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破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云木阳
唐青看着陆陵,看了许久,眉头一皱,而后大笑三声,“陆老弟,数年未见,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陆陵陪笑,“唐大哥,贤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登门拜府,也是有事相求。”
“陆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数年未曾登门拜府,一朝入我唐流宗,便是扬言有事相求。这到底有些不厚道啊。”唐青神色微变,脸有愠色。
陆陵再次躬身行礼,“唐大哥,数年未曾拜会,是贤弟的不是。今日无端闯入府中,也是贤弟不该。只是事情紧急,若是不来求见大哥,只怕我的朋友性命有忧。所以贤弟不得不登门叨扰。”
“说你几句,你便客气起来。你我之间,当真那么生分么既有要事,贤弟只管讲来,但凡大哥力之所及,大哥绝不推辞。”唐青大笑,训导陆陵。
“唐大哥教训得是。大哥既是如此说,那小弟便不再客气。我与朋友路经此地,于城中临水桥遇上一盗贼。那贼人贼眉鼠眼,一副叫花子打扮。其偷盗了我怀中的救命丹药与字画。若无这丹药,我那朋友只怕血毒发作,难有抑制之法。小弟斗胆闯入府中,便是想请大哥出手帮忙,替小弟西城查探一番,寻找此人。”
“哦还有这事儿那叫花子既能从你手中偷盗物什,想来必定擅长偷盗之术。据我所知,近日确有一江湖神偷入我西城行窃。这厮,外号妙手空,姓雷名空,有一双妙手,能于人身取物而不察。更有一身轻功妙法,得手后可瞬息隐遁无踪。西城官府中人,也是拿他没办法。你方才所言,偷盗之人是一乞丐,也不知是不是他。也罢,贤弟既是有求,大哥便出手相助相助。”
唐青自院落房顶而下,以轻功飞落于地。他与跟前一众家丁交代,“传我号令,命宗门百名寻鬼手,秘密而动,全城封锁,找寻雷空。若是寻得他,将他擒拿带回宗门。”
一众家丁拱手行礼,应声说道“是”。而后,众人领命而去,自院落侧门离去。
陆陵自海棠树上飞身而下,轻轻落于地面,对唐青拱手致谢,“小弟先行拜谢唐大哥。”
唐青还礼,“陆老弟客气,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都是肝胆相照的兄弟,莫要客气。”
少女愣愣地看了陆陵一眼,一瞬眼中泛光。心头欢喜,而后一时疾步狂奔,脚下生风,快步上前,一时将陆陵抱在怀中,心头雀跃,脱口而出,“陵哥哥,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你可安好”
少女紧拥片刻,而后松手,眼睛一瞬盯着陆陵出神。
陆陵被这姑娘的一瞬紧拥吓得不知所措,他细细看了看跟前少女,只见她长发盘髻,脸蛋彤红,眼中灵动,甚是水灵动人。若是再长大些,这姑娘只怕会出落得更加迷人。
陆陵看了姑娘许久,并不认得,他问道“你是”
“陵哥哥好生记性,那么快便忘了我。”说罢,她拔了发间的海棠发簪,垂下一头秀发,而后食指拉下眼皮,吐出舌头,冲陆陵做了个鬼脸。
陆陵噗嗤一笑,终于是记起她来。这姑娘,便是唐青的妹妹唐青柠。昔年相见时,她还年幼,不想如今已是亭亭玉立,快长成了大姑娘。
陆陵应声,“青柠,原来是你。”
唐青柠欢欣一笑,又将长发盘好,“是我是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罢。”
