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养成笔记(NP)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saiko
“兰言。”君雁初神色温柔,不等她开口就明白她的想法,“白露还没走,再陪我几日,可好?”
“可是…”可是已经没有必要了。岚烟张了张嘴,面对这样温柔的人,实在没法把那句话说完整,只能让这断句消散在空气里。
“你平时可是怕冷?”君雁初忽然问道。
“嗯…婢子是纯阴体质,较常人会更怕冷一些。”岚烟如实回答,纠结了半天,又忍不住开口说,“主子,今晚…”
这一句还是没能说完,不是岚烟自己不想说,而是她的手忽然被握住了。他瘦削白净的手有着令人心安的暖意,伴随着他温和宛如细润春风的声音:“答应我,兰言。”
躺在熟悉的黑暗中,背靠着宽敞柔软的床垫,岚烟咬着下唇,用手指细细描画着床单上雅致的绣纹。
原本她想白露离开之后,自己可以回到原来的小房间,找机会毫无负担的离开。现在君雁初却执意留了她下来,更重要的是,她好像并没有那么不情愿。
身旁的床微陷,原本躺在那侧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她身边,她瘦弱的肩头被握住,一用力,把她整个人揽入怀中。
岚烟被环绕在他温柔有力的怀抱中,想起白天和他说过自己怕冷,心头不由地一暖。平时都只是在他怀里醒来,像这样主动抱住自己还是刚入宅邸那会。
她抬起头看他,只看得见月光如水,映出他的眼底宛如银河一般灿烂。
“明天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耳畔传来带着几分笑意的轻语,君雁初缓缓抚着她的长发。
岚烟安安静静地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嗯了声算作回应。平时早上都是睡意朦胧的,现在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寝衣的细腻绵柔,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和自己的心脏在胸口中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
繁星落幕,晨光熹微。
迷迷糊糊中,岚烟感到身旁之人坐了起来,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随后极慢极轻地穿戴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门打开又合上,房间中再无半点声响。
她睁开眼,怔怔然地盯着身边空荡荡的床褥,纤纤素手抚了上去,余温未尽。
君雁初既然今日不在宅里,她就该走了,为了不在这里陷得更深,快点回到影鸦,于情于理她都该离开,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
披上衣裳,随意绑起长发,岚烟轻手轻脚出了门。澄净的天空宛如水洗过一般清爽,她缓缓合上木门。君雁初,你我有缘再见吧。
楼梯下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浓厚不祥之气。几个婢女随即快步走到走廊前,为首那个正是上次把盘子摔了的婢女,此刻却全然不见当时泪水涟涟的表情,反倒是傲慢得意地扬起脸,阴阳怪气地对她嘲讽道:“兰姑娘,睡得可好?”
又是他们!岚烟蹙眉,怎么每次都是他们来坏自己好事。
她冷笑一声,往旁边靠了一步。现在君雁初不在宅里,四下又没侍卫,瞥了一眼楼下景色,心里已经有了脱身之策。
岚烟对这里的地形再熟悉不过,只要翻过身侧的栏杆,稳稳落到假山上,再顺着假山跑到走廊上,就能甩开这群难缠的婢女。
现在天刚刚亮不久,正是宅里警备松散之时,离她成功逃走只有一步之遥,就凭这群没修为的聒噪女人也想坏自己好事?
轻提一口内气,手撑住身侧栏杆,身轻如燕即将翻越之时,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重击一下,痛得感觉像被打穿了一样,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岚烟吃痛咬牙,捂住脚踝。打自己的正是一颗小石子,虽然没流血,但伤了脚上经脉,足以让她一时无法运气。
杀气,方才她身后传来那阵杀气,她不会认错,上次她想逃走那天也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到底是谁?
