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街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休屠城
大舅母含笑:“公主若这般喜欢孩子,等尚婚后,可得好好的多生几个。”
母妃蹙眉笑:“她还小孩子似得,糊涂的很,也不知哪家人家肯要,我要等抱外孙的时候,还不晓得要等多少年呢。”
“舅母,你就把蔚然送我吧,我好好养着他,也不用嫁,陪着母妃就行。”
我撒娇道,如意还没养子,看见小包子,定然喜欢的紧。
“胡闹。”母妃笑道,“仔细你舅舅一家天天守宫门问你讨孩子。”
“这可是你嫂子的心头宝,公主若是想要,可得自己生了。”大舅母笑:“也差不多时候了,该尚婚啦。”
“是了,明年就十七了,再留着可得成老公主了。”
我抱着孩子默然不语,心头沉甸甸的。
宫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位尘拂飘飘衣袍宽大的道士,在宫里划分乾坤八极修筑丹室。也偷听宫人们私下说,延福宫内帷yingluan,皇上龙体欠佳,开始访仙问道,服食金丹仙药(仙人食金饮珠,寿与天地相齐;服金者寿如金,服玉者寿如玉)。
朝中也掀起一股兴道风气,民间佛道两家,本是分庭抗礼,此时道教甚嚣尘上,自然少不得一番争斗。
宫里却是波澜不动,只有一件事,皇后所出的铭珈哥哥已行冠礼,却不肯立妃,只封了几位侧妃。
我见过几位侧妃的画像,无一不是弱柳纤质婀娜多姿,含羞带怯的婉约。
“倒都有些像宫里的那个贵人呢。”母妃身边的嬷嬷这么道。
指尖有些许寒意,我拢着茶杯,深宫内苑秘闻无数,人人心知肚明,多少都是埋葬在众人嘴中。
初冬,一众朝臣请奏立国储,另有朝臣以父皇正值盛年反对,两相权宜,国储之事暂议,铭珈哥哥入延和殿,协父皇处理国务。
铭瑜才十岁。
如果我那早夭的哥哥还在的话,今年,也快冠礼了吧。
母妃宫内有间不为人知的狭小屋子,放着各式小衣裳被褥和玩具,供着一盏小小的佛,经年点着长明灯,以唤她的孩子早日归来。
似乎是本朝旧俗,佛前奉施灯明,为亡魂照世路,不溺黑闇。
这个冬天异常寒冷,梅花开的早,春信亭和香玉亭一片暗香浮动,宫内常在此处设宴赏梅。我畏寒,常躲在星河苑内不愿出门。
廊下的小宫女抱着几支红梅进来,悄悄的对同伴道:“刚才路过照妆亭,遇见大皇子抚着栏杆怔神,连奴婢行礼都未曾听见。”
“大皇子建府后,可难得在宫内了,怎么会在照妆亭呢。”
“我也觉得奇怪,他发现了我后,唬了一跳,挥挥手让我走了。这么冷的天,就穿着件常服在那站着,也不觉得冻。”
宫女的声音慢慢远去,我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打开窗远望。 照妆亭筑在山坡上,亭边有活泉蜿蜒流入延福宫,正好能眺目延福宫的全景。
又听说,铭珈哥哥在保和殿与朝臣宴酒,临幸了一个小宫女,收入了府中。这倒不稀罕,稀罕的是,那小宫女,正是当时在荔枝阁廊下当差的,荔枝阁空置后被分去了保和殿。
如意这阵子去河间府办事,一直到岁末方归,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忙,能跟我相会的日子也越来越少。
四合寂寂,唯有枯木被积雪压弯的簌簌声, 他夤夜踏雪而来,在廊下拂去满身雪花,我裹着暖意,从内室里扑在他怀中。
“小人身上凉,仔细冻了公主。”他推拒着我,要去炉边烤暖身子。
我不肯顺从,扭捏着踮脚揽住他的脖颈,挂在他身上。
他苦笑着摇摇头,揽住我的臀抱在怀中,迈入内室。
御街行 相思一夜情多少
内室里暖和的紧,沉水香袅袅的盘旋在香鸭炉上,软厚的狐皮裘铺在榻上,凌乱的堆着许多本字画书籍,几上胡乱的摆着数碟蜜饯糖脯。