“哪能把你忘了。只是山门诸事繁多,江湖仇怨不止不休,不觉间便是岁月蹉跎。”陆陵感叹。
“你没把我忘了便好。陵哥哥,你说话不算话。当年一别,说好待我长大些,你便要教我游云门剑法。而今数年已过,我都长大成大姑娘了。你竟没有一次找寻探望,着实让人气恼。”唐青柠气恼,小嘴上撅,甚是可爱。
陆陵又是一笑,拱手赔礼道歉,“是我的不是。让你记挂了。”
“光是赔礼道歉哪行小妹不认。如今我已十七有余,你也该兑现诺言了。”唐青柠不依不饶。
“好,既是允诺之事,我陆某自当兑现。只是今日登门造访,要事在身,多有不便。青柠妹子若是求教剑法,还请改日。”陆陵说道。
“改日便改日。我知你要务繁多,改日闲暇,我定会到你游云门中拜会。到时陵哥哥可别再寻些别的借口推脱。”
陆陵点头,“不会。青柠妹子要学剑法,只管到游云门找我便是。我定会在门中,恭候大驾。”
“如此便好。”唐青柠听得陆陵承诺,一瞬心安。
唐青听得陆陵与唐青柠的对话,故意咳嗽几声,而后训导妹妹,“青柠,都是个大姑娘了,怎还如此胡闹”
唐青柠冲哥哥做了个鬼脸,“我哪里胡闹了今儿我见着陵哥哥,只是高兴。哥哥你个赖皮,口口声声说带我去游云门找陵哥哥,却是数年来都未曾兑现。”
唐青摇了摇头,这妹妹,自小倍受恩宠,娇生惯养,一副大小姐脾气,别人倒也说不得她。好在她也不算胡搅蛮缠,只是有些任性罢。
“陆老弟,莫要理她。这丫头,自小疯癫惯了。你我客厅叙话吧。”说罢,唐青行礼,欲引陆陵去厅堂。
“陵哥哥,你方才是说你有东西被那叫花子窃贼偷了是吧”唐青柠将白玉笛插在腰间,追问陆陵。
陆陵轻轻点头,“正是。”
唐青柠急忙应声“陵哥哥的东西他也敢抢,这叫花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这便率人把东西给你找回来。”说罢,唐青柠轻功施展,飞身厅堂,取了陈列厅堂的一把弓箭和一匣子箭羽,而后一瞬飞出院门。
唐青见状,急忙高声叫喊“你给我回来……”
这一声叫喊有些迟,唐青柠已出院门,不知去向。
唐流 中
西城的街头一时多了一名琴师与一名少女。琴师年迈,怀抱长琴。少女红衣,能歌善舞。二人西城游荡,四处卖唱。琴师抚琴,少女歌舞。铜板二三,落于铜盘。二人歌舞琴合,自有韵味,倒也能换得一口吃食。他们未有停歇,自西城南门转到北门,而后又从北门一路卖唱东门,接着又一路慢腾腾,往西门卖唱。
另有七八个卖糖葫芦的妇人,背着一捆红色糖葫芦,在各条街道转悠。六七名卖芽糖的老翁,挑着扁担,扁担两头,各挂一筐子芽糖。芽糖装满箩筐。老翁穿街走巷,四处叫卖。七八个商贩,推着一小车纸灯笼,从街头推到街尾,沿街贩售。还有六七名卖纸风车的小贩,吹着跟前的一扎风车。黄的、绿的、蓝的、红的、粉的纸风车随风悠悠而转。小贩缓步,抱着一扎纸风车,各条街巷,寻找买主。
城南、城北、城西、城东,不知何时,各多了一群姑娘。这一群姑娘,各个花枝招展,在街市闹腾。胭脂水粉,绸缎发簪,姑娘们看得欢喜,皆是停留片刻。
叫花子背着包袱,轻功施展,沿着临水飞跃数里,而后收了轻功,走下河堤,坐于河畔。他撕扯下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将其丢入河中,而后捧了一瓢清冷临水,洗了洗脸。脸上的污垢被清水洗得干净。雷空终于露出了他的庐山真容。只见他脸庞湿润,面容白净,英俊潇洒,也是世间少有美男。先前的逢头垢面,痴笑卖傻,一切只是易容佯装之术,掩人耳目。
雷空洗净脸,缓缓起身,而后将画卷从包袱中取出,缓缓打开,细细查看。山峦云雾,草色天光,简单勾画,生动传神。画笔之间,平静恬然,看罢总觉意远悠长。果然是画圣的作品,看来又偷得一件宝贝,雷空看罢画卷,将其卷起。
