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养成笔记(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aiko
男子注意到岚烟害怕的模样,微微一怔,抬手解下自己的狐裘外袍把她松松裹住,柔声道:“不必害怕。我身边缺少一个贴身婢女,不会叫你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尽管近在咫尺,岚烟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却仍是感觉不出他身上的气场。
没有杀气,没有欲望,没有冲动,这个人面对她淡定如许,显然不是出于喜爱美女之心。那为何花高价买下她,难道真的只是为个贴身侍女?
“我姓君,名为雁初。平时跟着他们叫主子就好。”君雁初继续说道,“别的事芳菲会由教你,在我身边不必太过拘束。”
话已至此,岚烟也听不出他话中有半点无礼,只轻轻点了点头,紧张了许久的神经稍微放松一些。
君雁初也没有接着说些什么,回到原位危襟正坐,阖目养神,车厢内重归安静。
车途漫长,过了不知道多久,速度终于渐渐放缓。从车帘一隙悄悄探了出去,似乎是身在一片茂密竹林中,耳边尽是穿林打叶声。
嘎吱一声,马车稳稳停下。君雁初已是睁开眼,突然说:“兰姑娘,冒犯了。”还未待岚烟反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双手臂就揽了上来,把她一把抱入怀中。
等抱在怀里,他才发现这姑娘不像看起来那般瘦弱,婀娜细腰柔软而有弹性,楚楚美目惊讶不解地望着自己,而衣服因为拉扯露出一小段光洁修长的脖颈,叫人遐想其中春光。
不明所以的岚烟被他单手抱起,抓紧他的衣服才稳住身子,四下一瞧,似乎在一处宅邸门前,侍卫肃穆目不斜视,而周围斑驳陆离竹影一片。
沿着走廊,才惊觉这里显山不露水。走廊一侧是镜子般的湖水,映出天穹点点星光。而梁枋上雕刻着纷纷雨雪的繁竹冬景,正对走廊外侧翠竹几支。
转过一个弯则是百花盛开的春季景色,连草尖上的露珠都清晰可见,走廊下摆了十来盆嫩绿花苗,正对应这春景。
看来这君雁初的背景非富即贵,既然会用如此雅致的纹样,岚烟猜他应该是出生于官宦世家。
一路经过的仆人都低头请安,不敢抬头瞧她一眼。岚烟缩了缩脖子,手揪着君雁初的衣服,尽管他抱着自己又稳又温柔,但已是隔着衣服贴着他,如此靠近依然感受不到他的实力边界。
习武之人离得越近越是能感受到对方实力有多深,除非实力悬殊或是没有习武,不然不会像现在这样半分底也触不到。她心底的不安犹如水面涟漪,一圈一圈地漾开。
走到嶙峋假山之中,一间漆红建筑现于眼前。沿着建筑前临湖走廊走到门前,君雁初放下手臂,把她搁置在走廊靠湖一侧的栏杆上。
岚烟扶住红梁,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仍然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马车上和她各占一隅,一下车又高调地抱着她,现在把她放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然而君雁初眼中已经完全不见了刚才的温柔之色,只有无尽的幽深。
他瘦削的手握住她的银链,一用力,那结实的银链竟然从中间断了开来,从岚烟纤细的手腕滑落在地,看得她胆战心惊。
芳菲紧接着就跟了上来,明明君雁初一字未说,她却仿佛将他的想法了然于心,行礼道:“婢子这就带兰姑娘去住处。”说罢,向岚烟示意,让她跟上自己。
岚烟走开两步,又回头看他,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面了。夜凉风起,竹叶沙沙作响,她眯起一双桃花眼。
走到建筑旁边的一条长廊,芳菲推开第一间房间的门,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是你的房间。”她点起油灯,柔和火光照亮了小小的空间,“方才那建筑是主子的卧寝,听竹楼。再往前假山上那栋建筑是观青轩,主子白日会在那里看书。”说着,她指了指假山上一栋四角扬起的小楼,在冥冥夜色中若隐若现.
