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狩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唐酒卿
【早说了黑豹都是战争狂,根本不会跟正常人共情。】
【她到底想干吗?】
时山延的游戏通关了,他在吵闹声里看向姜敛的光屏,说不上什么表情。他在这个案子里一直很冷静,冷静得像在观战,除了对晏君寻的兴趣,没有其他的情绪波动。他不太会琢磨为什么,因为“为什么”大多时候都在对既定事实发问。
陈秀莲不是在爆炸,她已经炸过了。
“我杀了四个人,我是故意的。”陈秀莲高举着双臂,木然的眼神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她陈述着自己的心理路程,“我杀完何志国以后他还在讲话,这让我很害怕。你们懂吧?死掉的人又在耳边说话,恐怖片才这么演。他还是在骂我,并且叫嚣着要杀了我,我怕死了,于是我把他拆开放进锅里,吃掉了。”
她垂着僵硬的嘴角,神情开始困惑。
“但是没用,他还在。他每天把我骂醒,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我耳边。我其实很后悔,以前我上班的时候他没办法烦我,现在不行,他总是在我耳边。他可能在监视我。”陈秀莲目光挪动,游离片刻,“他就是在监视我,还给我看他藏的新闻。那些新闻都是刘晨写的,写得真好,我能看懂,他写的那些人都是强奸犯。但是我想不明白,这些强奸犯被抓进牢里,怎么又放了出来?”她把那些新闻背得很熟,“历建华强奸他的同事,那女的跳楼了,他却在区里买了房。他们跟何志国一样,都觉得自己没做错。还有那个刘鑫程,他在家门口的墙上写强奸干得漂亮,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到,也没人管。”
陈秀莲说到这里,情绪又暴躁起来。她朝着地面啐了一口。
“畜生玩意,会这么干的都是何志国,我了解他们,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要是什么都不干,他们就会继续来找我,”她偏执地踩着地面,“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何志国在锅里的时候跟我说他要报仇,我就知道他还有分身,刘鑫程、历建华都是他的分身!他们还要来强奸我、打我,我必须先杀掉他们!”
陈秀莲胸口起伏,说到这里,忽然鞠下躬。但这似乎不够,她不断下压着身体。
“但是霍庆军,霍老师,”陈秀莲声音哽咽,用充血的眼睛看着镜头,“霍老师对不起,我罪该万死,我愿意接受联盟的制裁。我杀了霍老师,我杀了霍老师!”她抬手用力扇着自己的脸颊,“对不起霍老师!”她脸上的雨像泪,往下巴上淌。她讲话颠三倒四:“我本来想杀何志国的,霍老师跟我说他没性侵,我没信。”她痛苦地扯着头发,声音变得尖锐,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我怎么没信呢……何志国也跟我说他没性侵,我听了太多次,我分辨不出来!”
陈秀莲被雨水模糊了双眼,她在喘息。
对。没错。她分辨不出来。她在这个吃人的丛林里,被别人几句话就哄骗走了。刘晨使用的那些词语都在煽动她,她见到霍庆军那一刻就已经给他定了罪,她太相信报道了。
陈秀莲不敢想,她不愿意想,可是她总会想到。霍庆军如果没死,翻案了,是不是能回到妻子身边?令陈秀莲最绝望的是,她记不清霍庆军临死前的表情,她只记得霍庆军把那张全家福递给她时的表情。
陈秀莲想捂住嘴,可是号啕声还是传了出来。她在杀掉何志国的行为里得到了勇气,但是最终因为霍庆军被击得粉碎。她提起刘晨的衣领,把他摁向栏杆,在暴雨里失控地喊:“道歉!向霍老师道歉!”
刘晨撞在栏杆上,磕得头破血流。他高声说:“对不起、对不起!霍老师……放过我!”
栏杆上的铁锈蹭到两个人的伤口,刘晨听到“咔”的一声,栏杆晃得很厉害。他看不清前方,却知道掉下去就是死。
“不要摁了、不要!”刘晨痛哭流涕,“我道歉!”
