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生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卫何旱
当我看到走进来的人时,顿时明白安朝的惧意因谁而起,他不是轻易恐惧的人,可这世上,有人能让他诚惶诚恐,只因那一身龙袍。
父皇。安朝迅速镇定,跪倒施礼。我也被拉下,却不知说万万岁好呢,还是参见圣上好,还是什么都不说好,这一犹豫,只见皇帝面无表情地道:你还肯叫朕一声父皇,可见朕还没病入膏肓,着实令人庆幸。
儿臣不敢。安朝低头。
这就是青姬皇帝的目落到我身上。
安朝微诧,抬起头:是。
教唆篡位,媚色惑主。皇帝淡淡地。
教唆,我唆谁了安朝是篡位吗就算是,也是我能教唆的你儿子多能耐,还用我瞎指点媚色嘛,这个倒还可以接受,完了完了,这不明显说我狐狸精 吗我要是父母,也不希望儿子身边有个狐狸精啊,而且他这样说,很有可能是听见我和安朝的对话,不然也不会说我惑主。真无辜,平时那么老实八交的人,今天 难得耍了次心眼,以后都翻不了身。
这老皇帝不是病得快不行了吗怎么这么精神
你一定在想,我一个将死之人,为什么到这儿来。皇帝看着安朝:有一个人,你想不想见
安朝一震,脸色渐渐转成一种凝固的灰败,沉默。
很聪明,知道事已败露,以退为近。皇帝冷笑:可既然做了,为什么不死不松口这点担当没有,你的肩膀,未免太软。你想学韩信,或是勾践
儿臣知错。安朝半晌,骤然抬头,大声道:可儿臣确无忤逆之心啊
对手足尚且如此,对朕焉能孝敬,可见你平日伪饰之心甚重,朕当感谢吾儿尚存一点良知,才留得朕一条老命。皇帝的愤怒掩饰不住深深的失望:心机够狠,手段够辣,就是一点,心太急
安朝诧然。
皇帝俯下身子,低声:你为何不等朕只剩一口气时再动手即使等不及,也要弄清楚,你的父皇是不是真的回天乏术。你的手下很忠诚我看未必,你连疑人都不会,如何用人
儿臣安朝语塞,看向我,我也看着他,事实上我一直盯着他,除了他,这里的每个人对我来说都是危险,他沉默一会儿,也许真是无言以对,他很自信,可今天被人打击得太狠,打击他的人是他的父亲,假病的父亲。
或许是真病,只是没那么重,或许,只是年迈帝王对继承者的一次试探,可惜结果不令人满意。
把皇位交给你,朕还真不放心。皇帝如是说。
安朝满脸写着大势已去的悲哀,哀求,这种哀求我以为今生不会出自他口:父皇,儿臣知错了,给儿臣一次机会吧,父皇
给你机会,朕死后,杀了你的亲兄弟皇帝问。
不,儿臣可以发誓
可他们不会放过你。
安朝一愣:儿臣对天起誓,永不伤害手足,哪怕是他们先对付我我也不想杀他们他们是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和平共处,一齐在父皇榻前尽孝
皇帝看着泣不成声的安朝,缓缓道:你无一不让朕失望。平身吧,哭哭啼啼是女人的爱好,不像一国太子,至少现在,你还是太子。
安朝的手按在地上,使力过大,手臂也抖动起来,良久,失魂落魄地起身。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能站起来了,就觉得有人拉我,回过神时两臂已被人拎起,拖着往走,惊慌中我叫道:爷
住手安朝断喝侍卫,拖行停止,那些人并未放开我的胳膊。
父皇,她并未做什么,她只是个女人。安朝转向皇帝:你知道,你一向知道,你答应放过她。
也就是说,杀兄夺位,一直是你的主意,甚至,是夙愿皇帝目光灼灼。
安朝迟疑一下,咬牙:是
皇帝看着他,良久的沉默,我以为我得救了,谁知他忽而一挥手,侍卫继续拖着我走,我大呼:救命啊,安太子救救我
父皇安朝叩首,声音中有种破碎的悲然:父皇,儿臣已失去一切,不想连她也失去。她对您来说是蝼蚁,我我来说,却是仅剩的一样东西父皇儿子不是太子,只是您的儿子,您为一无所有的儿子留点什么吧
皇帝负手,沉吟良久,久到恐惧对我的袭击比死亡更重,终于,他开口:放了。
我被扔在地上,没有人再看我一眼。
