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骨

    这就是哈维的能力。

    显然，这绝对不是可以提前预测到的局面，即使是置身于现场的威廉也没有能够预料到事情的走向。

    黄牛们始终没有退散，而是如同鲨鱼一般在四周游弋，伺机而动，稍稍一点点漏洞都可能成为他们的突破口；如此僵持状态一直延续到了电影开场，对峙了将近四十三小时之后，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威廉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身体和精神双重层面的，重新遇见堂吉诃德的亢奋和正面遭遇黄牛的紧绷，一层一层叠加起来，沉甸甸地压制下来，当激动和热血消退过后，疲惫就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

    “呼！”威廉在短短两分钟之内已经打了四个哈欠，止都止不住，然后周围的其他堂吉诃德们似乎也都被传染了――等等，亦或者是其他人传染了威廉？

    “威尔。”格拉汉姆用肩膀撞了撞威廉，看到威廉那疲惫不堪的眼神，焦虑地说道，“我觉得，他们是不是故意的？”

    “谁？”威廉的思考速度有些跟不上。

    “黄牛。还有掺杂其中的不明分子。”格拉汉姆谨慎地说出自己的猜测，“你想想，即使是为了排队或者电影票，他们坚守十二个小时，然后意识到我们是绝对不可能妥协的，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停留下去了，但事实却是，他们跟着我们排了两天时间，一直到最后一刻，这是为什么？这确定不是故意的吗？”

    威廉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格拉汉姆，“……呃，你是说，他们是故意跟着排队到最后的？可是，为什么呢？”

    “你只是在重复我的话，我正在询问你，为什么？”格拉汉姆越想就越笃定，情绪也不由有些焦躁起来。

    威廉微微张开嘴巴，但脑袋却停止运转，整个人都有些呆滞，只是注视着格拉汉姆。

    格拉汉姆烦躁地挠了挠头，“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他们希望我们精疲力竭，晚上休息不好白天也无法休养，最后精神疲倦地前往观看电影。你应该知道，电影在多伦多上映的时候制造了诸多争议吧，那么你在烦躁和疲惫状态之下观看这部电影，会发生什么呢？”




2234 精疲力尽
    “……你在烦躁和疲惫状态之下观看电影，会发生什么呢？”

    格拉汉姆的话语无比直白，直来直往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然后威廉停滞的大脑终于再次转动起来。

    “直接睡着？”威廉试探性地回答到，

    格拉汉姆点点头表示肯定，那是观看普通电影或者深奥电影时最可能出现的反应，但“爆裂鼓手”则稍稍不同，他曾经在多伦多电影节之上观看过这部电影，自然明白，那些出现过激反应的观众都是真实存在的，因为电影本身的鼓点就制造出了一种密集而汹涌的炸裂感，时时刻刻都在挑战观众的神经。

    “这只是一种可能，而且是最没有威胁的情况。最糟糕的是，观众的情绪也跟着暴躁，甚至是愤怒起来，继而在观影过程中制造出混乱，又或者是彻底脱离整部电影的情境，根本无法带入，如此一来的话……”

    “……就根本无法对电影产生任何好感。”威廉终于反应过来了，迟缓了好多好多拍，但意识到格拉汉姆的担忧之后，后背就立刻浮现出一层冷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第一个想法就是否定，“应该不会吧？”

    格拉汉姆紧蹙着眉头，“我也不知道，这只是一种想法。我在多伦多观看过这部电影，我非常担心这样的情况。”

    威廉稍稍沉默片刻，然后这才想起了格拉汉姆整个话题的源头，“等等，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幕后推动？”否则，那些黄牛怎么可能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依旧穷追不舍呢，“……不会吧？”威廉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否认现实主要还是他的大脑太过疲倦，整个反应都显得单一而单调，没有太多层次。

    这一次，格拉汉姆没有继续表示肯定，只是迷茫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只是在胡乱猜测而已。”

