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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原来是卿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漂浮的行灯
她就是一个持着刀,却把刀尖对准自己的人。
就譬如刚才裴舜钦没发火之前,她能不顾忌地宣泄自己,可她一旦意识裴舜钦真的恼了,就会把那把刀刺向自己,像这样难过极了还要蜷成一团哭。
很多人犯了错,都会有意无意地将手中的刀指向别人,所以有时候裴舜钦会佩服乔景,觉得她其实很强大。
“好了,不哭了。”他拍着乔景的背柔声轻哄,想要拉开她紧紧抱着膝盖的手。
乔景满面泪痕地挣扎了一下,裴舜钦不肯松手放她继续一个人哭,她啜泣一声,无助地抱住了裴舜钦的腰。
裴舜钦背上的肌肉僵硬一瞬,即便叹息一声,轻轻抱住了乔景。





郎君原来是卿卿 第三十二章
乔景头晕脑胀地抱住裴舜钦,偎在他怀里闷声大哭,裴舜钦抱着她,像哄小猫儿一样轻捏着她的后颈安慰。
乔景哭得累了,声气渐弱,裴舜钦垂眸看向怀里哭得眼圈红红,鼻尖红红的姑娘,扯起袖子上还干净的地方小心翼翼给她拭去了还挂在脸上的眼泪。
乔景闭着眼睛,像是疲力竭地睡着了,只是偶尔一抽一抽的肩膀还在说明她睡得并不安稳。
裴舜钦拨开乔景贴在颊边被眼泪浸湿的散发,这才发现胸口的衣裳已经濡湿了一大片。
“怎么就这么能哭呢?”他苦笑着想。
时而有一缕月光从马车的窗户撒落,裴舜钦就着幽白的光静静看乔景的脸,越看越觉得她明明白白就是个女孩子。
他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被她骗这么久。
乔景眼睫湿漉,犹承着晶莹的泪珠,她许是觉得冷,稍稍动了动便向寻热一般偎向裴舜钦怀中,脑袋靠在他胸前蹭蹭,复又归于了平静。
乔景神态安然,没有一点防备,裴舜钦却因为她这个细琐的动作心底漾起了方奇怪的感觉。
他安慰乔景是出于情谊,但一切静下来之后,他却忍不住开始心猿意马。
手下柔软纤细的触感,贴在身上感受到的若隐若现的曲线,绵长而带有酒气的呼吸,这些起初裴舜钦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在马车的徐徐颠簸中,一点一点不可救药地放大,直到让他的心在这个霜冷的夜晚跳得格外热烈。
裴舜钦想放松手,至少和乔景离得远一点,但乔景好像不愿意,她固执地抱紧他,就像是生怕他被人抢去了一样。
裴舜钦哭笑不得,只得由她抱着。
车夫一声长吁,马车缓缓停稳,裴舜钦掀起车帘往外一探,见车夫将车停在路口,便问:“怎么不进去?客栈还在里面。”
车夫面露难色,小心赔笑道:“不是小的不想进去,是时候太晚,大路已经不让通行,小的只能送到这儿。”
既然如此,裴舜钦只得下车。
乔景又醉又困,裴舜钦见她完全走不动道,衣摆在地上拖来拖去的沾灰,无奈叹气一声,抄着她膝盖将她抱了起来。
车夫没见过两个男子如此亲密,脸色一时间纷呈。
“看什么!”
裴舜钦一眼瞥见,恶狠狠地质问车夫,车夫怕惹祸上身,赶紧驾车掉头溜了。
街口离客栈大约百步远,裴舜钦抱着乔景走过寂静无人的长街,乔景歪头躺在他怀里,煞是稳便自在。
墨蓝天穹一弯残月如勾,伴在月亮旁的是一颗摇摇欲坠的孤星。浅白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裴舜钦蓦地想起了他上次这样抱乔景的情形。
他现在总算是懂了为什么她不肯让他碰到她的脚,不肯伏在他背上,还有……,为什么她的腰又细又软,而她轻盈得像一根羽毛。
“小骗子。”
裴舜钦对着茫茫夜色抱怨,轻缓的声音消散在深夜里朦胧徘徊的雾中。
走到离客栈几步远的地方,裴舜钦放下乔景,将她架进了门。
毕竟在别人面前,乔景还是个男子。
守夜打瞌睡的小二听到声响醒来,对酒醉晚归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他赶来想帮着裴舜钦将人送进房里,裴舜钦却一皱眉头,拦住了他的手。
“不用了,你去打两盆热水就行。”
小二答应一声,不做他想就去忙自己的了。裴舜钦拖着乔景往二楼走,乔景被台阶磕绊得悠悠转醒。
她斜觑一眼裴舜钦,有气无力地问:“这是哪儿?”
