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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七家d猫猫

    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整辆车转了一个大弯,将他狠狠地甩了出去,右肩就重重地撞到了车窗上,他也没有时间喊疼,睁开眼睛一看,那辆直行的车子已经绕了开来,而亚当在最后时刻打了右转方向盘,车子犹如蛇形一般,歪歪扭扭地转到了公路上,然后开始直行。

    可是塞斯还没有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再次尖叫了起来,有车,有车!那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充满了求生的渴望,错了,错了,错了!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然后就看到迎面而来的车子疯狂地按着喇叭,叭地从旁边呼啸而过,即使不用睁开眼睛,他都可以想象对方粗话连篇的场景。

    上帝,伙计,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塞斯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可没有做好死在这里的准备,停下!塞斯转过头,看向了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双眼沉静如水,却汹涌着痛苦,犹如一汪月光在湖面上荡漾开来一般,层层涟漪寂静无声,却搅乱了整个世界,这让塞斯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短路,亚当,这句呼喊就脱口而出,停下!该死的,停下!

    那不是蓝礼,那也不是威尔,那是亚当。

    可是亚当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居然还踩下了油门,持续加速,引擎的轰鸣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让人心惊肉跳,就像是死神的镰刀在铿锵作响一般。

    塞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拉起了手刹,强制性地把车子停了下来。

    砰地紧急刹车,让塞斯整个人都往前扑,不过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双手及时抬了起来,支撑出了储物箱,作了一个缓冲,卸下了所有的冲击力。可即使如此,他的心跳依旧疯狂地撞击着胸膛,劫后余生的喜悦根本来不及汹涌,恐惧和愤怒就喷薄而出。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塞斯朝着驾驶座上的亚当愤怒地嘶吼着,可是情绪乱成了一团麻,根本无法理清,以至于他说话都磕磕绊绊的,找不到一个清晰的思绪,只能是不痛不痒地说道,你他/妈/地就是在犯傻!

    下车。亚当没有理会塞斯的咆哮,冷漠而淡然地说道。

    塞斯不由就愣住了,怒火更加旺盛,下车?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亚当,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有着一往无前的执着,仿佛画地为牢地建立起了一个世界,将周围的所有人都隔离在外,那种生疏和冰冷消融在黑夜之中,有股悲凉,油然而生。

    可是,他内心深处浮现的情绪却不是怜悯和同情,而是愤怒,更加的愤怒。他一直努力回避亚当罹患癌症的事实,一直努力维护着平常的生活,一直拒绝同情亚当而带给他压力,所以,此刻,他忘我地怒吼到,这是我的车!

    下车!亚当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就好像压缩到了极致的方向盘,要么释放,要么崩盘,那种岌岌可危的危险,通过手背上的青筋和充满血丝的眼睛传递了出来。




463 酣畅淋漓
    下车!

    亚当的声音犹如疾风骤雨里的一叶扁舟,竭尽全力维持着平衡,却在惊涛骇浪里摇摇欲坠,那紧绷到了极致的情绪随时都有分崩离析的可能,空气的温度开始缓缓向上攀升。情绪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楚那些情绪的细节:愤怒?哀伤?疯狂?遗憾?绝望?失落?苦涩?茫然?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火山就要爆发了。如果凯尔不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亚当!塞斯还在孜孜不倦地唠叨着,试图表达自己的情绪,但亚当终究忍不住了,暴躁而汹涌的情绪彻底决堤,他疯狂地挥舞着拳头朝凯尔砸了过去,滚!滚出去!他/妈/地给我下车!狠狠的拳头,犹如雨点,毫不留情,没有留力,纷纷砸落下去。

    不要打我!塞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这不是剧本里写好的情节,突如其来的爆发让他完全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招架之功。

    虽然嘴里不依不挠地嘶吼着,我是不会让你这样做的!试图撞过去,抵挡住疯狂的攻击,但却无济于事,整个人一退再退,最后整个人就像是一颗皮球般,滚出了副驾驶座,眼睁睁地看着亚当把车门关闭了起来,掀起了一阵劲风。

    耶稣基督!伙计!塞斯朝着车厢内最后怒吼着,但还是毫不留情地被关在了外面,看着亚当直接落下了门锁,郁闷地骂了一句,该死!

