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原来是卿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漂浮的行灯
既然陆可明都这么发话了,之前顾虑那人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是识趣笑道:“你们说的对,是我多虑了。”
裴舜钦默然听完,暗暗骂了句他妈的。
人都说最毒妇人心,他看黄蜂尾后针也还是比不上这三人的心毒。
乔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要是真被陆可明这样撞破,只怕连寻死的心都要有了。
他自然是不敢将浴室里听到的原话说给乔景听,不过乔景听完他删删减减的话,仍是气得脸都白了。
“好得很,这就是抚远侯教出来的好儿子。”她怒极反静,冷笑一声讽刺。
裴舜钦一愣,不知道她怎么开始操心起了陆渊养儿子的问题。
他却不知乔陆良家结怨已久,乔景犹记着当初陆渊急不可耐地跟着岑安落井下石,逼得她祖父不得不辞官归隐的事情。
朝中风云诡谲,乔景即使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也很明白此时己盛,彼时他荣,时移势易的道理。
陆可明仗着陆家一时风头无双胡作非为,这笔账她便且先记下,待日后再百倍还之。
“你今晚别去了。”
裴舜钦劝乔景,乔景拧眉一忖,轻而坚定地说了个不。
裴舜钦讶异看向乔景,乔景沉静看他一眼,附向了他耳边。
乔景一直都知道陆可明在院里私设赌局,平日她不说不过是觉得这事儿与她无关,她犯不着去找麻烦,可今日陆可明算计她到如此,她也不必再跟他讲客气了。
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与裴舜钦听,裴舜钦听罢,迟疑看她一眼,“你真要如此?”
裴舜钦和宣城的狐朋狗友厮混时深谙一点,那便是大家互相糊弄才能安稳做个吃喝玩乐的朋友,你要认了真,别人反倒会对你敬而远之。
辛九山绝不会容忍学生在书院里赌钱玩乐,等这事儿扬到明面上,参赌的学生被赶下山,莫说陆可明,恐怕其他人也要与乔景不共戴天了。
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这儿的学生几乎都出身于官宦巨富之家,她这样做不仅是不给别人留退路,也是不给自己留退路。
裴舜钦久久没个明确的答复,乔景有些失望,叹口气道:“你不帮我,那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我可没说不帮你。”裴舜钦马上扬眉否认。
他虽然觉得乔景这个法子有点儿激烈,但设身处地想一想,她一个姑娘差点被陆可明用那样下作的法子欺辱,莫说只是还以颜色,就是一刀捅了他也是应该的。
乔景原以为裴舜钦是不想跟她一起得罪人,但他又说要帮,她迷糊了,便问:“那你这是……要帮我吗?”
裴舜钦抿嘴想了想,说:“帮可以,但是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裴舜钦认真问她道:“你家里真的只是个开绸缎庄的么?”
乔景愣了。
一个人的行为举止,为人处事,总会或多或少反应出他的家世背景,比如宋衍出生于一个家道中落的名门大族,便一心只想着出人头地重新光耀门楣。韩缙从小由母亲和姐姐养大,性格便温柔宽容,但是优柔寡断。
裴舜钦自觉看人眼光不差,一般出身商贾家的儿子,就算是从小家境优渥,读圣贤书长大,也多少会长于计较,这份计较不是说银钱上的计较,而是会下意识地权衡得失。
但观乔景平日所为,却向来没有这份计较。
而且她理应清楚,就算乔家富可敌国,钱财也难于权势匹敌,陆家权势滔天,想让一家绸缎庄经营不下去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她仍是处处对陆可明不屑一顾,似是完全不在乎惹恼了陆可明可能会对家里带来影响。
要么是乔景太傻,要么是她的背景并不如她所说的那般简单,不然裴舜钦完全想不通她为什么底气这么足,一点儿也不忌惮陆家。
乔景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向裴舜钦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是啊。”她硬着头皮说。
骗人。
和乔景相处这么久,裴舜钦早摸清了她的性子。乔景不善说谎,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会微微提起唇角,一幅尽力想让人她相信的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这世上卧虎藏龙,不世出的家族一大把,乔璟不想说实话,他也懒得去深究了。
反正她不是那个乔景就万事大吉。
陆可明在京城时骄纵跋扈,夜夜在外流连玩乐,陆渊将他往这深山老林一送,他什么乐子都找不到,时间一久憋得急了,就拉着几个相好的同学小赌一把聊以解闷。
少年人向来好玩乐,陆可明开了个口子,他们时不时凑趣一晚,倒也能得个开心。学生们心里有数,知道这事情不好张扬,便一直都是夜里一个拉一个,白日绝口不提。
乔景要不是有次夜里闲得没事乱逛,偶然路过归了堂听见里面吆五喝六,也不晓得书院里有赌局。
陆可明拿定了主意要给乔景一个难堪,便花重金买通了王婶儿子,要他送完热水就守在清心阁,等看到人进了屋子就来告知他,好让他带人去抓个正着。
晚上他和几个学生聚在归了堂玩骰子,玩得热火朝天时听得三声敲门响,晓得是王婶儿子来报信,赶紧一把抛下了手里的骰盅。
他将门拉开一条缝,王婶儿子站在门外,一见他,点头哈腰地叫了声爷。
陆可明得意一笑,问道:“人到了?”
