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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漓氏明轩
“慕雁时?”那人又叫了一声,忽然抱紧了怀中的木盒,就向丛林深处走去。
他边走,还边威胁道:“你下不下来?我这会给你带的可是连老先生这年初上的新茶哦!你再不下来,我就走了,然后把这盒茶叶找个地方埋了,叫你永远也找不到他。”
慕雁时本还躲在窗户后面偷笑,一听他这话,顿时急了,干脆直接攀着梯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那人身旁,伸出手就想去抢他怀中的那个茶罐。
那人却向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看着他。慕雁时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爽朗的笑容消失了,替代他的是紧皱着的眉毛,嘴巴也抿成一条线,不悦的看着他。
慕雁时正欲开口说话,又被他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人终于开口了,声音中满是怒气,斥责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是军人,只能为国家而死,你怎么能这么不惜命呢?”
慕雁时自知理亏,低下头,颇有一些委屈。
那人又放柔了语气:“茶给你,好好工作吧,半个月之后我再来看你。”
“好吧。你要……”记得来。
慕雁时抬起头,目送着他离开,男人宽厚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慕林炸了眨眼,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苍老,人的年纪一大,就难时常想起过去的人和事,他也难以俗。
即使这根本称不上是一次光而又美好的记忆,但也像这一杯茶的滋味一般,清苦而酸涩,却一直挥之不去,令他念念不忘。
顾洵也在盯成慕林的侧脸发愣,并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将自己心心念念的打火机坑蒙拐骗到手。
自从上次慕林回去自己之后,自己一直出没于各个交易市场,想要寻找一个替代品。
只是可惜一直毫无头绪,毕竟是二三十年前的限定款式了,又是老物件,市场上不再生产。
倒不是自己舍不得花钱,只是特地在市场发布的寻赏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只好放弃。
顾洵也就只好转向,惦记着慕林手中的这一个。
慕林回过神来,拿出了笔记本,严肃道:“请和我讲一讲,你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吧。”
“……是这么一回事的,慕警官。”还会等顾洵回她,夏普便开始滔滔不绝,义愤填膺的讲述起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说到激动处,他还面红耳赤的举起那只断手,愤慨道:“你看看,你看看,这都是在做的什么事啊?顾洵这么一个冰清玉洁,满身正气的人竟然被他们如此对待。证据都还没出来呢,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开始造谣,哎呦喂,好好的一个美人都被吓到什么程度呢。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这几天来瘦了多少?哎哟,我可怜的顾洵啊。”
“噗!哈哈哈——”纪沈实在憋不住的笑出了声,见他们停下讲述,转头看向自己,急忙偏过头,捂着嘴,肩膀还是一耸一耸的跳起,脸也泛起了红润的色泽。
当事人顾洵的演员素养极高,不仅不像纪沈那样穿帮,干脆以此取乐,反而还在一旁煞有介事的点着头,捂着心口,做出西子捧心的哀恸状。
他长得好看,扮起可怜来,又是得心应手,格外惹人怜惜。
若不是慕林早就看出来这两个人是在一唱一和的和自己兜圈子,唱大戏,恐怕也得被他们戏弄的团团转。
要是再换成是年轻时候的自己,怕是早已撸起袖子,杀气腾腾地询问他们,究竟是谁做了这样的事,就准备去找人干架,伸张正义了。
只是可惜,他的性子比起当年来沉稳多了,闻言,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做着记录。
“……警察先生,你可要为我们讨回公道啊!”最后,夏普喝了一口水,表情庄严肃穆的一句烂俗的话,作为自己的结局,停下了自己唾沫横飞的讲述。
慕林忍着笑意,双手握拳,勉强遮住了自己带笑的唇角,起身,认真的鞠了一躬,“好的,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这件事情的。”
慕林又接过了夏普手中的断臂,随意的翻看了一下,问道:“这份快递是从哪里送来的?”
