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一个奥兰人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桑榆
许从周问:“然后呢?”
他笑:“然后那个爱沙尼亚人和拉脱维亚人打了一架。”
她听的一头雾水,看着他带着痞意的笑容,仿佛他是在笑自己。
“for the christmas tree。”他提醒她,说这是战役口号。
她听懂了,矛盾在于第一个圣诞树诞生地。
她把这件事和上回他说的印巴事件全当时笑话,噙着些许无奈的笑容:“这是冷知识科普吗?”
他说:“虽然没有真本事但为了形象也要臭显摆一下。”
“你过完年要去上班吗?”
他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但表现得也不排斥,说得文艺:“我想让我的灵魂去流浪。”
话题没再继续,日制的瓷器装着一道又一道菜品,服务员被企业培训的很好,一举一动温柔又得体。
隔壁桌的情侣正在分手:“年纪轻轻就天天不想上班熬日子等着退休,你这种男人以后怎么靠得住?”
段弋听着被芥末呛了一鼻子,辛辣的感觉刺激眼睛微红。他咳嗽了好一会儿,许从周给他倒了杯解辣的牛奶:“好点了没?”
他点了点头,捂着口鼻又咳嗽了几声总算停下来了。
回到家,他亲妈又是那个姿势,这回脸上敷的也不是黄瓜也不是黑蕾丝了,一款金箔面膜,在客厅灯光的照耀下,真正的在物理层面做到了辣眼睛。
他倒在沙发上,动静很大,把他老娘吓了一跳。
“发什么神经?”
段弋吸了吸鼻子:“陈雅萍女士,你儿子现在心情很不好?”
老娘不在乎的切了一声,完全没做到小区宣传栏上写着的‘关心青少年身心健康’这一点。
当然,他已经不是青少年了。
“陈雅萍女士,在吗?”段弋又喊了她一遍。
老娘睁开眼睛,有些不耐烦:“别叫我大名。”
“好的,阿毛女士。”他刚说完,整个人又回归了之前的状态,像是他们聊天的时候会用的咸鱼表情包。
“也别叫我小名。”亲妈也会嫌弃儿子烦人,尤其是回来这么久还是要对象没对象要工作没工作的吞金兽:“怎么?没钱花了。”
段弋说还有,但还是伸出了手:“美丽的陈雅萍女士,如果想再给点,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亲妈抬手在她手掌心给了一巴掌:“滚滚滚。”
这不耐烦的语气,遥想当时他刚从美国回来的老娘。
——“乖儿子,有钱嘛,明天想吃啥?”
陈雅萍已经闭起了眼睛,懊恼着当时政策放宽松的时候怎么没拼个二胎出来。沙发上传来了些许动静,以为是儿子走了,睁开眼睛,却看见儿子只是在翻了个身。
懒胚子的模样,真不知道是随了谁。
“妈,我要奋斗。”段弋握拳给自己加油,为了爱情与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是一样伟大的事情。
陈雅萍斜睨了他一眼。
她自己生下来的儿子她还能不清楚吗?这状态都不用什么挫折来击倒他,让他看清现实,只需要爬上楼回房间,这段距离就足够他自己把努力这个想法掐死了。
懒得给他评价,但也挨不住亲妈想念叨:“你刚从美国回来就说奋斗,我见你嘴皮子奋斗了这么久,都替你累。”
段弋说这回是真的。
亲妈不信:“我当你随便说说,你也当我随便听听。”
这打击不比吃晚饭时候那小情侣分手的时候遭受的小。
“妈,我是您亲儿子吗?”
“我也想问我当时坏怀你的时候是不是哪个步骤出错了,想当年我……”
段弋知道,他老娘这是又要说她年轻时候的事情了,翻来覆去还是那些事,他都会抢答:“我知道,你当年上学的时候年年有奖状,如果不是外公家里没钱,你就去上大学了。你还是当时厂区一枝花,要不是我爹你就当了厂长的儿媳妇了。”
陈雅萍这些事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就欺负他没见过她当年的样子,她就编吧。
他叹气:“妈,有没有什么工作推荐?”