他托住我往榻上去,身子挂不住要往下滑,我苦恼的皱皱眉:“我是不是沉了许多,你都要抱不动我了。”
“还要多喂喂才好,这还太瘦了。”他圈住我堪堪一握的腰:“怎么长了这些年,还是这般娇娇弱弱的。”
我哼了一声,不满的道:“我又不是延福宫弱不经风的那位。本宫文能吟诗作赋武能提刀上沙场,可惜,只恨是个女儿身。”
他憋着笑,眼里流光溢彩,郑重的道:“是,公主骑得了枣下马,爬的了小桃树,还能斗鸡赶狗,捉鸟打雀,甚是英武。”
我昂着下巴,扑哧一声笑出来,把他压倒在榻上,封住了他的清越的调笑。
他舔舔我的唇,低声问道:“公主吃过什么了,这般的甜。”
那甜字压在他舌尖,抵着上颚佐着气息一起吐出,带着喑哑和魅惑,我心痒难耐,舒展身体趴在他身上,舔着唇角道:“刚吃过了许多蜜饯ru糖,如意要不要尝尝。”
他的眼里是我清凌凌的倒影,浅色的眼珠柔情万分的凝视着我,撬开了我的唇,探入嘴中。
真奇怪,吻过这许多许多回,为何还是一样的甜,不知餍足的想继续。
他的舌在我口中搅动,封住我的呼吸,贪婪的汲取我的一切,引导着我的舌追逐着他,在那小小的一方径中嬉戏玩闹,随意温存。
修长的手在身上游离,抽出我发间钗钿,让长长的发泻散下来,摁着我的脑袋肆意轻薄。我缠着他的腰,就像是湍流中的一叶落叶,紧紧的攀着岸,只怕稍不小心,就会卷入激流漩涡粉身碎骨。
他捧着我的脸,眼是浮着碎冰的烈焰,旖旎道:“无忧,给了我罢。”
我全身都颤栗起来,说不清是愉悦还是羞俱还是害怕,死死的挂在如意身上。
“公主应否?”他细细啃舔着我的耳珠,“过后,公主就是如意的人了。”
我的嗓子堵着,浑身软绵绵的,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托着我往帐间走去,喑哑道:“好孩子,我们到床上去。”
香炉里投下一颗黑褐的药珠,他单手抱着我拨弄着灰烬:“是闺阁里助兴的合欢香,不伤身子,只是有些热。”
我有些怕了,扭着身子呐呐道:“如意。”
他和我滚入帐间,销金缂丝的罗帐荡下来,上头绣的茫茫天青细雨杏花景在馨黄的烛光下晃荡出细微的影子投在床间,分不清虚虚实实的缭乱春意铺洒而来,他拔了钗,松了平日的伪装严肃,长长的发和我纠缠在一块,绵绵情意的瞧着我。
没有更美好的光景抵得过此时的缠绵。
我的羞意和矜持都被他封在唇里,轻盈的杏色掌腰和他的玉白锦带挂在床沿,细白的手骨投着一片迷蒙粉红杏花影,一寸寸拨开我的衫子,袒露出雪色肌肤和紫色小衣,还有脖间那枚温润的羊脂玉,暖融融的贴在心口上。
如意轻喘着,泛红的耳被黑漆漆的发拢着,只露着一点点的羞意,垂着头在那玉上,摩挲轻吻。
全都被拉开,在他从容的指尖褪的干干净净宛如新生儿,赤条条的羞着被他恣意轻怜着,他轻啄我的肩头,解下自己衣裳,严严的覆身上来,颈项厮磨,肩压着我的肩,胸膛抵着我的柔软,一切贴合的都是那么毫无芥蒂,天衣无缝的契合。
是如意的气息,如意微凉的肌肤,就这么搂着我,抱着我。
我禁不住要抽泣,从我还是个懵懂孩童就开始爱着的人,许多年的相守,此刻终于能心意相通的偎依在一起。
他俯在我胸口,大口嘬吸着我的rujian,厮磨着小小的朱砂,颤颤巍巍含苞绽放在他唇中,又被他的手肆意rounie,一切都心甘情愿被他掌控。
一路蜿蜒向下,在我身上种下印记,流连至腿心,被他托起臀分开腿,一口含吮住湿哒哒的那处。
我拱起身子尖叫一声,这快乐是如此强烈,让我忍不住蜷起身子抵抗,他的唇齿啃咬着小小的红珠子,轻轻厮磨牵扯,舌又顶开蜜处,卷曲着探入其中。
屋子里都是浓香,许是合欢香的功效,身子极热,好似在火上滚滚沸腾的水在血里烧着,燥热和渴求一丝丝从骨髓里抽出流淌汇集在如意唇中,我呜咽哭泣,胳膊挡住自己的湿漉的脸,身子不断往后退缩,声音早已支离破碎:“不要了.....不要了..别呀...”