“她还想跑?快给我把她绑起来!”只听到那婢女一声令下,其他婢女拿着木棍和麻绳,四面八方地围了过来…
细作养成笔记(NP) 挣扎
京城的天气肃杀冷冽,云低压楼,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降了一宿。
皇城西边的武国公府,马蹄踏破积雪,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前。婢女上前揭开厚厚的车帘门,双手执起雪鼠毛披风,恭敬地等候着。一位英挺气宇的年轻男人拿着佩剑,身着戎装,在仆从的扶持下平稳步出。
婢女上前,为他系上披风。他的脚步未曾停滞一瞬,穿过皑皑白雪成幕,雷厉风行地走进了后院。
后院几株红梅开得正是俏丽,纤细树枝挂上层层积雪,绯红花朵也未减其色。
几名小杂役正在扫着地面的雪,露出下面青色地砖来,见了他连忙肃然问好。
他的眼神由方才的漠然凛冽逐渐变得温和起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间小筑静静伫立在茫茫雪色之中,风格清爽明快。
屋檐上以红绳系着金铃,此刻无风,便孤零零地垂悬下来。
打开木门,暖意顿时袭来。屋子里点起了暖炉,勾出丝丝缕缕清甜乳香。他眸光一聚,对着屋中另一人不悦道:“你怎么在这?”
那人倚在房中云锦软榻上,正专心认真地擦着手中一枚银簪,五官秀气明雅,宛如林中小溪山涧清泉,仔细一看和男人有着五六分相似,目不斜视回答:“自然和长兄一个理由。”
云岫把佩剑搁到手边梳妆台,便坐到房门前的椅子上,打量起这房中的陈设来,似是在细细品味着,又说,“岚儿有消息了吗?”
“影鸦还在追查,买主来头不小,竟然能躲过影鸦天罗地网。”峦玉的神色也不像方才那般轻松,眉间聚了几分哀愁,“父亲不许你我二人插手,只能静候天命。”
云岫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嘴角却也沉了下来。
峦玉一眼悉知云岫心思,他也何尝不担心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从怀中取出一枚红色物什递给他,峦玉笑容如沐春风:“看这个。”
“剑穗?”云岫一皱眉,又舒展开来,“我还以为早就丢了,当时找了好久。”
“岚儿嘴上总说最讨厌你,实际上却最重视你。”峦玉两指捻着剑穗上细软缚丝,眼神极尽温柔,“这大约是上次偷偷从你剑上摘下来的。你去皇宫里,好几次都和她回家错过,她大概想拿来留个念想。”
云岫速度迅疾,将朱红剑穗一把抢了过来,道:“别捏坏了,这是我的!”
红,触目惊心的鲜红色。算了时日,自家后院的几株红梅应是盛放,花瓣也未必如此鲜艳吧。
岚烟定定地看着这美丽夺目的红色从自己的身下蔓延开来,一点一点向外扩散着,把青绿的地砖染作深褐色。直到延伸到她苍白的手指,才发觉这是自己的血在流淌。
一开始她还能感觉到沾了水的细长竹条抽打在自己背上,腰上,腿上,越到后来越是分不清位置,再往后,甚至分不清有没有东西打在自己身上了。
岚烟趴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怔愣着触摸着自己的血液。刚刚发生了什么?她被白露的婢女五花大绑过来,说主子要好好教训她一下,几个人就拿着竹条围了过来。
比起习武所受的疼痛,被竹条抽打在背上也能勉强忍受。然而随着意识的缓缓流失,怨恨在心底翻涌上来。那枚打在自己脚踝上的石子,多半也是白露的人吧。她何等骄纵,竟然想要了自己的命。
四肢也丧失了知觉,岚烟想支起手臂把自己撑起来,却发现身体一点力气也使不了。
原本听到的竹条抽在自己身上尖锐刺耳的声音,和那群婢女肆无忌惮的叫骂声,如今也听不太清了,只有耳边嗡嗡作响,叫岚烟也懒得分辨是什么声音。
只有一个场景像是迷雾散开般清晰起来,那是她进影鸦第一天。
醒来之后在昏暗的房间中,充斥着难闻的味道。她害怕得放声大哭,一边喊着两个哥哥,一边用力拍着紧闭的大门,始终无人应答。而她素未谋面的父亲武国公,整个人隐入阴影,冷如冰霜地看着她。挥了挥手,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被拖了上来。
那是她的生母,武国公的妾室,一个美艳的回鹘女子,出于求生的本能正在拼命挣扎着。武国公身后的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一壶酒走上前,掰开女子的嘴,硬生生往里灌了进去。
女子的口中不断呛出清冽的酒液,呛着呛着,酒液逐渐变得黑红粘稠,从她的七窍之中流了出来。
“阿娘!”岚烟吓呆了,胡乱爬上去抱住自己的母亲,用袖子慌忙擦掉她脸上的血迹,觉得擦干净了她母亲就可以安然无恙了。
只是怎么擦怎么擦,都擦不干净,黑血不停地从她口中溢出,直到她瞪大眼睛,停下了挣扎,僵硬地死在自己女儿怀中。
”接下来我的命令,你必须遵守照办。“武国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目可憎,”但凡违抗,你就会和她一个下场。“
那天开始,岚烟终于知道什么是死亡了。这个场景在她意识中也慢慢变得模糊,她闭上眼等待着命运,最后一丝神智也消散了。
“怎么不动了?”一个疑惑的声音响起。
“不会是死了吧?”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都停下了手里的竹条,仔细一看,竹条上无一不沾满了鲜血。
这时,为首那个婢女主动说:“去打盆凉水来!刚刚还在那活蹦乱跳的,装什么死呢。”
冰冷的水从头顶上浇下,躺在血泊里的人一动不动,引起周围人一阵惊叫。
婢女那假作冷静的表情也出现一丝慌乱,难不成真的弄出人命了?