河畔旁远远来了一卖糖葫芦的妇人。妇人自雷空身旁而过,而后吆喝叫卖,消失于巷头。
雷空脱了那一双烂布鞋与破烂衣裳,从包袱中取出一双马靴与一件白净素衣,给自己换上。而后于河畔束发成冠,一时改头换面,还复先前的风度翩翩。
不多时,琴师少女卖唱到了河畔。卖芽糖的老翁,卖灯笼的商贩,卖纸风车的小贩,陆续也来到河畔。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嬉笑打闹,与卖芽糖的老翁打趣,细细看着灯笼与纸风车,笑靥飞生。
雷空听得笑声,看向那群姑娘。
有姑娘察觉到了雷空的眼神,掩面与众姐妹窃窃私语,而后姑娘们眼睛齐齐看向雷空,看得欢喜,一时噗嗤一笑,娇羞掩面。
雷空摇了摇头,移开视线。都是一群胭脂俗粉,青楼卖唱女子,入不得他的法眼。他整理妥当,收拾破旧布鞋与衣裳,放入包袱。而后起身,沿着临水,缓步向西而去。身后,琴师少女卖唱之声不断,一曲《疏影苔枝缀玉》唱得清婉。
少女清唱“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琴师盘膝而坐,低头抚琴。有七八个路人停驻,听得认真。
西城城中,一波刀客脚步匆匆,一身武师白袍,出现在临水河堤,径直向河畔而来。他们分成两队,自东西包围雷空,而后宝刀出鞘,向雷空冲杀而来。
雷空眉头轻挑,轻轻一笑,毫不在意。他待众人及近,轻功施展,向北逃遁。雷空自风车铺前而过。一众姑娘嬉笑,丝娟陆续抛出,口喊一声“大爷”,身体前倾,试图撒娇卖弄,一副娇媚模样。
雷空连连躲开,在众姑娘中缓步前行,厉声说道“都给爷滚开。”
“爷,别生气嘛。我们是城南歌未央的。爷,你如此英俊,看得小妹心头欢喜。要不来我们歌坊里小坐小坐”一粉衣女子,假意摔倒,欲从身后,与雷空相撞。雷空想起身后的画圣画卷,脚步向前一迈,转了一圈。粉衣女子径直摔倒。众姐妹看罢,急忙帮扶,粉衣女子这才没有摔伤。
一黄衣女子佯装气恼,“这位爷好不识趣,怎如此苛待我等”
一众刀客三三两两,轻功施展,又是逼近雷空。众刀客厉声齐喊,“雷空,哪里逃我等为唐流宗寻鬼手,找你已是多时。你还不束手就擒。”众刀客足尖落地,提刀冲来。
唐流宗这名字倒也耳熟,但终归不是旧识,与自己毫无瓜葛。雷空轻笑,憋足气力,又欲轻功施展,径直逃遁。
粉衣女子莫名伸手,一把将雷空手中的画卷夺下。
雷空见状大惊,厉声喊道“快把画卷还我。”
“这可由不得你。”粉衣女子轻轻一笑,“众姐妹动手。”一众女子听罢,右手袖剑亮出,不复先前柔媚姿态。原来她们不是歌坊之人,而是一众杀手,雷空见状,又是一惊。
众姑娘围绕雷空,剑招袭来。
雷空赤手空拳,与她们一一过招。好在姑娘们武功平平,倒也不难对付。雷空得意,数十招后,他已占上风。
有琴声自身后而来。琴声及近,一时扰人心神,让人脑疼欲裂。
雷空强撑,以内力抵御。
琴声中,红衣女子手握长剑,悄无声息而来,出其不意,一剑刺伤雷空手腕。
雷空右手受伤,他抬头一看,又是一惊,原来那河畔抚琴卖唱的男女,也是杀手。
众刀客上前,将刀架在雷空脖颈,雷空就此成擒。粉衣女子从怀中掏出响箭,拔了箭引。响箭飞出,绽放一朵红色烟花。
这唐流宗的寻鬼手,武功平平,却极擅佯装易容之术。或化作老叟,或化作少女,或化作商贩,或化作妇人。鬼为无形之物,既要寻鬼,便需同样无声无息。先前西城出现的卖唱琴师少女,卖糖葫芦妇人,卖芽糖老翁,卖灯笼商贩,卖纸风车小贩,皆是唐流宗的寻鬼手。
唐青与陆陵、夏依依在客厅饮茶,听得响声,看得信号,对陆陵说道“寻鬼手传信,雷空已成擒。贤弟小坐,待会他便会被带回府中。”
陆陵心喜,拱手致谢,“小弟拜谢大哥。”