“落体承载设备已启动,顶楼冲锋已就位!”行动小队在通导器里大声说。
“行动。”姜敛回答。
“我不会打你,我也不会伤害你,”陈秀莲闻到血腥味,听到后边破开铁门的脚步声,她用不干净的手擦抹着脸上的雨水,俯在刘晨耳边小声说,“我不想……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你罪不至死,该死的是我。”
“你不要跳,”何志国又出现在陈秀莲脑海里,他慌张地说,“你他妈别跳!老子不想死。”
孬种。
陈秀莲满脸雨水,朝前方大笑起来:“你这个孬种!我以前跑不掉,后来放弃了,现在我们谁也别想跑。既然老天爷要把我们绑在一起,我就跟你同归于尽。我他妈的早就想跟你同归于尽了。”
然后她撞开栏杆,孤注一掷地跳了下去。暴雨倾盆,刘晨吓到失声大哭。陈秀莲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在最后一刻想。
我最怕暴力了。
晏君寻闭上眼,听到“咚”的一声。
第32章 沉默
远处隔着雨观望的居民们发出惊呼, 看着那挟持人质的杀人犯从楼顶纵身一跃。那声“咚”就是她最后的心跳,仿佛在强有力地回应世界。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秒。
直播终止了。
刘晨主页上的留言正在疯狂增加。点击声就像是雨珠,汇集成层层叠叠的浪潮, 罩住了整个区域。
限时狩猎 第21节
现场有些混乱, 行动小队在解救刘晨的时候发现陈秀莲系了死结。他们从楼顶往下望, 看到陈秀莲卡在落体承载设备的外边。居民楼附近埋伏的人员冲出来,检查陈秀莲,最后用通导器告诉姜敛:“目标已死亡。”
雨水把车窗外的世界泡得发皱,晏君寻睁开眼, 看着灰蒙蒙的停泊区。他听见姜敛回答“处理现场”,思绪却像掉进了下水道, 和肮脏的泔水流向深处, 最终变得漆黑一片。
* * *
晏君寻坐在小黑板前,这是他的座位。他似乎从出生起就坐在这里,不论身体还是意识, 都只存在于黑板前。
阿尔忒弥斯拥有一座花园,但这里从来没有晴天,玻璃外永远都是雨。晏君寻没有见过花,阿尔忒弥斯在黑板上写下“花”,告诉他玻璃外就是花园。他起身趴在玻璃上,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都把雨当作花。
“我们生活在人群里吗?”晏君寻问阿尔忒弥斯。
“我们时刻生活在人群里。”阿尔忒弥斯如此回答。
“为什么我看不到其他人?”
“因为你还没有‘眼睛’,”阿尔忒弥斯从黑板前回过身,“在你长大前,你都看不到他们。但是别害怕君寻,你跟他们待在一起。”
“你呢?”晏君寻侧过脸,贴着玻璃。他喜欢各种各样的触感, 触感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不是场梦。
“我跟你待在一起,”阿尔忒弥斯说,“君寻,我永远和你待在一起。”
“你是我的妈妈吗?”
“我不是。”
“那谁是我的妈妈?”
“任何人。”
晏君寻的眼睛映在玻璃上,安静地听雨。这里一直很安静,“安静”仿佛就住在这里,只要晏君寻愿意,他可以跟它这样待到睡着。
“任何人都能做我的妈妈,”晏君寻说,“那是谁诞下了我的身体?”
阿尔忒弥斯不回答,它经常会沉默,沉默也是它的本领。它多数时候都在观察晏君寻,不论晏君寻醒着还是睡着。晏君寻习惯了它的沉默,他也不再期待它能回答。
晏君寻的思考不会停止,否则他会陷入空白的焦虑。他渴望有个同伴,一个不同于阿尔忒弥斯的同伴,但是他只拥有无尽的大雨。阿尔忒弥斯没有告诉他如何辨识情绪,他内心里翻涌的都是未知。
这是保护吗?
或许吧。
晏君寻避了痛苦,因为他连“痛苦”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思绪像是一个个衔接紧密的小桥,延伸向孤寂的雨声,变成浮浮沉沉的船只,漂在他无法控制的水面上。
* * *
铃声把晏君寻叫醒了,他皱着眉醒来,发现时山延把通导器贴在他耳边。
“早上好,”时山延眼神直率,“有人在找你。”
晏君寻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们还在督察局的休息区。他接过通导器,边撑着额头边接通,语气不善:“谁?”
“是我,”朴蔺被晏君寻的语气镇住了,约莫两秒钟后才回答,“姜哥问你们走了吗?”
