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无虞
他明明坐在教室独有的、最清净也无所隐避的白炽灯下,眼神干净,说的话也坦诚,却不知为何无端引人遐想,“补偿”二字用那种平静的语气说出来,都像是充满暗示的情话。
这里其实很冷,放弃温暖的教室漫无目的地来到这里,实在不该什么也不发生。迟扬似乎也愣了一下,更加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跃下课桌走近两步,在何弈不明所以的注视下站在他分开的两腿之间,略微低头挡住了一侧的光。
“整幢楼只有这里亮着灯,”他说,“窗户开着,别人一眼就能看到,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想怎么补偿我?”
他有时候觉得,何弈考虑问题时候周全得与年龄不符,解决问题的思路却又出奇直白。
比如现在,何弈闻言只是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然后轻声说,那就把灯关了。
这实在像极了某种暗示。
“不用了,”迟扬的话音很轻,不知是在回答他还是自言自语,“他们看不到。”
他抬起何弈的下巴,如他未出口的暗示那样低下头,亲了上去——动作强硬而急切,被对方三言两语挑起了进犯欲,只想全然攫取主权。
在他印象里,无论交往前还是交往后,除了把人弄疼,何弈似乎从来没有抗拒过被他亲吻。这样平静得近乎荒谬的反应有时甚至会让他有些不悦,带着醋意去胡思乱想,设想如果换了别人做同样的事,是否也能得到同样温和乖巧的反应。
就像现在,不知是不是有“补偿他”的前提在先,何弈似乎比以往还要顺从些,略微偏过头接受他不算温柔的吮咬,被弄疼了也只是轻轻抽了口气,发出一点无意识撒娇似的呜咽声。胳膊环上来贴着他的肩颈,隔着冬季柔软的衣物,依赖意味昭然。
他的手覆在何弈的侧颈,手指甚至能触摸到对方接受亲吻时喉结的滑动——于是他有些恶质地抵上去,用了些力气揉按那处脆弱突起的喉结,对方几乎是下意识做出了反应,身体一僵,不自知的潮湿吐息又重了些。
明明只是接个吻,哪里都干干净净,明亮又坦诚,却仿佛陷入了最为隐秘暧昧的角落,他的醋意、掠夺欲或是别的什么假戏成真,似乎真有了攫取对方补偿的意思。
一站一坐,姿势使然,他能全然掌握主动权,哪怕何弈是坐在课桌上——他分明想让他的恋人端坐在那里,愿意让他更从容舒适甚至高他一等,却又按捺不住在这样的预设差距下反过来欺负他,更过分地逼他抬头贴近,接受亲吻。
直到他尝到彼此唇舌间缓缓散开的血气,才终于结束了这个略嫌漫长的吻。
“还生气吗?”怀里的少年抬起头,略微拉开些距离,视线潮湿地望向他,轻声问道。
迟扬一愣,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似乎有些无奈,又忍不住笑起来,乖乖回答:“不生气,哄好了。”
何弈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
“先回去吧,你还得写作业呢吧,”迟扬没让他继续说,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嘴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逗他,“咬破了,这可怎么办,回去老师该觉得你出来打架了……”
何弈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被弄成了怎么一副狼狈红肿的样子,垂下视线不知在看哪里,话音还是清朗干净,说出的话出奇正经:“不会的,冬天嘴唇干也正常。”
迟扬“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怀着某些隐秘的心思乐得被人看见,伸手将他从课桌上抱下来,黏黏糊糊地借着姿势抱了一会,嘴上说着让他回去自习,动作却很诚实。
下次还会生气吗,何弈轻轻问他。
“会啊,我可小气了,”迟扬心满意足,声音懒洋洋的,有些哑,说出来的话也像**,“其实你看别人一眼,我都想把你带走关起来,不让别人发现。”
何弈似乎是笑了一下,手臂还搭在他肩上,似乎只想贴着他:“好,那我以后看了别人就让你亲……每天几十几百次,不累吗?”
