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鱼与珊瑚

    言绯更羞了，祁湛嚷着大家去工作了。

    医院的事情她还是没有让祁湛知道，她不想让祁湛看到一个不健康的自己，难过少一份总是好的。

    周末来得比想象中要快，言绯带着选好的礼物和祁湛一起走进了祁家大门。

    祁爷爷就在院子里同宁爷爷下棋，宁爷爷许是输了一招，愤愤不平：“姓祁的，老子下一盘指定赢你！”

    “哼，再下十盘你也赢不了我。”祁爷爷得瑟。

    言绯轻笑出声，祁爷爷这副模样和祁湛骄傲的时候一模一样，她仿佛看到了老年的祁湛。

    两位老人家抬头看见她，宁爷爷抢先开口问祁湛：“小湛，这就是你女朋友吗”

    祁湛点头。

    言绯同两位老人家问好，祁爷爷招呼她去自己身边，扭头又冲着好友：“看见没，我孙子也比你孙子争气，泥小力那孩子还没对象呢！”

    宁爷爷更不服气了：“我孙子岁数小急什么！”

    明明只小了一岁。

    祁湛赶紧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进去吃饭吧，我都闻见李阿姨的做的剁椒鱼头香味了，宁爷爷今天好好跟我爷爷喝几杯，我带了好酒招待您呢！”

    言绯扶着祁爷爷，祁湛扶着宁爷爷，一前一后往屋里走，宁爷爷将棋局抛开：“还是小湛会说话。”

    饭间祁爷爷不停地给言绯夹菜：“多吃点，看这些年给孩子瘦的，我看了都心疼，”又踢了祁湛的凳子，“你好好照顾小言听见没有，可不许欺负她。”

    “知道了爷爷，到底谁是您亲生的啊没见您给我夹菜呢。”

    “你没长手啊！”祁爷爷又往言绯碗里夹了块排骨，言绯面前的珍馐美味堆成了一座小山。




二十九
    饭后，宁爷爷拉过祁湛到小花园的一角，小声问：“宁历那小子到底有没有对象啊，小湛”

    祁湛哭笑不得：“宁爷爷，你干嘛不自己问他”

    “嘘嘘嘘，你小点声，”老爷子连忙捂住祁湛的嘴，“别让你爷爷听到，个老东西得瑟的跟什么似的。”

    祁湛：您当着我的面说我爷爷的坏话真的好吗

    “我要是能从那小子嘴里问出一句实话，我还用得着问你吗个死孩子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人家老温孙子都结婚了，你也有对象了，哎……”温恒是几人中结婚最先的，虽说如此，也是三十岁才完婚，温老爷子整天催着抱孙子的事，看着宁爷爷能不羡慕吗

    祁湛忍住笑意：“好啦，宁爷爷，说不定明儿泥小力就带个媳妇回来了呢别着急，他就是还没玩够呢！”

    “个死孩子，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玩够，等我老头子眼睛闭了，他就玩够了”宁历玩性大，这宁爷爷是知道的，可是不管怎么玩总要成家立业的，“盛世”做得很成功，老爷子勉强算他立了业，可成家的事连个眉头都没有，想抱孙子的老人家这个心急如焚啊。

    宁爷爷带着祁湛蹲在小花园里，各种盘问和嘱咐，宁历有女朋友了一定要告诉他啦，是个女的能看上他就行，有什么好姑娘一定要介绍啦，不用多厉害，能收拾得了宁历就行，如此许多，唠叨良久。

    言绯则是给祁爷爷泡茶，老人家各种心疼她：“祁湛个混蛋孩子，真给我老祁家丢脸，我们小言多好的姑娘……”

    “爷爷，当年的事，不能都怪祁湛，我也有错的。再说了我们这不是和好了吗！以后我经常来陪您好不好！”言绯冲着老爷子撒娇。

    “哈哈哈，好好好，我就爱听我们小言说话。这小子要敢欺负你就告诉爷爷，我指定替你收拾他！”言绯话里话外全是替祁湛说好话，祁爷爷更喜欢她了。

    “爷爷，祁湛当然不会欺负我啦，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您就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的。”