“正准备。”晏君寻用手掌遮住眼睛。没睡好的后遗症就是头疼。
“好的,那就走吧,案子的后续总结我会直接发给你。”朴蔺拾着桌面上的纸页,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辛苦了。”
晏君寻“嗯”一声,懒得客套,就把电话挂了。他把通导器装回兜里,站起身,对时山延说:“回去睡觉。”
“回哪儿?”时山延明知故问。
晏君寻往外走,说:“爱回哪里回哪里。”
他从休息区出来,下楼梯的时候看到督察局大厅的中央光屏,上面还在播放陈秀莲的案子。他站在楼梯上看了一会儿。
“啊,”时山延像是才想起来,往晏君寻这里偏了些身体,“那个陈秀莲的跳楼视频现在被当作资源20块出售,气得调查室里的小姑娘们吃不下饭,珏说主理系统会处理。”
晏君寻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傅承辉没有找你吗?”
“谁知道呢,”时山延看着他,“我很少接电话的。”
底下的督察局成员走来走去,他们在新闻的播报声中显得格外奇特。晏君寻转头跟时山延对视,说:“你们通过话。”
“你的思绪又跑到我身上了吗?”时山延意有所指,“好吧,不如再猜猜我们聊了什么。”
“他向你打听疯子的事情,详细问了我的情绪变化,试图搞清楚我跟疯子是不是一伙儿的。”晏君寻回目光,继续下楼。
时山延就在他旁边,问:“你觉得我是怎么回答的?”
晏君寻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再次看了眼时山延,笑了一下,有点挑衅,像是不管时山延怎么回答都无所谓。
这个笑太合适,让时山延想吹口哨。他欣赏了一会儿,问:“你痛苦吗?”
“我不痛苦,”晏君寻回答,“这种情绪不存在。”
时山延却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目光深邃:“你这里还在下雨。”
周围的声音杂糅在一起,变成了背景板,只有时山延与众不同。晏君寻无法制止时山延的凑近,那是种缥缈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正在被时山延入侵。然而可怕的是,他不知道如何抵抗。
时山延不具备安慰人的特质,他从不知道“温柔”真实的笔画。他只是在晏君寻的笑容里敏锐地捕捉着那些散落的光点,最后拼凑成完整的图,对照着情绪表来解读。
“陈秀莲比疯子更让你感受到冲击力。”
晏君寻回目光,在空空如也的兜里找不到点能慰藉自己的东西。他心里也有点空空的,可能是还没有睡醒。他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反正他也擅长沉默。可是他目光飘了一圈,最终回答:“不是冲击力。”
疯子也许真的逼疯了陈秀莲,他靠通导器让陈秀莲疯狂,但晏君寻仍然认为最后是陈秀莲自己的意思。
她跳下去,就这样。即便这只是最后一点象征性的选择权,但她仍然做出了决定。她属于她自己。
她属于她自己。
晏君寻关掉耳边的雨声,在片刻的发呆里想。
这是生命力。
* * *
朴蔺趁着姜敛打电话的时候对珏说:“记得我们的约定。”
珏正在处理案件相关,闻言回答道:“我们得先下班……有人给姜敛打电话了。”
姜敛只能先挂掉这个,再接起那个。他对通导器说:“喂?”
对面沉默。
姜敛后仰了些身体,看着光屏上的编号,再问了一次:“你好?”