“担心你自己吧,”迟扬低头埋在他颈窝里,嗅着蓬松衣物下柔软的洗衣液味道,闷闷地回答,“怎么可能只接吻,哥哥,成年人了思维还那么单纯呢。”
说罢他直起身子,摸了摸何弈的头发,怕他再说出什么来似的单方面终止了这个话题:“怎么可能真吃醋,我又没病,你该怎么样怎么样,偶尔抽空哄哄我就行了,我可好哄了,真的。”
这话说的,怎么像摸狗尾巴。
何弈看了一眼教室后废弃的挂钟,无果,又抬起手腕来看表,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后伸出手,搂下他的脖颈迫使他低下来些,仰头碰了碰他的嘴唇。
“嗯?”
“我下去了,”何弈说,“会看别人,可能还会说话,别生气。”
居然还学会预支补偿了。迟扬跟他对视了几秒,还是没忍住笑意,伸手去摸他发红的耳朵:“宝贝,你真是……”
何弈被这个称呼弄得有些晃神:“什么?”
“没什么,去吧,我上天台抽根烟,”迟扬跟他报备行程,说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等会儿我要看见整幢楼的人,别生气,嗯?”
这就是明晃晃的调侃了。何弈平静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确定这人是哄好了,便点点头:“那我走了。”
这天其实很冷。
夜空晴朗,流云缓行,连廊没有遮挡,能看见远处摇晃的树影。迟扬说着去天台,却似乎没有走的意思,只是在何弈离开之后关了灯,少年挺拔的身影融进夜色里,似乎有烟雾缓缓腾升。
何弈站在连廊尽头,远远地回头看他——没有戴眼镜,他其实也不太看得清,只是无端觉得对方心情似乎并不好,至少不像表现出的那样放松,还有余裕来逗他玩。
就像今天的天气,确实晴朗,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天,到了夜里却还是冷,呵出的气会凝成白雾,像是一声凝成实质的叹息。
心情不好,也不会是因为他,那大概是几天前迟扬提过一次的、生母找上门来的事了。何弈安静地看了一会,回视线,转身向教室走去——他向来不是八卦的人,也很难说服自己去探究对方不愿意提起的私事,哪怕那个人是迟扬,他能做的也只有找些拐弯抹角的机会,假借“补偿”的由头,并不熟练地试着安慰他。
应该没有发现吧。他想,如果迟扬不想在他面前吐露压力,他还是该装作没有察觉的。
他们在外面待了二十分钟,等何弈回到教室,其实也不剩多少时间了。
最后一节晚自习总是难熬,更遑论最后一节的最后几十分钟。何弈以往对此确实毫无感觉,能安静地坐到最后一分钟,也不介意留下来关灯关门、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然而今天也许是因为迟扬不在——或者他知道这时候迟扬在哪里,或许还在等他——居然反常地有些静不下心。
他写完了英语作业,开始整理几天前写完的一套试卷,翻开的时候才想起似乎有些眼熟,这好像是他说过要给迟扬讲题的那一套。
玩笑也不全是玩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迟扬是会去学的,也许不听课,作业也确实一个字都不写,每天多数时候都在玩手机,但至少聪明,如果想学,似乎也来得及。
为什么呢——迟扬说过他不想学,原因是小时候锋芒太盛被同龄的孩子针对孤立,不得不学会了敛,也许该算是一种创伤,以至于现在没有人敢仇视他了,他也不想再学。
这是迟扬自己的选择,他也无权干扰,只是站在恋人的角度,他还是希望对方能试着学一学的,哪怕不用出类拔萃,至少能用一种符合社会期望的方式升学成长,活得轻松一些。
而且现在是同学,尚且能朝夕相处,等半年后毕业了怎么办呢,考不上同一所大学,又不能走读,见面的机会大概屈指可数了。
尝过朝夕相处的味道,被近在咫尺的拥抱惯坏了,他真的还能将就孤身一人吗。
何弈看着试卷角落里的一道错题,思绪漫无目的地缓缓远去,又停留在某个明确的答案上——指向一种略嫌越俎代庖的可能,但如果能付诸现实,他又满心期待。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前路
“小扬啊,妈妈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也不想来打扰你,可是没办法啊,你妹妹才那么大,要上学,学区房又那么贵,她爸爸身体不好……是妈妈对不起你,可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要不是你爸当年……小扬,就当是妈妈求你了,妈妈做了错事,没有好好把你养大,不能再对不起你妹妹了……”
一分半的语音,他已经听过十几遍。
迟扬今天没穿校服,浅色外套看起来柔软无害,与清冷的夜色格格不入——从背后看很难想象穿成这样的男孩子会抽着烟,面无表情的模样无端有些凶狠,分明长了一张端正好看的脸,却隐隐透出不耐烦的痞气来。
谈了恋爱之后他其实很少心情不好,有意避开了让他烦躁的人和事不去提及,也不想让何弈看到自己那副混混似的难堪样,甚至这一次麻烦事找上门来,他都没有像往常那样真的翻脸——也许何弈真有这种魔力,能让身边的人跟着安静下来,戒骄戒躁,一心向善。