“客栈。”
裴舜钦言简意赅地回答,不想乔景听着竟用力挣起来,大声抗议道:“不是说不回来吗!”
老天爷,她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深更半夜,裴舜钦可不想被吵醒的客人暴打,他哀叹一声,赶紧伸手捂住了乔景的嘴巴。
“你小点声!”他凑近乔景耳边低声警告。
裴舜钦只顾着叫乔景不要发出动静,一时没留意手上力气下得重了,乔景被捂得透不过气,掰着他手挣扎不开,便急得咬了一口。
“嘶!”
裴舜钦虎口猛然一痛,条件反射般放开了乔景。他气恼地一甩手,乔景失了支撑,两脚又在楼梯撞来撞去,顿时失了平衡向前栽倒。
裴舜钦救之不急,眼看乔景就要在台阶上磕个头破血流,恰巧住在二层端头的岑寂打开房门,见到这一幕,马上伸手扶住了人。
裴舜钦和岑寂对视一眼,皆是心有余悸。
乔景软塌塌地顺着岑寂手臂往下滑,裴舜钦立马一步跨上前将她抓到自己身后,客气地朝岑寂笑了笑。
岑寂披着外衣,显是被两人方才在外面的动静扰醒了。
岑寂打量眼脑袋抵在裴舜钦背后的乔景,皱眉问道:“乔兄喝醉了?”
裴舜钦不着行迹地把乔景往自己身后又藏了藏,搪塞笑道:“也没喝几杯。”
他想起宋衍一事,便故作无意地伸头向岑寂房里望。
“宋师兄呢?他被吵醒了没?”
岑寂从容转身带上房门,淡淡回道:“现在还没有。”
现在还没有的意思便是如果是裴舜钦再不走,宋衍就有可能起来训人了。
裴舜钦正想岑寂是在说实话还是在诈自己,就被乔景从后面重重扯了把衣服。
罢了,还是先把背后这个缠人解决了再说。
“那我们不打扰你了,你好生休息。”他笑着对岑寂说。
“嗯。”岑寂点了一点头。
乔景还在不知好歹地乱抓裴舜钦衣裳,裴舜钦一把制住她双手,又向岑寂道:“既然没吵醒宋师兄,就别给他添堵了。”
宋衍那性子要是知道乔璟不仅深夜晚归,还喝得酩酊大醉,必定会借题发挥。
好在岑寂是个识趣的。
“我知道。”他淡漠答应,回房关上了门。
裴舜钦长吁一口气,半拖半拽地将乔景运回房安置在了床上。乔景歪歪斜斜地躺着,翻身抱住了枕头。
裴舜钦见她穿着长靴睡不舒爽,本想帮她脱掉靴子,但略一想想,即便作罢。
既然她要演,就让她演到底好了。
小二敲门送入盆热水,裴舜钦拧好一方热帕,开始给乔景擦脸。
乔景脸上满是凝结交纵的泪痕,裴舜钦轻轻擦过,见帕子上沾了些许炭似的黑灰,一时有点儿疑惑。
他再仔细往乔景脸上一瞧,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是他无意中擦掉了乔景一边的眉毛。
乔景一边眉毛娟细如新月,一边眉毛凌冽似剑锋,半张脸娇柔,半张脸英气。裴舜钦轻轻抹掉另外一边的眉毛,没了修饰,乔景的一张脸素净白皙,在烛光下莹润得如一团蓬松的雪。
这时裴舜钦再仔仔细细看乔景的脸,感受无他,不过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不过腮边因酒气而氤氲出的两团红云为乔景平添了几分娇憨妩媚,她便不似清净的白荷,而更像是白中带粉,欲放未放的碧桃花了。
“长得还挺好看。”裴舜钦悄咪咪想。
他起身给乔景盖上被子,打算自去拾休息,起身想到一处,不由回头又看了看乔景的脸。
她这个样子,但凡不是个瞎子便都能看出是个姑娘。明儿起床她知道自己给她擦了脸,岂不是又要疑神疑鬼?
不过脸擦都擦了,他总不能抹把灰在她脸上吧?
有了!