“进去了,小的亲眼看到的。”王婶儿子谄笑着说。
陆可明从袖子去取出粒银锭弹指一抛,“行,你滚吧。”
“多谢爷!”王婶儿子喜滋滋地接过,趁着夜色溜了。
陆可明进到房间,扒拉开犹自聚成一团玩得不亦乐乎的学生,大声叫道:“喂!喂!别玩了!该干正事了!”
今晚上人一聚齐,陆可明就急不可耐地告诉了这几人今晚他的计划,众人听得他这话,不怀好意地长哦一声,便哄笑着跟他出门抓人。
一行人摸进清心阁,见果然有一间房的灯如上次一样亮着,当即神一振,互相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可算是被我逮着机会了。”陆可明走在最前不无得意地想。
他怕一行人声响太大打草惊蛇,放轻脚步猫低了腰往院子里面走,其余人有样学样跟在他后面,模样甚是滑稽。
陆可明走到窗边耳朵贴上窗纸,听见里面没声儿,不由有点奇怪。
“怎么没水声?”他狐疑想着,觉得事情不对,用力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里热水氤氲,却只有一盏孤灯的灯苗随着他刚刚掀起的门风摇摇晃晃。
不妙!
陆可明意识到反中了圈套,赶紧撤步往外面走,不想刚一回头,就见宋衍抓着包东西站在清心阁院门口,面色铁青地望着他们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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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原来是卿卿 第三十九章
谁也没想到本该在书阁清点书册的宋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被堵在院里的学生一时间你望我,我望你,脸色都不大好看。
宋衍冷笑一声,将手里用布包着的东西往地上一掼,骰子牌九哗啦散落一地,院子里的人更是面面相觑,心虚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谁牵头的?”宋衍沉声问。
其实不必人招认他也晓得是谁牵头,这样不过就是故意要给他们难堪。
在读书清净地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有辱斯文了!
几个学生不敢出声指认,只是低着眼睛往陆可明身上瞟,陆可明倒也敢作敢当,他向前迈一步,混不吝道:“是我。”
“就知道是你。”宋衍冷声一笑,向众人道:“你们进书院前各个都背熟了院规,有胆子聚赌,想来就应该无所谓被赶下山了。”
进青崖书院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在座诸人都是要头要脸的,若是因为这事儿被赶回家,可真是脸都要丢尽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且放他们一马。”陆可明替众人揽罪。
宋衍并不买账,反而讥诮问他道:“那你是要我告诉山长,你就一个人在屋里玩骰子?”
宋衍软硬不吃,陆可明沉不住气了。
“那你想要怎样,你直说!”
陆可明有错在先还这么嚣张,宋衍鄙夷地看他一眼,背过手无情道:“怎样处置你们不由我说了算,公事公办,诸位跟我去见山长吧。”
他举步便走,诸位学生慌了神,忙赶上前围着他求情,宋衍眼里揉不得沙子,他看也不看这些学生一眼,只是置若罔闻地往外走。
事情闹到辛九山那就当真就再无转寰的余地,众人堵在院门口寸步不让,宋衍半天出不去,心下恼了,便喝道:“让开!”