    “我们小言真乖，这小子福气怎么这么好。”祁爷爷拉着言绯的手怎么看怎么满意。

    起初祁湛私下同他说言绯父母都不在了，他还担心言绯会不会受父母的影响性格不好相处，不想是个这么温暖的女孩子，每每见他总甜甜地叫爷爷，不是捏肩捶腿就是端水泡茶，偶尔同他下棋输得一塌糊涂，撅着小嘴同他说：“爷爷，您怎么一点都不让着我！可得泡一壶好茶让我尝尝。”结果屁颠屁颠地烧水的是她，泡茶的也是她。

    这些事情她做得自然，不是阿谀奉承地讨好他，是真把他当成自己的长辈来爱了，他们祁家更要好好待她，当年又让人家受那么大委屈，祁爷爷这么多年总觉得心里过不去。

    待祁湛送走酒足饭饱的宁爷爷进来时，就看到言绯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正给老人家捶腿，祁爷爷靠在沙发上被言绯哄得开怀大笑。

    “我媳妇真懂事，”祁湛走过去亲了言绯的额头，“我来吧。”

    “对对，小言你歇着。”

    祁爷爷又嘱咐了两人几句便乏了，去歇中觉。

    祁湛要回公司加班，言绯准备去书店逛逛，好久没有买书了，祁湛非缠着她一起去公司，言绯拗不过他，下午本来也没什么事，只好跟着他一起去了祁氏，反正是周末，公司应该没有什么人。

    祁氏从来不强求员工加班，周末只有祁湛的项目组还在，大楼里不似工作日的繁忙与喧闹。

    言绯戳戳祁湛：“你这个负责人怎么这么严格，周末也不给大家放假休息一下。”

    “这可不是我要求他们来的，再说了，我这个主负责人不是也没休息吗”组里大多是有能力却一直没有得到晋升的人，都是祁湛替祁父管着部分生意时一个个挖出来的，所以当初要成立项目组时，他唯一的要求便是组里的成员必须由他自己来选。这些人很感激祁湛的伯乐之恩，离祁父给的期限没几天了，大家都想做出最好的成绩来，不仅是对他的回报，也是对自己能力的证明，毕竟谁会不喜欢一朝扬眉的成就感呢

    大家开着会商讨着什么风险回报啦，预备案啦，知名度对比啦，一堆言绯听不懂的东西，她同大家打了招呼不必在意她，便自顾自在祁湛的办公室里参观起来。祁湛的办公桌边有一个小型的书柜，言绯坐在地上，抽出其中一本书《了不起的盖茨比》，还是当年她送他的那本，书页已经有些旧了，封面也是很久之前的老版面。

    正在听着分析汇报的祁湛突然拿过外套从沙发上起身，将外套铺在地上，把言绯抱到外套上：“地上凉。”言绯冲他笑笑：“快回去工作。”

    被打断的那人瘪了嘴角，哼，我哪里做错了湛哥说就好了嘛，干嘛要虐狗，沙发上的一排同志们眼神里流露出同情理解和羡慕，目光在空中交汇时仿佛有声音在说：

    “湛哥媳妇真好看。”

    “真tm虐狗。”

    “这样温柔的湛哥估计下次只有企划案通过才能看见了。”

    “企划案通过都不见得能这么温柔。”

    言绯看书看得入了神，不知大家什么时候散了会，祁湛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宝宝，下班了。”

    言绯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才刚五点：“这么快结束了吗”

    “嗯，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陪你去逛书店吧。”

