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戏骨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七家d猫猫
我知道你很难过,不过据我所知,他们马上就可以救你出来了。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冰冷地仿佛没有任何波动,希望时间不会太长。
草!草!草!
他忍不住磨着牙齿,一句接着一句地咒骂着,那琐碎的声音在唇瓣兜兜转转,几乎就要呼吸不过来,最后所有声音在喉咙里咕噜了一阵,只能低声祈祷着,感谢上帝。祈祷这不是说说而已,祈祷他们真的就在附近,祈祷他真的能够死里逃生,那种委屈的呜咽带着一丝苦涩,一丝凄凉,一丝庆幸。
是啊,感谢上帝。现在,我要打开录音机。
什么?他觉得自己没有听清楚,完全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打开录音机?
等一下。耳边传来了录音机转动的声音,这里是阿伦达文波特,crt公司的人事主管,日期是2006年十月二十三日,我正在和保罗康罗伊通话。康罗伊先生,你知道我正在录制这段谈话吗?
他躺在一片沙子上,丝毫不敢动弹,任何一点动静似乎都会引发一片沙子的掉落,手电筒也已经丢在了旁边,嘴唇干涸得开始往外渗出血珠,但他的大脑却根本无法运转,在那生死一线之后,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他甚至就连呼吸都顺不过来。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回答我的问题。电话另一端却展现出了难得一见的专业素养,这种素养却有着一种近乎于机器人的冰冷,让内心的烦躁再次开始躁动起来。
突然,手电筒就熄灭了,他下意识地骂了一句粗话,狗/屎!惹得对方再次说了一句康罗伊先生,他不耐烦地拿起了手电筒,开始拍打起来,心不在焉地敷衍到,是是是。
请问我得到了你的许可进行录音了吗?
但手电筒没有反应,黑暗之中只有手机屏幕那幽幽的光芒,他想要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可是左手才抬起来,就发现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一只手拿着手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这让他懊恼地用手电筒捶了捶侧面的墙壁,它闪光了一下,但仅仅只是闪了闪。
你为什么需要我的许可?这是关于什么的?他的教育水平不高,否则也不会当卡车司机了,对于这些大公司的流程没有太多了解,此时更是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只能随意地应付到。
我需要你回答是或者不是,请。对方的声音依旧彰显着专业。
是!是!他用手电筒一下一下地敲着大腿,咬着牙齿说道,这可以了吗?
谢谢。对方的礼貌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粗鲁而减弱分毫,康罗伊先生,你什么时候被crt公司录用的?
我不记得他的话语有些凌乱,手电筒重新亮了起来,九个月前,那就是一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觉得有些缺氧,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肺部灼热地厉害,沙子依旧在不断掉落着,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的裂缝,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一般。
我看到你的正式录用日期是一月四日。正确吗?
谁在乎?他烦躁地说道,急促的呼吸找不到一个宣泄口,这他/妈/的就是胡闹。对方的冰冷和他的火热对方的平静和他的危急,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让他越发无所适从起来,无意识地开始伸手去触摸那些裂缝。
一月四日,正确吗?对方却不为所动,依旧坚守岗位。
是的!他深呼吸了一下,压抑自己的怒火和急躁,短促地回答到。
在你派往伊拉克之前的内部训练中,你知道你职位的危险程度吧?
沙子掉落下来,扑得他满嘴泥沙,呸呸,他吐了出来,你是说,我前往达拉斯的时候,你们说所有的卡车都是装甲车,还有防弹玻璃?你是说,你们说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安全?手电筒居然有暗了,他咬着牙齿就把手电筒往手臂上砸裂缝已经足够脆弱了,如果再砸墙壁的话,他也不确定是否会崩塌,手电筒把手臂砸出了两道血痕,可是他却浑然不知,肌肉已经僵硬麻木了,痛觉神经似乎都在退化,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知道’?
我需要你回答是或者不是。
他的抱怨他的讽刺他的愤怒都撞上了一堵墙,这让他双拳都不由握紧了起来,咬紧牙关,但随即就再次松了开来,是的。语气之中的无可奈何带着一丝脆弱,被困在这里几个小时之后,他已经筋疲力竭了,就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剩下多少。
呼吸,大口地呼吸,他想要离开这里,他想要脱离这个该死的噩梦,他想要清醒过来,还是说,梦境已经成为了现实,他真的被困在了这里,他将会被活活埋葬。他记得自己躺在酒店的床铺上,进入了梦想,还是说酒店的部分才是一个梦境,他刚才陷入了幻觉之中,现在他就是清醒的状态?呼吸,他必须呼吸,可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耳边那个喋喋不休的声音却依旧没有停止,他需要思考,他需要救援,他需要活下去。
在当时,你和crt公司签署了劳动合同,其中详细阐述了公司政策,也包含了你岗位的雇佣条款?
灰尘不断往下落,他开始咳嗽起来,是是,我签署了很多文件。灼热的呼吸让他整张脸都纠结起来,干涸的唇瓣布满了血痕,似乎就连汗水都停止分泌了。
是,还是不是?那不带任何情感的公式化声音着实让人恼火。
是!他硬生生吞咽了一口气,将咳嗽制止了下去,我签署了合同!是的!
