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原来是卿卿
作者:漂浮的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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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原来是卿卿 第一章wоо⒙νiρ
“朦胧暗想如花面,欲梦还惊断。和衣拥被不成眠……”
湖心亭的歌女按筝而歌,声音悱恻缠绵,岸边环绕的几间水阁烛火明亮,一位面容俊秀的锦衣公子随着节拍有一搭无一搭地晃着手里的折扇,神情颇是倦怠。
一曲未罢,他站起身,掸掸衣摆向小厮吩咐道:“去备马。”
“这么早就要走?”与他一起来的同伴端起茶杯喝口茶,眼睛犹盯着着前方身段窈窕婀娜的歌女。
小厮捧着折得整整齐齐的披风走近来给裴舜钦穿戴,裴舜钦习以为常地任小厮给他整理衣衫佩件,懒洋洋地回道:“腻了。”
整理完毕,小厮躬身往后退上一步,抬手恭恭敬敬地一请,裴舜钦瞧也不瞧他一眼,将折扇背在身后款款走出了水阁。
珠子茶坊向来伺候周到,裴舜钦走到门口,小厮已经牵着马在外候着了。他翻身上马,熟稔地从腰间掏出粒碎银锭,两指一弹抛向了小厮。
“多谢大爷!”小厮举手接过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裴舜钦漫不经心地一笑,一抖白玉装饰的鞍绳,也不顾及道上行人颇多,径直轻喝一声,策马而去。
红鬃马脖子上挂着个铜铃,铜铃随着马儿跑动发出一串串清脆悦耳的声响,路旁百姓隔着数丈听到铃声,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眉头,随即便向道路两旁躲闪:裴家那不成器的小公子,又不知跑去哪儿鬼混了!
裴舜钦打马奔过长街,扬起一路灰尘,街边茶坊二楼,一个少女透过致雕花的红木窗户看到这幅场景,嫌恶地撇了撇嘴,低声向身边人抱怨道:“小姐,你瞧这人!”
被她称为小姐的姑娘弯唇微微一笑。
这两人便是乔景和她的侍女访秋。
乔景的祖父乔用之致仕还乡,她便跟着爷爷从京城搬到了宣州生活。仔细算算,她已在这个湿润的南方小城呆了快两个年头。
天气炎热,乔景穿着身轻薄的藕荷色衣裙,清新娇柔得恰如一朵迎风半开的菡萏。她手搭在栏杆上,一双点漆似的眼睛仍然望着裴舜钦离去的方向。
访秋浑然不觉地关上窗户,乔景坐回雅间的凳上,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茶盅。她垂眸细思,白玉般的纤细手指一下下点在瓷杯上,琉璃灯里散出的黄色烛光斜照在她侧脸,衬得她温润细腻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不管谁见到乔景,第一反应总是妥帖二字。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手投足,她都完美地契合了旁人对于世家大族的想象。
乔景总会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可往往是在告辞后,那人才会咂摸出她的那股春风其实并没有吹到自己身上。
她的亲切温柔不是像春日从自己脸面上拂过的微风,而是像春光明媚时你向窗外远眺,看到花枝随风轻晃时心底里生出的一抹惬意。
乔景出神半晌,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放下手里的茶杯,对访秋道:“不早了,该回家了。”
访秋答应一声,走出房门去吩咐茶博士备轿,乔景独自留在房中,一手撑腮,默默想着刚才裴舜钦衣袂飞扬的样子,低头悄悄笑了。
乔景不是那种一见面就让人注意到容貌的女孩子。别人第一眼记住的,往往是她山中高士般的气度和出于良好教养的从容沉静。
至于她的相貌,则是像一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盛开的芍药,是一种让人后知后觉的漂亮。