夏普也是十分的无奈,他们倒是有心去查,只是做这件事情的人,也太谨慎小心了,没有给他们留下丝毫的线索。
慕林并未言语,只是向他伸出了手,纪沈立即心领神会地找出了快递箱,递给慕林。
慕林接过纸箱,将手臂放入了证物袋中,敬了一个礼,正准备说话,眼神却突然一凛,微微瞪大了双眼。
顾洵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变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所幸,慕林很快会恢复了正常,继续机械的说道:“多谢配合,我们将会尽快破案静,尽快还你一个清白,还请耐心等待。告辞。”
慕林走出门,看向了早已在门口等候许久的林寒泽,眸中不由浮现出怜悯的神色。
他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林寒泽:“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线索?”
慕林低下头,盯着手中的纸箱,意义不明的抚摸着怀中的手臂。
半晌,他才说道:“林寒泽中士,请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刚刚到一个消息,陆营长他出事了。”
“什么!”林寒泽但是打了一个激灵,抓着的方向盘也滑出了他的手掌心。
汽车在平直的道路上滑出了十几米。





危绳 (九)
慕林近乎残忍又决绝的向林寒泽告知了那位老前辈遇害的消息,他漠然而又带着一点隐秘的快感,看着那位号称“冷血机器”的执行者颤抖着手,停下了车,缓慢的压下车的拉杆,又转过身,瞪着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望着他,十分茫然的望着他。
中年男人一丝不苟的冷静伪装,被他一层层的撕裂,露出内里这三十多年来,一直掩藏的极好的天真烂漫,只让人觉得可怜又好笑。
慕林大可以出声安慰,甚至虚情假意的告诉他,听到陆营长去世的消息,自己也是悲痛万分,阴郁又难以纾解。
如果可以的话,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会随便拉一个人,找一片空地,好好的打上一架,由此发泄心中的愤怒。
这种毫无边际,又不负责任,却可以博取他人好感,牢牢的掌握他人的心思,让他人对自己托付全盘信任,言听计从的话,自己一出生就早已听惯了。
这些被耳濡目染长大的话,却让此刻他突然感到一丝厌烦,不愿意再说下去。
于是,他顺从贴心的闭上眼,任由林寒泽拽着他整齐的衣领,扬起拳头,将自己按在后座上。
并不是因为不怕,只是因为知道林寒泽绝对不会打他。
那个从小便被不着调的陆营长教育“爱与和平”,甚至连长大以后,被人以“冷血”著称,也不敢告知陆营长,自己在军营中的称号,唯恐让他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信任,没有长大成为一个好人的林寒泽,是绝不会对他出手的。
果然,林寒泽只是按着他的肩膀,早已高高举起的拳头,却迟迟不肯落下。
林寒泽狠狠的闭上了自己的嘴,紧紧的咬紧了牙关,后知后觉的从自己的嘴中尝到了血腥味,以及一丝苦涩味。
当年自己即使遭到污蔑,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大好仕途,锒铛入狱时,他也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寒意,以及迟来的刻苦铭心的疼痛。
因为那个人说好了,会来看他,会去想他,所以他才无所畏惧,——即使是二十年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望过自己。
林寒泽早已累了,不愿再去回忆自己当年每月的固定的探监时期的满怀希望,却又总是落空,还要在心里拼命为他辩护,恳求狱警再去为自己问问,查一查的情景了。
但今天听闻了陆营长的死讯,却将他自以为很好的伪装,毫不留情的揭开了。
就宛如一道陈年的伤疤,明明结了疮痂,却总是无法愈合。
最后,被人一把撕开,疼感刺痛而又漫长,几乎令人无所适从。
二十三年了,林寒泽,他不由在心中想到,你还在心中期待着什么?你是不是也该长大了?
他不肯来看望你,不敢为你说一句好话,在上司面前放下脸,求一个人情,这些冷漠还不够让你清醒的吗?
你在那二十三年中,在牢狱中做的每一场美梦之后,不都会特地的提醒着你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希望,幻想吗?
怎么到了现在,就连这种简单而又真实的现实,你就不敢承认了?
