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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竹马是渣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三三娘
一个单薄的身影从车上下来。他浑身湿透, 怀里很紧很紧、近乎病态地抱着书包。
“贾阿姨!”叶瑾脸色一变, 贾阿姨应声出来,见状脸色更是惶遽, 忙命人去准备毛巾和姜汤。
“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叶瑾把他拉进屋, 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 将他劈头盖脸地包住。
叶开无知无觉。
叶瑾帮他擦着头发、脸和手臂:“听妈咪说你在美国发烧了?怎么好好地跑出去淋雨?陆叔也真是的,怎么都没去接你?”
她慢慢察觉到叶开在颤抖。细密地,仿佛从骨髓中钻出来的颤抖。
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叶瑾眼神递出, 佣人自觉退开。她用毛巾搂着叶开, 将他不动声色地带向电梯:“上去洗个热水澡好不好?”
叶开没有回应他, 眼神里也没有任何聚焦和神采。叶瑾捏住他冰冷修长的手掌:“宝宝?”
或许是宝宝这两个字触动了他,又或许是叶瑾碰到他手腕上的宝玑腕表,他眼神一动,好像从一片白茫茫的梦境中被利刃刺醒。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他虚弱地说:“陈又涵和我分手了。”
电梯在三楼停下。
“我们分手了。”
“我们分手了。”
神经质地重复呓语了两遍,叶瑾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叶开的目光在她脸上无意义地扫过一眼,眼前出现熟悉的玄关走廊,空荡的, 像地震般在他眼前摇晃、重影,他神一振,松开了叶瑾,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卧室。
“是做梦。对,是做梦。我还没有倒时差……还没有倒时差……”
玻璃门被推开,他踉跄一步,自己把自己绊倒。咚!的一声,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
“小开!”叶瑾心中一凛,脚步凌乱地跑向他。
叶开跪在门边,膝盖磨破了皮,他却好像无知无觉。他只是跪着。啪嗒。实木地板上晕开一滴水渍。接着便无法拾了。眼泪一颗一颗不停地砸下,整个三楼静得没有声音,他连抽泣都没有,只是大睁着眼睛不停地掉眼泪。
“小开,看着我,听我说,陈又涵不值得——”叶瑾掰住他不断颤抖的双肩,强迫他抬起头,这才发现泪水已挂满了他削尖的下巴。她哽咽了一下,沉了沉气才继续说:“分手就分手,没关系的,他不值得你这样——”
“不是的,不是的姐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知不知道gc出事了?”叶开猛地握住她:“你知道gc出事了吗?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一句都没有关心过,我每天只会和他说我的事,我抱怨他不陪我不理我,我一任性就去打扰他——我是不是太小孩子了?我可以改,我现在知道了,我可以改的……”他振作起来,胡乱抹掉眼泪:“又涵哥哥只是威胁我,只要我改了他就不会和我分手,我现在知道了,我马上就改——”
“小开!”
叶开被她吼得一哆嗦,缀着眼泪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错都没有,”叶瑾眼眶红红地盯着他:“你在备考,你怎么会看新闻?知道了又怎么样?你又能帮他什么?陈又涵和你分手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问题,是他不配,是他放弃——”
“你说什么啊?他怎么会放弃我?”叶开一边哭,一边笑了一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早就决定要结婚的。去年生日你知道他送了我什么吗?我给你看——”他忽然发奋,勉力站了起来。膝盖破了一大快,他皱着眉踉跄了一下,义无反顾跑向衣帽间。在他藏柜的深处,蓝宝石流转着熠熠的火。
他献宝似地在叶瑾面前打开盒子:“我们说了很多次的,会一直在一起,会去国外结婚,会把我放进他的未来……”眼睛被针刺般缩了一下,眼泪又掉下来,他很沉很沉地松了口气,缓缓地说:“是我不懂事,是我拖后腿,姐姐,我睡一觉,睡醒了就去找他……”
“小开!”叶瑾崩溃地抱住他,“你就这么爱他……你想一想爷爷……想一想爸爸妈妈……你还小,你们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叶开僵住,眼神空落落地定在她脸上,用做梦般的语气问:“姐姐,你不是支持我的吗?”