怎么说得跟神仙似的。迟扬被自己逗乐了,按灭手上燃到尾的烟,顿了顿,转身走出几步放进了垃圾箱里。
确实,近朱者赤。
他顺势靠在栏杆上,也不介意会不会弄脏衣服,视线越过屏幕,看向对面教学楼一格一格、敞亮分明的灯光——隐约能看见学生的头顶,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时候何弈在哪里,用什么样的姿势低着头写作业。
会分出那么几分钟的余裕来想他也说不定。
他的屏幕还亮着,和对方——他生母——的聊天记录停在最后一条语音,发送时间是两个小时前,再之前是通过好友申请的那一句“你已添加了风筝,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其实也不算多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姘头被人打伤致死,一个女人无力抚养,把孩子送进了孤儿院,几年后有了新的家庭,为另一个孩子的未来操心……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心情毫无波动,像是站在了场景之外,沉默地观看一场闹剧。
有些可笑。
“十几年前的事了……”他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像是读给自己听,意味深长,若有所思。
学区房,养家糊口,好的未来——这些遥远的词像是将他拉进了某个错乱的时空里,强迫他去想些从前没有想过的问题,关于没有别人操心的他自己的未来,他浑浑噩噩一生的终点,他的下一步,他的前路。
十几年前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有指望,该就这么不挣扎也不反抗地沉入梦魇。
然后他遇见了何弈。
晚自习下课后何弈还是去了天台。
夜色模糊,附近也没有灯,唯一的光线来自人群熙攘的教学楼,少年站在名为“放学”的盛大雀跃里,背影轮廓挺拔分明,耳机绳晃晃荡荡,烟雾缭绕,与哪里都格格不入。
何弈看了片刻,慢慢走过去,怀着自己都不明确的隐秘心思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迟扬一僵,过了几秒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握住他伸到自己身前的手,声音有些哑,是极度戒备后的放松:“你怎么来了……”
“回家了。”陈述天气般平静的语气。何弈说罢,略微退后了一点,倒也没有抽回手,似乎是在等他转身。
迟扬嗯了一声,松了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回过身来低头看着他——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支烟,只燃了微末的一点,烟尾的火星随着吐息缓缓熄灭,又突兀地亮起。
何弈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试探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说话也带了一点鼻音:“嗯?”
心情不好也不会告诉他的。
“没什么。”何弈同他对视片刻,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拿下那根烟,衔在嘴角尝了一口——还是烟草浅淡的涩味,隐隐发苦,与他从前尝过的那些又似乎不尽相同。
“戒了吧,对身体不好,”烟雾随着嘴唇的开合缓缓腾升,没入干冷的夜风里。何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似乎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关心或劝诫,也并不期待对方听从。
迟扬看着他动作娴熟地按灭了烟,没有阻止,视线又转回那张形状好看的嘴唇上——几秒前碰了他抽过的烟,似乎已经留下了他的味道。
或是聊以平复心情的,尼古丁的味道
陪我 第21节
“嗯。”他低下头,怀着某些近于寻求慰藉的情绪,吻上了何弈的嘴唇。
确实带上了浅淡的烟味,丝丝缕缕,哪里都是苦的,哪里都甜。
“过个瘾,”迟扬的嘴唇磨蹭着他的,亲昵暧昧,说话也含混,“哥哥不让抽,我就戒了……反正校规也不让,高中生不能抽烟喝酒,不能逃课,我可乖了。”
能说的都让他说了。何弈被他亲得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你……”
迟扬似乎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话音还是低,悄悄话似的只说给他听:“认真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你就是我的校规,嗯?”