乔景回家后本想去向祖父问安,但听得仆人禀报说晚间有急客来访,乔用之特地留言让她早点休息,不必请安,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闺房。
乔景的住所位于别院的最深处,是乔用之特地为她辟出的一间小院。院里种着一池清荷,时值暑盛,满池朱碧,娇艳婀娜煞是好看。
卧房里烛火昏然,弥漫着股清新柔和的香气,洗漱完毕,访秋在水晶帘另一边叠被铺床,乔景倚在窗前,抓了捧鱼食,饶有兴味地逗弄在她窗下聚集成群的鲤鱼。
她解开了头发,一头青丝散在她肩头,霜白的月光和黑亮的青丝更衬得她的五官玲珑致。满院风荷,波光粼粼,她感受着微凉的夜风,解了几分外出的疲乏。
“小姐,大小姐寄信来了。”
乔景的另一个贴身侍女问夏递来封书信,乔景惊喜接过,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封。她读着读着皱起了眉头,问夏见她不喜反忧,体贴地悄悄走开了。
读完信,乔景烦乱地一下倒掉手里全部的鱼食,拿着信坐到了书桌旁。
她的长姐乔星在信里告诉她,她的父亲乔景已经派人前往宣州,打算接她回家。
乔景明白她父亲为什么急着要她回家——她今年十七,是时候出嫁了。
民间流传有一句话,叫做“古有王谢,今有陆乔”。意思是本朝的陆乔二族,堪比古代的王谢两大世家,在近百年的时光里,不管局势如何变幻,或此支盛,或彼支荣,反正始终能屹立不倒。
这样的家族,维系荣耀不止靠男儿建功立业,也需要靠女儿成为与另外一个家族间的纽带,使之生息绵延。
乔景知道,按着她父亲的性格,他会为她找到一桩门当户对、无可挑剔的婚事,可她也晓得,这桩完满的婚事是为着乔家,而不是为了她。
实不相瞒,她甚至隐隐能猜到父亲的目标是谁。
乔景从未对自己的婚事发表过任何意见,她的婚事是筹码、是交易、是为了乔家的将来,这是全家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根本不需要她的意见。
其实她心里非常抗拒父亲的安排,不然她也不会在去年爷爷提出要将她带离京城的时候,平生第一次反抗父亲,跟着爷爷走了。
“小姐,可以歇息了。”访秋拾好床铺,隔着帘子催促乔景,乔景回过神,将乔星的信好放进了匣子。
榻前放着座香炉,香烟从缠枝纹的疏孔里飘出,上腾,再袅袅消散于空,乔景上床揽过轻薄的纱被,看着源源不断上扬的烟气,心里憋闷得难受。
访秋吹熄灯盏,房间倏然落入一片黑暗。乔景侧卧着,脑中想着乔星信上的字句,怎么也睡不着。
不多时外间传来了访秋平静规律的呼吸声,乔景轻叹口气,拥被坐了起来。
想也知道,祖父不会轻易让爹派来的人把她接走,而爹派来的人也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能怎么办呢?”乔景颇是烦恼,一边觉着非走不可,一边觉着哪怕拖延个十天半月也好。
一阵风吹响了悬在檐角下的铃铛,清脆空灵的铜铃声传入耳朵,裴舜钦从长街打马而过的身影从脑海闪过,乔景的心一下跳得又急又响。
如果我嫁给裴家二公子呢?!
她忽然没来由地想到此处。
“不行!”她马上否决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却怎么都不能将这个念头真正抛之脑后。
她为什么不可以嫁给裴舜钦?
裴家虽不比得乔家,但也是个诗书相传的清白人家,只要她在父亲的人到之前嫁进裴家,她爹就算再不满意,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与其嫁给一个她连面都没见过的王孙公子,然后在深宅大院里背负家族的命运过一生,还不如赌一把,去选择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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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原来是卿卿 第二章
踏过金梁桥,便是知州宅邸。裴舜钦一路冲到家门口,守在侧门的书童阿九听得熟悉的马蹄声,连忙一脸如释重负地迎出门来。
“少爷,你可总算回来了!”
裴舜钦下马将缰绳扔给阿九,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怎么回事?”