    格拉汉姆没有说的是，他在独立发行公司工作了将近一年时间，对于韦恩斯坦兄弟的能耐有了全新了解；虽然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完全就是自己的直觉在瞎猜，也许和事实相距十万八千里，但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即使现在是巧合，没有任何阴谋存在，但他担心的结果真的出现的话，韦恩斯坦兄弟势必不会轻易错过。

    在格拉汉姆看来，“爆裂鼓手”确实具备在了颁奖季之中放手一搏的能力，而蓝礼的表演也确实具备了再次登顶奥斯卡的实力。韦恩斯坦兄弟绝对不会轻易忽视这位劲敌，更何况，最近的风风雨雨也给了他可趁之机。

    格拉汉姆确实是忧心忡忡这也是今年和以往的不同，他们进入了社会，他们都长大了，思考问题的角度也都发生了变化，象牙塔之外的世界正在逐渐打开。在一腔愤懑之外，他们也看到了更多东西。

    一时之间，威廉和格拉汉姆都双双沉默了下来。

    然后，还是格拉汉姆率先回过神来，拍了拍威廉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这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也许，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呢？只不过是娱乐至死的又一次狂欢罢了，没有必要把什么事情都往阴谋扯。”

    威廉却是摇摇头表示了否认，“……我需要振作起来。”

    “我只是猜测而已。”格拉汉姆有些后悔自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面对威廉，他总是以为一切都还是如同从前一样；但他却忘记了，离开校园环境之后，他在改变，威廉也在改变，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初的孩子了。

    威廉坚定地朝着格拉汉姆投来了视线，再次摇摇头，“即使没有阴谋，即使只是猜测，我们也需要振作起来。格拉汉姆，撇开那些黄牛或者阴谋不说，我们为什么专门前来排队呢？我们花费四十八小时在这里苦苦守候，就是希望能够好好欣赏这部电影，不是吗？”

    这一回，轮到格拉汉姆发愣了，直勾勾地注视着威廉。

    “有些事情改变了，但有些事情则没有。我们对于电影的热爱、我们对少爷的支持，始终都不曾变化，不是吗？不是因为阴谋，而是为了自己，我们应该认认真真地享受电影，这是我们和少爷之间的约定。”威廉掷地有声地说道。

    格拉汉姆担心着黄牛的举动，却忘记了自己的初衷：这是关于电影的夜晚，也应该只是关于电影。

    即使阴谋真实存在，但他们能够全情投入地享受电影，那么阴谋诡计也就无法奏效了。从始至终，他们都应该坚持做自己。

    就好像蓝礼一样。

    格拉汉姆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又再次摇了摇头，似乎正在感叹威廉的纯粹，又似乎正在扼腕自己的复杂，但最后，他还是抬起头来，朝着威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对，我们为什么排队四十八小时就为了一部电影呢？因为，这不仅仅是一部电影。那么，就让我们振作精神好好享受这部作品吧！”

    威廉重重地握了握拳头，“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让我们一起点燃全场！不仅仅是我们，大家都应该振作起来才是。”

    如果……只是如果，真的存在什么阴谋，那就让他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击溃它们吧！

    “嘿！难道不准备亢奋一下吗？”

    “苦苦等待了四十八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可以看到’爆裂鼓手’了！”

    “你们必须知道，现在社交网络之上期待着站在我们位置上的网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而我们则拒绝交换位置，为什么？”

    “为了’爆裂鼓手’！”

    “伙计们！我们都非常非常疲倦了，等待四十八小时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问题就在于我们热爱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我们愿意为之付出热忱和激/情！四十八小时，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高/潮！”

    “所有人，让我们躁动起来！让那些网友们羡慕嫉妒的眼神躁动起来！”

    威廉和格拉汉姆就好像当街叫卖的小贩一般，撕扯着嗓子，没有计划也没有配合，没头没脑地就开始呼喊起来，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情实感完全呼喊出来。喊着喊着，两个人自己就觉得一阵荒诞一阵搞笑，忍不住哧哧地笑了起来，但他们还是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拳头，畅快地笑着、肆意地跳着。