似乎只是寻常的**,甚至有些无厘头——何弈听完却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像是沉在热水里昏昏欲睡的人被水怪缠上,陡然清醒过来。
距离太近,只能看见对方模糊的眉眼轮廓,还有眼底罕见的、某种复杂又深沉的情绪。
怎么可能——连他都不过十几分钟前偶然肖想的事,为什么迟扬却仿佛已经知道了,还用这种语焉不详的方式说出来,仿佛真愿意照做似的。
这太不合逻辑了。
迟扬又贪恋地碰了碰他的嘴角,终于不再执著于对方唇齿间那一点残留的烟草味道,直起身子,眼底复杂的深情一晃而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了,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根烟明明已经熄灭了,何弈却恍惚觉得它还在燃烧,烟雾缭绕,缠在两个人过分交融又分开的吐息间。
出校的高峰已经过去,整幢教学楼都安静下来,他越过迟扬的肩头,恰好能够看见缓缓关上的学校大门,有路灯光落下来,被揉成淋漓破碎的光影——那是一丛冬青树。
“哥哥,问你个问题……”对方在一片安静里问他。
“什么?”
迟扬退后一点,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低头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爱我吗?”
他好像也不是认真发问,眼角的笑意明晃晃的,条分缕析地跟他自我批判:“你看,我成绩不好,除了打架也不会什么,没法儿跟你考到一起,迟早得分开,其实咱俩可能根本没有未来……”
“不需要未来,”何弈看着他,难得失礼地打断了他剩下的话,“现在你愿意陪着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又是感激。
迟扬笑意渐敛,视线落在他的领口,规规矩矩的衬衫毛衣校服外套,温和文气,哪里都彬彬有礼。他似乎叹了口气:“只有感激?”
“……”
“这么说可能有点儿过了,”迟扬说,“但我说喜欢就是喜欢,我告诉你吃醋得哄你就哄,什么都是我教的,以前你喜不喜欢我也不知道……宝贝,在我们这些人眼里,谈恋爱做的所有事都是出于喜欢,是本能,现在你理解不了我可以教你,可是以后怎么办?”
如果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也注定不能走上你那样宽敞明亮的前路,如果终有一天我会变成你的绊脚石,应该怎么办。
何弈没说话,垂下视线,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这至少不是个“月色很美,风也温柔”的晚上,唯一能称得上温柔的也只有远处楼上斜斜铺下的走廊灯光,落在何弈的眉眼间,他的五官生得清秀,轮廓也柔和,这时候低垂着视线,便无端显出些许安静的纯善来。
“行了,”迟扬等了片刻,还是舍不得逼他,伸手摸了摸他被夜风吹得冰凉的头发,“感激就感激吧,循序渐进也行……别想了,我追的你,现在感激我也心满意足了。”
“那以后呢……”
“什么以后,”迟扬牵过他的手,把人往回带,“你都说不需要了,当然是你说了算。”
这一次却没拉动。何弈让他牵着,抬头看向他:“以后你会陪着我吗?”
迟扬被他看得一愣:“有什么会不会的,以后……”
“你想吗?”