陈雅萍看了眼时间,摘下面膜。用手按摩着脸部的皮肤,促进面膜吸,又看了眼自己儿子,似乎这回儿是认真的,她也认真了起来:“带着你的工作要求,然后问你爸去,让他给你点意见。”
段弋说了要求:“离家近,工作坏境好。”
这要求哪像是个要努力拼搏的少年郎会说的。
陈雅萍就知道,他还是那样:“你外公退休后再就业都比你有拼劲。”
“你说我要上个班,一个月才叁四千的工资,早出晚归,还可能要加班。外公天天在家,一个月退休工资还要七八千,我上什么班?”段弋越对比越不想要上班。
陈雅萍从沙发上起来去洗脸,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忍不住损他:“你去小区当门卫好了,离家近。门卫就在一个钢板的房子里上班,里面有空调,你就拿个遥控器看见有车来了,就按一下,让拦车的杠子伸起来。工作轻松,坏境好。”
段弋咧着嘴,笑得一点羞愧之意都没有:“你要不嫌弃儿子丢人,儿子可以去啊。以后你跳广场舞提前和儿子说,儿子给你抢好c位,你随时都可以来。这是我们物业对独栋高级住户提供的服务。”
宋清途被罗马史荼害的许多年后,她认识了个卖盗版书的书商,虽然不道德但每天花个叁四块买上一本动辄上千章的小说,看着某男子不知珍惜,看着某配角多厚颜无耻的去搅和男女主角的爱情,也算充实生活。
虽然审美容易疲劳,停了两天后很快又被罗马史折磨的继续看小说。
她结合毕生所学,甚至和同校一个进修人类学的校友探讨为什么强取豪夺里的女主角都要反抗男主角。校友从进化论和人类基因开始侃侃而谈,最后得出了个结论,都是作者亲妈的想法。总不能一开头就是童话故事的结尾,男女主角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她手里掂着能砸死人的中世纪文学,七月流火,天气炎热,她坐着校友烫屁股腚的小电瓶车上,小电瓶车载着两个人去半山腰的教学楼上课。
宋清途拿着手机给许从周发短信,她感慨:“我也希望有个帅气多金的老总来对我强取豪夺,我也想在可称为庄园的豪宅里当只金丝雀。我多希望有个大哥能看出我大脸盘子上强装的从容。”
她也不是没有机会认识到那些在温莎小镇读过书的英们,就是一门心思吊死在了那个阴晴不定的男朋友身上。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花痴,给许从周看那些英的照片,后来宋清途问起段弋如何。
她简单概括,了了几句话:“和他们和你看的小说男主角差不多,只是留学回国的也不全是英。”
宋清途疑惑:“扮猪吃老虎?”
许从周说不是:“真的就是条晾衣绳上的咸鱼。”
等个仙女的投珠
写给一个奥兰人 Show
许从周今天回去的比较早,她把车停在车位上,望着房子闭上的窗户,窗里有淡淡的暖意灯光照出来。她坐在车里,一点儿也不想进去。连着车播放歌曲的手机到了软件的推送消息,提示音在车内想起,是公众号推送做活动的消息。
她退出后,随手点进朋友圈。
没刷几条就是童知千的动态。
两张图片,一张是她拿着苹果的自拍,另一张是她和盛扬的合照。
附言:用女朋友身份和你一起渡过的最后一个平安夜。
许从周认识盛扬的第一年,他没有送她苹果,而是给她买了一个红豆味的面包。
“哪有人平安夜吃这个的?”许从周还记得当时自己的样子,无语又生气。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拉进怀里:“周周,你没听过王维的《相思》吗?”
