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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七家d猫猫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亚当死死地咬住牙齿,但依旧无法抑制唇瓣的轻轻颤抖,盈盈发光的泪珠在眼角闪烁,深入骨髓的痛苦犹如烟雾一般,深深地缠绕其中,却无法摆脱睫毛的束缚坠落下来,那股隐忍和压抑,勉强地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却依旧无法再继续坚持下去,只能选择了缴械投降。

    投降。

    最后的最后,他就这样被击败了,选择了投降。在癌症面前,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放下了自己的武器,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安娜肯德里克突然就愣住了,她原本只是过来帮忙对戏的,她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站在旁边念台词,帮助蓝礼入戏而已。

    但此时此刻,看着坐在驾驶座里,一点点黯然失色的亚当,一点点支离破碎的亚当,一点点缴械投降的亚当,那种痛苦和绝望,穿透距离,穿透屏幕,穿透夜色,缓缓地渗透过来,犹如无数根牛毛一般,顺着她的毛孔,融入血液之中。

    突然,安娜就有种想哭的冲动,那难以抑制的悲伤几乎就要击溃她的心理防线,鼻头传来的酸楚,让她忍不住就垂下了视线,专心致志地看着手里的剧本。

    你知道,如果手术不成功,那就那就这样了。亚当轻笑了一声,却根本感觉不到笑意,只是无尽的怅然,那双眸子里的光芒在轻轻闪烁着,可是周遭的黑夜却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仿佛肉眼可以看到,这残留的光芒变得越来越微弱,生机的流逝缓缓地慢慢地,却无法停止,如此残酷,如此悲凉。

    笑容停在了嘴角,如同烟雾消散般,没有声响地呼了一声。轻盈,柔软,茫然,失落,寂寞。那双眸子里的淡然光芒,在浓郁的夜色之中岌岌可危,却犹如一场流动的盛宴,浩浩荡荡,轰轰烈烈,瞬间绽放,瞬间湮灭。

    安娜不由就屏住了呼吸,唯恐自己的一点点气息都可能将那最后的生机吹散,眼泪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滑落了下来。她知道死亡很残酷,又或者说,她以为自己知道,但现在,当亚当的生死就在自己眼前上演时,那种汹涌的情绪,却轻而易举地将她击溃。

    现实是如此的冰冷如此的残忍如此的血腥。

    但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去过该死的加拿大亚当自嘲地说道,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鼻水狼狈地流了下来,他也不在乎,抬手擦了擦,努力将嘴角上扬起来,但眼神的光芒却还是在渐渐黯淡,周围的黑夜似乎正在越来越浓,我从来没有告诉一个女孩我爱她

    话语,就停在了这里,一口呼吸卡在了喉咙里,换不过来。如果他想的话,还可以持续不断地说下去,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就是终点了。

    眼睑再次垂了下来,将所有的情绪都掩去,眉宇之间的光华,没有了声响,没有了色彩,没有了动静,那抹神色就仿佛下过雨后的西雅图街道,潮湿而寒冷的水汽,这听起来太愚蠢了,对吧?

    不,不蠢。安娜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她还想要再继续说点什么,却发现脑海一片空白,任何的语言都是如此苍白,根本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也无法让亚当的情绪安抚下来,最终只能停在这里。

    她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避免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却是如此艰难。

    抱歉,我那天太混蛋了。道歉的话语,终究说了出来,亚当慌忙地抬起手来,擦去眼角的泪水,释然地轻笑起来。

    不,我才是混蛋。安娜连连摇头,忘我动情地说道,我对你来说太不称职了。这工作真的太难了。如果我搞砸了,我可能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亚当抿了抿嘴角,停顿了片刻,低声呢喃到,我猜,我们都是初学者。

    是啊安娜低声回应了一句,余音袅袅。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没有人说话,静谧的空气在缓缓流动着。

    人们总以为自己看透了生死,人们总以为自己战胜了大自然,人们总以为自己掌握了社会法则,但事实上,人们总来不曾真正了解过生老病死,在自然规律面前,每个人都是初学者,没有人能够习惯。