裴舜钦想到个主意,坏坏一笑,快步走到了桌边。
乔景尝着白桃酒入口香甜,以为那酒不甚醉人,便饮了不少。她懵懂一夜,第二日一早昏沉睡醒,睁眼见到窗边透出的熹微天光,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她头疼欲裂,挣扎着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身上也处处酸疼。她呆坐着回想半晌,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夜是怎么从熙春楼回的客栈。
脑袋里疼得像是有把细锥在钻,乔景捏着眉心揉了揉,放下手瞧见指间一团墨黑,怔了一瞬,即便一把掀开被子冲向了摆着铜镜的桌子。
镜子里明晃晃映出一个花脸猫,乔景霎时气得浑身发抖。
“裴舜钦!”
她忿忿大嚷,搓了把帕子赶快抹去脸上的墨痕。
裴舜钦被乔景吼得一个激灵惊醒,惺忪看见她搓着脸蛋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什么!”乔景越发火大,恨不得一盆水泼向裴舜钦。
裴舜钦闲闲打趣:“我画的不好看吗?你这么急着擦掉,真是枉了我一番心意。”
他说罢还故作惋惜地长叹一声,乔景洗净了脸,听得他这话,气得不管不顾地将湿帕子啪的一下甩了过来。
裴舜钦轻松接过,笑得更是无赖得意。
乔景闻见自己身上的酒气,颇是后悔昨天跟着裴舜钦胡闹。她从包袱里翻出件干净衣裳,一把拉开床前的屏风,一边快手快脚地换衣裳,一边责怪裴舜钦道:“都怪你昨天把我带去那种地方!”
自她与裴舜钦划好楚河汉界后,裴舜钦便当真老老实实地呆在屏风那边,从没有一回逾矩。时间一久,她放下了戒心,穿衣洗漱也不会再特地避开裴舜钦。
她却不知昨夜她已经露了馅。
裴舜钦看着这习以为常的一幕,饶是屏风遮得严严实实,心里仍是浮起了点儿异样的感觉。
原来一直以来屏风遮住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喜好,而是一抹窈窕艳色。
“那什么,我去叫人打点热水来洗漱。”
他不自在地找个理由,匆匆走出了房间,刚一带上房门,就与同样刚好出门的宋衍打了个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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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裴:来啊,对着演啊!




郎君原来是卿卿 第三十三章
裴舜钦见宋衍穿着昨日那身竹青色的衣裳,心下冷笑一声,故作关切道:“宋师兄昨夜睡得可好啊?”
宋衍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匆匆下楼了。
怕不是今早才从哪个温柔乡回来的吧?裴舜钦鄙夷想着,身后的门吱呀一声,乔景走了出来。
裴舜钦挡在门口,乔景一拍他肩膀,疑惑问道:“你不是去要热水了么?”
裴舜钦想着为自己平反,一把将乔景拉到栏杆边,将宋衍指给她看,“你看,他昨天穿得就是这身衣服,我绝对没看错。”
裴舜钦如此坚定,乔景不禁也有了几分动摇。她迟疑道:“但是宋师兄实在不像是会寻花问柳的人。”
“去那儿的人会把寻花问柳四个字写在脸上吗?”裴舜钦没好气地反问。
乔景犹记着昨夜他进熙春楼时那行云流水般的熟稔举止,她凉凉道:“我看你脸上就写的挺明显。”
“你!”裴舜钦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外强中干地撂狠话,“行,口说无凭,我不怪你不信。不过你等着,我迟早要掀开宋衍那厮的真面目!”
“那小弟就恭候咯。”乔景不留情面地揶揄,懒得再搭理裴舜钦。
吃过早饭,一行四人先回书院交差,再向同学分发用具,等一趟全部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昨夜没睡好,又爬了几个时辰的山,裴舜钦和乔景疲累不堪,回到寝舍时皆是一脸倦色。
裴舜钦摊在床上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待要小憩一会儿,又总听得断断续续的叮咚乐声,搅得他每回刚有了点睡意就被吵醒。
“谁在这时候弹琴啊!”他不满地拿枕头捂住耳朵抱怨。
乔景本已睡得迷迷糊糊,这下被他这声嚷吵得心头一跳,一下也睡不着了。她侧耳细听,分辨出一曲《蕉窗夜雨》,便说:“是显卿。”
啊,是了。
裴舜钦想起前几天辛九山说过他有一擅长琴乐的好友即将游历至此,他要特意将他请上山来给学生们指点一二。
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了‘显卿’二字身上。
显卿是韩缙的字,乔景显然是和他关系很好,才会这么亲密的称呼他。
裴舜钦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便阴阳怪气道:“怎么从来只见你喊我大名,没见你叫我则安的?”