他说,这不是面包,是他的欢喜,他在表白。
如今这些回忆也只能搅动她的心绪,另一个回忆里的主角已经准备和别人结婚生子了。
她点开屏幕右上角的相机图标,随便找了张祖安白雪公主的表情包。
——希望今天你们手里的苹果都像王后给白雪公主的那个一样的甜。
他们四个坐在客厅看电视,听见许从周开门的声音,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她,聊天的注意力短暂的被许从周吸引走了。
她在门口换下鞋子,从鞋柜里拿了双棉拖鞋,喊完人后,直接往楼上走,没在客厅坐。
周蔚说她一回来就躲回房间里,人越来越闷了:“我们正好在给你哥哥嫂子看婚纱,你也过来看看。”
“我今天不舒服有点累了,想睡了。”她没停步。
听见周蔚说了她一句。倒是盛宏新替她解围:“孩子没准是工作太累了,在暗室洗照片,环境又黑又闷,也辛苦。”
把楼下的欢声笑语关在房间外,她倒在床上才想到自己忘记拿感冒药了。
感冒让人不舒服,也不是痛的要死要活,但没有人在意她,委屈郁结在心头,让这股不舒服的感觉翻倍了。
下楼拿个感冒药是最省力的,可觉得没有人在乎自己,矫情和孤僻又让她开始刁难自己,她偏要等会儿一言不发出门,用力的摔上门,任由等会儿谁问她为什么出门,她都假装听不见。
她重新穿回大衣,背上包。
还没走出房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段弋。
电话接通的时候,许从周听见了车打火的声音,他喂了一声:“睡了吗?二十分钟后方便下楼一趟吗?”
她说可以。
下楼的时候电话周蔚果不其然叫住了她:“又要出去?不是不舒服想睡吗?”
她一只脚已经踩进靴子里,听见周蔚的话,低头看着另一只脚上的棉拖,没好好的摆在鞋柜旁,脚尖一勾,一甩脚,将拖鞋甩到门上,两只拖鞋一东一西,她扔下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出门了:“有事。”
裴岷的公寓离淮煦街很近,她到的时候,段弋还没来。把车停在裴岷的车位上,裹着大衣站在小区门口等他,到了晚上风雪才停,地上的雪暂时还没积起来,还得要一晚上的大雪。
值班的保安怕冷没出来管事,他得以把车停在小区门口。
段弋看她身上的大衣,俯身到副驾驶给她开了车门,示意她上车。
他是来给她送苹果的。
他也没有弄的多浪漫,主动承认自己是看了许从周朋友圈动态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要送苹果。
包装看上去不像是水果摊批发的那种十五块钱一个的苹果,他大概是被店家在包装上宰了不少钱。平安夜给了苹果飞涨的身价,过了今晚又会归于原位。
多像个渣子突然给了一个备胎一次回眸,赏光结束后,备胎还是备胎。
苹果还是苹果。
盛扬还是盛扬,她也还是她。
如果没看见童知千的朋友圈,她或许此刻的感动还能多一点,但脸上已经挂着笑容:“等我一会儿。”
许从周下了车,直奔小区旁边的便利店。
透过挡风玻璃和便利店的玻璃墙,能看见她正在粗粮主食货架上找东西。她拿了倒数第二排的货物,结完账又走了回来,寒意找准了开门的间隙涌入车里,她把手里的购物袋给他。
段弋看见了,知道是个面包。
打开看也确实是个面包,包装的右下角写着口味——红豆味。
她侧着坐,手肘搭在中控的储物格上:“段弋,你听说过王维的《相思》吗?”
他大脑里一个名为“高中回忆”的文件夹正在被读取,也有过一个人拿着杯红豆奶茶这么问过他。当时他怎么回答的?好像说不知道。
——“没文化,不知道,没听过。”
回答的挺冲的,是因为那天心情不好,不好的原因好像是放学球赛有个鳖孙球品太差,一直用身体撞人。
有些细节他还记得很清楚,还有些就很模糊了,比如那天李知予的样子。
他回忆时候的短暂沉默放在许从周眼里有些明显,她最好能让他想起李知予,可她不知道,他只想起那天打球的不爽。
那天李知予问过他之后,段弋也没去查,直到前些时候有部国产短片火了。小秀才和六娘在避雨的屋檐下,有那么一句现在风靡在短视频的背景音频里的台词:“你没听过王维的相思吗?”
短片里念着那句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那时候他早就释然了,也没有多惋惜后知后觉。
释然的最有力证明是他不再为李知予分手时候说的话生气难过。他和自己的不上进握手言和,并且为当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保持着过于安居平凡的平常心。
他不是个痴情种。
一段感情,好好喜欢过,分手了,难过一阵子,然后拾好心情依旧可以再去喜欢别人。
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车厢里,安静和不明的情绪在流转翻涌。车灯还亮着,鹅黄色的暖灯最能温柔人,他想着许从周刚才的问题,难得机灵了一回儿:“你在和我表白吗?”