御街行 相思一夜情多少
他的舌在甬道中抽动,席卷出大量的miye,啧啧的吞入腹中。又顶着我疼痛麻痒的那块,连番choucha,重重的一顶。
我唔的嘤咛一声,身子扭曲抽搐起来,好似被抛入云霄,又重重的跌落,那死生一悬的失重感,让我全身发软眩晕,毫无意识。
如意抱着我按在他怀中:“无忧两张嘴儿都甜津津的。”
我呜呜的捶着他的背:“坏死了,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他白玉般的脸泛起红潮,浑身发热,腿心的物事灼灼的烫人,顶着我的腿心沙哑道:“让小如意欺负一次罢,它实在是,馋坏了。”
那儿紫红似铁杵,一下下顶着我腿心滑动,我略撅起臀,却被如意按着腿儿,挺腰直直的戳入体内。
情潮刚歇,身子还泛着软,此时好似被火杵撕裂插入,撕裂的疼痛却十分麻木,只是无边无际的热烫,从腿心处灼灼的烧起来。
如意却发出一声极沙哑悠长的shenyin。
他极力忍耐,攥着手死死的皱眉,眼角挑起一片红潮,脸上痛苦又愉悦,扣着我的腰肢深深的含吮着他的全部。
体内的火热连番颤抖,在我体内一跳一跳的挣扎,仿佛要破肉而出的激昂,这明晃晃的光景,羞人的行径,我讨着要抱,要他覆在我身上笼罩躲藏羞涩。
他闭眼哑着嗓子道:“好无忧,你来动一动罢...”
我软了腰肢,体内的酥麻空虚卷土而来,只得无助的研磨,低声嘤咛着。他抬着我的臀托高,让垂涎的小如意不舍的离开我体内,又死死的按下去,完完全全的吞纳着他的所有。
那吞吐的媚意携着水声,滋滋的在帐间回荡,我难耐极了,抽泣着攀着如意的肩,循着自己的感觉,不得章法在如意身上起起伏伏。
实在累了,跟如意讨两声饶,他睁开滟滟的眼,xi平静下来,挺腰顶弄着:“小家伙,这样就不行了?”
泪汪汪的看他,咬唇扭着身子研磨着小如意。
他吸气,把我摁倒在枕间,盯着交合之处,慢腾腾的退身抽出铁杵,水淋淋的裹着一身蜜意和些许血丝,眼神又腾的燃烧起来,噗的声一插到底,钻入我体内。
“呀.....轻些.....”