我们是否达成共识,两个小时前,你在伊拉克被劫持?
是的!这么说一点都不差,你这个混蛋!他觉得空气已经开始不够用了,用力拍了拍胸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躁动和愤怒,他们现在到哪里了?救援部队?你为什么问这些?他们快到了吗?
电话另一端停顿了半秒,紧接着继续说道,我们法律部门要求我们的员工签署宣誓书,但是声音里却透露出一丝细不可闻的波动,似乎是于心不忍,证实他们知道自己被辞退的原因。今天上午,你的雇佣关系正式被crt公司终止了。
等等,等等,等等。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够用了,什么?梦境停止了,现实也停止了,就连挣扎和呼吸也都停止了,他瞪大了眼睛,僵硬在原地,就好像一个雕塑。
我们注意到你和员工帕梅拉鲁蒂(paelalutti)有暧/昧关系。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微微沉重了一些。
不,不!他开始摇头,剧烈的摇头,等一下!但对方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等一下!他的呼喊根本起不到作用。
劳动合同中,有一项条款清楚地写道,内部员工之间禁止任何暧/昧关系。不管是恋爱关系,还是/性/关系,只要crt高级管理人员认为关系不得体,即可立即终止雇佣关系。
停止,停止,快停止!他的时间似乎停止了,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就连起伏的胸口都失去了动静,我们只是朋友,等等,你听我说,听我说,我们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好吗?他在不断声明着,但依旧没有能够阻止对方。
我们的记录显示得不一样。冷静,克制,礼貌,庄重,正式。这是电话另一端的声音,冰冷而残酷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你们的记录是错的!他大吼到。
我们依旧有法律义务通知你,因为你被绑架时,严格来说已经不再是crt公司的员工,因此在你正式解雇之后,受到任何伤害,公司都将不负责任,也就是说,在这次绑架中,可能产生的任何后果。
安静,一片安静,只能看到他的胸口在微不可见地起伏着,手电筒的光芒和手机的光晕似乎越来越微弱,那双眼底的木然和绝望在渐渐下坠,不断下坠,找不到终点。
康罗伊先生?电话另一端再次传来了提醒声。
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犹如一具死尸,大脑一片死寂,那我的人身保险金呢?我的家人需要这笔钱。平静,可怕的平静,但在喉咙深处却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鉴于你被解雇时还活着
不要这样做!他打断了对方的话语。
停顿了片刻,你都听明白了吗?
不要这样做。他的声音在轻轻颤抖着,哽咽着,恐惧着,哀求着。不要这样做。除了这句话之外,他已经无力反抗。
我的话你都明白了吗?康罗伊先生。
沉默。他的眼睛在剧烈地抖动着,晶莹的泪光之中闪烁着绝望,还有茫然,无所适从地打量着周围,唇瓣忍不住开始轻轻颤抖起来,但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借力点,无助的恐慌在微弱的灯光之下瑟瑟发抖。
在生命最危急的时刻,他们切断了他的生命线,然后迫不及待地将利益收回,甩甩双手,一幅旁观者的姿态,拒绝靠近一步。
睚呲欲裂。
107 再死一次
我的话你都明白了吗?康罗伊先生。
沉默,压抑的沉默;寒冷,刺骨的寒冷。他就这样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眼底的光晕一点一点地微弱下去,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抽光了一般。
这不是梦境。
结束了,所有一切都结束了,梦想结束了,就连他的生活也结束了。
没有保险金,琳达无以为继,他们的房子将会成为沉重的负担,即使她不愿意,银行收回房子之后,她也只能带着肖恩回到娘家,然后渐渐地遗忘关于他的回忆;他去世了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也会被逐渐抹去,最后彻底消失,仿佛从来都不存在过,就连他的母亲,罹患阿尔兹海默症的母亲,也不记得他了。
所有的所有都只是一个谎言,一个美丽的谎言。
白宫说,伊拉克是一个威胁,是他们主导了九一一事件,于是全国上下所有人义愤填膺地投入了战争,结果却深陷在这个泥沼里再也无法离开,战场上那些无辜的士兵,又有谁在乎?公司说,伊拉克的工作没有任何危险,而且还可以赢得超高报酬,于是他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家园,希望用自己的双手为琳达和肖恩做一点什么,结果却困在了这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安静地等死,而他们唯一在意的是,如何可以规避保险金的支付?