这个回答在许从周的意料之内,她姿势不变,脸上笑盈盈的:“我在测试留学派的文化素养。”
窗户纸不该她来捅破。
他被许从周的回答逗笑了。
她正过身子,手搭在门把手上:“谢谢你的苹果。”
他拿起面包:“也谢谢你的红豆面包。”
黑狗公司放了一天圣诞节的假,他两坐在顾宁店里蹭饼干吃,干啥啥不成,吃啥啥不剩,一点作用都没有。
黑狗想到昨天晚上段弋突然找他说起工作的事情,问他怎么突然心血来潮了。
“当然是为了爱情。”他顺手塞了块饼干进嘴里。
昨天和黑狗聊天的时候,他偶然刷到了许从周的动态,然后就给她送了苹果去。
聊起工作,段弋依旧发愁。
这积极向上有为青年的包袱太沉重,虽然早就和许从周摊牌自己不是个为社会贡献的人,可昨晚日料店里的分手戏码还是让人后怕。
每天规定时间的上班制度能让他疯掉,看着在忙外卖单子的顾宁,他又来了主意:“要不我也去开家店吧,或者做投资?”
黑狗白了他一眼:“你这行动里要是有你想象力的一半,你妈都不用愁。”
“我抱你家孩子跳河了?你能从打击我中获得快乐,是吗?”段弋抬脚,黑狗坐的椅子下面带有滚轮,心烦的一脚踢着他的椅子,让他坐开点。
顾宁忙不过来,听着他们两个斗嘴,忍不住从冷藏柜后骂人:“够了,哀家的慈宁宫不是用来给你俩吵架的。”
今天是圣诞节所以工作室也早关门了,说是工作室,但也不算是上班的地方。许从周到顾宁店里的时候,饼干没卖出去多少,倒是被段弋他们两个吃了大半。
顾宁问她上回的奶茶好喝吗?
“我感冒所以没喝,两杯都给我学弟学妹了。不过他们反响很不错。”许从周朝着段弋他们坐的那桌走过去,看她在忙打包,便问需不需要帮手。
顾宁给了她一个飞吻:“吃饼干那两废物要是有你一半贴心,我都不至于想下回在饼干里加老鼠药了。”
自然没让许从周帮忙。
段弋往里挪了一个位置,把碟子里最后一块饼干递到许从周嘴边。
她当时正在脱大衣外套,只得张嘴,将饼干咬住。他没撒手,许从周又松开,姜饼小人上留下一排牙印,她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怎么?要叼嘴里吗?”
许从周重新咬回去,牙齿微微用力,饼干被咬成两半,一半在许从周嘴里,一半在他手上。
大衣脱下后,随意的搭在椅背上。许从周掰开他手指,把剩下半块饼干塞进嘴里。
他们喊她来吃圣诞节吃自制火锅的,看了一圈,终于在角落的位置看见了一桌的食材和火锅锅子:“在这吃火锅吗?”
“嗯。”他侧着坐,看着她吃东西,腮帮鼓鼓的,伸手用大拇指把她嘴角的饼干屑擦掉:“感冒好点了没有?”
“感冒药又不是仙丹,你说个立竿见影的特效药给我听听。”她从包里找出皮筋,随手扎了一个马尾,简单又随意。
段弋回答不上来,听她说话的嗓子比昨天还哑了,逗她:“你昨天见完我之后去吃了烤鸭还是酱鸭?嗓子成这样了。”
她微怒,瞪了他一眼:“你才公鸭嗓呢。”
黑狗接到了他女朋友下班的电话,等他去接人了,他们正好开始弄火锅。
锅底是现成的,放水加热就可以。
段弋拿着勺子慢慢的开始撇沫子,只是手法不太熟练,许从周看不过去,从他手里易主了勺子。
食材也全是现成的,他在一众肉类食材里找到一盒无籽西瓜:“润润嗓子。”
沫子撇了还有,她倒是不厌其烦一直在弄,也没让段弋帮忙。咀嚼了两口,她蹙眉:“有籽。”
他环顾四周没看见餐巾纸,直接伸手到她嘴边:“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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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一个奥兰人 1965
有个已经不冷的冷知识,说是中国人一见面就喜欢问别人有没有吃饭。
给出的解释也千奇百怪,就像读书时候排除的选择题第一个选项永远是正确答案一样。
一顿饭局中的时间线可以从说话人未出生前,一直到遐想里的未来世界。嘴里的主角永远是同饭桌上的人或是一个只活在口中的‘有个朋友,有个同事’。
有些人能说新闻传言八卦黑料灵异现象,能从高中往事跳过自己还没有的儿子直接说到孙子。他们谈天说地,不管扯多远都能骂到自己老板的头上。
而有些人,只能端着碗,涮着牛肉,然后在心里嘀咕一句:操,又老了。
一顿饭可以产生几万个字,叁十多个话题,二十多片被涮过头的肉,十多个人被提及,会有七块土豆片被煮得筷子一夹就烂,每次都尝试但都吃剩下半份的新品。
还会有一个许从周已经吃饱了靠在座椅上打嗝。
段弋拿着湿巾慢条斯理的把沾到油的手指一一擦过,听见轻微的打嗝声音,给她续了杯奶茶,她靠在椅背上,腰板都懒得直起,开口说话,第一个字就被一个嗝憋回去了。
闭着嘴巴只能看见她人有节奏的一抖一抖的。
段弋:“不喝?”
