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西行记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本站
山神庙中重新陷入寂静中,玄奘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的看着那尊在幽暗中的破败山神像,借着黯淡的的星光,他清晰的在
那脱了颜色的泥胎上,辨认出狰狞与慈悲并存的表情,他默默的看了一阵,又
上双眼,自管睡去。
次日清晨,玄奘醒来时,罗黑虎与那妇人已不见了影踪,在熄灭的火堆前,
端端正正的放着一锭份量不轻的银子。
玄奘一笑,将银子收入囊中,昨夜之事也可算是一桩奇闻了。
他舒展了一筋骨,把残留的火堆清理乾净,便收拾行囊出了山神庙,在一
条溪流中略略洗漱一番,便又自上路去了。
5桃妖(上)
玄奘又行走了几天,这一日过午时分,来到了信阳县城。
去信法明长老的李员外,乃是信阳县有名的大户,府邸位於信阳县城的西大
街上,青砖绿瓦的几乎占了半条街道,镶着巨大铜钉的大门紧闭着,越过院墙可
见着一些精致的楼阁和绿树红花。
玄奘整了整僧衣,便去叫门,门子问了来历,自去通报员外。
那李员外与法明长老交好,常去金山寺上香,倒也见过玄奘几次,知玄奘虽
年少,却是有宿慧的,身具佛门大神通,乃是金山寺数得着的有名僧人。他接报
後,不敢怠慢,当下大开中门,将玄奘迎入府中。
在客厅奉过茶水後,李员外令下人设宴,不多时,酒肉佳肴便摆满了一桌子,
陪席的一干李府中人言笑晏晏,对玄奘劝酒布菜,倒也热闹。
吃过几口酒菜,玄奘询及宅中不靖之事,李员外脸色微微涨红,陪席的李府
中人也纷纷含糊其词,只是连连劝酒,玄奘便不再问,自去喝酒吃肉。
玄奘这一路行来,虽不艰苦,路途上缺衣少食乃是当然的,眼下酒菜丰盛,
他倒是吃喝得甚是惬意。
酒席吃了小半个时辰,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忽听得外头泼刺刺的一声大喝:
「李员外,你家的妖邪业已找到,乃後园一株桃树妖是也。」
话音未落,两名身穿杏黄色道袍的道士大步闯入厅中,一红脸一黄脸,皆身
材高大,须发飞扬,神采不凡,几名阻拦不及的李府下人不知所措的跟在後头。
席间气氛登时一窒,一人低声嘟囔道:「什麽你家的妖邪,这两位道爷说话
好不懂事,当我李府家是养此等物事的不成?」
李员外看着玄奘,神情十分尴尬,好容易才一笑,他起身招手引过两名道人,
对玄奘弯腰作揖,赔笑道:「这两位乃是真法、真经道长,昨天游方至此,言我
府中有妖气,李某恰逢久候禅师未至,便请了两位道长查看家宅。此事说来,乃
是李某做得不地道,还请禅师勿怪。」
他自在那里赔礼致歉,那两名道人却是气势甚盛,乜斜着眼睛看玄奘。
李员外这般一分说,玄奘心中明镜也似的,这两名道人乃是来抢金山寺的香
火来着了。
他当下微微一笑,也不管嘴上油腻,起身什道:「降服妖邪,乃天下有道
之士的共责,并非佛门专责。李施挂心家宅,两位道长义勇,小僧自个来迟,
何来的怪责之言。」
李员外心中忐忑,若是因自己贪图一时便利,得罪了在邻近数县大有名声的
金山寺,事情就不美了。此时听得玄奘的说辞,不由松了口气。
那两名道人在李府中巡查时,隐约听到几名下人说府中来了一名和尚,乃是
员外从名刹金山寺请来的高僧,便存了同行别苗头的心思,甫一发现妖邪踪迹,
便直闯酒宴大厅,存心给这刚来的佛门同行一个下马威。
此时听玄奘言辞大气,两人也消了几分傲气,分别与玄奘见礼。
这两名道人自称乃是楼观道门下子,专责行走人间,荡妖诛邪,红脸稍胖