    派对，开始了。

    吼吼吼！

    吼吼吼！

    现场的喧闹再次攒动了起来，等了又等的终点，现在他们终于即将迎来电影的震撼洗礼，他们必须沐浴焚香，以最高规格的姿态迎接“爆裂鼓手”才对，而不是呵欠连天、疲惫不堪地在影院里修生养息。

    这是属于他们的狂欢！

    “‘爆裂鼓手’的狂欢派对即将开始，全世界都跟着我一起舞动起来！”

    推特之上出现了如此一条推文，附图则是电影院现场群起高呼的喧闹画面，“爆裂鼓手”的海报摆放在了舞台鲜艳的位置，彰显出点映现场的蛛丝马迹，这在推特之上引发了新一轮的讨论狂潮。

    “扎心了。想象一下，我正在观看猫咪视频的时候，推特推送消息提醒送来了如此噩耗，整个夜晚都没有心情了。”

    “我正在假装全世界都不存在，没有’爆裂鼓手’，也没有蓝礼-霍尔，请不要提醒我这个残酷的事实好吗？”

    “生无可恋。因为下周的点映城市，依旧没有西雅图，请问我们到底怎么得罪蓝礼了？居然如此对待我们？”

    “一个问题：为什么是点映，而不是公映？难道索尼经典质疑堂吉诃德们爆发票房的能力吗？请北美所有堂吉诃德们集体爆炸，让索尼经典看看我们的力量，快速推进电影从点映进入公映阶段！”

    “狂欢派对？这里是寂静派对，好吗？”

    “伤心欲绝。立刻断网。”

    伴随着一条推文的横空出世，整个社交网络再次炸锅，各式各样的段子层出不穷，网友们的积极参与让“爆裂鼓手”的点映话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对于一部独立电影来说，应该是难以逾越的巅峰。

    甚至于还有网友制作了“超能陆战队”的动图，有阿正背着小宏跳跃的动图把阿正换成“超能陆战队”、把小宏换成“爆裂鼓手”；有大白用胶带黏贴漏气皮肤的动图把大白的脸庞换成“爆裂鼓手”……诸如此类等等，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强烈不满，却制造出了表情包大战的热浪，浩浩荡荡地久久回响。

    真正让这场热潮推向巅峰的是威廉发布的一条推文：

    照片之中，足足八个人围绕成为一个圈，然后每个人都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和一只脚，交叠在中央的圆心，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形，而后从高空俯瞰拍摄下去，制造出了一个奇妙的形状。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也没有什么新意，但重点是……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爆裂鼓手”的电影票，如同哈利-波特的魔杖一般，彼此碰触在一起。

    附注推文更是简洁明了，“‘爆裂鼓手（whiplash）’。”

    霍普-贝兹实名表示嫉妒，以一连串“啊啊啊啊啊啊”转发了这条推文，不需要语言，隐藏其中的激动、懊恼、愤怒、亢奋等等情绪全部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也让诸多网友们都爆发出来：这简直就是嫉妒的巅峰。

    从线下到线上，“爆裂鼓手”的点映正在引爆难以想象的话题热浪，而威廉和格拉汉姆则暂时把其他小伙伴们都“抛弃”了，因为，电影即将开始。



2235 秉烛夜谈
    “爆裂鼓手”第一场放映结束了。

    威廉静静地安坐在椅子上，久久无法回神，耳边依旧在萦绕着激昂亢奋的鼓点，那堪比雷霆万钧的强大声势浩浩荡荡地宣泄下来，脑海深处激荡着轰隆隆的声响，以至于整个人僵硬呆滞地停留在原地。