对面有些急促地吞咽着唾液,像是羞于开口。他有点激动,仿佛没预料到电话真的能通。他不是来跟姜敛聊天的,他只是想听听督察局的光屏广播,然后他就挂掉了。
“谁专门把骚扰电话打到督察局来?”朴蔺弯过身,记住了光屏上的编号,“神经病啊。”
“查一下这个号码。”姜敛想让自己别太敏感,但他还是有点不好的预感。他把通导器放回去,侧头看见晏君寻和时山延下了楼,接着说:“……也给君寻放段时间的假吧。”
作者有话要说: 01卷到这里结束。
对于狩猎,我从始至终认为不是刑侦,没有那么强大的理论基础,只是贴着边缘的一点尝试。狩猎的四个案子在准备大纲时反复修改,但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仍然和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我想给每个凶手镜头,不想让他们藏在错综复杂的信息背后,这是构思狩猎这本书的基础,一开始就想这样写,没有神秘感也无所谓,我不需要他们保持神秘,我要他们站在镜头前。世界的背景和案件相互构成,在我的想法里它们缺一不可。
后面3卷可能都是这种基调,谢谢大家对书的支持。
第02卷:卡戎的渡船
第33章 买菜
两天后, 时山延在分隔区接受重查。重查考核里有内心陈述这一项,需要他用优美、积极的语言描绘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时山延在纸上画了几个鸭蛋,说:“我要交卷。”
系统检测不到纸上的字, 回答:“请编号01ae86认真作答。”
时山延转动着笔, 说:“我答完了。”
系统沉默少顷, 耿直地说:“你想吃鸡蛋,我可以为你申请。”
“我很无聊,”时山延靠着椅背,眼神冷漠, “快他妈放我出去。”
“你可以出门,”系统说, “楼前的草坪随时欢迎你。”
“我是需要去草坪上撒尿的狗吗?”时山延微笑地反问。
“请编号01ae86不要这样做, ”系统闪烁着红光,“虽然这里没有人住,但在公共……”
“我说我要出去, ”时山延竖起笔,蹭了蹭自己的太阳穴,盯着系统,“别装作听不懂。”
系统的数据库永远应对不了时山延的难搞,它感受到人类的“头疼”, 试图像个辅导老师一样, 采用温和的交流方式:“假期是很好的休息时间,你可以睡睡觉,或者看看书。”
时山延前倾着身体,对系统说:“闭嘴。”
* * *
晏君寻才拿到督察局补发的替用编号,他自己弄了个通导器,被熊猫打发出来买菜。他今天穿着白t恤, 站在家附近的菜市场里,热得额上都是汗。
熊猫在耳机里不停地嘱咐着晏君寻:“不要买黄菜,新闻上说他们把黄菜囤积在焦炭厂旁边的空地上,全是煤灰,吃了会生病的!”
“嗯,”晏君寻提着环保袋,“我知道。”
“还有南线联盟的铁水豆芽,”熊猫在厨房里洗碗,爪子在水里涮了几下,“那玩意是变种,都快硬成铁块了,你根本吃不了。”
菜市场里都是人,晏君寻快要热得喘不过气了。
停泊区真的不适合人类居住,暴晒的夏天灰尘很严重,虽然看起来到处绿油油的,但撤掉系统数据,这里就是荒凉一片。焦炭厂工作的烟筒没有休息日,时刻都在喷浓烟。
晏君寻对于自己被赶出门这件事越发不满,他讨厌站在人群里,尤其是站在这种吵闹的人群里。卖鱼的商贩在帮顾客摔鱼,那鱼砸在地上还没有死,硬撑着拍动尾巴,差点跳到晏君寻身上。
晏君寻想回家。
“买完菜记得去趟奶店,”熊猫不知道晏君寻正在经历什么,它高兴地说,“我订了新鲜牛奶,还有一些酸奶疙瘩。”
晏君寻侧过身,让旁边的胖阿姨先过。对方挤到菜摊前,大声问着:“光轨区的苦瓜多少钱……”
通话被挤断了,几分钟后,通导器又响了起来。
晏君寻高举着环保袋,接通电话,说:“我知道了!”
“……是吗?”姜敛犹豫地停顿,“他是去了你那里吗?”
“谁?”晏君寻背过身,皱着眉,“时山延吗?没有,我没有见到他。如果他越狱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把分隔区的系统摄像头打爆了,”姜敛飞快地说,“你是不是忘记给他戴束缚锁?”
是的,忘了。
“叫苏鹤亭,或者傅承辉,反正只要是黑豹的人就行。”晏君寻提着袋子,看了眼后方。他要买的菜快被抢光了,没买到的话,回家熊猫一定会唠叨个没完没了。他只想赶紧挂电话:“他身上有定位芯片。”
“你觉得他会跑吗?”姜敛对时山延抱有不确定的怀疑,“我联系不到……”
“他不会跑的,”晏君寻不假思索,“我挂了,我正在放假。”
限时狩猎 第22节
说完不等姜敛回答,晏君寻就挂了。买菜是他此刻专注奋斗的事业,别说时山延跑了,就是停泊区沦陷了,他也要先买到菜!