一些的那位是师兄,道号真法,黄脸瘦一些的乃是师,道号真经。
楼观道的大名,玄奘是听闻过的,一些典籍中也有其记载。
楼观道据说是尹喜所创,尹喜乃是与老子齐名的道门大能,他结草为楼,观
星望气,因而其道派称为楼观。楼观道至今已传承了近千年,乃是鼎鼎大名的修
行门派,绝非是金山寺这等不修术法的世俗寺庙可相比的。
这两名道士若真个出身楼观道,怕是不好相易的高人。
李员外却是没有听说过楼观道的,在他心中,在这附近数县颇有名气的金山
寺,才是正宗的名刹大寺,玄奘是来自名刹的有道小高僧,真经和真法两人,则
是不知从哪个山沟钻出的两个野道士,故此方有适才的赔礼致歉。
玄奘心念一转,就明白其中的缘由,他当然是不会去说破。
略略寒暄过後,那红脸的真法道人性子急,扯着李员外急吼吼的说道:「李
员外,你且随我等去看看那株桃树妖。」
李员外闻言心中甚慌,有心不去,奈何这是在自家宅中,是避不得的事情,
踌躇了半晌,他才哭丧着脸,执着玄奘的手说道:「请禅师务必与老朽同行。」
玄奘微笑应允,李员外这才紧紧携着他的手,带了几名管事,颤巍巍的跟随
两名道人向後园行去。
李府的後花园占地约莫十多亩,花木繁茂,满目青绿嫣红。两名道士指认的
桃树妖,乃是一株孤零零长在西北角落的桃树。
这株桃树年岁久远,抱粗细,树干深褐多裂纹,此时虽未挂果累实,枝头
却已是密密匝匝的绿色叶片,无数粉色的桃花在绿叶丛中开得热热烈烈的,与其
他方自抽出寥寥几片绿叶的诸树相比,其勃勃生机远超常。
两名道士走到离桃树约莫七八丈处,就停下脚步,等待李员外等人跟上来。
真经看了一眼身後的众人,从怀里小心的掏出一面铜镜,递到李员外身前,
说道:「这乃是我楼观道的秘宝,名为照妖镜,员外且用它照这株桃树。」
李员外心中忐忑,转头看着玄奘,见他微微点头,这才手颤颤的接过铜镜。
这铜镜颇为古旧,边缘处有一层莹润的包浆,似是常常被人持握,四边雕画
着一些类似符咒的奇异花纹,镜面却是灰蒙蒙的,映着人脸都模模糊糊的不甚清
楚。
李福员外不敢久持,转动着镜子,照向那株桃树。
桃树映入铜镜里,镜面忽然微微一亮,只见镜中模糊的桃树影像中,一股青
黑之气在树杆里收缩吞吐。李福员外大叫一声,双手发软,铜镜就直堕向地下。
真经手快,探手接住了照妖镜,顾惜的左右反转察看过无碍,才放入怀中,
说道:「员外请小心些,这等秘宝若是有所损坏,我师兄到师门也不好交代。」
那真法走前几步,取出一柄青铜符剑,向着众人挺胸凸肚,威风凛凛的说道:
「这两日我师兄查遍李府诸处,才觅得此妖踪迹,李府家宅不宁,便是此妖作
的怪,李员外且站到一边去,看我师兄做法,除去此妖,保你家宅平安。」
说着用青铜符剑一指那株桃树。
那桃树被符剑一指,却是生起了一些异样,枝叶哗哗作响,竟是无风自动。
一些远远跟在後面看热闹的李府下人,发出一连串的惊呼,转眼就逃个无影
无踪,只余下几个胆儿肥的,兀自远远的打望。
李员外脸色煞白,腿脚发软站立不住,两只胖手便死死的拿住身边一样牢固
的物事,及至稍稍神,方才发觉他双手紧捉着的,乃是玄奘的一条臂膊。
玄奘的臂膀温热稳定,强健有力,无端使人觉得心安。
李员外转头看去,只见玄奘那略显高瘦的身躯挺直如松,纹丝不动,神色淡
静。他心中略定,却不敢松开手,并又将肥肥的身躯向玄奘靠近了一些。
跟随着李员外的几名管事,也都是骇得魂魄欲散,心中极欲拔腿飞奔逃去,
奈何家还留在此地,只好强忍着害怕,双腿颤颤的躲避在甚有高僧气度的玄奘
身後。
李员外虽然害怕得很,然而这是涉及自家的事情,便强撑着向玄奘解释这桃
树的来历,虽未免有些口齿不清,玄奘倒也勉强能听个明白。
这老桃树不知长了多少年,在李府建府邸前便有之,李员外因爱其茂盛,建