你知道你唯一使朕不那么失望的地方在哪皇帝叹息一声:原来你还有拼死保护的人,原来还有人值得你在意,这点很令朕意外,可都儿和建儿难道不值 得你在意你杀他们,等于杀你自己你们是兄弟,都是朕的骨肉,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什么让你们你死我活什么东西值得你们你死我活
安朝颓然,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
这次,他也许真的从天上掉入沼泽,登高必跌重,十年筹划,今日一败涂地,谁能接受得了
而我最关心的是,皇帝会不会杀他看似不会,他是他的亲身骨肉,又是多年栽培,谁也不喜欢否认自己的决断,哪怕当初的决断是个错误。
朕真的老了,见不得你们骨肉相残。皇帝感慨:记得你们小时侯,围着朕又蹦又跳,抱着朕的腿不放,一声声地叫爹,对,那时还不是叫父皇
安朝眼睛一亮,像寻到什么希望,又像在进行一种试探:爹
朕痛恨你们骨肉相残,难道朕自己倒对骨肉下手皇帝的愤怒让人看不懂。
安朝一喜,随即被一种失落覆盖:是,谢父皇不杀之恩。
皇帝走后,太监恭读圣旨,大段大段听不懂的话,劫后余生的喜悦足以让人轻视身外之物,所以当听到废黜太子时,我的痛心与绝望绝比不上安朝。
他做了十年太子,他一直是太子,可从现在起,他只是良王,发配良州。
他身边有我,我身边有他,我们一无所有,我们有彼此,可我们只能相守,无法相助。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然后我们相拥而泣,他是为心血付诸东流的钻心剜骨之痛,我则是对一切未知未来的恐惧。
我不知道丧家之犬是什么样,可估计现在的情形差不多。
一个月后,我们上路,一切从简,一辆马车,身后是保护我们的人马,一路向北,风霜寒苦。临行前,除了简郡王,无人相送,已废太子,失势之人,旁人躲之不及,只有简辽洒脱如初,说着安慰的话,却像说给自己听。
马车依然颠簸,也许是压过一块大石,车体猛地一震,我在安朝腿上醒来,一时梦里不知身是客。他看着我,微微苦笑,他没睡,事实上这些天一直未眠,瘦得令人心疼。
到哪了
谁知道呢。他抚摩着我的头发。我们像乞丐与流浪狗。
什么时候才能到不禁一声叹息,叹到一半,却想起他比我难受,这样未免太不厚道,残废岂能对着瘫痪之人抱怨命苦
我掀开车帘,一阵大风顿时卷进车中,吹起头发,又将它贴在脸上,风如刀片,视线有些模糊,却依然可以看见连片衰草,碎石遍地的路面,怪兽似的山峦,头顶乌压压的天。这种心情,看这种风景,未免有些折磨自己,可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
良州好么我不知道,也隐约猜到不会太好,与京城繁华不可同日而语,否则不会叫作发配,皇帝也算厚待儿子,关照护送军兵不可为难我们,否则连掀帘的行为,也会被制止的。我一阵悲哀,以后都这样过么被人监视,毫无自由,虽不挨饿受冻,却像架子上的鹦鹉,拴住了脚爪。
别看了。他叹息一声,伸了伸腿。
帘子放下,车中又是一片昏暗,渴么
他摇头,示意我过来,我重新扒在他腿上,耳边是车轮压过碎石的声音。良久,他道:他们都走了。
我一愣,所有人都走了,不知他说的是谁。
家亡莫论亲,何况不是亲。他苦笑:岂是树倒猢狲散,散之前,还要放把火,把树烧了。
终于明白他所指,那些眼见夺储失败急于抽身的,莫不把罪责全部推到安朝身上,以求平安,这样一来,安朝简直成了罪大恶极,万死莫赎:何必在意,刀俎鱼肉,风水轮转,不过那么回事。
可不就是我玩别人,别人玩我。他嘴在笑,眼睛却在哭:有什么意思活着有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了。
我鼻子一酸,忍耐许久的泪水不知怎么就冲出来:你们血洗皇宫时我都没这么害怕,我怕呀,真怕,以后是什么样,你对我会怎样,京城对我们怎样,我们会被毒死吗你的兄弟即位,会放过我们吗
他将我拥在怀里:不知道不知道。