战后各地资源紧缺,熊猫曾经说过,它为物资发过愁,现在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起码没人会饿肚子。但是新鲜蔬菜都来自发展地区,每个月定时从蔬菜基地运出,错过今天,蔬菜运输船就要等到下个月才会到停泊区。
晏君寻插不进去,他还看到有卖水果的,不过都价格昂贵。在这争抢激烈的时刻,通导器又响了,晏君寻没有理会,他只想速战速决。等他挤出人群时,白鞋都被踩出花了。
晏君寻抱着沉甸甸的环保袋,满头大汗地停在自动贩卖机前。他想喝啤酒,用小拇指戳着光屏,却点不到位置。他用余光看到附近没人,沉默少顷,小声说:“我要——”
“欢迎您,”自动贩卖机发出可爱的猫叫,萌妹似的说,“请用猫猫语言激活语音互动哟。”
妈的。
晏君寻就知道!这片区的自动贩卖机为了迎合住宅区广大宅男的需求,增加了语音互动模式。这是几年前玩剩下的东西,现在只有小孩子才会站在这里跟自动贩卖机相互“喵喵喵”,成熟的大人都是直接点击。
晏君寻不信邪:“请给我一罐啤酒。”
自动贩卖机发出一阵欢快的音效,萌妹音继续说:“激活失败啦!请跟着小贩学,喵~请可爱的小贩赐我一罐夏日激爽冰啤酒喵!”
神经病啊!
晏君寻退后一步,又被太阳赶了回来。他站了好几分钟,终于咬起牙,强忍着羞耻,说:“……喵……”
晏君寻的身后忽然伸出只手,戳了下光屏。
自动贩卖机失落地说:“您放弃跟小贩的互动,小贩遗憾地失去了一只可爱的小猫。”
啤酒“哐当”地掉下来,自动贩卖机还在嘤嘤嘤。周围没有别人,只有热浪侵袭着,连风都没有。
“打断你了吗?”时山延探出头,戏谑着,“啊……你可以继续喵。”
晏君寻的表情难以形容,红色从他的耳根和脖颈向上延伸。他转过头,眼睛水亮得像是快要哭了,只有语气凶狠:“……我杀了你!”
第34章 公交
“用什么杀, ”时山延俯身拿出啤酒,说,“猫叫吗?”
自动贩卖机在活泼的曲调里不合时宜地“喵”起来, 闪动着色的光。几个小孩追着狗跑过来, 簇拥着自动贩卖机, 跟着它大声“喵”叫,笑得前仰后合。
晏君寻白皙的脸上潮红难挡,他抱着菜退后几步,像是被人类幼崽的笑声吓到了, 又像是被时山延吓到了。
啤酒罐发出“啪”的声音,罐口冒着冷气。时山延把啤酒递到晏君寻眼前, 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太兴奋, 只能尽量压低音量,放慢自己的语速:“我请你,喝几口再走。”
晏君寻仿佛马上就会逃离现场。他的视线在时山延和啤酒间来回, 生硬地拒绝:“谢谢,不了,我要回家了。再见!”
他把“再见”念得太用力,好像在跟空气赌气似的。
“那我扔了,”时山延把手臂横到垃圾桶上方, “我不喝酒。”
自动贩卖机配合地说:“啊呀, 太浪了喵——”
晏君寻抱紧环保袋,目光定格在啤酒上,有点恨它。
* * *
午后的日光滚烫,把地面上新刷的沥青晒出奇怪的味道。晏君寻一边对这个味道皱眉,一边坐在长椅上喝啤酒。他空出来的手一直抓着环保袋,仿佛松开手它就会自己长腿跑。
时山延坐在长椅的另一边, 搭着手臂看晏君寻喝啤酒。
晏君寻忽然转过目光,说:“我会给姜敛打电话。”
“你打咯,”时山延满不在乎,“打的时候记得替我问候系统。”
“你要干吗?”晏君寻问道。他脑袋里的思绪都撞作一团,快被暑热弄化了,就像怠工的机械,一点都不想动。
“嗯……”时山延搭在长椅上的五指无规律地敲打,转头看向长椅前的空地。他似乎还没想好,说:“干吗呢……放假最无聊了,我只想找点乐子。”他又看向晏君寻,“菜市场不好待吧?”
“挤,”晏君寻说完停顿一会儿,又接了一句,“还热。”
“太辛苦了。方便让我看看你买的菜吗?”时山延抬手指了指晏君寻的环保袋,“我在监禁所里吃的都是糨糊,快四年没见过新鲜蔬菜了。”
不方便。
晏君寻攥着环保袋的一角。
“不方便也没关系,”时山延很好说话,“我只是想来和你聊聊天,顺便陪你喝罐啤酒。”
他提到啤酒,仿佛他打爆系统摄像头就是为了来给晏君寻买罐啤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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