宅时便将其圈入了後花园,不想原来是妖物,这真乃是自取其祸了。
此时,那真法与真经对看了一眼,彼此点点头,心想这动静也闹得差不多了。
两人行前几步,成犄角之势,面对着桃树凝神养气。
那真法陡地大喝一声,挥舞着青铜符剑,左手捏法诀,嘴唇快速张,念诵
咒语,脚下一步一顿,却是绕着桃树踏起了罡步。
那桃树的枝叶抖动得越发厉害,仿佛极是不安。
真经一圈罡步堪堪踏完,手臂忽然一扬,两道黄色的符籙脱手飞去,啪的贴
在桃树干上,那符籙一贴在树干上,上面用朱砂绘就的符文闪亮了起来。
桃树陡然一下大震,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凄厉呼声充斥诸人耳际,众人只觉
脚下的地面波动,无数树根在土下疯狂穿行,桃树的枝条如同无数人臂,在狂舞
不休,更有一阵冰寒的恻恻阴风绕着桃树刮起。
众人只觉一时天昏地黑,偌大的一棵桃树仿佛要活转过来一般。
李府那些大胆的下人以及几名管事,齐齐发出一声呐喊,什麽都顾不上了,
四散而逃。李员外两眼发直,也想转头便逃,奈何身胖腿软,半步也迈不动,身
旁的玄奘也牢牢握住其臂弯,根本移动不得。
一直没有动静的真法忽然动了,双手分别由腰侧升起,划出两道圆弧,聚於
胸口,双掌成莲花状,停顿了一个瞬间,然後猛力向前推出,嘴里同时一声暴
喝:「先天真火,楼观道诛妖!」
一点火光在他掌前闪现,瞬间就变成一个暴烈的火球,疾飞向桃树。
那徘徊在耳际的呼声愈发凄厉,桃树的枝干猛烈的晃动,枝叶舞动得近乎癫
狂,绿叶飞散飘落,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地而出。
正当此时,一声急急的娇叱从墙外传来,「住手,你们两个蠢材。」
随着娇叱声,一条娇小身影迅捷越过院墙,半空中挽弓一放,嗖的一声,一
支淡红色的小箭射在那暴烈的火球上,轰的一下闷响,火球爆做漫天的火雨。
那火雨飘飘洒洒,一些向着李员外和玄奘洒落了过来,玄奘便扬袖一拂。
他的力气甚大,那宽大的僧袖被他一挥,呼地生起一股猛风,如同小龙卷一
般,将那些散飞的火雨都吹卷上半空,闪烁几下就熄灭了。
那道娇小身影落在地上,乃是一个身穿杏黄道袍、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冠,身
子娇小玲珑,脸庞略圆,一对大眼睛亮晶晶的。
女冠暼了一眼僧衣飘飞的玄奘,身形飘飞而起,落在尚自猛烈晃动的桃树前,
纤手一挥,啪啪两声,将贴在树干上的两道符籙打飞。
那两道符籙飞在半空中,符文颜色一黯,便化成点点飞灰,消失不见。
符籙被打飞後,桃树的枝干虽还在晃舞,却是没有了方才那种癫狂。
女冠伸手按在树干上,闭着一双大眼睛,嘴里轻轻呢喃着,似乎是在跟桃树
交流着甚麽,过了一会,她从怀里取出一道绿朦朦的符咒,小心的贴在树干上,
又把纤手按在上面,继续闭目呢喃着。
那绿朦朦的符咒发着淡淡的绿光,那绿光一丝丝的渗进树干里。
过了良久,桃树才彻底平息下来,却还不时的一阵抽搐轻抖,极像是一个小
姑娘在轻轻抽泣的一般。那本是密密匝匝的绿叶和粉花,在刚才的狂舞中已几乎
脱落殆尽,只有寥寥数片最顽强的叶子还残存在光秃秃的枝干上,有一种说不出
的凄凉。
6桃妖(下)
真法和真经在女冠叱喝後,就垂手站在一旁,不敢略有异动,此时见她忙活
完了,两人讪讪的走了过去,低眉顺眼的说道:「大师姐,你怎麽来了?」
女冠瞪着他们,又急又疾的说道:「我怎麽就不能来了?你们两个蠢材,怎
麽学的道法?这株桃树,才孕育出灵性,智慧未开,只是本份的餐风吞露,吸纳
月华,根本算不得妖,若能好好养育,不出十数年就是看护洞府的上佳灵物。被