“易繁兄,我们知错了,同窗一场给个机会。”“这么晚了,还是不要打扰先生了吧……”“我们保证没有下次,宋兄你就网开一面吧!”
赌钱的时候将读的书抛之脑后,现在再来低声下气地求人未也太晚了!
宋衍铁了心要肃清风气,对众人的利诱讨好皆是置之不理。
“易繁!”
一群人正纠缠的一团乱,岑寂忽然一路小跑赶到了清心阁。
众人不妨岑寂深夜来此,一时间都愣住了,宋衍也没料到岑寂会来,他一皱眉头,问他道:“你怎么来了?”
岑寂扫过众人一眼,回避过他这个问题,只是将目光定在了地上落的骰子骨牌上。
“你们在这儿闹什么?”他明知故问。
宋衍脾气耿直,听得他这般问,便不留情面道:“他们私设赌局,我正要将这事儿告知山长。”
宋衍就像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眼看是拿他没办法了,一个学生心思一转,转而向岑寂道:“默闻,易繁向来只听得进你的话。我们一时糊涂,你帮着求求情,我们再不敢犯了。”
“是啊!”另外一个学生连忙附和,可怜道:“我爹花了好大力气才送我进来,我要是因为这事儿被赶回家,他老人家只怕要打死我。”
宋衍听得连连冷笑。
岑寂一忖,笑着走到宋衍跟前劝道:“大家年纪都还小,走了歪路及时回头就是。既然是真心悔过,你不如就放他们一马。”
宋衍甚是失望。
“怎么连你也……!”
岑寂抬手捏住宋衍手臂,皱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宋衍在书院里只看得上岑寂一人,岑寂既然如此,他便及时住了嘴。
岑寂说:“这事自然不可不罚,我有一个提议,既可小惩大诫,又可不惊动老师,你要不要听一听?”
怎样都好过被赶下山,岑寂如此转寰,几个学生忙抓着话头要他快说。
岑寂不看他们,只向宋衍道:“镇上修养慈堂,正在向百姓募捐。我看不如就要这几人出笔钱以书院的名头交出去,也算是一桩善举。”
这儿的学生各个家境优裕,能用钱解决问题正是求之不得。
“我瞧着不错,我愿出二十两!”“我出三十两!”“我也出三十!易繁,你就饶了我们吧!”
养慈堂建来专为赡养孤寡老人,这几人出手阔绰,加起来就已抵得上孤寡堂几个月的开销,宋衍顶着此起彼伏的出价声沉心一想,觉得岑寂这个主意不差。
“那这回……就听你的。”
几个学生长舒了口气。
“不过下不为例,再有下一次,谁求情都没用!”
众人自然是拍着胸脯跟他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既已说好,几个学生当场就排着队向宋衍交银子,及至轮到陆可明,陆可明没打采地从怀里摸出了张一百两的银票。
“是乔景来找你的吧?”他向宋衍问着,往后瞥一眼清心阁被辟做浴室的房间,不甘告状道:“他可也不老实。”
宋衍将银票妥帖折拢好,不冷不热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陆可明吃了个瘪,只得闷声忍气地走了。
岑寂劝好宋衍便先行离开,他回到寝舍,轻轻敲了敲裴舜钦他们那一间的门,里面马上有人将门拉了开。
敲过晚熄灯后室内不许点烛,是以房里是黑漆漆的一片。月光从门外往里照,岑寂依稀看到乔景撑腮坐在桌前,看到他来也无甚反应。
“搞定了?”裴舜钦轻声问他。
他点点头,想到裴舜钦火急火燎地敲门来求他救急的样子,微微笑了。
“算是不负所托吧。”
“多谢。”裴舜钦松了口气。
“不必谢,还好我及时到了,不然易繁真拉着他们去见了山长。以后大家十有八九还有共事的机会,今晚要真闹得不可开交,易繁可多了不少仇人。”
乔景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门前站着的两个人听见。
岑寂眼神一闪,没再继续说下去,裴舜钦干笑一声,替乔景打圆场道:“你别管她,她熬夜熬傻了。”
“那你们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了。”岑寂识趣地告辞离去。
“你才熬夜熬傻了呢!”