“明日开始,你照顾主子起居。辰时洗漱好,去观青轩沏茶等候主子就可以了。”芳菲虽然年纪大些,但是面色亲切,给人感觉随和近人,和君雁初完全不同。她的话有如细润春风,不像是指令,倒像是请求,对岚烟很是受用。
末了,她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不要离开听竹楼和观青轩的范围,若是有人为难,问心无愧就好。”
观青轩位于假山最高处,站在轩前可以俯瞰大半湖面。冬日的清晨时分,不像京城的水面会结厚厚一层冰,眼下清潭水波不澜,倒映出天空之色,鲤鱼聚成一簇红云在水面下四散开来。
岚烟一边烹着茶水,一边又看了看湖四周。假山间隙可见长廊连起,偶尔有人影经过。最远能看到还有一栋红色建筑,不知是做什么的。
她在测算距离,好确勾勒出这里的地图。君雁初实力难以估量,肯定远在她之上。如果在他身边应该是找不到机会逃走的,还好这里守卫松散,等到她一个人的时候,逃出去的机会就多了。
武国公性格暴戾,现在任务失败,苏青冥还不知安危,好在自己身份还没暴露,现下应该快点找机会逃走。
待到沏茶上桌,凉到九分之时,君雁初推门而入。岚烟只感到他的目光睨了自己一眼便移开,径直在桌前雕花胡凳上坐下。
桌上摞着厚厚一沓未启封信件,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张,长指撕开信封,抽出其中信纸便仔细阅读起来,全然当作岚烟不存在。
岚烟悄悄注视他一封接着一封的看信,看了半个时辰就觉得很是乏味。这人皮相虽好,却是个话都不说的石头。
她不由地看向门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路走来,除了芳菲以外,居然一个侍女都看不见,来来往往全是男子。难不成这人…也不会,那他花下重金买自己意义何在?
见她望着门外出神,君雁初轻咳道:“兰言,来替我磨墨。”
岚烟立刻回目光,上前执起墨条,又听得他说:“你可是出身百姓?”
“婢子出身前朝贵族旁支,后来家道中落,便沦落至此。”她脸不红心不跳,将熟稔于心的假身世娓娓道来。
“难怪举止不似寻常百姓。”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动,像是随便问问。
岚烟只低头研墨,没有接话。这个人他怀疑自己,刚刚的话也许普通人听不出来,但是她可是在影鸦长大的,这话分明就是在试探她。
“前朝皇室贵族到本朝大多下场悲惨,被流放边疆,被卖作家奴的都算得上运气好了。”君雁初把一封信折了两折,又说,“不过也是有例外的。你可知道绛州有个昭国公?”
岚烟自然是知道的,她父亲是武国公,当时和她父亲一同封爵的就有这昭国公。只不过现在她参不透君雁初话中用意,就装作迷茫地摇摇头。
“昭国公是前朝皇室宗亲,二十多年前,前朝即将覆灭之际,那时我朝的军队已经围攻京城。他假传旨意打开城门,和当今圣上里应外合,不一兵就拿下了京城。所以得了个昭国公的爵位,在绛州大兴土木,搜刮尽当地财力给他建了个奢华无比的昭国公府。”
“那岂不是有恃无恐之人?圣上应该削爵警示诸侯。”岚烟最是讨厌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蹙起眉道。
君雁初抬起眼看她,唇角已是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倒是正义凛然。”
岚烟忽然想到,昭国公怎么说都是圣上亲封的,影鸦遍地走的现在,他居然敢如此毫无顾忌地议论。
随后,她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夜,影鸦还没有来联系她,难道还没有找到她在这里?
眼前的君雁初没再管她。展开白纸,润了润笔就写起信来。
岚烟怔怔看着他,冷汗涔出。
细作养成笔记(NP) 试探
正在此时,门外却响起嘈杂的声音,有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君雁初明显有些不悦,搁下了笔,把信纸一拢。
一道倩巧的身影踏入门内,仔细一看是个身着藕荷色衣裳的姑娘,面容俏丽带有几分骄色,一双杏目在岚烟的脸上流连,看得岚烟直发毛。
那姑娘看够了岚烟,转头对着君雁初脆声道:“妾听说昨日夜里,雁初带了个美人儿回来,今天就想特意来看看到底有多美,别把雁初的魂儿都勾走了。”
她的声音清脆如同黄鹂啼鸣,又带了几分柔媚婉转,听得岚烟骨头都酥了。只是对君雁初毫不受用,反倒沉下了声音:“白露,身为女子,矜持些好。”
“原来雁初喜欢矜持女子。”白露顺着他就说了下去,目光又回到岚烟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妾也喜欢矜持女子。这婢女倒是矜持,而且生得俊俏,正好妾身边少个传膳的,不如赏给妾吧。”
她身上没有半分内气,是个一点武功都不懂的女子。如果被调到她身边,肯定比在君雁初身边轻松许多。
“观青轩和听竹楼但凡来个仆婢都被你要走了,尽是些男人也阴阳失衡。”君雁初摇头,虽然语气放柔,但不容拒绝,“回头叫芳菲给你再挑一个吧,这个就留在这里服侍。”
白露怔愣了一下,显然没预料到自己被拒绝,先前她开口想要谁就要谁,现在却碰了个软钉子,心有不甘,又撒娇说:“芳菲送来的,妾都不喜欢,这个婢女妾看了还算顺眼,若是雁初不给,那饭都吃不好了。”
岚烟看够了好戏,赶紧乖乖站到一边。怪不得这里没个女子,估计都是给白露要走了。
“白露,在这里,你随便使唤她都行。但是不可以把她带出这扇门,懂了吗?”君雁初温柔不减,话语中却揉了一分冷意。
见他把话说死,全无周旋余地,白露蕴满怒气地瞪了岚烟一眼,又转而哀求道:“那雁初陪妾一起用午膳可好?”