465 初窥门径
    他还活着。

    这是他重生之后,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他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了,他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坦然了,十年卧床的漫长生涯,他的心情经历了无数起起伏伏,最后都重归平静,仅仅只是想要结束这一切。

    就好像亚当刚才所说的,我只想这一切快点结束。那种绝望到极致之后的崩溃,无可奈何地选择了缴械投降,隐藏在背后的痛苦和挣扎,全部都化作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以为自己是这样的。

    但是当眼睛睁开的时候,再次看到了光芒,再次开始呼吸,再次感受到了生机,确定了自己重生成为婴儿时,满身血污,身体虚弱,呼吸短促,但生命却是如此得真实。他终究没有忍住,放声大哭起来,仿佛丢失了全世界却又重新找回来一般,嚎啕大哭,根本停不下来。

    作为婴儿,这是他的权利,那个被禁锢在幼小身体里的苍老灵魂,经历了生死的劫难之后,终于崩溃了。他不是饿了,他也不是尿了,他仅仅只是活着。眼泪根本止不住,只是忘情地哭喊着,没有尽头。

    他知道,他还是想要活下去。如此真诚,如此迫切,如此渴望。他不仅想要活着,他还想要呼吸想要行走想要站立想要生活想要自由。曾几何时,这对他来说一切都是奢望,由于根本不可能实现,以至于他选择了放弃,选择了投降。但,内心深处的火焰,却从未熄灭。

    他是楚嘉树,他是蓝礼霍尔。在这一刻,他还是亚当。

    他以为,楚嘉树和亚当是不同的,他们面临的困境他们经历的磨难他们承受的痛苦,都是不同的。就好像在抗癌的我开拍初期,他的心态和情绪必须做出调整,甚至就连表演的节奏方式内涵都需要做出调整。

    但今天,他却明白了过来,楚嘉树和亚当是相同的。

    他们都在承受病痛的折磨,束手无策;他们都在错过人生的精彩,抱憾终身;他们都在渴望生命的延续,浴火重生。

    在亚当手术之前的一个晚上,唤醒了蓝礼记忆深处的画面,那些他几乎以为忘却的画面:死亡之后,重生之前,那一段黑暗的通道,漫长的奔跑,似乎永无止境,他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只是埋头奔跑着,本/能地朝着尽头的光亮奔跑,求生的欲/望支配着他的双脚,全力狂奔。

    亚当的绝望,亚当的痛苦,亚当的压抑,亚当的疯狂,亚当的释放,所有一切都是如此真实而清晰。

    亚当和威尔,亚当和楚嘉树,亚当和蓝礼,每一个形象都是如此鲜明而独特,在这一刻却毫无阻碍地全部融合在了一起。方法派和体验派的界限彻底消失,就连表现派的控制和框架也消失不见,表演,不再是表演,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共鸣,所有一切浑然天成。

    生与死,这个永恒的主题,让蓝礼的思想和灵魂得到了升华,电影的四次元壁垒两世为人的异次元壁垒,全部消失。

    孕育生命的时刻,生命消散的时刻,总是如此的伟大,也如此的神奇,悲伤和幸福交错,痛苦和快乐融合,却总是学不会冷静坦然地面对。即使他再世为人,即使他死里逃生,即使他重获新生,面对死亡,他依旧只是一个初学者。

    突然的沉默,他的大脑安静了下来,那些愤怒的嘶吼,那些遗憾的叹息,那些痛苦的挣扎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酣畅淋漓宣泄过后的情绪,重归平静,亚当的也好,楚嘉树的也罢,都是如此。

    他想要继续活下去,是的,不仅仅只是为了生存,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将自己的生命演绎出更多的精彩。一天,哪怕只是多活一天,他都会选择不同的方式。但,现在选择权和决定权已经不在他手上了,他只能等待着,静静地等待着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疑问,同时也是一个岔路。他没有办法平静地面对死亡,但至少可以平静地面对明天。