许从周摇头:“奶茶喝了更饱。”
他倒是不客气的去银台后倒了杯红茶给她,损失了顾宁的财产。
佛手柑的红茶解腻,有个玄学就是一次性不间断的喝七口水就能止嗝,玄学不能保证成功率,她是那失败的一列。
店铺后面有个停车场,那边是个院子。许从周揣着兜从后门出去,昨天的雪被老天爷续了,这边不是市中心,附近也没有什么大型的商场,隔着小河望向对面,门可罗雀的街道没有节日气氛。
雪慢慢的落在车上,她站在可以避雨的屋檐下,用脚铲着昨天的已经脏掉的积雪。
段弋出来找她之前,她刚接到裴岷的电话。
他和他下场行为艺术的公证人刚见过面,问了她回来的日期,正好在他表演时期。对于主题他不透露,电话原意不是说自己,而是聊许嘉茂。
“有个直隶来的专家,我挂上号了,后天带许叔去。”
“行。”许从周向他道谢:“到时候拿着发票去找我爸报销。”
怕他不会去找许嘉茂,她又特意补了一句:“你爱找不找,反正我是没钱替他付给你的。”
“不是才办了摄影展吗?怎么?一幅作品都没有卖出去?”裴岷在电话那头轻笑。
“捐了。”
两个字,说的像她当时捐款时候一样,没一丝拖沓。
挂电话最后一句,是许从周说的:“我过年的时候回清海,到时候再说,挂了。”
打电话手冷。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大概是她挂电话之前。他手里拿着根烟,是起身来找她时候,黑狗以为他只是去抽烟,所以递给他的,他像别花一样将烟别在耳朵后,倒是没有小老头的感觉。
他听见了她打电话的内容,也不藏着掖着:“过年回去看你爸妈吗?”
“看我爸。”许从周修整了他的问题。
她的话给了段弋遐想的空间,比如母亲过世。
大概是知道他会想歪,所以她补充:“我爸妈离婚了,离婚的时候我妈手里有我爸出轨的证明,那时候我还没成年,所以跟了我妈,后来我大学的时候我妈再婚了,嫁了一个洵川男人,我爸留在清海了。”
她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不说话的时候眼里萦绕着愁绪,她不太愿意说这件事,说完之后的样子,让段弋没法继续深挖。她踮脚从他耳朵旁边拿下香烟。
段弋有些意外:“会抽?”
“有次自己开车,下一个自驾游旅馆挺远的,我就靠着抽烟熬了七十公里。”
那是在美国犹他州,公路旁边景致太单调了。以前看电视剧里说的荒郊野外好歹还有杂草树木,但那里光秃秃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视线疲倦很快。车窗外的荒山让人窒息,到了旅馆的时候,她裤子上全是烟灰。
也没有抽出烟瘾,因为第二天上路,她就给自己泡了一大杯咖啡。
段弋给她找出打火机了,她又把烟还给他了。
“又不抽了?”
还是旅行之中的事情。她没事做的时候会有些小动作,比如不停按压按制中性笔的笔帽,或是摸着手指上的戒指。这次也是,她在转着指节处的装饰戒指:“有次在北直隶室外抽烟,被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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