他如狩猎般盯着我的脸,每一下的欢愉和难耐都落入他眼中,循着我的皱眉或吟哦,在体内深深浅浅的抽动着。又垫高我的腰,把我备受蹂躏的huaxin,不断被他入侵的私密摆在眼前,目不转睛的探视着
他总是这样,一切都要了然在掌。
“真美.....”他喟叹,牵引着我和他一同观赏这羞人的交合。我湿漉漉的腿心被他的炙热捣弄,浸着蜜意被迫张着嘴儿吞吐。小如意欢快又餍足的抽动,那么可怜的小东西,底下全是深浅丑陋的瘀斑,它却努力的长这么好。
羞怯和柔情纠缠着,我嘤咛着拉过如意,双腿缠在他腰间,攀着他顺从他的心意,在他的牵引下跟随着一起跌宕在无边的情潮里。
待一切平息下来,如意用帕子擦拭着我腿心,我汗津津的攀在他身上,困意如山:“如意,我爱你。”
他啄着我的额头,呢喃声飘入梦中:“我也爱你。”
手边的传奇翻了许多遍,我托乌邪椮去大相国寺给我买话本子,却一直不见他送进宫来。年节里宫里宫外皆是忙忙碌碌喜气洋洋,找人去质子府寻他也不见人影。
父皇赐廊下宴时,果然乌邪椮着一身大红袍子,碧油油腰带,白晃晃羔皮靴,煞是晃眼的穿梭在东西廊,举着酒杯跟朝臣们对饮。
我躲在屏山后,指使小黄门去把他喊来说话,他提着袍子,神采奕奕的蹿来:“公主,有何吩咐。”
我憋着笑看他一身不伦不类,鬓角插着御赐的大红牡丹,麦色的肌肤趁着一对奕奕的眼,愈发的浓墨重彩起来。
“呐,我上回吩咐你的事你办妥了没有。”
他挠挠头,哎呦一声拍着大腿:“对不住公主,臣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有好几本都是下篇,等了许久的,你就忘了打发我。”我拧着眉,掐着他的胳膊,“乌邪椮,你气死我了。”
“我的公主啊,臣最近实在是忙啊,臣有苦衷的。”他丧着一张脸哭诉:“今年北宛前前后后来了几拨使臣,本来都是该住在驿馆的,谁知今年各国都遣了许多使臣来朝贺,驿馆住不下了,那帮子穷馊鬼不舍得去住客栈,都奔我府里来了。”
御街行 长沟流月去无声
他甚是可怜的抹抹眼角:“那泱泱百来号臭脚汗,吃光了我府里的余粮,拆了我的花园当射场,烤了我重金买的鸟儿,横七竖八睡地上让我插脚都难行....里里外外照顾了月余,弄的我是殚精竭虑一穷二白头昏脑胀,哪里想的起来给公主买话本子。”
我的脸绷不住裂开一阵大笑:“你个狐狸也有今日,想当年,我好心邀你来我宫里玩,是不是吃光了我藏的蜜饯,烤了我心爱的莺哥儿,把我的园子弄得一片狼藉的?可算是报应来了,可喜可贺啊。”
我双手合十含泪对天,天爷,你总算听到了我十几年前的心声。
乌邪椮讪讪一笑,摩擦着手:“下回,下回臣一定给公主带。”
我抓着他的领子低声道:“上元节,父皇会在大庆典与民同乐共赏烟火,我有一个半时辰空闲,你把我弄出宫去,我就饶了你。”
“又来.....”他垂头丧气,“上回贵妃娘娘知道我偷偷把你带出去玩,差点没扒了我的皮。”
“你可以选择说不。”我洋洋得意的瞥着他:“或者,我也可以找个百来号人,再去你府里住一阵子。”
乌邪椮叹气,黑中泛蓝的眼无奈的瞅着我:“你就吃定我吧,贵妃心里指不定怎么磨牙要弄死我。”
我甩给他一个白眼:“晡时三刻出门,入定前一定要把我送回来。”
如意照例是没有空闲的,母妃又兴质缺缺懒得游乐,我早早妆扮好了,只捡那素净不起眼的衣裳换上,乌邪椮早已等在星河苑外,见我出来,解下身上厚重的裘袍:“捧着。”