你父皇太狠了,太狠了我抽噎:难道你不是他的儿子吗他怕你杀兄弟,可你废了你,你的兄弟会杀你呀他以为她长生不老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他只要活着时不见你们手足相残那代价也太大了,是你的一条命啊只有那两个儿子的命才是命
他默然,死死盯着车壁。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发泄完毕,我渐渐平息怒火。
你说的,也是我想的。他一动不动,对着车壁苦笑。
我仰头:渴了。
他为杯里续满水,递予我,我接过粗瓷茶杯,一时又有些酸楚,连件小小物事都非往日,喝了半杯,却觉得水也是苦的。
这些天,光费力掩盖悲伤,都忘了原来人也是有悲伤的。他眯了眯眼睛,看样子是想哭,可没有女人的这种天赋,挤眉弄眼,看起来有些滑稽。
该刮胡子了。我苦笑,摸上他的脸:你最爱漂亮,怎么连边幅也忘了修
还不是患得患失闹的。
我从此可就跟了你。我紧紧靠着他,让阵阵体温传进身体:你可别抛弃我,我最怕你抛弃我了。
他有些诧异:我还怕你抛弃我呢。
我哭笑不得,这人此时此刻,还有心情开玩笑。
怎么不说话他紧张地注视我:你真有这种想法
你怎么了我担心地:刺激过度你说你不会受不了的啊,你说你会想得开,别这样,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得我发毛,无奈之下,我只有深情表白:只要你不把我踢开,今生今世,我不起离心,更不会离你一步
他似乎放下心,又突然问:难道我把你踢开,你就走了吗
我哑然失笑:难道我还赖着不走我再贱也是人吧,也有自尊吧
这也是。他点了点头:反正我不会踢你,求我都不踢。
我就这么有魅力我轻声:你看上我哪了我一直都不明白,一直想问,想得我都掉头发啦。
他直了直身子,沉思一番,半晌,郑重其事地:不知道。
我泄气。
开始不觉得怎么样,也就是一个不讨厌的女人,后来父皇说你不能留,也不知怎地,心里忽然难受起来,忽略不了,也掩盖不住一年没见,越发地想,自己都莫名其妙。他顿了顿:什么事都是轻敌必败啊,越不当一回事,越容易栽在上头。
我暗笑,这番话,好歹给今后的黑色岁月抹上一层金光。
青绢。
嗯
他沉默一会儿:我们要个孩子吧。
良州多风少雨,每年的旱情都让朝廷为之头痛,而风却是吹之不尽,每到大风起兮,飞沙走石,狼啸森森,一到夜间,呜呜咽咽,如鬼撞门,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安朝比我先适应了这里的气候,每到起风的日子,都是他搂着我,而我只知道在他怀中无声而泣,回想前程往事,一片凄然。从前我看不起安朝,觉得他就是个 公子哥儿,除了争权夺利,不堪大用,没想到,如今却是他做了我的精神支柱。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没用,可用了很多方法,依然控制不了难测的情绪,用安朝的话 说,是孕妇情绪调节障碍。
除了看书,安朝闲时的爱好就是和再再说话:再再,叫爹
我摸着他贴着肚皮的大头:还有好几个月呢。
安朝这时就会笑说,他都急死了,然后诧异我居然不急。
我当然急,可相比之下,我比较关心孩子的名字:能不叫再再吗,怪怪的。
他颇自得地:我觉得挺好,个性十足,又不雷同,你看天下找的出第二个叫安再的人吗
特殊是特殊,可是我犹豫一下,问:你是想东山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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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他笑得云淡风轻:是再世为人的意思。从此,你我相守,等孩子出生,等他长大,白头偕老,共赴黄泉。
我无比向往,又不敢相信,太好的前景总让人联想到幻想:真的可以这么好
保护我的孩子,保护你。他轻轻拍了拍我隆起的肚子:没有争天下的能力,至少,有庇护亲眷的能力吧。