    心绪完完全全地平复下来,紧绷的肩膀线条渐渐柔和了下来,两世为人的沧桑和历练都沉淀了下来。他缓缓地靠向了椅背,背部肌肉放松了一些,嘴角不经意地溢出一声没有动静的轻叹,眼睑缓缓地垂了下来,掩藏了那一抹淡淡的疲惫。

    安娜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坐在驾驶座里的亚当,他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眼神里的光芒终究恢复了平静,黑暗吞噬了大部分,只残留下最后一点点光晕,苟延残喘,但他的情绪却已经平复了下来。

    没有愤怒,没有绝望,没有悲伤;同样,也没有反抗,没有挣扎,没有还击,只是这样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挺起胸膛,拥抱死亡。如此坦然,如此平静。

    突然之间,泪水就再次决堤。安娜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捂住了嘴巴,泪水完完全全决堤。

    乔纳森莱文愣在了原地,呆若木鸡。他不知道蓝礼是如何办到的,今年蓝礼才年仅二十一岁而已,但是那历经风雨饱受沧桑的老练和睿智,却将他的五官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玉色光晕,不过眼角的一抹神色,却已经道尽了生死线上的错杂。

    这是演技的力量?这仅仅只是演技的力量?

    乔纳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蓝礼的表演打破了岁月的桎梏打破了光阴的封锁打破了时空的束缚,将电影的主题诉说得淋漓尽致,即使他是导演,掌控全局的导演,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动容,眼眶的温热让他狼狈不已。

    这不仅仅是神奇而已。

    自从抗癌的我剧组开拍以来,乔纳森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感受到这种震撼了。

    蓝礼将表演的奥义发挥到了极致,已经远远超过了一部喜剧乃至一部电影所承载的重量,将电影关于癌症关于生命关于人生观的涵义诠释到了完美;同时,还兼顾了喜剧效果,黑色幽默和嘲讽戏谑,即使在塞斯面前,也丝毫不落下风。

    更加可怕的是,蓝礼仅仅只有二十一岁。

    上帝,当乔纳森再次意识到这一个事实的时候,下巴几乎就要脱臼了。可此时,他却顾不上自己的下巴,必须先处理滑落下来的泪水才行。

    整个剧组鸦雀无声,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蓝礼受到了奥斯卡的影响而状态大跌,可是蓝礼却给了他们迎面一击当头棒喝。精彩绝伦的演出,将在场每一个人都带入了故事之中,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亚当的痛苦,更进一步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那些质疑,是如此可笑。

    特拉维尔轻叹了一口气,脸颊火辣辣地疼,却是不由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为蓝礼送上了赞誉。面对如此演出,他绝对心服口服,没有任何异议。

    西雅图的夜晚,夹带着水汽的寒风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吹拂着,令人瑟瑟发抖,但蓝礼的表演,却让所有人全身投入,恍惚之间,已经忘记了深夜的寒冷。

    亚当安静地坐在驾驶座里,整个人重新回到了波澜不惊的状态,嘴角那抹苦涩的弧度轻轻往上扯了扯,带出了一丝轻盈的戏谑,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你在干什么?平静的话语小幅度地跳跃起来,你是不是正在上脸书?

    沉默,回答亚当的是一片沉默。剧组的所有人都齐刷刷转过头,看向了安娜。原本安娜应该接着回答下去,自我调侃:你知道,除了监视我的前男友之外,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然后两个人就展开了一段充满温情和笑点的谈话,为亚当手术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画上句点。

    仅仅是一句话,就完成了从悲剧到喜剧的转换,重新回到抗癌的我整部电影的固有基调上。

    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亚当的情绪转换,从绝望的爆发到坦然的平复,再到希望的自嘲,这是一个凹字型的发展曲线,对演技是无比艰难的考验,一个处理不好,要么就太沉重,要么就太轻松,对于电影的升华对于电影的基调,都可能产生影响。

    蓝礼刚才的表演,当之无愧地赢得了所有人的芳心,可以说是以绝对强势横扫千军;就连塞斯的表演也水到渠成,一气呵成;但谁都没有想到,却偏偏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一环,安娜卡壳了。