“主母吩咐了,说少爷您回来,就请马上去明月楼。”
裴舜钦心一沉:母亲对他向来惯使,现下特地要阿九守在门口吩咐,想是家中出了事。
刚被夜风吹散的烦闷去而复返,裴舜钦加快脚步往明月楼走去,路过偏厅,他瞧见前头烛火通明,隐隐传来低沉严肃的交谈声,心里悄默打起了鼓。
刚迈进明月楼,他就被迎面扑来的热浪烫得呼吸一滞。
裴舜钦的母亲张氏年近五十,鬓发间已然有几缕银丝,但因着身材高挑挺直,倒也不见几分老态,她在书柜间翻找书信,脚边还放着一个烧着的火盆。屋里门窗虚掩着,火盆一点,颇是炎热。
裴舜钦唤声娘,专心致志的张氏吓得肩膀一耸,回头见是玩闹回来的小儿子,松了口气。
“你又跑去哪里胡闹了?瞧这一头一脑的汗!”她拉着裴舜钦在厅中坐下,打发侍女去取天井里冰了半晚的果子。
母亲还笑得出来,裴舜钦放心不少,立时没正形地靠在了椅背上,懒散问道:“干嘛急吼吼叫我过来?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翻什么呢!”
裴舜钦语气不甚恭敬,张氏也不在意,她压低声音,悄悄儿地同他说:“你父亲的旧友苏大人被人弹劾了。”
苏大人被弹劾跟他有什么关系?裴舜钦饮下一大口茶,无所谓道:“所以呢?”
“你这个榆木脑袋!”张氏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声音又低了三分:“苏大人被停职下狱了,现在你懂了吗!”
“下狱?”裴舜钦大吃一惊,坐直了身体。
本朝刑不上大夫,苏大人作为侍读学士能被人弹劾进大理寺问审,想来犯的是大罪。
张氏道:“苏大人被人捉住文章里的错处狠狠参了一把,圣上雷霆大怒,下令彻查此事,你父亲与他有书信往来,也被牵连其中。”
“这也没什么要紧。”裴舜钦打断他娘,“这世上不会再有比爹还要小心谨慎、忠君爱国的人了,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也不可能在信里说一句以下犯上的话,您就放心吧!”
裴舜钦言语间对裴由简多有不敬,张氏心生不悦,想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子,又念着难得和他说一回话,最后只是避重就轻地叮嘱道:“京城派来的按察使有你父亲和大哥应付,也用不着你去做什么。我叫你来就是要叮嘱一点,非常时期,你仔细敛些,别出去惹是生非。”
“知道了。”裴舜钦不耐烦地答应一声,不等张氏再说话便起身告辞。他脸色有些难看,张氏以为他为着不能出去玩不高兴,也不甚在意。
裴舜钦悻悻走出明月楼,院子里蝉声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烦意乱,他走到后花园的小池塘,弯腰随手捡起块石头,用力往池面一扔。石头咕咚一声入水,蛙声停了一瞬,响得更加欢快。
他虽纨绔,却也明白苏大人下狱应该不只是因为说了错话。
朝中新旧两党争斗不断,他的父亲裴由简被排挤出京,辗转十年,任地离京城越来越远。如果再牵连进党争,裴家无权无势,下场只会比上次更惨。
裴家烧得了别人寄给他们的信,管不了自己寄出去的信。空口都能编出三分流言,更何况有白纸黑字在手。新党来势汹汹,决心要趁这次机会剪除羽翼,谏文弹劾信一篇一篇地往上呈,事情往最糟的情况一路狂奔。
按察使到宣州后没几日,京上就下发了一纸令文,令裴由简将知州一职暂时交由通判代理。通判代理州务后,每晚点卯似地往乔府跑,与乔用之商量州内事务应该如何处理。
宣城的达官贵人都住在城东,乔用之还乡后将宅邸置在城西,不愿来往酬酢的用意不言自明。
通判每天厚着脸皮,不辞辛劳地横跨整个宣州城前来谒见,实在不是因为他无能,而是因为苏大人一案说到底是个党派之争。
乔用之十七岁入仕,历经四朝,终以太师致仕,得封温国公。他的长子乔襄现正官拜参知政事,深受当今宰执岑安的器重。
如今乔襄在京中力排众议帮助宰相岑安推行新法,而世人皆知,乔用之曾在朝堂上公开反对过岑安提出的新法,并与之数次论战。
裴由简当年因为反对岑安的主张被排挤出京,而且关系七弯八绕地算下去,裴由简还算是乔用之挚友的得意门生。
情由复杂,稍微处理不当便会招来无妄之灾,通判亦步亦趋,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
这晚乔景将燕窝羹送去祖父书房,听下人说通判还未离去,便坐到分隔书房与内室的屏风后安静等待。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通判一件件禀报州事,心里只是想着燕窝羹再放下去就要凉了,得着人去温一温。她双手握住温热的燕窝盅,等得有几分不耐烦。
“下官今日接到大理寺谕令,要求即日押解裴大人至京,询问苏大人案情相关。”
裴由简一个文官要进大理寺?!