叶瑾抹掉眼泪,“我——”尾音仓促地消失,眼睛倏然圆睁,惊恐地看着门口的瞿嘉。
瞿嘉扶着门框,手里紧紧抓着几张照片。
“叶瑾,”她拼尽全力,镇定地问,“谁和谁不可以。”
“妈咪。”叶瑾用力地吞咽,“我们,我们……”
叶开僵直身体。他闭了闭眼睛。奇怪,怎么这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追着赶着找上他,要在他高考完的一周内把他所有的天真和侥幸都撕碎。
细致分明的喉结滚了滚,心里有一种死到临头的平静。
“妈妈,是我和陈又涵。”叶开转过身。面对瞿嘉冷若冰霜的脸,他抿了抿唇,语气很淡地说:“我和又涵哥哥,我们在一起一年半了。”
瞿嘉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照片掉在地上。叶开垂眸扫了一眼,是他和陈又涵在接吻。垂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地痉挛,他转向叶瑾:“你骗我。”
叶瑾脸色煞白,看到叶开眼里绝望的平静:“叶瑾,原来你骗我。”
瞿嘉不忍细听,用力地转身,扶住墙闭眼稳了会儿:“小开你去睡一觉,妈咪晚点再找你。叶瑾你过来。”
门被用力推上,所有人都走了,暴雨还在继续,透过窗户,外面竟然什么也看不清。叶开倚着墙缓缓坐下,捡起叶瑾让人偷拍的照片。手指缓缓从陈又涵吻着他的侧脸上抚过,他点开对话框,将手机抵在嘴边:“我出柜了,不分手好不好?”
消息没有发送成功。
陈又涵删除了好友。
他洗澡,在水流中空白地发着呆。热水流过伤口,最开始痛得受不了,渐渐得却好像可以忍受了,最后,他竟然有上瘾般的快感。屈膝和绷直腿的时候,伤口有不同程度的刺激,他坐在地上,在水流中清理撕扯破皮,面无表情。
蓝宝石被堂而皇之地扔在柜子上。他光着上身,先去把它好。
首先要用貂绒布很仔细地擦过表面,接着小心地嵌入天鹅绒珠宝盒中。盒子表面落了灰,要用小细软刷子轻轻地扫过,扫去那些烦人的浮沉。最后,再珍而重之地放入他藏柜的最深处。那里恒温、恒湿,有许多名贵的、绝版的、限量的表。但比不上它。水晶灯下,少年的身躯劲瘦结实,不动声色地粉饰着内里濒临绝境的崩溃。
叶开换上衣服,去面对瞿嘉。
瞿嘉不在客厅,也不在二楼。或许是四楼,在叶瑾那儿。他像一个幽魂,在偌大的别墅里一层一层地游荡。穿过四楼玄关,嗅觉被花香占满。叶瑾喜欢花,各种古董藏品都拿来插现切的奥斯汀玫瑰。他穿过客厅,听到花房里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就是这样,已经解决了,你不要去刺激他。”
“两百亿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你忙着学校的事情,爷爷本身就是愿意的,我顺水推舟而已……妈咪你还是当不知道吧,爷爷那里我已经糊弄过去了。”
静了会儿,再度响起瞿嘉的声音:“你应该告诉我。”
叶瑾用尽技巧安抚淡化事件的严重性:“妈咪,小开那么小,他什么都不懂,你不要对他太严格。他没有谈过恋爱,陈又涵又那么风流,一时误会了自己的感情也是有的,以后谈几个女朋友就好了。反正陈又涵也不会再见他,你消消气,消消气。”
“陈又涵不值得信任。”瞿嘉冷笑一声,“他要有点人品操守,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
叶瑾哄着附和道:“是,他是不值得信任,但你相信我,他的确不再见小开了,两百亿和小开,我让他选的。妈咪,陈又涵人品再低劣,好歹也是个很高傲的男人,不会这么厚脸皮——”
“你们在说什么?”叶开倚着门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轻得仿佛一触即散的目光在叶瑾和瞿嘉脸上相继流连:“什么两百亿?什么让他选?……”他徒劳地搜寻着这几天恶补的有关gc的新闻,“谁给了又涵哥哥两百亿?”