“自从你出去之后,我就派人去向那几个老头子要求调阅陆椿老营长的资料了。”慕林的声音,轻柔而又不容拒绝的插了进来,“只不过他们一直死死地,捂着这件事情不愿意告诉我……我……”
他又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轻松的概括道:“我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规性的手段,才和他们谈妥。他们刚刚通知我,陆椿营长在十年前就与林璟一同遇害了,而陆臻元帅也在一个星期之前宣告死亡。”
慕林的声音,犹如个炸弹,听着他耳膜生疼,又不得不受着,仿佛突然被一只看不进去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就让他喘不上气,咽喉中也泛起了腥甜,直虐得他心肝肺脾肾脏都疼。
林寒泽还真感觉这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天地悠悠,只有慕林低沉的声音如同一只索命的厉鬼匆忙,诱惑的在耳边响起,“现在陆元帅的独生子已经破产了,林璟的遗腹子也……”
听到“林璟”这个名字,林寒泽再也忍不下去了,“那孩子怎么了?他怎么了?”
林寒泽绝望的喊了一声,又茫然的闭上眼。
慕林这才露出了短暂的笑容,慢慢说道:“他没事,老头子已经和陆臻的儿子取得了联系,正准备将他送出国避难。”
“那就好,那就好。”林寒泽病态的念了几声,逐渐冷静下来。
他用力的闭了闭眼,甩甩自己的头,平静了一下心神,又忍不住苦笑道:“你也太狠心了,一个人受这样的罪还不够,一定要折磨我吗?当年总长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慕林的脸色如愿以偿的变了。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在这里互相折磨,又互相揭露对方的痛处,偏偏对彼此又是知根知底,就能十分准的猜中对方的痛脚。
林寒泽:“知道是谁杀的吗?”
慕林没有回答,低声说了几句话,林寒泽还没来得及听清楚,就听到他继续说着:“不清楚,慕老先生他们正在调查。”
“我……”林寒泽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又死死咬住的牙关,没有说出口。
慕林这才放柔了语气,“放心交给他们吧,老头子没事干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才让我找到一点东西来折腾他们。我们既然都已经这么狼狈了,为什么还要去掺合这些陈年旧事?”
这么久了,即使他们想走出去,却又不得不被这些陈词滥调的旧人束缚在原地。
林寒泽突然感到手上多了一股湿意,低下头,这才发觉是自己的眼泪。
慕林见状,转过头,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戏谑的笑道:“我们确定要在这里等着吗?咱们俩再不走,交警恐怕就会上来贴罚单了。”
“啊?”
慕林这么一句话,迅速打破了林寒泽所有的伤春悲秋。
他胡乱的应了一句,迅速发动引擎。
本来在街口等候许久,犹豫不决,纠结着要不要上前提醒同事的交警的表情,顿时放松下来。
他没有追上去,而是打了一个电话:“喂,是的,他们已经走了。”
“知道他们现在赶往的是哪个路口吗?”那人又问道。
交警向前张望着慕林的警车,眯着眼,大致推算了一番,才回答道:“似乎是打算直接回警局,现在是要向方国路去吧。”
“好的,我明白了。辛苦了。”那人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话,挂断了电话,又转向了另一位在那个路口执勤的同事,仔细吩咐了几句。
这座看似平静的城市,私底下暗流涌动问,旁人却浑然不觉。
“叮咚——”寂静的车厢响起了喧闹的铃声。
慕林接通了电话,沉静的问道:“喂,您好,我是慕林,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喂喂,老大,好消息,真的是天大的好消息。”
贺安吱吱渣渣的兴奋劲,隔着电话,他们也能感受得到。
他就像一个寻到宝,急匆匆的赶来,向同伴炫耀,想要向同伴讨要夸奖的小孩,刻意咬重了“天大的”这个词,“我们终于搜查到了季白的家庭住址了,慕队,你和大叔赶紧赶回来看啊!——哎呦,梵玖!你别抢我手机啊!”