“过几日吧,到时我去闻翠阁。”君雁初见她不再纠缠,语气也松了一些。
总算是送走白露大小姐,岚烟适时奉上了茶。因为很快就要逃走,她原本对君雁初没什么兴趣,现在突然生出几分玩味来。
君雁初拿起笔,想了想又放下,对岚烟说:“你去厨房取午膳过来吧,我在书房用膳。”
“是。”这正遂了她的意。
现在离饭点还有些时候,厨房里午膳大约还没做好。出门后,岚烟左右望了望没人,便往厨房反方向走去,好仔细摸清地形。
湖面上拂来习习凉风,岚烟不由想起去年此刻的光景。
去年此时,在武国公府里,她和长兄云岫比试轻功,在房梁屋顶上如一只莺般跳来跳去,每次都被云岫追到轻拍肩背。而二兄峦玉正备下了糕点,烫洗好茶具,等她玩累了下来,搂了她过来给她擦着额上的薄汗。
如此想着,她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等她逃出生天,回到京城,一定要先去找两位兄长报个平安。
沿着长廊走了一周,凭着她影鸦练下的多年踩点经验,大致记下了地形。只是过往仆人皆侧目瞧她,叫她很不自在。到了厨房,正巧昨天云市那个小童也在,名唤小扁,见到岚烟激动地招手:“兰姑娘!”
岚烟笑道:“我来取主子的午膳。”
小扁连忙端上一粥一菜:“这便是了。”说罢,又指指旁边的七八盘致小菜,神秘兮兮地说:“这是闻翠阁的。”
原来是白露姑娘的。岚烟探头看了一看,里面有鱼有肉有甜点,好不丰盛,她好奇打听道:“这闻翠阁是什么来头?怎么做得那么多菜?”
“听说她的父亲是主子父亲的朋友。别的,主子也不会告诉我们这些作下人的。”小扁摊摊手。
岚烟若有所思,想起自己还得画地图,又问道:“小扁,你那儿可有纸笔?”
“当然当然,兰姑娘要用是吧,晚些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一晃便是两日时光过去,望着观青轩前那一成不变的天空都要腻了。越是待在这宅邸就越是着急,岚烟已经不敢想象影鸦总署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好在这两天她也没少忙活,不仅回房间之后把宅邸地形画了个大概,还利用各种零碎时间到处探查,总算是找到一处缺口。
这缺口正在她的房间到观青轩路上,一处极为隐蔽的竹子后面,直通向外面的竹林。而厨房前不远,有一段路也是接邻着外墙,只不过有守卫在附近看着,要趁换班时才能溜过去。
“今日你去厨房拿午膳的用时比以往久了些。”君雁初舀着白粥,眉眼清冷宛如水墨作画,举止优雅,好像面前的是一碗美馔珍馐。
“午时湖景甚美,婢子多看了会。”当然,岚烟的脸皮也厚了一寸,撒谎时面不改色。
“江南风景属三月最好,现在还不是荷花盛开的时候。”他粲然一笑,淡漠的五官顿时柔和几分,像是取信了她的说辞。
岚烟也笑了一笑,实际在心里飞快地回想着。刚刚其实她趁周围没人,跃到墙那边去看了一眼,果真就是外面,只不过是一眼望不尽的竹林。她没带干粮,只能先翻了回来。那时她很谨慎,应该是没有人看到的。
她低下头,不知怎么,碗筷声也听不见了。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进入她的视野,轻而有力地托起她的下巴,锢着她看向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带着薄茧的拇指慢慢摩挲她光洁细嫩的皮肤。她一时间呼吸屏住,一动也不敢动。
君雁初的衣袍上浸染着明净的木香,不带一分杀气。岚烟定定望着他,毫无惧色地与他相视。
良久,他放开她的下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揽衣摆回到原位。
岚烟暗自松了口气。君雁初果然对自己存了几分怀疑,好在自己做足了准备,刚刚一番较劲丝毫不输他,足以平息他的怀疑。
“今晚我去闻翠阁用膳,你不必随侍。”他支起下巴,薄唇勾起笑意。
去白露那,时机正好,不能再拖了。岚烟如是想着,今晚她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夕阳西斜,为湖面这块画布晕染上一抹暖金。