    站在外面,一阵冷风吹来,塞斯打了一个冷颤,接着又一个,再一个。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刚才开车的戏份,完完全全是临场发挥,他真的被吓尿了,觉得自己的内裤似乎有些湿了,那种生死瞬间命悬一线的恐惧感,丝毫没有折扣地撕裂着心脏,他真心实意地相信,坐在方向盘后面的就是亚当。

    这着实可笑,不是吗?

    塞斯的思绪是如此清醒,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是塞斯罗根,可是坐在驾驶座上的却不是蓝礼,而是亚当,他丝毫没有任何地怀疑。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台词他的反应他的表演,在蓝礼的带动下,浑然天成地与凯尔融为一体,整场戏拍摄下来酣畅淋漓行云流水。

    即使是他自己,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在这一刻也消失了。

    弯下腰,看着坐在驾驶座里的亚当,塞斯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悲凉。无法遏制。

    疾风骤雨般的将凯尔推了出去,亚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可即使如此,胸口依旧如同沸腾的火山口,汩汩作响,汹涌的情绪在横冲直撞,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的回忆

    第一次参加朋友的葬礼,第一次肆意地抽烟,第一次在酒吧里寻找艳/遇,第一次被女朋友背叛抛弃,第一次在手掌里看到掉落的头发,第一次在他人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同情和怜悯,第一次因为趴在马桶旁边呕吐得天昏地暗,第一次接受化疗,第一次得知自己罹患了癌症

    所有的回忆碎片都拥挤做了一团,刹那间全部消失,只剩下一条新闻:位于萨瓦伊高地的莫阿山,发生了火山爆发,喷射出了四英里高的黑色羽状灰尘和烟雾。最初的报道称,莫阿山的活动正在衰落,但现在根据分析家已经可以确定,这座火山的活动实际正在加强。

    就是这样一条微不足道毫不相关的新闻。可是,却狠狠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他就像是那座火山一般,沉寂了许久,压抑了许久,安静了许久,积蓄了所有的力量,酣畅淋漓地爆发出来,似乎将灵魂深处的最后一丝能量都没有保留地释放出来,等喷发结束之后,他就将黯然失色,一点一点地恢复平静,彻彻底底地死寂下去。

    死亡。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死亡,犹如火山灰一般,飘散在空气中,最后终究完全沉淀消散,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但,他不想要这样,他不想要就这样死寂下去。

    他渴望着再一次的喷发,他渴望着像这座火山一般,一次的爆发仅仅只是人生道路上的一次转折,经历过这次爆发,他会重新蓄力,再次开始新一轮的爆发,逐渐走上全新的人生道路。这不是一次衰落的象征,而是一次重新加强的转折点。

    他前所未有地渴望着。

    此时压抑在胸口的情绪,就犹如莫阿山的火山口,轰轰的响声在耳边不断激荡着,不断轰鸣着,不断涌动着,他一直在压抑着,唯恐一次的爆发就成为终点,担心一次的释放就成为结束,恐惧一次的绽放就成为虚无。可是,他就要压抑不住了。

    更为可笑的是,当他观看这则电视新闻的时候,火山喷发的壮观和恢弘,让他目瞪口呆。感同身受的唏嘘和置身其外的遗憾,在眼眶里打转,浅浅的温热在眼眸深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却无法凝结。

    他想要攀登那些连绵起伏的山峦,他想要近距离地观看火山喷发,他想要穿行在热带雨林的险峻之中,他想要站在汹涌波涛的浪尖之上,他想要高空自由坠落领略海岸线的陡峭,他想要置身在狂风骤雨中感受自己的渺小,他想要仰头观看那满山满野的火山灰缓缓飘落

    但,他却只能坐在家里的沙发上,观看新闻;他却只能被摁在医院的沙发里,接受化疗;他却只能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等候审判。

    他还没有来得及领略这个世界的精彩,也还没有来得及品尝生活的滋味,生命就要被宣告终结。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回忆碎片如同万花筒一般,喷薄而出。可是刚才,他的脑海里却想不到任何一件自己想做的事,仅仅只是脱口而出,开车。明明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无数的事情等待着他的探索和征服,但在手术之前的夜晚,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却是开车。