我的心顿时化作水,所有柔情一股脑地泻出,悉数奉献给我的夫君,我吻他,全身心地吻不是太子,不是良王,而是夫君。
生产那天,又是狂风大作,外边面对面看不到人,满天满地的沙子,良州不该叫良州,而该叫沙州。
产婆早已请好,用具也都齐全,阵痛开始到一天后的婴儿哭声,除了痛只有痛,生育的喜悦直到孩子降生三天之后,才渐渐充满身心。
隐约中只觉安朝奔来跑去,不断在我眼前晃悠,真想问他忙什么,可眼皮那么重,意识像块石头,重得压人,仿佛还看到辰儿,安朝对辰儿说着弟弟什么的,真想起来,抱抱我的孩子,可浑身没劲,只好任由倦意肆虐。
青绢。
是安朝么是他,再熟悉的声音,我费力睁开眼皮,只见他容光焕发地凑近我:男孩,再再,看到了吗你的眼睛怎么又闭上了还是困吗,这不对啊,叫大夫来看看吧。
怎么不是女孩欣喜中我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他讶然:儿子不好吗
好,真好。该满足了,虽然儿子长大,一定不满于现状,如果和他爹一样,野心勃勃,在这种环境下,只有无可奈何的痛苦,不过有孩子就好,真开心。
也许我是自私的,为了个人生命的完整,带一个新生命到这世上来,可是我不愿想太多,我真是想要一个孩子,我甚至怀疑世上没人再比我想要个孩子反正已经生下来了,想也无用,不是吗
再再六岁时,我们的景况比从前好上很多,至少千里之外的皇帝对我们的防范渐渐松懈,自由度得到很大提高,也许是安朝这些年的低调,终于证明我们只想苟活的事实。
说到安朝,他的变化至今令我不可置信。
初到此地,他比我更先适应不说,再再出生后,更当起了全能老爹,包办了一切吃喝拉撒,亲手喂饭,亲手洗澡,我看他毫无经验而且变相折磨孩子,建议找个 奶娘,他居然义正词严地谴责我太不负责任,勒令我今后不得影响他的教育工作,天那,那我成了什么他都不让我插手孩子的事。
想起来我就心碎,儿子我都没怎么抱过,全是他一手带大的
妈妈妈妈。再再手拿小弓小箭向我奔来。
我回过神,向亲爱的儿子敞开怀抱,儿子一下子撞进来,我紧紧拥住,呵,所有空虚被一个温暖的小身体填满,身心满当当的感觉,是任何美好不能媲美的。
爹说我射箭有他当年的风范。儿子一脸安朝式的得色。
又去练什么鬼骑射啦我看着再再脏脏的小脸,一阵心疼,狂亲几下:这才多大磕碰到哪怎么得了这死人怎么就放心呢,真是气死我了。
不怕,爹说会保护我等我长大了,就是我保护他我好想长大啊再再和安朝一个印子的小脸写满鸿鹄之志。
话说,我儿子的长相,真是出鬼了,综观全身,竟无一处像我,与安朝整个一大小版本,老天怎么就那么不公平呢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有一个地方和我有关呢
其实严格说起来,还是有的,当年我发现时,已是激动得泪流满面,仰天大笑:他的脚指甲像我啊
悲哀的往事不堪再提,眼前的儿子才是我的全部:哥哥呢
哥哥不和我玩。再再好象在说一个毫无争议,永恒存在的问题:他又躲到假山后头去啦。
作为母亲,我是有点儿小人之心的:哥哥没欺负你吧
再再摇头:他就是不理我。
那就好,我微笑:哥哥不爱说话,凡事让着他,知道吗,他没有妈妈,很可怜。
你不是他妈妈吗
我也是呃,但他还有另外一个妈妈。
妈妈。儿子对这些不感兴趣,对我撒娇:我要小布狗
什么玩意我没听清。
小明都有我也要儿子吵吵着。
你不是有一大堆吗
再再蹦跳:小明的小狗是他妈妈做的你就没给我做过
无理要求,哼,居然让老娘出丑,明知道我针线很烂的,我板下脸:小明有的东西你就要他的妈妈是伙夫的老婆,你也要做伙夫的儿子吗
再再睁着两只明亮大眼睛,特无辜地看着我,我心一软,于是缴械:男子汉不兴哭,想要就理直气壮要呗,看看你爹,哪次不是让自己占足了理。好了好了,小布狗过几天给你。
晚上,我灯下做布狗,被安朝嘲笑:慈母手中线。
我不理他,埋头苦干。
你这样,还真有点乡间村妇的味道。
线缠在一起了,我抓狂:闭嘴,没见我忙着呢。
粗鄙。
找个不粗鄙的女人过日子去吧。
他从床上跳起来:你是在怀疑我的魅力,还是能力
有区别吗,再说,我需要怀疑吗我反怒为笑:嘎嘎,事实俱在。