    “好。”言绯将书合起放回了书架。

    祁湛带好口罩和帽子，同言绯进了一家新开不久的书店，才退出娱乐圈不久，他还不想谈个恋爱被人围观。店里人不多不少，满墙都是密密麻麻的书，连楼梯也是书柜堆成的，脚下是装满书的玻璃柜，言绯开心得合不拢嘴，这简直是她的天堂。祁湛跟在她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看着她开心也跟着开心。

    言绯在看鲁迅先生的散文合集，这里人不多，祁湛将头抵在她肩膀上，小声问她：“这么开心”

    “对呀，”言绯抱着挑好的书，又抬头指着头顶上方的书，“你帮我拿下那本，我够不着。”

    祁湛轻笑：“亲我一下帮你拿。”

    言绯转过身面对他，搂着他的脖子隔着口罩亲了一下。祁湛有些不满意，摘下一边的口罩：“重来重来，刚才不算。”

    言绯重新吻上去：“满意了嘛！帮我拿下来好不好”

    “好好好。”心满意足的祁长不大孩子湛，抬手轻而易举地拿下言绯要的那本书送到她手里。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只是付完款时冲着收银员小姐点头说谢谢，原本没在意的小姑娘听到有磁性又好听的声音，忽然睁大了眼睛捂着嘴巴看向祁湛：“你不是……”

    祁湛连忙比了“嘘”的手势，拥着言绯快步出了书店。

    结果还是有人拍下了两人牵着手进出书店的照片，只是祁湛带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照片上言绯也没有露出正脸，许是抓拍，模糊的很，到底还是引起了争议：

    “不是官宣，不约。”

    “湛哥果然是有别人了。”

    “坐等官宣哇。”

    “要是张若我吃屎。”

    “我们的祁先生是别人的了。”

    无论大家怎么猜测，祁湛就是不回应，捕风捉影的事情不少见，大家也很快忘却。

    这个小插曲到底在言绯刚平静的内心激起了涟漪，那天她见祁湛护她，有多想同他说，阿湛，我们公开吧。可她不能，至少现在，她还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不是一个值得他骄傲的人。

    “言绯，晚上出来喝酒！”

    “有什么喜事吗”

    “老娘今天手撕绿茶婊！”

    谭月情绪高涨唾沫横飞地同她讲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手下里一个新来的小职员顾希靠着跟总裁的不正当关系上位很快就晋升到跟谭月平起平坐的关系，本是见不得光的关系又没有工作能力，小丫头还十分不知道检点，总登高踩低，底下的人十分不服。

    谭月平日里总安抚着大家的情绪，正巧公司接到新的企业并购案交到他们部门，就在大家以为谭月作为业务主干当仁不让要拿下这个案子时，花落顾希，大家更加为谭月鸣不平，她自己倒是不在意，带着大家去大吃大喝一顿之后照常工作，再说了大家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个项目没了她根本玩不转，到头来还是得找她帮忙。

    果不其然，才两天顾希就撑不下去了，连对方公司的财务报表都无法进行最基本的数据分析和数值评估，端着咖啡站在谭月桌前：“谭月姐姐，咱们公司那个并购的案子你想不想做”

    谭月还未开口，邻桌的女孩靠过来：“顾组长，你当初拿到这个case不是信心满满地说一定会让大家刮目相看的吗怎么现在要找我们家谭组长帮忙”

    “你一个小职员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有多少吗再说了，谭月姐姐本来就对这个case感兴趣，我现在跟她分享也是应该的。”顾希说得理所应当。

    女孩还想开口替谭月出气，被谭月拦住：“好啦好啦，快去工作吧，”又对顾希说，“对不起啊，顾组长，这个案子我现在兴趣不是很大，手头还有别的工作，也忙不开，谢谢你跟我分享，不过这香饽饽啊，还是你自己留着吧。”顾希的说辞前前后后就那么几句，她也不是没帮给过她，这人不知道感恩，谭月帮她做完的工作在最后领导验收时都会变成“人家熬了好久才完成的呢”，抢了名誉不说，私下奖金不分她就算了连买杯咖啡给她的意思都没有。