打扫完毕后,岚烟和往常一样给观青轩上了锁,心中暗暗道了声别。做了两天侍女她已经做够了,接下来就是她舒展筋骨振翅高飞的时候。
这时,背后突然掀起一股森然凉意,无名之风从湖上倏忽掠过,带起一阵冷流。
岚烟猛地回头,刚刚一瞬间怎么会有杀气?但入眼之处一片空空荡荡,只有斑竹摇动,好像在告诉她只是幻觉而已。
还是赶紧走比较好。她也不藏着自己的轻功了,一跃身朝厨房方向而去。
马上就是厨房附近守卫换班的时候,岚烟准备在厨房四周假装转转,实际等守卫一换班,她就趁机从外墙翻越出去。
现下在厨房,她不客气地从蒸屉中拿了两个最大的麦面蒸饼,反正马上要走了,别人也抓不着她。
出了门,岚烟迈着轻快的步伐在长廊上匆匆走着,向记忆中那片外墙而去。
翻过外墙就是竹林,如今正是茂盛季节,走出一里地就找不着人了,凭她的轻功想被抓回来也难。扬州城的方位大致在北面,沿着这个方向走就行。
长廊那端迎面而来一个婢女,正小心翼翼地端着盛满菜肴的餐盘走着,大约是给闻翠阁送膳的。
岚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往自己的方向走来,特地紧靠在走廊一侧,与她隔得远远的,得节外生枝。
不曾想,明明离自己还有好几寸的距离,婢女忽然间像是被什么绊倒了,登时站立不稳,随着一声尖叫,她手里的餐盘脱手落地。乒乒乓乓,耳边尽是瓷碗瓷盘在青砖地上摔得稀碎的声音。
岚烟社会经验太浅,真真是没想到她居然来那么一出,倒不担心这些菜肴,一瞬间脑海里全都是逃跑怎么办。
“你个贱婢,居然故意绊我!”那婢女看到手里的佳肴变成地上一片狼藉,原本还六神无主害怕责罚,一看到岚烟顿时找好了替罪羊,立刻怒目而视,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见岚烟沉默不语,婢女还以为她要抵赖,扑上去死死抱住她的胳膊大声哭闹,叫喊声把附近的仆人都引来了。很快,四周都被看热闹的人堵了个水泄不通。
岚烟只觉得胳膊上挂了个人实在难受,试着挣开,却被抓得更紧。转头看到小扁在人群里探头探脑,便皱眉道:“小扁,厨房里可有多做的菜?”
“没,没有了…这些东西原料都是独一份的,做了就没了…”
真是麻烦。她不由头疼起来,怎么这个节骨眼上碰到这出。又看了眼那个哭得把鼻涕眼泪都蹭到她袖子上的婢女,刚刚岚烟看得真切,她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绊倒的,不然谁敢摔了主子的菜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正当她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补救时,人群忽然刷刷地朝左右散开,熟悉的人影从中间徐徐步来,正是君雁初和白露。
最坏的情况来了。岚烟咬了咬牙,今天恐怕逃不掉了。
围观人群见主子来了顿时作鸟兽散。原本挂在她身上的婢女一见到白露,顿时扑了过去,伏在她脚边低声啜泣:“小娘子…小娘子可得为婢子主持公道……”
白露扬起巴掌就想打她,转而一看到站在中间的岚烟又停下了手,眼睛滴溜溜直转,不知在想什么。
岚烟眉毛一挑,心生不妙。面对君雁初的审视,她根本懒得什么力解释,索性俯下身随便行礼说:“婢子甘愿接受惩罚。”
细作养成笔记(NP) 端倪
在观青轩门口站定不久,见多识广的岚烟已经恢复常态,好像昨夜之事没发生过一般。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信函骤然增多,如雪片般向观青轩涌来,她里里外外接递得手都酸了。
君雁初也是耐心得很,一封一封地拆开看。大多只看了几眼,只有少数反复阅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唇角抿紧,似乎上面写着不得了的大事。
他既然是朝廷命官之子,那么多信件,多半是朝中发生大的变故了。岚烟心里有些焦急,很想知道信上内容,会不会动摇到影鸦,或者是两个哥哥?