    不甘,愤怒,苦涩,在舌尖炸裂开来;遗憾,绝望,痛楚,在胸腔里不断撞击;无奈,压抑,沉闷,在脑海里泛起涟漪。

    肺部的炙热渐渐开始失去了控制,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张大着嘴巴,试图呼吸,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氧气,只觉得整个人肿胀到了极致,处于随时都会爆炸的边缘。双手紧握着方向盘,青筋爆裂开来,竭尽了浑身力气压抑,方向盘几乎就要被碾碎,却依旧岌岌可危。

    他,再也无法压抑,就好像那座喷发的莫阿山火山。但他却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最后一次的爆发。

    啊!

    怒吼,疯狂的怒吼,死死地抓住方向盘,把所有的情绪和怒火都注入了双手,但却依旧控制不住汩汩喷发的情绪,啊!他燃烧起了自己的生命,将所有的缤纷所有的华丽所有的炫彩都迸发出来,然后整个世界一点一点地坠入黑白。

    可即使如此,依旧不够。

    啊啊啊!他愤怒地捶打着方向盘,抬腿踢打着周围所有的阻挡物,就好像试图挣脱生命里的所有束缚一般,与命运的重压做抗争,但他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狭窄的窠臼里,无论如何挣扎,始终都无法伸展,啊啊啊!

    他再次紧紧抓住了方向盘,整个人的肌肉都爆发开来,上半身死死地压了上前,犹如溺水之人绝望的呼救一般,啊!有人听到吗?有人听得到他的求救吗?有人听得到他的怒吼吗?有人听得他的不甘和绝望吗?有人听得到他的压抑和痛苦吗?

    泪水盛满了眼眶,可是还没有来得及聚集成滴,就已经被灼热的怒火和沸腾的绝望蒸发得无影无踪,只在眼眶旁边留下了淡淡的红印,仿佛火山爆发之后,残留在天际边的火烧云,轻轻晕了开来,然后稀稀落落地连绵到海天交接之处。

    啊!一下,再一下,亚当愤怒地砸着方向盘,榨干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

    站在车窗之外的塞斯,静静地看着疯狂宣泄的亚当,嘴巴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情绪停滞在胸口和喉咙之间,似乎堵塞住了呼吸的通道,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上不去却也下不来。

    他知道亚当罹患了癌症,他知道亚当即将面临手术,他知道亚当的生命处于一个敏感时期,他知道,他都知道,但他却始终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他不是当事人,他也没有试着去理解亚当的情感,但他却从来不曾知道,隐藏在亚当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之下,却有着如此汹涌澎湃的情绪,瞬间的爆发,甚至比火山还要猛烈。

    在这一刻,塞斯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死神的来临,似乎就在街头的转角处,手握着镰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亚当。他想要上前阻止死神的到来,他想要帮助亚当重新恢复神采,但脚步却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塞斯眨了眨眼睛,将眼眶周围的温热隐藏了起来,轻轻抿了抿唇瓣,只品尝到了满嘴的苦涩。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

    酣畅淋漓地,情绪终于宣泄了完毕,亚当无力地伏在方向盘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浓郁的黑夜开始缓慢的渗透,渐渐地蚕食周围所有的光线,世界正在变得黯淡无光,那脆弱的肩膀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压垮摧毁。



464 坦然面对
    亚当就这样伏在方向盘上,宣泄了所有情绪之后的肩膀,透露着一股哀伤,隐隐绰绰,那脆弱的线条在黑夜的重压之下,似乎有些无法承受,随时都可能崩溃瓦解,路灯那微弱的光晕稀稀落落地沿着肩膀线条起伏,却越发显得孤寂而茫然。

    抬起头来,重新坐直身体,亚当虚弱地靠着驾驶座的椅背,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狭长的眼睛泄露了一丝浅浅的落寞,犹如蒙蒙细雨之中的蝴蝶翅膀,扑腾之间溅起了一片水雾,却难以掩饰那一碰就碎的脆弱,在浓郁的夜色之中缓缓地蔓延了开来。

    这就是最后了。在手术之前的一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都没有改变,他仅仅只是尝试了一次开车,不到两百米的距离,然后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如此虚无。