乔景听得这个消息震惊万分地站起身,一个失手打翻了燕窝盅。瓷盅落地发出声巨大的声响,屏风的那一边一下没了声息。
“景儿?”乔用之吓了一跳,扬声询问乔景。
乔景回过神,捏住有些发颤的双手,持重回道:“不必在意,我不小心摔了碗罢了。”
乔景的声气有些不同寻常,乔用之扫过眼案头上摊开的令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小小插曲,通判没有放在心上,他继续道:“乔老,京上既已下发令文,那下官明日便安排人手送裴大人上京?”
房里的下人忙着拾一地碎片,甜热的香气弥漫开,乔景屏气凝神地立在屏风后听祖父的回应,不知不觉将手里的帕子绞成了一团。
“裴大人到此地后政绩颇显,深受百姓爱戴。苏案尚未水落石出,贸然将裴大人押解上京,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非议。”
听到乔用之如此说,乔景吊着的心砰然落地。
小小通判可不敢私自扣押大理寺下发的通牒,他试探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乔用之拿起文书,笑道:“事关重大,老夫暂且留下这份文书。若是京上有人问起,通判直说便是。夜已深了,通判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请回吧。”
乔用之发了这话,通判识趣地不再多问,当即告辞回家。书房里只剩乔用之一人,他清清嗓子,向后慈爱唤道:“景儿。”
乔景绕过屏风缓步走到前面,乔用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想起刚才的失态,有些发窘,脸上浮起了片红云。
乔用之晃晃手里的文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乔景轻咬下唇,没有正面回答爷爷的问话,而是问道:“爷爷打算怎么处理裴大人?”
乔用之心头闪过丝玩味:他这个孙女儿向来对政事不感兴趣,此时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裴由简的处置来了?
乔景表面镇定自若,眼中却隐隐有几分期待,乔用之心里有了几分思量,便说:“大理寺下发的牒,我也扣不了几天。”
祖父的态度突然反复,乔景心头咚咚敲起鼓来,她急道:“但您刚才不是对通判说裴大人深得人心,不好用重刑吗?”
“我说有何用?”乔用之悠然一笑,提点道:“景儿,我已经致仕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扣下文书?
乔景不解望向乔用之,乔用之看着她谆谆道:“景儿,你实话告诉爷爷,你是不是什么时候结识了裴家人,所以今天才会想要帮裴大人一把?”
乔景的确是因为裴舜钦缘故才会想帮一下裴家,乔用之这话戳中了她最隐秘的心思,她摇摇头,脸却欲盖弥彰地红了。
乔用之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不自在。
“景儿,你有事情瞒着爷爷。”
“没有……”乔景细声细气地反驳,脸更红了。
她的神色明明就在说有,乔用之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景儿,你不说实话,我没法帮你。”
在乔用之面前撒谎绝无可能,乔景垂眸避开祖父威严审视的眼神,忽而觉得紧张不已。
她对裴舜钦的喜欢由始至终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从没想过要告诉别人。可如今纵观全局,整个宣州城除了乔用之,再没人能保下裴由简。
“爷爷……”她低低说着,迟疑看了眼乔用之,乔用之用眼神回应鼓励她继续往下说,鬼使神差地,她跳得急促的心一下就平静了下来。
“我想嫁给裴舜钦。”
她以极冷静的口吻说。
乔用之大睁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乔景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能顺畅地说出那句话,可话出口的一瞬,这些天来积压在她心头的烦乱和感伤倾泻而出,让她感到种莫可名状的轻松。
“我想嫁给裴舜钦。”
她温和而坚定地又说了一次。
郎君原来是卿卿 第三章
乔景动心,不是因为裴舜钦潇洒不羁地从长街打马而过,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为他动心了。