电话那头传来的呲啦呲啦的争吵声,似乎是梵玖凭借着性别优势,抢到了电话,——接通的人很快就换了一个。
梵玖焦急的询问:“慕队,哥哥那边怎么样了,还没事吧?有什么人过去骚扰他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丝毫不给人回答的时间,自己心中又着急,难要催促道:“你快点说呀,老大。”
“他没事,至少现在暂且安全。”慕林随便挑了几个比较概括性的问题回答,梵玖显然还不满意这样敷衍了事的应答,但还是没有过多的占用慕林的时间,只能急匆匆的传给下一个人,贺延:“慕队,我们从受害人的尸体上发现了一点其他东西。”
贺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法医室的大门,又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慕林敏锐的从他的话音中,察觉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淡淡的说道:“好的,你们多加小心。”
林寒泽停下车,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他皱着眉,举起手指,用指节轻轻的敲了敲方向盘。
慕林抬起头,缓缓的摇了摇头。
林寒泽当即将手了回来,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挑了挑眉。
慕林缓缓的点了点头,上次和梵玖一起被人追踪的记忆仍然难以忘怀。
林寒泽:“走吗?”
林寒泽垂眸,双手不自觉按上了方向盘,蓄势待发。
慕林望着后视镜,那人身着一套深色职业服,手拿着一只小小的哨子,正用着深究的眼神望着他们。
“没事,走吧。”
那人似乎并无恶意,只是奉命在这里等待,貌似并不对他们现在的形势了解多少。
总体上来说,对他们还是并无威胁。
车辆缓缓的向前行驶着,一只微型摄像头缓缓的转过头,对准了远去的奥迪。




危绳 (十)
“慕队,你们回来了。”
贺延在办公室中干等着,早就不耐烦了,干脆推开门,准备出门寻找他们的事后,就发现了,急匆匆的穿过长廊的慕林和林寒泽。
正在和后援会中的姐妹报平安的梵玖,急忙关上了手机,做贼心虚一般地将手别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躲在了办公桌后面,继续低着头回消息:[北冥家的小九:我已经确认过了,哥哥现在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梵玖是年前刚刚加入粉丝后援会的,恰恰属于不上不下,介于新粉和老粉之间的位置。
主要还是顾洵的演艺生涯长,资历老,虽然年仅二十四岁,但已经呆在娱乐圈中8年了。
他又不像是童星那般,戏龄老,但本人一直不温不火,正是声名鹊起的上升期。
所以北冥就干脆立了一条规矩,在顾洵正式踏入娱乐圈的一年内的粉丝,统称为老粉,其他的由时长细分,梵玖恰巧也是被细分到这个新粉范围中的一员。
而出于自己从事工作的特殊性,后援会中只有负责招募的会长才了解她是一名警察,更别提梵玖与顾洵居住在同一个城市这件事了。
所以梵玖这句话一出,当即就有撕红了眼的粉丝冒了出来,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
这么多年了,梵玖见过的无厘头的刑犯可能比那小姑娘见过的人还多,就对此不予理会。
那个小姑娘就像一个炸/药桶一样,骂骂咧咧了一阵,也就消停了。
会长趁着这时的平静,又赶紧出来当和事佬:[北冥家的阿赞:没事没事,小九的工作有点特殊,他如果说是没事的话,应该就是没事了,大家昨晚都没睡好,都先去休息一下吧,都这么晚了。要相信哥哥,他绝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顾洵”的名字一出现,就好像带着某种特殊的魔力,讨论组中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都松弛下来了。
大家互相道了晚安,就齐刷刷的下了线,鲜亮的图片顿时灰暗了。
慕林不知所措的转过头,颇为深究的看着贺延高高竖起的衣领,用沉声说道:“先进去再说这事吧。”
贺延反应过来,窘迫的咳嗽一声,将大衣整理清楚,跟着慕林走进了法医室。
“这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至少我现在还没有看出这对案情的帮助或者影响。”贺延一边指挥着慕林使用医疗设备消毒,一边抓紧时间交代前因后果,“我昨晚解剖时才发现这件事情。没办法,这也藏的太隐蔽了。”
他推开大门,躬身,请慕林先进去。
贺延抬起头,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他仍然好端端的挂在上方,毫无用处,似乎就只是一个装饰品。