她扔下手里竹条,抬头看了看外面,估计君雁初还和自家主子在扬州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几个人一合计道:“把她丢到外头竹林里吧,主子问起来就说她自己要跑的,跟我们都没关系。”
说罢,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她抬了起来。
江南春日初崭一角,在这呵气成霜的天气里,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氤氲水汽将竹叶濡湿,沿着叶脉一路滴落在地里。
岚烟被寒气冻醒,眼前一片水雾,什么也看不清,有雨水丝丝凉凉从她脸颊上滑落下来,像是上天在流泪一般。
好在她习过武,重伤之下还能有一口气吊着生命,维持她不那么快死去。
只是像现在这样躺着,她根本没力气再起来一点点,抑或是发出任何声音,死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岚烟认命地闭上眼,将过往十余载在乎的人走马观花似的想过一遍。好在自己没有对不起谁过,只是还有许多想说的话还埋在心里,只能一并带到阴曹地府了。
京城的天色骤然突变,贤王自扬州出发,日夜兼程,不知道累死了几匹马,总算是赶回贤王府中。
几日后上朝,纠集党羽竟然参了豫王势力十几本奏章,字字都指向不同官员不同罪名。
皇上龙颜盛怒,把案几拍得振振作声,罚了豫王闭门思过不得上朝,下令严查涉事官员。一时间,上至尚书省、下到御史台、再到影鸦都忙得不可开交。
天色之变,睡梦中的岚烟当然一无所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浮了漫长的时日,忽然觉得有什么丝丝凉凉的液体从唇齿间流入喉咙,她顿时想起了强灌在母亲口里的毒酒,猛地清醒起来,想把嘴里的东西都吐出去。
这激烈的举动把正喂她喝水的芳菲吓了一跳,连忙把碗搁置到一边,转头急切地看向后方。
不远处正在看书的君雁初听闻这边的声音,身形一动未动。只呷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总算醒了。”
“可算折煞婢子了。”芳菲揉了揉手腕,温和地埋怨,“这几日姑娘真是油盐不进,喂什么吐什么。”
岚烟盯着床顶熟悉的月白帐幔,鲤鱼戏水的花纹若隐若现,这是听竹楼?只轻轻曲了下手指,浑身的骨头像全断了似的,齐刷刷地疼痛起来,冷汗顿时从额头上沁出。
她没死,而且活得很清醒,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疼痛。
“芳菲,去叫崔名医来。”君雁初走上前来坐到床沿,吩咐道。芳菲立刻应声退下。
当时在冥冥生死之间,只觉得身体中有一丝内气尚在,嚣张地在经络中四处游走,正是这丝气悬着她一线生命。
她又开始以极缓的速度弯起手指,尽量不牵动身上伤处,去细细感受身体状况。
虽然没残废,但背和手臂伤得最重。她在心里一叹,短时间里用不了轻功了。
君雁初坐在床边默然注视着她,狭长双眼幽深如海。
细作养成笔记(NP) 跌落云端
君雁初伸手取了碗过来,舀了清水喂她。岚烟犹豫地看着那个勺子,四平八稳地停在半空中,似乎她不喝就不会移走,只艰难地张开嘴,乖乖喝了下去。
“白露和那些婢女都已经回去了。”他又舀了一勺水。
岚烟侧目注视着君雁初。他并没有为了她去责怪白露什么,也没有惩罚打她的婢女,就那么放她们走了。心口有一股涩意在翻滚。
门外传来芳菲恭敬的声音:“主子,崔名医到了。”
“快请进来。”君雁初站起身,在床榻前让出一片空间来。
一仙风道骨的老者快步走入房中,虽然须发皆白,但是满面红光,见了君雁初就笑呵呵道:“秋影呀秋影,可真是好久不见。老夫本在云游四方,你倒是找上门来了。”
秋影大约是君雁初的小字,两人看起来关系匪浅。
“还望崔承兄见谅。”他拱手道,虽然举止相熟,但是十分客气恭顺。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崔承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的岚烟,啧啧说:“你叫老夫来,可是为了这小娘子?”