叶瑾噤声,双眼紧紧盯着叶开苍白的脸庞。
“没什么,”瞿嘉出声,打发道,“你去睡一会儿。”
“我有话要说。”叶开好像没听到,自顾自走进花房,在沙发上坐下。
叶瑾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脸色一变,着急打断他:“小开!你听话一点。”
叶开顿了顿,垂下眼眸平静了会儿,再度看向瞿嘉,事到临头,竟好像没那么害怕了:“妈妈,我爱又涵哥哥,就是爱情,没有误会,也没有被欺骗。不仅我爱他,我也确定他爱我,过了法定年龄我们就去国外登记。”
瞿嘉握紧了沙发扶手,嘴角紧绷,深深地看着他:“叶开,我给你机会,你最好把这些恬不知耻的话永永远远地回去。”
叶开顿了顿,好像没听到她的威胁,固执地说:“我一定会考上清华,你答应过我的,录音还在。我要和陈又涵在一起,你们谁都阻止不了。”
房间比之前更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瞿嘉半举着的手止不住发抖,被叶瑾死死拉住。
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指印,叶开被打得脸偏向一侧,刘海垂下来,遮住他的苍白淡漠的双眼。
瞿嘉深呼吸:“宝宝,妈妈养你十九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和我说这些话。你十九,陈又涵三十五,你们用什么相爱?他哪一点配得上你?今天你但凡换一个男朋友过来堂堂正正地说妈妈我喜欢男的,我都不会打你!”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男人,我只知道我喜欢陈又涵。”
瞿嘉脑袋嗡嗡直响,“陈又涵”这三个字像是魔咒,她血气上涌,用力闭了闭眼,抓住了叶瑾的胳膊,“宝宝,十六岁,你们差十六岁!他睡过多少人?他谈过多少次恋爱?你怎么会看得上他?!”
“他只爱过我一个人。”叶开的脸肿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到这一步,竟然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毁灭感。他从前那么怕瞿嘉,所有行为都按照她最高标准的期望去做,而如今却把自己最离经叛道的一面彻底撕扯给她。
唇角抿起,叶开淡漠地微笑,以一种近乎残忍的礼貌问:“他上过一百个人又怎么样,是我也要睡一百人才能和他相配吗?”
“叶开!”叶瑾震惊地看着他,“你住口!”
瞿嘉彻底站不住,眼神惊怒交加:“你什么意思?”
“我、们、在、一、起、了。”叶开脊背挺直,迎视着她一字一句:“不是过家家。”
瞿嘉死死盯着他,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抓破叶瑾细嫩的胳膊。半晌,她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冷笑:“好,不是过家家,当然不是过家家,来,叶瑾,你告诉你宝贝弟弟,告诉他陈又涵到底做了什么!”
叶开的目光平静地移到叶瑾身上。那是一种被伤透了的、彻底失去信任的目光。
“你说。”
她张了张嘴,目光在他的直视下竟有些闪躲。
瞿嘉厉声吼道:“说!”
双肩被吓得一抖,大小姐的气焰彻底消失,叶瑾硬着头皮打圆场:“不要说了也不要吵了,都过去了,都冷静一点好不好?小开你少说两句不要再气妈咪——”
“陈又涵,为了两百亿,答应永远都不再和你见面。”瞿嘉冷冰冰地说,眼眶瞪得几乎撕裂,死撑着没有落泪,“宝宝,这就是你的爱情,这就是你觉得爱你的陈又涵。”
叶开抹了把脸,眼眶发红:“叶瑾,姐姐,你拿着偷拍我们的照片去威胁他,让他在我和两百亿之间二选一,是不是?”
叶瑾没有回答。
叶开冷笑一声:“两百亿给他出难题,怎么,叶家玩不起是不是?”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抹了下脸颊,有眼泪。
“我不怪他,换我我也这样选。”他握紧拳,绷紧身躯:“对,如果有一天叶家有难,我也会这样选。卑鄙的不是他,卑鄙的是你们。可怜的不是我,可怜的也是你们。你们根本不懂……”
他甚至笑了笑。
“我很高兴,原来他不是要和我分手,原来他是被你们逼的。他没有怪我,也没有不爱我,我简直太高兴了叶瑾,不,我要谢谢妈妈,谢谢你告诉我。”他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脆弱至极的笑容:“如果你不告诉我,我还以为又涵哥哥厌倦了我。”
没有人敢说话,都看出他的不对劲。
叶开没有察觉她们怜悯、恐惧、紧张的目光,喃喃低语:“两百亿,我挺值钱的。”
可他的平静到底稚嫩。紧抿着的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汹涌的控制不住的眼泪也出卖了他,他苍白着脸,又用力地重复了一遍:“我不怪他。”
“我不怪他。”
指甲掐进掌心。
“我不怪他。”
指骨绷得泛白。
“我不怪他。”
心脏抽得几乎窒息。
“我不……”语句因为嘴唇的颤抖而濒临破碎,眼眶被眼泪蓄满,世界、家人、雨中的窗外,一切都很朦胧。他没有方向地看叶瑾,看瞿嘉,看花房里漂亮的美式沙发,看浓墨重的花瓶和花朵,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





我的竹马是渣攻 第62节
第63章
叶开在床上躺了三天。他的高烧本就没有痊愈, 淋了大雨又受了刺激, 当晚病情便又反复了起来。瞿嘉请了专业护工二十四小时不离一步地照看着。
班级群还在热闹。聚会好像不会停, 每个人都在忙着撒野表白, 肆意放纵被压抑了十几年的天性。一贯沉默的叶开破天荒私戳杨卓宁, 让他组局。杨卓宁以为自己眼花, 小心翼翼问一句:您从大洋彼岸回来啦?