    灵魂震撼！

    威廉真正感受到了灵魂震撼的强大效果，不同于以往蓝礼的任何一部作品，那种震撼是率先从物理层面传递出来的，以鼓点的节奏制造出层层叠叠的惊涛骇浪，迫使放映厅之中的每一位观众都能够真实地感受到来自耳膜的震动；而后从精神层面释放出能量，蓝礼的表演入魂入神，彻底模糊了魔鬼与天使之间界线的眼神迸发出一股邪性，带着血腥气息滚滚而至，然后寒颤就从脚底板开始蹿起来。

    一波，再一波，又一波。

    一直到字幕全部结束，威廉脑海深处依旧无法忘记安德鲁的最后一个眼神，那是成就完美的光辉，同时也是走火入魔的邪恶，似乎可以在那双瞳孔深处寻找到鲜血淋漓的战场，遍布尸体、血流成河。

    一方面震撼着，一方面恐惧着，另外还有一股亢奋和激动无法控制地油然而生，那种错杂的情绪让威廉彻底僵硬在原地，根本无法动弹。

    精彩！

    真正的精彩绝伦！

    威廉甚至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汇来表达自己现在的感受，即使是“醉乡民谣”也没有。不是说“爆裂鼓手”就比“醉乡民谣”更加出色了，而是……而是……他到底应该怎么形容呢？

    “‘醉乡民谣’是后劲十足，那些细腻而深刻的情绪是在观影结束之后一层一层地翻涌上来；而这部电影更加直接也更加凶狠，就如同一记直拳直接撞击在你的鼻子上，鼻血立刻就流淌出来，痛感立刻就爆发出来，整个冲击力更加高效，但可以想象，后劲也势必更加薄弱，层次还是不够。如果不是蓝礼的话，老实说，安德鲁这个角色还是差得太多，不要说和’醉乡民谣’比较了，就连’爱疯了’都比不上。”

    “我不赞同！”

    “你到底在说什么鬼？”

    “绝对不是这样！”

    “虽然无法和’醉乡民谣’相媲美，但也不至于如此不堪，’爆裂鼓手’的演出，可以说是蓝礼的另外一次挑战。他也同样取得了突破，这才是最为难得的！”

    耳边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争执声，最开始那个高谈阔论的声音顿时成为了无数人的围攻对象，场面好不热闹，暂时撇开那些观点是否正确不说，但威廉脑海里的思绪却顿时打开：

    正面冲击力！

    这就是“爆裂鼓手”所带来的观影感受，生猛而原始，拥有一种不经修饰的原石效果，蛮不讲理肆无忌惮地绽放出所有光芒，粗糙却纯粹，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扑面而来，制造出最简单也最有力的效果。

    无论是击鼓练习过度而变得模糊的虎口，还是仓促赶路而引发车祸所带来的伤口，亦或者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乐队主力成员更换制度，所有的血腥和残暴都透露出一种原始森林自然法则的质感，从生理到心理层面将那种暴戾与残忍展现出来，最终成就安德鲁在艺术层面之上的完美。

    这不仅是“爆裂鼓手”与“醉乡民谣”的最大不同之处，同时也是“爆裂鼓手”与“黑天鹅”的最大不同之处。

    激动与雀跃，如同火山一般喷发出来，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涌动而炙热的亢奋。

    威廉用双手支撑住座椅扶手，整个人直接跳跃了起来，想要尖叫却呼喊不出声音，然后就如同傻瓜一般张大嘴巴，无声地嘶吼着，站在过道上不断地原地打转，用尽所有力气宣泄情绪，看起来就好像蒸汽小火车一般。

    “哇哦！”

    威廉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但感叹声还是没有办法停止下来，“哇哦！”忍不住看着格拉汉姆再次惊叹到，“你说，少爷是不是也找到了演技的完美？”就如同安德鲁-内曼一样。

    可是，不等格拉汉姆回答，威廉就已经自问自答了，“肯定没有。即使找到了，少爷也势必会继续追求探索下来，开拓出一个全新领域，在演技的世界里不断冒险。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少爷连续选择两部商业电影的原因？哦，哦哦！对了，喜剧！这也是少爷一直想要探索喜剧表演的原因，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