    “别啊，谭月姐姐，这可是咱们公司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了，还有什么能值得你忙的”顾希见谭月不买账有些急了。

    “这事是重要，我知道，不过咱们公司运转也不只这一件事要忙，既然你是负责人你就好好做吧。我先去开会了。”谭月拿上电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样类似的对话又上演了数次，谭月才“为难”地答应顾希：“你叫我一声姐姐，我总不好一直不肯帮你。”可她不傻，不是每一次都能拿来给你随便利用的。



三十
    顾希交给谭月的是风险评估部分的工作，按照往常一样这依旧是顾希口中：“我带着我们小组尽最大努力做出来的成果。”对于谭月只字不提，可惜了，这次报表出了问题。

    “为什么对方公司的市场价值会比实际少一千万你是怎么负责的这个项目！”在并购时，对方公司负责人直言不讳地指出报表上的问题，原本十拿九稳的并购案在对方眼里瞬间变成了一个没有诚意的公司在“敲诈”，总裁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更是后悔不已，枕边风刮得真烦，所有经手这个项目的人都被叫去开会，问责罢了。

    顾希没了邀功时的得意劲，扭捏着开口：“那份报表我看的时候没有问题啊……”

    “那现在的问题你怎么跟我解释！”谭月的报表做得表面完美，她把最好的结果和盈利汇报写得天衣无缝，实则隐藏了最大的漏洞，顾希的那点业务能力也根本找不出毛病来。

    顾希知道自己被谭月摆了一招，内心摇摆不定是否实话实说，原本该她负责的项目却被她把这么重要而复杂的部分扔给谭月，就算总裁不会重罚她，以后任何好的案子也都不会再交给她了，但度过眼下的难关最重要：“市场估值的部分，是谭组长做的，不是我。”

    “谭月你手上的案子给谭月做我先不跟你计较，谭月的业务能力能做出这样的报表”是啊，您自己也知道谭月的业务能力，又偏偏要送到顾希手上。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谭月很快被叫到总裁室：“这报表不是我给你的那份，”从容不迫，“你让我帮你做的时候我就说了这份是粗略的预估，最后做好的那份我昨天让人送给你了。”

    昨天顾希下班以前，谭月让邻桌的女孩送去一沓文件只同她说“这是您需要过目的文件”，其中就夹着那份最新的报表。

    这下顾希是有苦说不出，她从来不看这些顾名思义要过目的文件，通常这些文件都是经过层层检查出错的几率小之又小，要签字的直接签字，不用签字的则直接塞进文件架。

    总不能说是她自己懒得看所以错过了那份正确的报表，她知道谭月想做这个项目，也做了很多准备，所以想都没想就直接拿了她提前做好的那份，栽了。

    办公室里的那点明争暗斗领导们都是一清二楚的，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下出了这么大的篓子，顾希是不好交代，谭月就更不稀罕了，甩手辞了职，多少想挖她的猎头公司等着呢，跟着这样的领导，她不仅憋屈也很难做出什么成绩来，这次算是临走前为民除害了。

    总裁还有挽留的意思，他知道这次自己是有些太偏心了，可谭月故意出岔子也是她的不对，可惜人家谭姑奶奶不吃“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套，有什么好事您全留着给您的小情人吧。

    言绯感叹，果然是谭月的作风，但她不能喝酒：“咱们在家吃饭吧，挺冷的，不想出门。”

    “行行行，你来给老娘做顿满汉全席！”谭月并没有多想，这孩子不爱出门她是知道的，尤其是冬天，何况言绯的说辞不留痕迹。

    慈禧太后没有，满汉全席当然也没有了，言绯做了几个家常小菜又煲了汤勉强给谭月交了差。

    “我说你跟祁湛还不公开啊，上回不是又给拍到了”

    “再等等吧。”

    “是不是他不愿意啊”谭月如是猜测，按理来说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