叶开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杨卓宁是班里头号活跃分子, 他随便招呼一声就有十多人呼应,叶开让他们随便挑地方, 他买单。群里热闹了好一阵, 他掀开被子下床, 镜子里照出他沉默苍白的病容,眼底下有凹陷的黑眼圈。
护工小心地陪护在身旁,看他一手撑着大理石洗漱台,慢吞吞地刷牙洗脸, 又脱下上衣, 像是准备去洗澡, 便问道:“您是准备出门吗?”
叶开点点头,“你可以去告诉瞿嘉。”
护工确实是领了额外的命令,不让叶开离开三楼一步。听他直接拆穿,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叶开失去了良好的耐心:“你要看我洗澡也可以。”
睡衣长裤脱下,洗手间推门轻响。人走了。
花洒水流强劲滚烫,叶开仰头闭眼屏息。黑发后拢,顺着水流形成漂亮的形状,露出光洁的一张脸。从仰起的侧脸看, 短短几天下颌线瘦得甚至比过去更明显,嘴唇形状仍是漂亮,但失了血色。氤氲的热气中,他就像是一尊随时会被打碎的玉器。
洗过澡,他赤身站在巨大的镜子前,用剪刀一缕一缕地修剪着过长的刘海和尾发。手法生疏,但充满着一股淡漠的认真。底子好的人是不怕挥霍的,吹干后并不感觉丑。
瞿嘉毫无意外地等在客厅。叶开在她严峻的脸上扫过一眼,和他扫过桌角的花瓶、书架上的唱片一样,平静而没有波动。他不回避,当着瞿嘉的面走进衣帽间。柜门轻响,他扭头问:“衬衫好还是t恤好?”
瞿嘉怔愣,下意识地说:“都好。”
叶开笑了笑:“t恤吧,同学聚会穿衬衫有点傻。”
瞿嘉试探地问:“什么聚会?”
“手机里有群聊,你看吧。”叶开从衣架上摘下一件很简单的潮牌字母白t,“先吃饭再去桌游,你想让人跟着也可以。”
瞿嘉脸色一僵,既没有去拿手机,也没有应声。
叶开套上驼色松垂烟管裤,拿起手机递给瞿嘉:“看吧,我不想和你吵架。”
群里已经刷屏数百条,应声加入的人越来越多,瞿嘉随便看了几眼,温言道:“不要喝酒,早点回来。”
叶开拾妥当,让陆叔送他去目的地。他知道瞿嘉有派人跟着他,并不在乎。聚餐是认真的,来了近二十多个人,很热闹,他的沉默便不那么显眼了。只有杨卓宁注意到他的话前所未有的少,而吃得很认真,异乎寻常的认真,好像真是出来填饱肚子的。饭局进行到一半,叶开吃饱买单,从饭店后门出去。
他的裤兜里只放了两样东西:手机,和门禁卡。
不是周末,陈又涵或许在加班,或许已经下班,他吃不准。刷卡进电梯,数字很快跳至二十八层。他来惯的,也是住惯的,但踏出去的那一步心里竟觉得心悸。
大拇指摁上感应器——“对不起,指纹识别失败。”
叶开愣了一下,或者说被这道冰冷的女声吓了一跳,心里一慌,已经做好了陈又涵推门而出的准备。如果又涵哥哥刚好在家,他就、就说是来拿东西的……不,他就是来见他的。但整个楼层静谧非常。
他垂头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白到病态的手掌,而后在衣服上擦了擦,擦去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渍,重新摁上——“未知指纹。”
……怎么会?苍白的嘴唇很用力地抿了抿,他按亮数字键盘,输入烂熟于心的密码。
“密码错误。”
叶开握着门把手静了静,垂在身侧的手指控制不住地痉挛。是……是记反了,是记反了。他的手指发着抖,重新按下六位数字,一颗心提到了胸口。在用力吞咽的瞬间,门锁再度提醒失败。是那种很沉的“嘟嘟”声,真的……真的很难听。像一块秤砣落下悬崖坠入山涧,让人听了无法呼吸。
门锁坏了。
叶开倚着墙慢慢地坐下。
陈又涵删除了他的好友,而不是拉黑。这就说明——说明又涵哥哥不是真的要和他结束。否则他一定会拉黑的不是么?聊天记录都还在,那些冷漠的敷衍统统划掉。他眼也不眨地往上翻,熟练得像手指有了肌肉记忆。从前年的八月七号开始,哪一天都可以,随便哪一天都值得他反复回忆。还有电话——这个小时也要试一试又涵哥哥有没有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拨出去的瞬间就到对方正忙的语音提醒,这代表他还在被拉黑的状态。他从没被人拉黑过,最开始真的以为陈又涵在忙,直到不间断地反复拨打了一个小时,他才知道,原来——原来陈又涵没有在忙,他只是,只是不愿意再分一秒钟给他。