六岁时,她陪乔用之去参加白大人的七十大寿。大人们应酬往来,她百无聊赖,乔用之便让乔若带着她去后面的花园打发时间。
那年乔若九岁,正是招猫逗狗一刻闲不着的年纪,兄妹俩一路斗嘴一路逛园子,走了半晌,乔景累了,好不容易寻了个秋千休息。
乔若催促乔景快走,乔景不乐意,赌气让乔若要走自己走。乔景话冲得很,乔若也起了脾气,两个小孩儿争执几句,乔若当真将她撇在原地,扭头走开了。
乔景为着自己的小小尊严没有跟上去,等她气鼓鼓坐了好久,气消了想要回去找乔用之告状,结果往回走过两个岔口就迷了路。
春日百花盛开,院子里花团锦簇,到处是绿油油的一片,她无头苍蝇般在园子里乱撞,兜兜转转走到满头大汗也没碰见一个人。
乳母讲过的神怪故事一件接一件跳进脑子,乔景频频回头,唯恐花妖狐怪从背后扑上来将她抓走。她越走越快,最后躲到株海棠树下,整个人屈成一团瑟瑟发抖。
一派明媚的春光里,她紧靠着树干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住,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吓得起眼泪,蹭着树干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完了完了,妖怪来抓我了。”
乔景绝望想着,双手扒住树干,谨慎地伸头看向了花树的另一边。还没看清什么,一枚石子朝她射来,将将从她脑袋边蹭过。
“喂!小心!”
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公子一边嚷,一边急忙从杜鹃花丛里钻了出来。小公子唇红齿白,穿着身已经被他搞得皱巴巴的月白绸衫,看到自己差点闯了大祸,表情后怕不已。
“怎么是个人?”他甩着手里的弹弓,嘴硬地抱怨。
乔景呆愣愣站着,小公子纳闷地嘟囔声,走到她面前挥了挥手。
“喂?”
乔景回过神,捂住眼睛哇的一下大哭出声。
“喂,你别哭啊!”小公子吓得一抖索。
乔景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别哭!别哭!别哭啊!”
小公子说了半天毫无效果,只能拉着她胳膊认错,乔景一别胳膊,转了个方向,眼泪仍像跟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你打我!你打我行吧?”小公子抓起乔景的手往自己身上打,乔景想要甩开,他涎皮赖脸地拽住,就是不放手。
乔景怯生生看小公子一眼,小公子抓住这一眼,从腰间扯下个蝈蝈笼递到了她跟前。
“你看这个!”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奇心瞬间压倒了恐惧,乔景脸上挂着泪珠,一瞬不瞬盯着小公子手里的蝈蝈笼。
“看!”
小公子打开蝈蝈笼,一只青翠的蝈蝈从筒里探头探脑地爬出来,甚是健壮威武。
乔景向来怕这些东西,她大叫一声,扬手打翻了蝈蝈笼子。蝈蝈落到地上蹦上片草叶,立时和周遭容为了一体。
“喂!”小公子气急败坏地大嚷一声,马上趴在地上找已经蹦得无影无踪的蝈蝈。
他趴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模样煞是好笑,乔景心怀歉疚地看着看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公子不高兴地抬头看向她。
“对不起。”她赶紧道歉。
小公子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着的草叶,垂头丧气道:“算了,你我扯平了。”
“舜钦!舜钦!”
凉亭那边遥遥传来位少年的声音,小公子一吐舌头,当即向乔景告辞:“我哥叫我,我得走了。”
乔景好不容易碰到个人,听得他要走,忙拉住他衣袖急道:“你别走,我……我找不见路了!”
“找不见路?”小公子一皱眉头,“你走丢了?”
乔景连连点头。
“裴舜钦,你给我滚出来!”
少年带着恼怒的声音越来越近,小公子犹豫一瞬,拉起乔景就走。乔景懵懂地由他拽着,在花园里转来转去,没一会儿就拐到了主路上。
“阿嬷!”
乔景看到阿嬷一脸焦急地往园子里走,身后还跟着臊眉耷眼的乔若,眼睛一亮,马上跑过去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唉呀,小姐!”阿嬷一把将她抱起,谢天谢地地谢个不住。
“你怎么找到路的?”乔若问她,她劲地扭头从阿嬷怀里往后张望,这才发现身后已经没了人影。
乔景心里莫名闪过丝失落,她圈住阿嬷脖颈,没好气地对乔若道:“你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