裴舜钦刚一将门关上,乔景就没好气地堵了他一句。
她本来想直接将辛九山请去归了堂,但裴舜钦说要是把辛九山气出了好歹可不好,劝死劝活要她去找宋衍。
她想想也是,便听了他的话向宋衍坦白,宋衍前去归了堂捉人,她蹲在墙角听热闹正听得痛快,结果裴舜钦一听说宋衍要去找辛九山,就马上念叨着不行不行,跑去找岑寂劝宋衍不要将事情闹大。
乔景实在气得厉害。
她抱怨:“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我的计划了!”
要不是裴舜钦从中作梗,今晚她本可以将对她没好心的人一网打尽的。
郎君原来是卿卿 第四十章
乔景紧追着不放,裴舜钦无奈叹口气,劝她道:“他们要是知道你是姑娘,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样捉弄你。”
乔景听得他为那些人开脱,更是气得紧。
裴舜钦想到宋衍差点把事情闹到无可转寰,摇头啧了一声,“宋衍听了你撺掇就往前冲,也真是个傻子。”
什么叫听她撺掇?乔景坐不住了。
“他是斋长,这本来就是他份内事!”她激烈地反驳。
乔景一直脾气好,难得生气成这样,她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只炸毛的小猫,裴舜钦觉得好笑,便走到桌前坐下,笑着问她道:“那我问你,你让宋衍去之前有没有想过他要是把事情闹大了,他会怎样?”
他一语戳中痛点,乔景不做声了。
她当时一心只想着拾那几个混蛋,确实没考虑过将宋衍牵扯进来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其实静心一想,她也能理解裴舜钦为什么会去找岑寂打圆场。她没有有求于人的地方,所以她全不在乎得罪了那些人会如何,可是宋衍就不一样了。
乔景心里想明白了,嘴上却不肯服软,她低声哼唧道:“你不是最讨厌宋师兄的么?这时候反倒为他考虑这么多。早知道你这样,我真不如直接去找山长。”
裴舜钦哑然失笑,忍不住伸手捏上了她脸颊。
“看不出你还挺记仇。”
他与宋衍有过节不假,可他俩交恶的程度到顶了也不过是互为陌路,万不至于去毁人前程。
乔景被捏得有点儿痛,她打开裴舜钦的手,没好气道:“你要知道我记仇,日后就少招惹我。”
“那你说说,你之前都记了我哪些仇?”
裴舜钦随口一问,乔景反被他这句话勾起了心事。
她记他的仇记得可多了,他不记得她,他扔下她连夜逃跑,最近的就是今晚,他说了那么多让她伤心的话。
“罄竹难书,数不清了。”她含混带过,起身走到床边拉起了屏风。
乔景神情动作里透漏出几分委屈,裴舜钦撑腮坐在桌边没忙着站起来。
我真有那么可恶吗?他默默回想自己遇到乔景后的所作所为。
也还好吧,不过就是平日多取笑了她两句,再就是初见时泼了她一盆脏水。但他平日里那么罩着她,应该也足以将功抵过了吧?
这样一想,裴舜钦觉得自己还不错,便喜滋滋地去睡了。
第二日书院一切如常,全看不出昨夜差点闹得天翻地覆。乔景进到学堂,看到陆可明耷拉着脑袋坐在位置上,见她来了也不过是阴郁地抬眼瞧了一下,登时觉得扬眉吐气。
青崖书院在青崖山的半山腰,沿着山路走到顶则是座香火零落的古寺,寺里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守着。
这座古寺历经百年,藏有不少经书,辛九山自在青崖山办学后便一直帮老和尚翻译整理经书,老和尚腿脚不便,经书又珍稀,是以一直都是青崖书院的学生帮着两边跑腿。
这桩事情辛九山一直交由宋衍去办,可这次上山之日他却是将乔景叫到了书斋。
他取出两卷用油纸包得严实的纸卷,嘱咐乔景道:“你下午将这个送上山,晚上不必急着回来,就在那儿宿一晚等明早取了新经再走。”
青崖山愈高愈陡,上去一趟得两个多时辰,乔景懵懂接过经卷,搞不懂书院里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抓一大把,这差事儿为什么会落在自己头上。
辛九山似是看穿了她心中疑虑,笑道:“清乐师傅平日除了念佛,就爱对弈。宋衍书读得不错,可是那一手棋下得不堪入目。清乐师父在信里朝我抱怨过两次,要我派个能下棋的学生给他。你心思细,又不会一味争强,这次就替我走一遭。”
乔景终于明白了前几天辛九山为什么会突然兴致大发,摆出张残局给学生们化解。
合着是在给山上的老和尚选棋搭子呢!