你们这两个蠢材这般一通蛮搞,这株桃树少说也损失了年的道行,这还是赔上
本大师姐一枚上品木生符的结果。」
她话虽说得疾急,嗓音却如黄鹂鸣叫般,清脆动听。
真法和真经身材魁梧高大,气势雄赳赳的,然而在这娇小玲珑的女冠面前,
却是宛如小狗一般俯首贴耳,被她训斥得冷汗淋淋。
过了半晌,真经才期期艾艾的说道:「大师姐,我两人下山的职责乃是除妖
靖宅,查出这府宅有妖气,我二人又没有大师姐的慧眼,哪里能分辨得这般仔细。
这个有妖,自然是要除的了。「
女冠一瞪大眼睛,说道:「明明是你们两个学艺不精,如今又在推诿责任,
心性修为太差,到门中後,罚你们两个抄写妙真经一千遍、执苦役半年。」
真经和真法苦着脸应诺了,女冠又训斥他们一通後,亮晶晶的大眼睛转了转,
白生生的纤手指着玄奘,叱喝道:「你这和尚,难道也看不出这株桃树尚未成妖,
任由这两个蠢材胡闹?」
玄奘行前了一步,十施礼,肃容说道:「妖生人宅,乃属不详。小僧惭愧,
自知无能这桃树安然搬离府邸,也只好看着两位道长施法除妖,还善信人家一个
宁静了。」
真法道人凑在女冠耳旁,低声嘀咕了一阵,似乎是在解说玄奘的身份,不过
料想无甚好话,女冠听完後,皱着小鼻子哼了两声,便不再理会玄奘。
後花园的动静消失後,李府一众惊魂失魄的下人和管事,跌跌撞撞的陆续前
来家,而後看围簇在李员外身边。
真经和真法便向李员外、玄奘以及几名管事,引见这名忽然出现的女冠。
这女冠大名为尹小花,样貌一如名字般玲珑美丽,自幼便入门修行,天赋极
其出众,乃是楼观道年轻一辈中道行精深的子,被尊为楼观道的大师姐,掌管
着门下三子的赏罚大权,亦是楼观道的独生爱女。
尹小花不满的瞟了一眼两人,说道:「说辞还算可以,你们要记住,下次引
介本大师姐时,最後一句就不必说了。」真经和真法忙点头称是。
李员外此时如梦初醒,抬手颤抖抖的指向那安静下来的桃树,呐呐的问道:
「那,这……这桃树?」
尹小花撇撇嘴,清脆的说道:「你放心,这株桃树并非妖物,此时它已伤了
根基,我贴上木生灵符,七日後,这株桃树就会退化为小树苗,届时我会将它带
走,另行一处风水宝地种下。这七日期间,你们不要进入这花园便无事了。」
李员外大喜,转头对一众仆役吩咐:「快去设宴,我要好好款待禅师和几位
仙长。」
此番除妖玄奘并未出大力,然而他一直护持在李员外身边,令李员外觉得心
中甚是安稳。在李员外的心目中,这位金山寺的小高僧,可比那三个呼呼咋咋的
野道人牢靠多了。
众人到大厅,仆役已撤去残席,重新上了酒菜。
尹小花和那真经、真法两位尚未用饭,此时腹中甚是饥饿,当下就毫不客气
的踞案大嚼,只是他们持律甚精,只是就着一些素菜豆腐下饭。
玄奘刚进了酒食没多久,便与李员外陪在一旁小酌。
喝了几杯酒,玄奘向李员外问起家宅不靖的事情,在去给法明长老的书信里,
只是简略提及家宅不不靖,并未有细说具体情况。
李员外此时自是如实相告,没有半分隐瞒。
在月余前,李府的马厩忽然半夜悲鸣骚动,家丁赶往查看,发现一匹公马不
知何故发了狂,将其他五六匹马撕咬致死,马厩一片鲜血淋漓,那匹发狂的公马
满嘴鲜血的大嚼着一块撕咬下来的血肉,家丁惊骇之下将那疯马击毙。事後官府
也派人来勘察,却也查不出什麽端倪,便以马匹吃错东西为由结了案。
过得几天,李府的厨房里的一只准备宰杀的老母鸡也发了狂,硬生生挣开捆
绑的草绳,将厨娘啄得满脸鲜血,还从手臂上撕下一条血肉吞下,又把赶来的两
只看家黑狗啄死了,最後被家丁乱棍敲死了。
经过这两事後,李员外估摸府中可能有不靖之物,便去信法明长老求援。
去信之後,李府又发生了猫狗和雀鸟狂乱嗜血的等几起事件,李员外坐卧不
安,夙夜不得眠,然後便有了真经真法道人上门除妖的事情。