乔景不妨裴舜钦将话忽然拐到了这儿。
她自然知道裴舜钦的表字是则安,不过她觉得她做不到以喊韩缙显卿的心态去喊裴舜钦。
她对韩缙是明月青山两两相照的友情,对裴舜钦总是含了分难以言说的亲密,做不到那般坦荡。
能互相以小字相称的关系,除开好友,便是夫妻,因着两人间暧昧的关系和裴舜钦对她的抵触,她便一向是生硬地唤他全名了。
乔景沉默着不说话,抬手轻轻贴上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
裴舜钦饶有兴味翻身望向屏风,问道:“你的字是什么?”
“我没有。”齐朝女子向来不取小字,乔景眼神一黯,如实回答。
裴舜钦问完才想到这一茬,他有点懊恼,便说:“没有就没有,横竖不过就是一个称呼。”
裴舜钦向来逮着机会就嘲笑人,今日他这般善解人意,乔景倒觉得奇怪了。
“你是又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吗?”她狐疑地问。
裴舜钦反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不过说起有事相求,他倒真的想起了件已经被他忘到了脑后的事情。
“你琴论写好了吗?”他态度颇好地问乔景。
果然!乔景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琴论明天就要交,你不会一个字都没写吧?!”
“这不是最近忙嘛……”裴舜钦心虚地给自己找补。
辛九山治学严谨,向来是写不出百字的文章,那便抄千字的书。乔景想着每回裴舜钦被罚,自己就得跟着点灯熬油,便强打神,将裴舜钦从床上拖起来摁到了桌边。
“写!”
她不容商量地将一管笔塞到了裴舜钦手里。
裴舜钦要是能写还会捱到这个时候?他为难看一眼乔景,挣扎道:“我实在是于乐理一道一窍不通,不如我们现在就商量商量等明天要抄的书罚下来了,你能帮我抄多少。”
哪有这样不战即逃的?
乔景恼火催促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写!”
“我写不出来!”裴舜钦破罐破摔地将笔往桌上一摔,“昨晚好歹是我把你扛回了客栈,你不要谢谢我么?”
乔景轻嗤一声,甚是鄙夷,“用捉刀来谢你?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那你还好意思咬我呢!”裴舜钦不甘示弱地反击,举手将伤口凑到了乔景跟前。
乔景完全不记得昨天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此时见裴舜钦虎口处明晃晃一圈整齐的牙印,一张脸立时红了个透。
“是我咬的?”她羞愧地问。
“不然呢?”裴舜钦白她一眼,闲闲道:“不是你,还能是小狗啊!”
你才是小狗!
乔景气得重重打一下裴舜钦,想着以后再也不饮酒了,认命坐在了桌前。
“乐者,司音也……”
她捂住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念,裴舜钦心头一喜,赶忙将她的话抄了下来。
辛九山交游甚广,与许多文人雅士都情谊匪浅,所以书院的学生们跟着沾光,三不五时便有大儒上山布道讲学。
他这回请来的琴师声名斐然,曾被圣上特地请进宫中奏乐。韩缙醉心音乐,这回听得有名师指点的机会,便练习得十分勤奋,有时到了深夜还能听到他从他房中传出的叮咚乐声。
琴师如约而至,辛九山将众学生召至书院后山的听溪亭,按着古礼在石上盘膝而坐,依次奏乐让好友品评。
高山流水,炉香氤氲,琴音清越,端是幅众学子一心向学的清雅画卷,裴舜钦却只觉冻得慌。
一人一曲,琴师的点评或是寥寥几句,或是长篇大论,总之但凭心意。裴舜钦也没出风头的意思,他手揣在袖子里挨时间,轮到自己时按部就班地弹完一曲,便当作应付了。
不想琴师听罢,却是从容笑道:“不错,爽朗疏阔,难得是赤子之音。”
裴舜钦弹的不过是一首入门者都会的简单曲子,没想着会得到夸奖。
“先生谬赞。”他客套地拱手道谢。
琴师笑着一点头,将目光移向了坐在裴舜钦下首的韩缙。韩缙膝上放着把长琴,看到琴师望向了他这边,欣喜腼腆地将身体又立直了些。
“请。”琴师抬手一请,闭上了眼睛冥听。