多么可笑,多么荒谬,多么悲凉。
但更可悲的是,他现在就连愤怒都爆发不出来了,只有一阵无力感,绝望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现在就是只身一人了吧,琳达没有接电话,肖恩在学校,白宫救援人员迟迟不出现,电话另一端的则是巴不得快点结束工作的冷血动物,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后续也没有了,这就是结束。
康罗伊先生?电话另一端再次呼唤起来,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就是我和保罗康罗伊先生的谈话,我要关闭录音机了。
他瞪大了眼睛,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却只剩下一片木然,仿佛一点点波动都没有了。一滴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可还没有来得及落地,就在空气之中蒸发了干净。他就连泪水都没有了。
作为楚嘉树,他死过一次;作为保罗康罗伊又或者是蓝礼霍尔,他现在已经分辨不清楚,到底蓝礼是一场梦境,还是保罗是一场梦境,但不管是谁,现在又到了结束的时候了,他要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
死亡的恐惧呢?生存的渴望呢?自由的向往呢?没有,全部都没有了,全部都被冰冷地掐断熄灭,一无所有,他甚至就连痛楚都感觉不到了,只是安静地躺在这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灰色,浩浩荡荡,气势磅礴,但他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要说逃跑。
安静地欣赏世界分崩离析,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嘴角,缓缓地轻轻地慢慢地,勾勒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那是一个微笑。
那一片死寂的静谧,让人产生一种时间陷入静止的错觉,电话另一端等待了许久,依旧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似乎就连呼吸声都消失了,一股哀伤缓缓升起,他轻声说道,对不起。没有了之前的公事公办,声音微沉,在那幽幽的手机光辉之中回荡着,莫名地增添了一抹兔死狐悲的悲凉。
他,掐断了电话,然后缓缓地把手臂放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头顶上方的那一片木板,放在胸口的手电筒闪了两下,终于平稳了下来,一抹幽光在黑暗的压迫之下似乎岌岌可危,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他就这样躺着,呼吸的声音在渐渐消失,胸口的起伏在渐渐平静,嘴角的弧度再次回归原样,那双深褐色眸子里的光彩缓慢地消散开来,没有了愤怒,没有了绝望,没有了讽刺,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片平静,仿佛可以真实而清晰地看到那微弱的生机伴随着光彩一起消失的过程。
呼。世界,再次安静了。
恍惚之间,他再次回到了上一世的病床之上,白茫茫的一片,周围可以看到医生和护士在快速奔走的身影,丁雅南泪眼婆娑的脸庞上写满了绝望和震惊,在汹涌人群之中越来越模糊,周围的所有嘈杂声都开始消失不见,世界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他知道,没有下一次了,这就是终点,一片虚无的终点。
蓝礼。
空旷的声音从悠远的天际边传来,模糊不清,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回荡着,识别不清楚方位,也分辨不清楚内容,仿佛只是风声的呼啸而已。
蓝礼。那声音依旧在飘荡着,空空荡荡的回音显得单薄而脆弱。突然之间,声音就越过了星际的浩瀚,直接在耳边炸裂开来,蓝礼!
一束光芒在瞳孔深处爆炸开来,刺眼的灯光瞬间涌入眼睛里,撕裂的痛苦让身体遵循着本/能闭上了双眼,那明亮到近乎炙热的光芒刹那间就将所有黑暗都消融不见,即使仅仅闭着眼睛也可以感觉到那沸腾的热度,但,他却依旧没有力气去触碰了,甚至就连大脑都已经反应不过来。
蓝礼!上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蓝礼!蓝礼!
那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嘶吼着,就好像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海洋深处用力往上拉扯,猛地,他就钻出了水面,窒息已久的肺部突然就吸进了大量的空气,喝。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再次睁开,浑身肌肉都紧绷到了极致,就连眼球都无法移动,只是愣愣地看着正上方的那个光源,刺得眼睛隐隐作痛。
蓝礼?回答我?蓝礼!
呼,呼,呼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魂魄终于再次回到了身体之中,茫然地转头看了看,模糊的焦点试图在眼前寻找到一个参照物,远处的一个个身影都失去了脸孔,带着同样的面具;近在咫尺的那个人也是一样,带着一张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这让他陷入了茫然,满头的问号得不到解答
他是谁?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到底应该如何区别?他是保罗还是蓝礼,亦或者只是楚嘉树的梦境?他是不是被活埋了?他被拯救出来了吗?他活下来了吗?还是说,他正在拍戏?那酒店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我,现在在哪儿?挣扎着,他终于提出了一个问题。
罗德里格看着眼前的蓝礼,莫名地,眼泪就掉落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很狼狈,但却是控制不住自己,他擦了擦脸颊上滚烫的泪水,仓库,我们现在在仓库,这里是片场。罗德里格不知道蓝礼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竭尽全力解答。
记得吗?我们正在拍戏,然后你你因为太疲惫了,所以睡过去了,把你叫醒之后,我们就再次投入了拍摄。你现在还好吗?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今天的工作可以暂停,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租赁仓库的费用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的资金还是比较宽裕
罗德里格还在继续说下去,但蓝礼却抬起手来制止了,他再次转头看了看,视线里的脸孔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张张又陌生又熟悉的脸孔,带着恐慌和震惊,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好像就好像他刚才死里逃生一样。
所以,我们刚才正在拍戏。蓝礼的大脑转得有些迟缓,他依旧有些模糊,他刚才被称作蓝礼,这意味着,这里是现实?但,他又怎么分辨呢?难道要像盗梦空间里一样,寻找坠落的失衡感?亦或者是,找到自己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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