见君雁初点头,崔承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走上前来搭了脉,一手拈起长须,脸上笑意散去几分。岚烟见他意味深长的眼神,知道他发现自己身怀修为了,心跳骤然变快,紧张地看着他。
“小娘子好生坚强。”他了手,隐晦说道。
岚烟稍稍缓一口气,对他柔媚笑道:“多谢名医夸赞。”
君雁初睨她一眼,抿紧唇没有说话。
“既然是内伤,就不用开药了,小娘子自行恢复,痊愈之后不会有后遗症。”崔承拿出纸笔来,慢条斯理地写了方子,“老夫且开一副冰肌玉骨膏,每日涂在伤处,愈合后不会留疤。秋影,你可满意了?”
“崔承兄取笑了。”君雁初无奈,“我还有事与您相谈,借一步说话。”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岚烟紧紧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崔承会不会告发她会武功这件事?她在影鸦的师父,也是苏青冥原来的搭档琼珠,就是因为暴露了身份死于非命。如果君雁初知道了,她会是什么下场?
不一会,君雁初一个人回来了。看上去心情尚佳,颇为轻松,上来把崔承方才开的方子折了三折入怀中,柔柔笑道:“睡了那么久,可是饿了?”
他没发现。岚烟暗中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确实胃里空空,大胆说道,“想吃笼饼。”
君雁初坐到她床沿,轻声哄道:“原先你那房间现在小扁住着,你的事儿也是他来做,你只管好生养伤就是了。”
糟了。她之前画的宅中地图还在原来房间里藏着,之前没人住还好,现在小扁住着万一哪天发现了就不好了。岚烟一颗心又扑通扑通狂跳:“那婢子住哪儿?”
“你睡这里。”君雁初已经不和她商量了,直接命令道。
“那主子呢?”
“睡我该睡的地方。”他俯身到她耳边,故作叹息道,“还是你睡着的样子恬静乖巧,哪像现在喋喋不休。”
岚烟被他呼出来的气吹得脖子痒痒,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重伤之后,岚烟发现自己修为倒是进了一层,在这充盈的内劲之下,她的身体痊愈得很快,五六天就能勉强下床走动了。
今天风和日丽,她借口下床走动走动,从听竹楼一路慢慢步到了自己原先住的小房间,把房间被褥里藏着的那地图抽了出来,紧紧揉成一个小纸团,握在手中,又慢慢挪到厨房拿去烧了。
小火苗将纸条吞噬成纸灰,被风一吹既散。有人由远至近地走来,岚烟立刻擦了擦身上的余灰。小扁的声音适时从背后响起:“兰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早膳没有吃饱,出来瞧瞧还有什么别的。”岚烟立刻换作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
“您还是别乱动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主子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小扁连忙上前扶住她,显得有些无奈。
“我没事。小扁,你不是在服侍主子吗?怎么出来了?”
“主子和崔名医在谈事,我来找些茶点。”小扁随口一说,倒是点起了岚烟的热情。她眼珠子一转,拉了小扁道:“且慢!”
听竹楼里,崔承不见原先满面笑意的模样,严肃道:“秋影,老夫劝你,此物无解药,你对她还是务须慎用。”
“我自然是明白。”君雁初淡然回答。
这时,小扁端着刚煮好的茶和一盘茶点,小步走了进来。两人像有默契般闭口不谈方才的话题,相对不语。只是那盘茶点中,一碗颇为别致的糕点落入他们的眼中。
这是…酥酪?君雁初眯眼,仔细端详才辨认出来。他看了看小扁,后者正心虚地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便执了瓷勺,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纳入口中。
甜得惊人。他皱了皱眉,脑中突然闪过什么,拿手帕拭嘴道,“这酥酪倒是别有风味,是谁做的?”
