许久,院里却迟迟没有半点动静。
这时就听麻贵在一旁啧啧惊叹:“以前只听我家大哥说,汝契兄是个文武双全的儒将,不想还有这等千钧之力!”
王守业想想李成梁那瘦弱的模样,摇头道:“也或许是李兄的公子在里面演练。”
“这怎么可能!”
麻贵却是大摇其头:“他的长子今年也不过才十三岁,身量都没长开呢。”
如此说来,那天赶车的就不是李如松喽?
总在外面站着也不是事儿,麻贵上前拍响了门环,不多时院门左右一分,露出个赤着上身的年轻人,却正是那晚的车夫。
那年轻人见门外是麻贵和王守业,忙把院门大敞了,拱手见礼道:“不知是二位叔父来访,小侄失礼了。”
小侄?
麻贵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那年轻几眼,狐疑道:“你是?”
“小侄李如松啊!去年冬天,麻三叔不还见过我么?”
这将近五尺三寸【1米85】力有千钧的汉子,竟然真的只有十三岁!
【顺带说一下,明朝营的尺寸分为裁衣尺、量地尺、营造尺三种,量身高的尺寸在34、35厘米之间,量地尺、营造尺却又在32、33厘米之间,书中数值转换自然有区别。】
“你是如松?!”
麻贵瞪圆了眼睛,又上下扫量了李如松几眼,伸出手来在自己胸口比了比,讪讪道:“那时候,你不才这么高么?这怎得才才半年不见,就长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李如松摸着后脑勺,咧嘴道:“打从开春个头就往上蹿,就连力气也大了许多。”
打从开春?
王守业心下一动,暗道这李如松的情况,莫非也是因为灵气复苏而产生了异变?
因心下存了怀疑,进门的时候王守业就一直盯着他打量,倒把个李如松给看毛了,缩手缩脚的十分不自在。
“崇秩,王守备!”
到了院里,李成梁也已经听到风声,从里面迎了出来。
两天不见,他倒是又显得憔悴了些,却是因为对王守业的承诺没什么指望,又四下里碰壁的结果。
“汝契兄,大喜啊!”
麻贵这时显然已经摆脱了负面情绪,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一拳头擂在李成梁肩头,愣是打的李成梁倒退了半步。
李成梁捂着肩膀,兀自有些不明所以的苦笑道:“却不知这喜从何来?”
麻贵侧身一指王守业:“自然是伯成老弟带来的。”
李成梁身子一震,直勾勾的望向了王守业,那眼里填满了期盼,却又透着难以置信。
“汝契兄。”
王守业笑着冲他拱了拱手:“说来也是赶巧了,与我相熟的监副周大人,同五军都督府的宋经历,刚刚结下了儿女亲家——小弟托他帮着问了问,正好开原卫有个参将的缺,倒是颇为合适。”
“开原卫参……参将?!”
这下李成梁可真是大喜过望。
按照正常来说,似他这样没有后台的人,一般只能袭爵后只能出任五品游击,而且很有可能是候补游击。
这一下子补到实缺参将,真可谓是天地之别!
他激动的往前迎了几步,颤声追问:“这……这可是真的?!”
“自然不会有假。”
“我……李某……”
李成梁现如今已经三十有五了,蹉跎了半辈子,骤然得了这般喜讯,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红着眼睛、唇齿乱抖,好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来,最后一咬牙,干脆冲着王守业屈膝跪倒。
王守业眼疾手快,不等他跪实了,就急忙扯住了他,口中连道:“使不得、使不得!汝契兄这是做什么?!”
“王守备的大恩大德,成梁实在是……”
李成梁一面哽咽着,一面挣扎着又想下跪,却被王守业死死扯住动弹不得,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向儿子喝道:“松儿,还不快替为父拜谢王守备!”
李如松倒是乖巧。
当即就跪在了王守业面前,磕头如捣蒜一般。
王守业急忙去搀他,却哪里遮拦的住,反而险些被他给带倒。
“起来、快起来!”
王守业只得连声唤他起身,最后还是李成梁发话,李如松这才站起身来。
亲自感受了李如松那一身怪力,王守业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故作好奇的打探道:“令郎只有十三岁,就出落的如此英武,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听说是开春以后,才骤然长起来的?”
然而李成梁满脑子都是补缺的事儿,却哪里有闲工夫细说儿子的事儿?
随口敷衍了两句,将王守业和麻贵让进屋里,又小心翼翼的探问道:“不知……不知李某要补开原卫参将,需要多少银子疏通?”
“宋经历看在周大人面上,说是有一千两银子差不多就够用了。”
“一……一千两?”
听到这个数字,李成梁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一千两可不算多。”
麻贵在旁边见状,忙道:“要没这门路,老哥你就是拿两千两、三千两出来,都未必能补的上四品参将的实缺!”
“这……这我自然明白。”
李成梁面色发苦,忍不住起身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
他这次原本是想补个后补游击什么的,琢磨着带上七百两银子进京,肯定是绰绰有余。
这几乎是他全部的身家了,现在突然要拿出一千两来,却上哪儿筹措去?
可这盼都不敢盼的好事儿,巴巴的被人送到了眼前,李成梁又怎肯就此错过?
犹豫再三,他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向麻贵道:“崇秩老弟,你……你手头可还宽绰?能否借先我些银子,把这差事定下来?”
“这自然没得说。”
麻贵倒是个仗义疏财的主儿,不过拍完胸脯之后,他又忙加了个限制:“不过进京后,我这开销有点大,眼下最多也就能挤出两百两银子来。”
两百两银子?
李成梁脸上的苦涩更浓。
王守业见状,心下犹豫片刻,便主动问道:“汝契兄,你还差多少才能凑够一千两?”
“我手上只有六百三十两,算上崇秩老弟的二百两,也还差了一百七十两。”
一百七十两?
王守业买完马,也只余下一百八十两。
不过,麻贵和葛长风送的礼物,如果拿去典卖的话,应该可以换回百十两银子——穿官服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再涨些。
罢了~
索性送佛送到西!
“这样吧。”
王守业叹了口气,道:“等我回去把家底儿翻一翻,给老哥你凑齐这一千两吧。
“这……这如何使得?!”
李成梁这回真是感动的无以复加,一激动就又要跪下拜谢。
王守业刚把他拦下,旁边李如松没等吩咐,就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
砰~
只听一声闷响,地上的青砖竟被他磕的裂成了两半。
而李如松头上虽也青肿了些,却并无什么大碍。
这铜头铁骨的,必然是沾了灵气复苏的光!
或许……
可以趁机把他招揽进山海监,然后借机研究一下他这异变,是如何产生的。
这般想着,王守业就咋舌赞道:“令公子可真是天生的猛将,才十三岁就如此模样,等日后成年了,还不知是何等的威风。”
李成梁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儿子,再想想方才似乎就也曾赞不绝口,脑中忽地灵光一闪,脱口道:“王守备若是不嫌汝契高攀,就让松儿做你的义子如何?”
义……
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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