楼道感应灯感应不到他的存在,叶开无声无息地垂首坐着,黑暗无声无息地包裹着他。微小的电梯动静无规律地折磨着他,他的心反复提起——又坠下。
后来他大概是睡着了。
才会没有在陈又涵回来的第一时间睁开眼睛。
直到电梯短促的“叮”声落下,脚步声响起,楼道里灯光盛开,叶开才抬起了深埋在臂弯里的脸。
陈又涵手里拎着西服,身上有烟酒味。
两人在很亮堂的吊灯下四目相对,叶开的眼神从迷蒙到清醒只花了千分之一秒。他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在开口前鼻腔一酸:“又涵哥哥。”
紧绷的身体渐渐松下,陈又涵看着他,用不大的声音问:“怎么不回家?”
语气平常,但在叶开眼里很温柔。心里像射进了一点光,黑暗的屋子被推开了一道裂缝,他抿了抿唇,“我都知道了!”着急忙慌地说,“我知道是叶瑾逼你,我知道gc出了什么事——”
陈又涵明显一僵:“这样。”静了静,平静地说:“对不起。”
“我不怪你,真的,”叶开结结巴巴地说,怕陈又涵不信,比划着蹩脚别扭的手势,仿佛这样陈又涵便能更多一点地相信他的真心,“我不怪你,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选,gc比我重要,那么多员工和家庭,还有停掉的工程,董事会,拆迁……都、都比我重要,我知道的。”
陈又涵闭了闭眼睛:“小开,不要说了。”
“我不怪你,”叶开鼓起勇气,攥成拳的手指用力掐紧掌心,“……我们可以和好了吗?”
陈又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西服甩上肩,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尼古丁和焦油的味道弥漫开,他靠上墙,轻吁出一口烟说:“不可以。”
好不容易扬起的唇角僵住:“为什么?”
他没有怪陈又涵,错的不是他们,他们谁都没有错,为什么还要分手?啊对了,他没有道歉,没有为自己的不懂事和孩子气道歉。
眼睛在这个念头后再度亮起,叶开定定地看着他,用陈又涵熟悉的眼神,温和,天真,清亮地闪着光:“我道歉!”
陈又涵夹着烟的手一顿。
“对不起又涵哥哥!是我不成熟不懂事,和我在一起一定很累吧?我会好好改正,是我不会关心人,是我太以自我为中心。我没有真正关心过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迁就我对我好……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一直在反省——”
“不关你的事。”陈又涵打断他,“你回去吧。”
勉力维持的表情像一副假面僵在脸上,叶开的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角度,但脸上的肌肉却止不住地下沉。
是他这个样子太难看了吗?为什么陈又涵都不愿意看他?
陈又涵低头拨出电话;“小开在我这里,你来接一下。”
叶开听到了,电话那头是叶瑾。
他彻底慌神,紧紧抵着坚硬膈人的门把手:“我不回去!”
陈又涵抽完一支烟,一步步走向门口。叶开就在他面前,他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站住了,牵起一个近乎于无的笑意:“我要进去了。”
叶开如梦方醒,往旁边让了一让,有些尴尬地说:“锁坏了。”
陈又涵贴上指腹。
“真的,我刚才试了好久都打不开,是不是该让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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