如今在三位仙长和禅师的襄助下,李府终於除去了妖孽,还家宅一个安宁,
李员外长舒了一口气,如是说。他说完後,却见玄奘皱起了眉头,尹小花的一张
小脸也阴沉的了起来。
李员外心中一跳,张口结舌的说道:「难道,难道说……」
真经和真法两人此时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停止了胡吃海塞。
尹小花不去理会李员外,一双大眼睛瞪着真经和真法,问道:「喂,你们两
个,听了这些事情後,就找上了那株桃树妖?」
真经和真法相顾了一眼,真经嗫嗫嚅嚅的说:「我们找遍了整座府邸,只找
到这麽一个妖怪,自然就是它作怪了。」
尹小花脸如寒霜,愤怒的举起小拳头,碰碰的一人打了一记爆栗,直接就将
两人的头颅打得跌扑在面前的菜盘里,才恨恨的说道:「你们两个蠢材,桃树妖
就算开了灵智,也不过是能迷惑人,吸取阳气而已,哪里能造出嗜血的怪物。气
死我了,这事完了,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门中,抄写一万遍化胡西升经,三年
内不准下山。」
玄奘叹了口气,对脸色煞白的李员外说道:「李员外,贵宅恐怕还另有妖孽。」
李员外手中酒杯一个拿不稳,砰的摔碎在地上。
酒宴又停了,玄奘暗暗摇头,这李府的时运怕是有些问题,这短短的半天,
酒宴就中断了两次,亏得自己一开始就放开了吃喝,如今倒是酒足肉饱。
在暴怒的尹小花持下,当日事发时的家丁和厨娘被带到了大厅,详细讲述
了当时的情况。
尹小花又带着真经和真法,重新勘查李府,玄奘携同着李员外,带了几名胆
大的家丁,跟随在後头。
李府甚大,尹小花带着众人,花了近三个时辰,才将李府彻底勘查了一遍,
却是没有任何发现。
她的勘察极尽细致,就连女眷闺房里的马桶也揭开看过了,然而就是没有任
何发现,李府中除了那株桃树妖,就别无妖气,也无其他的异常痕迹,一切都很
正常。
众人一无所获的到大厅,尹小花皱着小眉思了半晌,便要李员外召集府
中所有的人,从正房妇人到守门的门子,一个不能遗漏的集到大厅前的院子里。
李员外此时如惊弓之鸟,当下也不顾得什麽尊卑礼节,让几个管事马上分头
去召集人。
李府中的所有人齐集後,尹小花便逐一察看每人的气色,真经和真法跟着她
後面,持着照妖镜,一一的照过。察看完最後一人,仍旧是没有任何发现,李府
中人虽然大部分气色不甚好,然而那是这段时间家宅不靖所致,没有一人沾有异
样气息。
尹小花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阴沉得似乎要滴水一般,真经和真法战战业业
的跟在她屁股後面,唯恐一不小心被这位脾气暴躁的大师姐暴揍一顿。
此时天色已黑,院子里光线晦暗,李府众人这段时间本已担惊受怕,此时在
这等压抑的氛围下,便有数名仆婢承受不住,嘤嘤的低泣起来,惊恐哀伤这等情
绪蔓延得极快,片刻之间便有大片的女眷痛哭起来。
厅堂前忽然传出一声「呢哞」的大吼,震得李府众人耳鼓发鸣,嗡嗡直响。
众人茫然循声看去,只见一身月白僧衣的玄奘站在厅前的台阶上,略显高瘦
的身躯挺直如不动之松,一双莹亮却幽深得不可测的眸子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然後了起来,一段朗朗的经文便响了起来。
众人只觉那经文如同流水般灌入耳中,虽然字句听得不甚分明,然而那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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