他穿鞋,边说边往外走:我证明给你看,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的爱好,前几年是斗嘴,最近发掘出一个新项目:离家出走。我担心么一点也不。所谓出走,就是在花园里走一圈,估计我快睡着了,再带着满身寒露回来,钻进被窝,以报复我的狠毒。
不送。我掩嘴笑:多穿件衣服,我马上就睡了,不用捱到半夜再回来。
他走到门边,顿了顿:我走你就这么高兴
痛心疾首啊。我做呕血状。
他挠了挠头:既然你这么难过,我就不折磨你了。回来继续睡。
世界终于清净了。
哎,你为什么做两只过了一会儿,他闲闲发问。
我随口答:还有一只给辰儿啊。
他顿时喷笑,扭着五官,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哈哈,你知道他多大了送小布偶哈哈
我严肃而认真地:怎么了左右算我一份心,这些年有再再的,哪一次没有辰儿的我都习惯什么东西都备两份了。
小布偶,哈哈他依然狂笑。
生活太枯燥就会导致此类并发症,俗话说的闲出来的病,凡事必要折腾个够,虽然没什么可折腾的,我同情安朝,真同情。
小狗完工,我给再再一只白的,又去假山后头搜寻一番,最后,果然在角落里发现小安辰。
辰儿今年十六,已经不小了,可我内心总认定他弱小无依,他依然不爱说话,对我也始终像个陌生人,有时见我和安朝在一起,甚至有些加以掩饰却仍旧被我看出的恨意,可是我又能拿他怎样呢他可以恨我,我却无资格恨他,何况这些年,我是真的怜惜他。
嗨。我闪出来,冲他一笑,把小黄狗递给他:送你的。
他一愣,显然不明白我要干啥,缓缓站起。
我做的,送你。我强笑:唔,做得不好,像头小猪,其实是狗。
他不解地注视我,我急性冒出来,索性塞予他。
谢谢。半晌,他敷衍地道谢,眼望地面,很不自在的样子。
我笑道:你弟弟也有一只呢。
他骤然看我一眼,目光复杂,似乎有些失望,或者是失落我看不懂,这孩子的目光一向令人难以琢磨,正不明所以,他已经一言不发,掉头走开。
再再出生时,曾通报皇上,皇帝的反应出奇冷淡,并未因多了一个孙子而有什么欢喜的言行,也是,大儿子本令他失望,何况再再的母亲是我,只是下了一道丰衣食的意旨,算是对孙子的小小意思。
丰衣食,我们虽摇头苦笑,心底到底是有些欣喜,这座王府,年久失修,根本谈不上华丽,一个普通官吏的府邸都会比这里好上一些,衣食虽无忧,却比从前粗 糙许多,我就很久没穿过纱衣,头上也久不见钗环,旧物倒有一些,可身在牢笼,什么不要用钱打点戴得旧了,又没法补新的,贿赂侍卫都没法拿出手。
丰衣食,其实又多了多少呢不过我已满足。这些年,我已学会满足于任何事物。
良王亲眷,不得随意出入王府,这是一向的规矩,六年了,我没上过大街,没和王府以外的人说过话,甚至,没感受过一点自由的阳光。这其实也有个好处,就是不怕找不到人,反正都是一个池塘里的鱼虾,不怕丢了谁的踪迹。
安朝的爱好很多,可能在王府里施行的很少,比如打猎,比如访名士,马球就可以,只须一块小小的空地,当然了,马球场需要很大的场地,不过安朝有改造精神,事实上他已把很多东西改造成适合我们使用的,对于这一点,我始终崇拜。
再再,拉紧缰绳我对儿子大叫,可这小子只是没心没肺地冲我笑,一点也不怕颠簸的样子,我只得对安朝下令:你拉住他啊,马一惊掉下来怎么办
安朝挥舞球杆:拉住还怎么玩
我的心悬得难受:那就别玩啦,你们这不是折磨我吗
安朝挤眉弄眼地:放心吧,有我呢,你夫君什么时候出过差池
出了差池就晚了。再再呼啸着追逐着马球,我看得又是一阵揪心,只得向辰儿求助:辰儿,拉住弟弟,你们去别处玩罢。
辰儿打马,追上再再,再再对这位严肃的兄长比较畏惧,乖乖听话,两个孩子下马,为了感谢辰儿相助,我掏出丝巾帮他擦了擦头上的灰汗,他别过脸,耳根子都红了,我暗笑,还不好意思呢,又拂了拂再再的小脸:走吧,去花园玩,听哥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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