雷空被众人捆上铁链,上了铁锁。众人押解他,自城西向唐流宗而去,路过临水,来到天街。
天街房舍林立,小巷极多。道旁栽满垂杨柳,瓦舍林立。雷空轻轻一笑,不知何时偷得钥匙,而后手握钥匙,一瞬将铁锁打开。他将铁链丢下,轻功施展,立即逃遁。
刀客、琴师、少女、芽糖老翁、灯笼商贩,纸风车小贩见雷空脱逃,急忙轻功施展,尾随而去。
雷空到底是神偷惯犯,自是轻功了得,众人哪能追赶得上。雷空飞出数里,于柳树上轻点而过,片刻间便要无影无踪。
天街里不知何时出现一名粉白缎衣少女。那少女发间插着一枝海棠发簪,长得水灵可爱。她手握一把弯弓,背负一匣子箭羽,盛气凌人。她见雷空轻功逃遁,将弯弓握于左手,右手自箭匣子取了一枝箭羽,而后搭弓射箭,对准雷空,一箭射出。银白色箭羽于柳树上穿梭,呼啸而过,隐约间有一道龙啸之声。箭羽飞过,似一道闪电,迅猛而来,紧紧追赶雷空。
雷空见身后暗箭袭来,急忙转身,试图避开。可那箭羽好生奇怪,竟也同样转弯,继续紧追雷空。雷空躲闪不及。箭羽自雷空右肩而过,将其射伤,射入一棵柳树树干。
雷空肩头流血受伤,一时没了气力,径直跌落下来。
少女手握长弓,轻功施展,足尖于柳树上轻点,片刻便来到雷空跟前。她将长弓挎于身前,一把短剑出手,抵在雷空脖颈。
刀客、琴师、红衣少女急匆匆赶来,躬身行礼,口中喊道“大小姐。”
少女发话,“把他气穴点了,让他动弹不得。再用麻绳把他捆好,加上一把玲珑金锁。他若是再逃脱得手,唯你们是问。”
众人应诺,依令行事,上前将雷空押解一旁。
少女轻功施展,来到柳树跟前,将树上的箭羽拔下。银白的箭头沾着鲜血,泛透亮光。少女这手中的弓箭,为唐流宗历代传承之物,颇有神威。弓名离弓,箭名落箭。弓箭皆以九天玄铁,锻造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离弓质地轻盈,弓身镂空,周身纹有七凤。这七凤,仰天长鸣,似有鲸吞天地之能,颇有高傲之气。弓身处还刻有唐流宗族徽,九天玄鸟。至于落箭,周身配有龙纹,金龙缠绕箭身,栩栩如生。箭走如风,伴有龙啸,迅疾如雷电。箭头设有机关,碰及硬物,便会微张。若是人身,痛楚不言而喻。离弓落箭配合时,落箭射出,更有百里追踪、百发百中之能。被射者躲无可躲,非见血箭羽不能停下。
这祖传弓箭真是好用,若没有它,只怕今日这雷空便是要逃脱了,少女心头得意,暗自思忖。她从怀中掏出布帕,将箭羽擦拭干净,放回身后箭匣。而后率领众人,径直向唐流宗而去。
唐流 下
唐青柠率众人回到府中,琴师少女将雷空押解上堂,伏跪于地。这厮,身中落箭,失血过多,已近晕厥。唐青与陆陵、夏依依坐于堂中。红衣少女毕恭毕敬,将擒拿雷空时所得画卷呈上。唐青接过,递给陆陵,“陆老弟,你看看,这是不是你丢失的那幅画。”
陆陵接过画卷,打开一看,画卷中的草色天光,山近山远,落款处也是林左。陆陵匆匆一看,便将画卷收起。比起画卷,他更关心那瓶缓毒丹药。“大哥,是这幅画。不知除此之外,可还找到我那丹药”陆陵发问。
唐青示意,琴师上前,在雷空怀中一通翻找。而后掏出了一个药瓶。药瓶通白细长,握在手中,还有一阵温凉之感,正是水月瓶。琴师拿了药瓶,呈献唐青。陆陵不待唐青接手,便是将药瓶接过。“是它是它。”陆陵说道,喜不自禁。
唐青笑了笑,“既是贤弟之物,这便物归原主。”
他看向雷空,厉声呵斥,“你这窃贼,入我西城偷盗多日,嚣张至极,你当真以为我西城无人了么”
雷空轻笑,“你我皆是江湖中人,何苦如此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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