    所有视线落在了安娜身上,却见安娜捂住嘴巴,泪水连绵不绝地滑落下来,打湿了手背,双眼通红,甚至有些无法自已。不要说对台词了,就连站直身体都无比困难。

    安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她却无法辩解,只能闷闷地摇了摇头,站在原地,弯下腰来,痛哭不止。

    乔纳森知道,这场戏不得不中断拍摄了,郁闷难抑,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扬声喊道,卡。

    坐在驾驶座里的蓝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听到了卡,但他却没有力气询问了。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仿佛又一次成为了楚嘉树,躺在病床/上的楚嘉树,抬起头,透过车窗,仰望着漫天的星空,思绪逐渐宁静了下来。

    他知道,他是蓝礼。不是楚嘉树,也不是亚当。但刚才这场戏里,他是楚嘉树,也是亚当,这样的表演境界,和以前截然不同。



466 油尽灯枯
    整个人依靠在椅背里,仰起头看着那清冷的月光和漫天的星光,即使隔着车窗,也可以听到浓郁夜色之中的呼呼风声,猎猎作响。蓝礼知道,他的状态糟糕透顶了,甚至比拍摄活埋的时候还要更加严重。

    这场戏没有拍摄完毕,就被中断了。这意味着,接下来还需要继续拍摄,甚至是重新拍摄。行云流水的表演节奏被打断了,再次拍摄的时候,又必须调整状态,重新投入角色,这对演员来说,并不容易,就好像是自我折磨一般,一遍不够,从头再来一次。

    但这对现在的蓝礼来说,并不是问题。他现在已经完全投入了表演状态,即使节奏被打断了,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再次投入,那些表演的细节和框架历历在目,无比清晰地呈现在大脑之中,挥洒自如。

    对于表演的理解和控制,正在一点点地悄然发生变化。

    真正严重的问题是,他的身体情况和精神状态,不容乐观。

    从外表看起来,他现在仅仅只是有些疲倦而已,没有太大的异样。可事实上,他整个人正在饱受折磨和煎熬。

    他的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了,冷汗层层叠叠地往外冒,在此之前已经烘干了一次,结果又被湿透了;他的浑身力气都被抽光了,就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感觉每一块肌肉都仿佛被压路机碾压了过去;他的太阳穴正在一下一下地抽搐着,那坚韧而敏感的神经轻轻一扯,沿着整个脊梁柱一路往下,扯动了浑身的每一处神经,那种极致的痛苦就连喊都喊不出声来。

    当初拍摄活埋的时候,险死还生,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再死一次,那种身临其境的恐怖,让人分崩离析,但那是别人的经历,即使现实和虚幻的界限已经完全混淆,即使保罗康罗伊和蓝礼霍尔之间的分别已经完全模糊,那也是蓝礼和楚嘉树都不曾真实体验过的经历。

    这次拍摄抗癌的我,却是真真切切地重新走过一遍自己经历的道路,从病魔的折磨到死亡的恐惧,从黑暗的降临到苦难的折磨,最后到达光芒的彼岸,重获新生,就好像电影明日边缘和源代码一般,他必须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自己的死亡,死了一次,再一次,痛苦了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终点,却始终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他不能自救,也不能求救,只能不断重复着自己死亡的结局。

    精神的折磨,犹如滴水穿石,每一次都是如此实在如此真切如此细腻,无比残忍地将死亡的经历拆分成无数个细节,就好像将痛苦分割成一个个碎片,一点一点地细细品尝,直到灵魂彻底消散。

    更加可怕的是,他所经历的,不仅仅是楚嘉树的死亡,还是亚当的死亡。瘫痪的折磨,癌症的冲击,如此漫长又如此凶猛,仿佛永远都看不到尽头,只能在无边无际的苦海里浮浮沉沉。

    他不能说活埋和抗癌的我,哪一部作品的拍摄难度更大,但毋庸置疑,抗癌的我所带来的痛苦和折磨,却是如此真实,真实得让人无处可逃。即使脱离了虚幻,即使离开了电影,即使结束了拍摄,在现实生活里,灵魂深处属于楚嘉树的那一部分,依旧饱受煎熬,接受着酷刑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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