他关上门,走进了法医室。
贺延将死者的遗体从冷冻柜中拿出。
死者的面容与他们最开始接时,人仍然没有太大分别,眉头紧锁,一直不曾放松下来。
他死的时候双眼突出,整个人都在不正常的痉挛着。据说他停止呼吸后,还在极为不舒服的颤抖着,似乎随时都要醒来,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心软的医生,为他合上了眼睛。
但贺延早已身经百战,面对的尸体对他来说只有解剖过的,等待他的工作的区别。
贺延也就下意识的忽略了死者狰狞的面容,快速地拨开死者因解剖而所剩无几的头发,露出了一个数字:“14”。
贺延开了路,熟练的保持着拨拉的动作,边为慕林讲解道:“昨天晚上……”
按照规定,他们检查完死者的尸体之后,就应该尽早上交报告,再择日,让死者入土为安。
因为这次比较特殊,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的贴出告示,要求死者家属迅速前来认领,只好一直停在法医室中,等待着行政处的人在案情上取得进一步的进展。
贺延直觉上认为死者的死因不简单,虽然从外部条件来看,只有腹腔大出血这个自恃条件,而且他的全身上下也没有被虐待凌/辱的痕迹,这无疑与死者的身份及处境是相悖的。
他是农村出身,学历不高,唯一的合法身份也被他人不知是无意还是恶意的注销了。
他们在搜身时,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可以证明他的身份的证件。
而他在栎城又是举目无亲——按照死者的衣着以及胃液中的未消化物判断,他已经三天不曾进食了,胃中只有一块没来得及消化的发霉的面包,任何一个有所依托的人,都不至于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不堪。而这样的人放在栎城这样的大城市中,是绝对活不过三天。
但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却是今年的新款,生活条件又不算太差。
因此,他一个人性命危急,还出现在大街,又恰巧向顾洵求救,这些巧合性的因素还恰巧放在了一起,这是极为不自然。
贺延本身有聊胜于无的理念,干脆就将因为找不到线索而呆在技术科郁闷的贺安拖回了法医室,陪着自己,再做了一番彻底的检查。
这一检查,还真有了发现。
贺安在手术台旁边,拉着死者的头发。
他总是有一些异于常人的癖好,观察别人的头发已经算是其中最正常的爱好了。
之前贺延被强制留长发之后,贺安也总是喜欢抚摸着他的长发。
按理来说,这理应是十分温情的动作,就足够体现主人对他的爱怜,但放在在贺安身上,却总是有着难以忘怀的肃杀的气息。
虽然他现在已经学会很好的敛了自己的戾气,但当时的贺安却并非如此,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一副阴郁的模样。
而贺延那年刚刚接触他,却被吓得够呛。
因为在送来本家之前,他被父母强迫留了三年的长发,因为贺家的这位家主有一点怪好。
最开始贺延和他坐在一起都难以忍受,但是又不能违抗贺安,只能好好的在他旁边呆着。
贺安似乎也确实喜欢他的这一头长发,甚至亲自为他打理头发。
贺延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柔的意味,只觉得全身冰凉。
而他每次都会一边梳理,一边吻他的发梢,似乎十分亲密的样子。
贺延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像一个布娃娃一样,任由他摆布着。
不得不说,贺延与贺安的关系能进展到现在这种地步,还是得得益于他的听话。
“小延?”贺安叫了他一声,没有回头,专注着扯着季白的头发。
“嗯?”贺延下意识的低下头,观察着季白的发顶。
贺安按着季白翘着的头发,一个白的发亮的数字:“14”,清晰的展现在灯光下。
贺延脸色一变,后背也开始隐隐发烫,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贺安立刻站起身,手指插在他的发间,不轻不重的按揉着,小声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这不是……”
贺延慢慢的冷静下来,干脆闭上眼,用手术刀将头发轻巧的剃下,他这才发现“14”并不是用头发的稀疏层次堆积出来的,而是用一种特殊的胶水画在头皮上。
“我和贺安小心的取下来分析了一番,发现这只是普通的树胶,除了难以集这么一大瓶之外,没有特殊的特征可以说明它的成分。至于树的品种,还要等化验结果出来之后,我们才好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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