韩缙起势拨弦,一声悠扬,再一声却是尖锐嘲哳,突兀至极。
裴舜钦被这声儿惊得五官乍然皱在了一处,众学生同时望向韩缙,韩缙显是没想到会出岔子,慌忙摁住断掉的琴弦,将琴音闷住了。
“你弦上太紧了。”
琴师扫一眼韩缙的琴,表情有几分不悦。韩缙惶恐不已,白净斯文的脸红得几欲滴血。
“学生,学生……”他嚅嗫几声,声音越来越弱。
琴师长叹一声,扼腕道:“可惜了你手上的这把好琴。”
韩缙低着头捏紧琴身,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韩缙不是这么粗漏的人,裴舜钦直觉有人作怪,他一眼扫过在座众人,见一唤陆可明的学生在幸灾乐祸地憋着笑,心下当即了然。
如果说他是纨绔,那这陆可明就是个恶霸。
陆可明出身将门,是抚远侯陆渊的儿子,当朝皇后陆婉的侄子,标标准准的皇亲国戚。
这人性子张扬跋扈,书院谁人见了都要避让三分。
裴舜钦正想着着韩缙与陆可明素无来往,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就见乔景抱琴而出,仗义走到了韩缙跟前,当着众人面坦荡将琴递给了韩缙。
“显卿,你用我的琴。”
韩缙惊愕抬头,讷讷没有反应,乔景不管身后众人交头接耳,朝韩缙宽慰一笑,抱过他的琴,将自己的琴硬塞给了他。
裴舜钦悄然看向陆可明,果不其然看到他沉下脸,眸中透漏出了一点戾色。
得,这傻姑娘可算是惹上了个麻烦。
琴师细细看了会儿乔景的琴,讶然道:“绿松焦尾,这可是名琴。”
乔景不卑不亢地向琴师一礼,“无谓名琴,清音难遇,总之韩兄配得起这琴。”
乔景神色从容,琴师玩味一笑,爽快道:“你多方回护,倒似与这学生有高山流水之谊。那老朽便听一听这学生所奏是否配得上你这番心意。”
乔景闻言回首鼓励地看了韩缙一眼,韩缙面露感激之色,庄重摆好了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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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原来是卿卿 第三十四章
乔景的琴是七岁初学琴时乔用之送她的,韩缙一拨弦,琴音温劲沉细,颇有古韵。
乐音泠泠,水声潺潺,韩缙屏息而奏,用琴音给众人描出了幅秋窗夜雨图。溪声潇然,如深夜寒凉的雨,而琴声清脆伶仃,则似打在书窗外宽大芭蕉的雨声。
一曲既罢,余音久而不绝,不必琴师说好,众人也都晓得他是弹得好的。
琴师默然半晌,说:“磨砺多载,可成大家。”
韩缙得到这个评价喜出望外,他感谢过琴师,将琴交还给了乔景。
琴师上完课,中午便下了山,午间休息,乔景和裴舜钦在寝舍休息到一半,突然听得外面传来阵叫骂吵嚷,好奇伸头往外一看,竟看到韩缙涨红了脸和陆可明厮打了在一处。
韩缙从没和人和人红过脸,更遑论与人动手,乔景大吃一惊,赶紧跑上前去帮着人一起将两人分了开。
“陆可明,我知道是你!”
韩缙激动大嚷,若不是有大家摁着,只怕已经朝陆可明又扑了上去。
陆可明脸颊红肿,嘴唇上沾着点血迹,像是被人一拳打在脸上被牙齿磕破的,他耀武扬威地一瞪眼,嚣张道:“是我紧的,那又怎样!你天天晚上吵爷,爷没把你琴砸了就算是给你脸了!”
青崖书院的学生温良恭俭让,天天就比着谁更上进谁更谦虚,实在是没劲透了,这回难得大打出手,裴舜钦吊儿郎当地抱手靠在门边,唯恐错过了什么场面。
陆可明可不是个挨打不还手的主儿,他舌尖一顶刚才被韩缙揍到的地方,痛得鼻子一抽,怒火顿时烧到了八丈高。
“你们给我让开!”他一扶脑袋上歪斜的玉冠,气冲冲地推开了劝着他的两个学生。
陆可明向来跋扈,拦他的学生被他甩开,也不敢再去拦。陆可明冷笑走到韩缙跟前,攥起拳头转了转手腕。
“敢打爷,你活腻歪了!”
他卯足力气朝韩缙脸上挥去,正欲叫他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老拳,手臂忽然就被人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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