那是冬青缓慢开花的声音。
迟扬看着他,有些出神地想,原来真的有眼睛里藏不住事,也坦荡直白不怕对视的人。
这个人似乎永远很耐心,有十足的修养和好脾气,会直白地说出些常人该选择弯绕暧昧的话——这个人现在是他的男朋友。
他大概拿出了平生都少有的郑重,看着何弈被冻得发红的眼角,低声说:“想。”
“那就可以了。”何弈上前一点,略微踮脚,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语气如常温和,平静又认真——像是在回答一道复习过的论述题,每个字都准达意,“我爱你。”
以后教不教是你的事,我想学,现在就想。
我认真地,迫不及待地想学会如何爱你。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约会
周五傍晚放学前的那一节自习课总是最难熬的。
至少迟扬觉得难熬——其实以前这个时候他已经走了,自习课拦不住他,空无一人的天台或是楼梯拐角倒是欢迎他,点根烟刷刷手机,等到下课铃响,他就能像任何一个正常的学生一样,混进放学回家的喧闹人潮,出校门,回家。
不过现在多了个同居对象,他也舍不得错过跟自家男朋友一起回家的机会,只好耐着性子多坐一会,随手翻看何弈的笔记本。
字迹清隽,条理分明,和他本人一样细致好看,也没有大段的摘抄原文,必要的地方标了页码,很能激起人的好奇心,不知不觉地顺着他的思路去找出课本翻开书,看那一段对应的知识点。
迟扬对知识点本身根本没有兴趣,只是乐于顺着对方的思路去找,似乎能从这个过程中获得些许了解对方的愉悦——顺着这些痕迹去了解心上人的所思所想,实在是一件让人上瘾的事。
甚至是偶然翻到的折角,或是句末留下的墨点,他都有这个闲情逸致多看两眼,漫无目的地猜想当时何弈在做什么,是因为哪一句话留下了圈点的痕迹。
甚至的甚至,他会产生些毫无逻辑的异想——或许写下这行字的时候,对方正被他骚扰着不能专注,或是在想他呢。
何弈似乎是个很少表露出占有欲的人,对他是,对自己的物品也是,所有课本资料都放在那里,别人打声招呼就能拿走,也不在意会不会被人弄皱弄脏——大多数人觉得他人好,也会更加以礼待之,借走的东西很快便原样归还。
不过迟扬也见过不那么有礼貌的,多半是前排带着一点私心的小姑娘,借了他的笔记总要多留上一两肯还回来。
何弈应该知道,但不会去催,也不执著于将所有笔记写在一起,被借走了就换一本,等到拿回来再添页夹进去就是了。于是他的笔记本上总有那么几页不同的纸,字迹还是一样的清晰好看,前后衔接也流畅,看得出笔记的主人足够耐心,也知道自己该记什么。
就是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迟扬看着那一张突兀的添页,沉默半晌,从何弈那摸过根铅笔,低头写了一行字,又推到何弈那边。
还有十几分钟才下课,前排已经传来些细碎的说话声,他家小班长没理他,倒是停了笔,伸手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桌角,语气温和:“前排的同学请安静一点。”
他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也不凶,说话却不知为何很能服人,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迟扬:“……”
对方似乎才注意到他,视线清清淡淡地扫过来,大概是个疑问的意思。
“没什么,”迟扬小心翼翼地用气声回答道,“下课再聊。”
何弈似乎是笑了一下,拿过那本摊开的笔记,一眼就看到了迟扬留的字——“以后不借给别人了好不好,我都要吃醋了”。
当着班长的面公然传小纸条,交头接耳,还早恋。
何弈看了两遍才看懂这行龙飞凤舞的字表达了什么,眼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好。”
迟扬一愣,有些受宠若惊——这就是传说中属于男朋友的区别对待吗。
于是他拿回那本笔记,又在空白处写上一句,晚上有事吗。
何弈摇摇头,“回”了个问号。
“那出去玩吧,城东开了家新的商场,地铁十五分钟,听说电影院体验很好。”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目的直白,但何弈大概不会想到,想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只好随手扯些不那么有逻辑的借口来混淆是非,像是个刚坠入爱河的青涩年轻人,说着语焉不详的话,想约心上人出门。
吃饭,看电影,聊天,送礼物。
时隔太久,他都有些忘了该怎么出门去约会——上一个约会对象还是朋友介绍认识的,比他大两岁,带着他逛了一天的商场,移动at和拎包机器的体验也不算很佳。
甚至分开的时候他送对方回家,转身就删了微信对话框,也没有再回过消息。
可这一次,似乎是真的和心上人出门约会——还是第一次,隐隐约约的期待漫上来,落在笔尖,花了很大力气才写成顾左右而言他的字句。
临近下课,何弈索性了作业,又读了两遍才领会他的意思,不出意料地点了点头,表示随他安排。
在他身边就足够了,干什么都是次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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