君雁初合上一封信,润了润笔说:“豫王的人最近参了贤王好几本,说是贤王荒淫无度,拿朝廷拨款购买私人物资。圣上现在下令在查。”
岚烟蓦然看他,惊疑不定。随即立刻装作茫然地问道:“主子在说什么?”
君雁初笑了一下,不再赘述,转而问道:“你昨夜似乎睡得很浅。”
岚烟确实没睡好,听到这话羞赧地低下头。
君雁初莞尔,放下写了个开头的信,指了指书房一侧的屏风:“你去把屏风后的琴取过来。”
琴?岚烟听从他的话走到屏风后,果真那边放着一把古琴。琴身分量不轻,木纹规整,散发着淡淡香气。丝弦半透明泛着幽光,触手极凉,一看就知道是能奏出回音绕梁的好琴。
君雁初把信整齐码好,放置到一旁,随后把古琴抱到案上,信手试了试音,淡然道:“坐吧。”。
他要给自己弹琴?岚烟瞧了瞧敞开着的门,明白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弹给闻翠阁听的。
不过这也与她无关,撩起衣摆,她席地坐下。见着眼前清俊男子轻拨几下琴弦,沉着道:“这琴是我的母亲传给我的,她弹奏的曲子,太乐署都难望其项背。可惜我只能学到她的一点皮毛。”
言罢,潺潺乐音已从他手中抚出,宛如细碎辉光洒入水面,一尾鲤鱼跃然而起,溅出点滴水花。音色宛如林籁泉韵,清澈明亮。
习武之人若是抚琴,为求一曲慑人心,惯会揉几分内劲入音,她的二兄峦玉便是如此。可君雁初并不如是,他只求纯粹干净的乐音,曲调如同敲冰戛玉,洗涤着人的心灵。
这是一首安神之曲,原本就困意缠身的岚烟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见眼前的姑娘已经把小脑袋深深垂下,俨然陷入梦境之中,君雁初一十指,古琴戛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尾音,他的目光森冷寒凉。
转眼又是三天时日,岚烟在听竹楼里也过了三天夜。
如今走在长廊上,路过的仆人,不管她认不认识,见了她都停下来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兰姑娘,平日里最没心没肺的小扁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意。
她是在阴影里行走的人,现在得了诸多注意实在是难以习惯,总有种身份暴露的错觉。
适时,正是君雁初用午膳的时候。岚烟在他背后发着呆放空自我,先是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逃走,天天装得不谙世事脸都酸了。却忍不住想到今天早上又是在君雁初怀里转醒,羞耻感一度漫上脸颊。
一股不祥气息从门外传来,身着粉紫襦裙的白露已经跨入书房。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她未施粉黛,双眼肿得像核桃,脸上犹见泪痕,一上来就行了礼说:“妾有事想和雁初说。”
又是过夜又是弹琴,她终于按捺不住了。岚烟赶紧识相地往外退去,让君雁初自己割胜利的果实吧。
没想到还没走出一半路,又听见君雁初淡然道:“你直接说吧。兰言,你不必离开。”
白露恨恨地瞪了一眼岚烟,只能郁郁递了一封信上来,说道:“妾已经拟好家书给父亲,烦雁初代为转达。不日妾就会动身回去。”
“好。”君雁初接过信,随手搁置案上。
“雁初,妾马上就要走了,现在过来只是想来求您一件事。”白露泫然欲泣。
“你说吧。”
“明日妾想去扬州城里给父亲母亲买些绸缎刺绣,雁初可以陪妾一起吗?”哽咽之声暗许隐隐期待。
岚烟偷偷瞧着白露,心中不觉得她虽然娇惯,也是个苦苦单恋的可怜女子。君雁初犹豫一会,点头答应道:“好。明日一早在宅门前等我吧。”
白露的面色顿时舒展许多,谢了谢不再多说就离开了。
诺大的房间重新归于安静。目的既然已经达成,有些戏也不必再演,岚烟犹豫着开口道;“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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