乔景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子,就想法设法回避掉书院里一些要出力气的事情。一来是因为大家不知道她的身份,二来是她觉得做不到和不去做、不想做是两回事情。
她允许自己拼尽全力做得差,但不允许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往后缩。
吃过午饭,学生们各回寝舍休息,乔景想着自己脚程慢,回到寝舍就开始简单打包行李,想要早点上山。
裴舜钦靠在床上看她一阵忙活,笑着问她道:“上山的路不好走,要不你给我五两银子,我帮你跑这一趟。”
五两银子,也真敢开口。
“你太金贵了,我请不起。”乔景一边忙一边敷衍。
“贵了可以商量嘛。”裴舜钦仍是追着她贫嘴。
“商量不了。”乔景拾好东西就要出门,裴舜钦忙从床上起来拉住了她。
乔景莫名其妙,裴舜钦起玩笑神色,正儿八经劝她道:“每次宋衍跑完回来都得白着脸歇上半天,上一趟山太累,你吃不消的。你把东西给我,我去。”
裴舜钦是一番好意,乔景心下感激,可是辛九山既然将这差事儿交给了她,她便不好再假手于人。
“多谢你,可是不行,这一趟我得亲自跑。”她笑眯眯地拒绝,“再说了,就你下棋的时候那个臭脾气,万一和清乐师父吵起来了可怎么办?”
裴舜钦知道乔景一旦做好决定,再怎么说也说不动。他拿她没办法,随手拿过靠在门边的一把雨伞往她手里一塞,揶揄道:“那你就拿着这个,走不动的时候还能当个拐杖。”
乔景又好气又好笑。
她虽然体力不好,怎么也不至于虚弱到这个地步吧。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等以后老了用吧。”她把雨伞往裴舜钦怀里一推,赶忙走了。
不想乔景运气就是那样差,她出门的时候天气还甚好,等走到一半,天上飘过来一片灰云,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小雨。
乔景暗叫不妙,一边祈祷这片雨云赶紧飘过去,一边加快脚步往山上赶。雨越下越大,她淋得遭不住,只好暂且跑到林子里躲一躲。
山上林木茂密,一下雨便起大雾,天色迅速地暗下来,上山下山的路四六分,乔景又冷又怕,一时间进退两难。
深秋天气本就寒凉,乔景衣裳湿透,更是冻得牙齿打颤。她一摸行李,眼见随身带着的东西已被淋得潮湿,当即将两卷经书塞进了怀里护好。
大雨滂沱,继续躲着只会越来越糟,乔景沉心整理了一下思绪,觉着这一场雨横竖是躲不开了,便干脆也不想法遮雨,只是抱着双臂保证怀里的经卷不会被淋湿,冲进了雨帘拾级而上。
雨势忽大忽小,乔景走到后来已经无暇去想走过了多少路,只是疲倦地盯着前面几级逼仄的青石台阶,硬拖着一步跟着一步往上走。
不过是傍晚时分,天就黑得像是深夜,一条路长得走不到尽头,乔景支撑不住一时闪神,脚一软跪在地上,登时眼冒金星。
乔景脑袋晕得顾不上膝盖上的痛,她想站起来,但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只得就那样在雨里淋着,打算等喘口气再赶路。
“乔景……”
乔景模糊从嘈杂的雨声里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她强撑着凝神细听,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我都被淋傻了。她自嘲地想。
“乔景!”
又是一声。
这一声比刚才分明得多,焦急得多。
好像是裴舜钦的声音,乔景迷迷蒙蒙地想着,还没想清楚,头上的雨势顿时就小了九成。
“乔景!”
裴舜钦的声音明白无误地就响在耳边,乔景无力地侧头望向身旁熟悉的衣角,心里的一根弦骤然松掉,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一边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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