    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那一股错杂的情绪在车厢内外弥漫着,一言不发,却胜过千言万语。塞斯不由轻轻咬了咬舌尖,这才避免了眼泪滑落的窘迫。

    经历了刚才的宣泄,亚当可以感受到胸腔里的那团火焰变得温和了,却依旧没有熄灭,他重新打起精神,愣在座位里想了想,总觉得应该再做点什么,却又没有一个头绪,突然回想起一件事,然后就掏出了手机。

    不!塞斯看到手机的第一眼,眯着眼睛沉思了片刻,随即就明白了亚当的打算,惊恐地呼喊出了声,哦,不。然后看到亚当打开了通讯录,开始翻找通话信息,不祥的预感正在成真难道亚当要给他的前女友瑞秋打电话?

    这绝对是一场灾难!回想一下平时的亚当,总是太过善良,总是容易被瑞秋蒙骗,总是会轻易原谅瑞秋,在面临死亡的关口,亚当很有可能又要原谅瑞秋了。这就是典型的亚当。如此一来,他们此前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要作废了,这让塞斯又是懊恼又是愤怒。

    塞斯只觉得一阵胸闷,仿佛当初威尔的旧事又一次在眼前上演,不由郁闷地大喊到,不,你不能给她打电话,伙计!

    可是亚当却根本没有反应,只是专心致志看着手机屏幕,这让塞斯愤怒地捶打起了车窗,试图吸引亚当的注意,咆哮着,想想她到底是怎么对你的!可是依旧无济于事,亚当顺利地找到了电话号码,然后直接就拨通了。塞斯恨铁不成钢地喊到,你就是一个娘们!亚当!

    这却激怒了亚当,他转过头,针锋相对地吼了回去,你就是一个自私的混蛋!面红耳赤,口沫飞溅,怒目圆睁,没有了平时的温吞,也没有了一贯的乖巧,粗口连篇地往外冒,比起当我的朋友,你更关心自己该死的艳/遇!

    那尖锐的指责让塞斯愣了愣,羞愧地避开了视线,讪讪然地退后了一步,双手叉腰,低头轻叹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最后只能无奈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陷入了自责的情绪之中。

    亚当发现自己喘气喘得厉害,不过是冲了两句话而已,他就开始急速地喘息,感觉气息有些匀不顺,大口呼吸了一口氧气,却窜错了气管,导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的虚弱感迅速席卷而来,整个脸部涨得通红,后背开始冒冷汗,那种灵魂被抽离的痛楚让他的眉头紧锁起来。

    病毒在身体里的肆虐,是如此的清晰而真实。

    可是亚当却没有愤怒,嘴角反而是勾勒起了一抹浅笑,嘲讽而心酸。不甘又如何呢?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你好。电话接通了,另一端的声音却不是瑞秋,而是凯瑟琳,亚当的心理医生。

    不久之前,在和凯瑟琳见面的时候,他浑身戾气地胡乱攻击,狠狠地伤害了她,就好像混球一样。至少,在手术之前,他可以表达内心的歉意。

    咳。亚当有些措手不及,再次呛了一声,嘿,这里是亚当。嘴角的笑容上扬起来,可是嘲讽过后,却有些尴尬和生涩,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情绪。

    亚当?凯瑟琳很是意外,显然没有预料到,来电的另一方居然是亚当,这都已经半夜了,怎么了?凯瑟琳的声音也有些慌乱。似乎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当下的情况。

    这让亚当哑然失笑,轻笑出了声音,嘴角轻轻往下扯了扯,大概就是突然神经崩溃了吧。然后耸了耸肩,我想,我刚才好像扯到了自己的喉头。是的,他使用的是喉头这样的生僻词汇,而不是喉咙,有种诡异的笑点。

    这是凯瑟琳的第一反应,愣了愣,约莫一秒,然后这才回过神来,慌乱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放缓了声音说道,我真的真的很高兴,你会打电话过来。

    那熟悉的嗓音似乎带有一股治愈的能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眼眶就泛红起来。经历了刚才的情绪大崩溃,他现在没有任何防护能力,一碰就碎,我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沙哑,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双腿往下坠,苦笑就这样从嘴边轻溢出来,可是眼角的晶莹光芒却越来越亮,我真是受够了这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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