“是兰姑娘做的!”小扁兴冲冲地抬起头说道。
“她能下床了?”君雁初挑眉问道。
“是,兰姑娘前几日就能下床走动了。”
“那叫她过来吧。”
崔承始终没笑过,只冷哼一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迈着不那么轻快的步伐挪进了房间,赏心悦目地一笑:“主子。”
“早上还说疼,这会跑去当厨娘了?”君雁初虽然嘴上责怪,语气却温和起来,“坐下吧。”
岚烟应声慢慢坐下,托着脑袋看他。
“现下京城形势严峻,不日我就要启程回京了。”君雁初正色道,“短时间内估计不会再回扬州。”
京城?岚烟眼睛一亮,又黯淡下来,他估计也不会带自己回去,便问道:“那主子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怎么看起来那么失望。”君雁初笑着刮了刮她的圆润鼻头,“等你伤好些就出发吧,我们坐船从邗沟回去。记得你应该也是京城人氏,带你回家乡看看也好。”
岚烟一双美眸楚楚望着他,心下微动。
这时,芳菲忽然在门外道:“主子,京城送来的信,八百里加急,请您即刻过目。”
君雁初脸色微变,岚烟立刻明了地站起身,告了退就离开。
走在回去的路上,阳光慵散落在湖面,泛起金闪辉光,她停驻脚步,一丝可怕的念头在心里油然而生。
入夜,岚烟在听竹楼门前练起之前跟琼珠学的舞来。因为琼珠自行修炼了一套女子专练的武功,可以巧妙地藏匿住自身的修为,正适合她们这种细作。岚烟正是凭这个才敢在君雁初面前有恃无恐。
琼珠生性风流,是个媚到骨子里的美人儿,也是七大渡鸦里最狠的角色。她惯常以武入舞,看似在翩翩起舞,实际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了你的命,把骨头都麻酥了。
然而,她只能学得琼珠七分风情,剩下三分实在是悟不到髓。
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岚烟顿时了姿势,拢手乖乖站好,装得纯良无害。
没想到来者不是君雁初,却是小扁,望着她支支吾吾,似乎有什么很难启齿的事情,好容易才开口道:“兰姑娘…主子说,西边喂鲤池那儿已经拾出一间房来,请姑娘即刻移居养伤。”
琼珠说,男人变起脸,那真真是比变天还快。
沿着初入宅邸那夜一路被君雁初抱着走来的长廊,岚烟恍若隔世地走着。梁上花纹依然雅致,此刻却多了几分悲意。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君雁初忽然就变了脸,明明白天还有说有笑地说回京城的事情。她轻轻一叹,自己到底还是上了几分心的,还是赶紧脱身离开此地,才是上策。
一路走来,众仆见了她或沉默或窃窃私语,无人与她问好。
行到拐角处,一个青袍老者跃然站在眼前,摇头晃脑,白须白眉,似乎是等了她许久。看到她眉眼一弯,慈祥道:“兰姑娘身子大好了。”
岚烟行礼道:“多谢崔名医,伤疤也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呵呵,老夫瞧你已无大碍,只是背上和左肩尚需休养,冰肌玉骨膏可别忘了涂。”崔承捋须,凭借肉眼就能探知她伤势,“方才老夫已听闻兰姑娘之事,所以特此赶来送兰姑娘一句忠告: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多谢崔名医。”岚烟心里把这句话反复读了几遍,琢磨着其中意思。
“无妨无妨。既然话已送到,老夫也要和秋影告别,云游江湖去了。”他招了招手,大笑几声,走进了拐角。
贤王府是皇城众亲王府里最富盛名的一座,其中不但美女如云,个个能歌善舞,通才艺,更是堆满了世间难见的奇珍异宝,凡是窥见一隅者无不惊叹其奢靡繁华。
百花堆砌的走廊里,一粉面油头,紫袍华服的男子,展开手中骨扇轻扫面颊。彼时,一女子身着软烟罗,身段好似柔弱无骨,恬淡娴静的脸上却闪过凶狠杀气,一转眼又变得单纯无辜起来,细声道:“殿下,您唤妾来?”
这男子正是贤王殿下,也就说三皇子曲舒珉,一伸手对她露齿笑道:“子安,过来这儿。”
子安徐徐步来,被他一把搂入怀中,爱惜地吻了吻,道:“伤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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