从小到大,他就仗着这种时候欺压我。
我举着裘袍一路碎步跟着他穿过重重宫门,上了马车,一路朝宫门奔去。
乌邪椮不敢带我跑远,只沿着御街缓缓而行,拧着眉头对我道:“你就跟那马厩里的小马驹似得,不时常拉出去溜一圈浑身难受是不是。”
御街两侧沿廊彩楼乐棚无数,灯烛数万盏,奇能异数,歌舞百戏,乐声嘈杂十余里,相扑傀儡戏,猴耍狮子舞,异常热闹。
百丈花灯蜿蜒如龙,十里锦绣辉煌,游人如织挤得水泄不通,乌邪椮把马车系在车下:"走,去逛逛。"
一大群男人围着圈射覆呼卢,山羊胡酸溜溜老者卖卦卖书,披着异邦服饰的虬结大汉买九钻回春丸,巧笑嫣然女郎卖花卖酒,我和乌邪椮穿梭在人群中,甚是惬意。
一路游乐至御街北段,堂皇高耸的樊楼花头画竿,醉仙锦旆。各色彩灯上下相照,灯烛荧煌,主廊檐面里无数艳妆少女挥着手绢笑嘻嘻招徕行客,宛若神仙洞府瑶池仙境,我作势要往里行去,乌邪椮扯住我:”里头全是朝中权贵皇家贵胄的晏饮之所,少不得有认识公主的人,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我瞅着他:“你唬我呢,里头有遮帐雅间自个取乐,谁也看不着谁。”
他哭丧着一张脸:“这可是京里有名的销金窟,一杯酒要数万钱....微臣穷的要断粮了,实在请不起公主.,要不,咱们换个小点的.....”
“唉,堂堂一个北宛国王子,居然如斯落魄,连酒楼都不敢进....”我乜斜他一眼,摸摸全身上下,全是宫中之物,也不敢轻易拿出去当换。只得跟他并肩站在浚仪桥上,仰望着樊楼里幢幢人影,“一个北宛王子,一个宋朝公主,居然只能空着肚子站在外头看臣民吃喝玩乐,这是何道理。”
乌邪椮苦笑着摸摸鼻子:“酒楼请不起,这两旁的肉饼,分茶,羊羔酒,ru酪,包子果脯,臣保准能喂饱公主的肚子。”
我只得叹一声:“吃汤圆去。”
御沟边寻了清幽不打眼的小铺子,乌邪椮对着麻利的大嫂子道:“娘子,来两碗桂花芝麻圆子。”
“好咧,小娘子郎君稍坐,马上就来。”
月上柳梢,笙箫在耳。暖糯糯香馥馥的汤圆滑入腹中,今日如意有事不在宫中,不知此时在何处作甚。
我想起一事,问乌邪椮:“你的吃穿用度银钱,可是北宛那边按岁给的?”
他摇摇头:“以前还记着,现下北宛也不太平,好几年没有进岁俸银了。”
这意思是,乌邪椮一个北宛王子,这几年在食玉炊桂的京里,除了质子府那个花团锦秀的空架子,实地里过着可怜兮兮捉襟见肘的日子。
他瞧我瞪大了眼,笑道:“没公主想的那样,臣名下有不少产业....过的还算不错...”
但凡皇家,有些心酸,匪夷所思,又不足为外人道矣。
御街行 少年不识愁滋味
乌邪椮默默的吃着,突然抬起头望着我道:“我的阿史那,也就是我的母妃,她是汉人,也喜欢吃这东西。”
我和他认识这些年,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母妃。
他搅动着勺子,低着头慢腾腾道:“草原上没有这些东西,阿史那每年都要向商队买许多,煮给我吃。”
我停下勺,看着他。
“草原上出生的孩子,没有谁爱吃这黏糊糊的玩意,我也讨厌的很,每次都皱着脸咽下肚里。”
“已经十五年了,我再也没有回去过草原,阿史那也不在了.....”
他呐呐低语,抬首凝望火树银花璀璨灯海:“我已忘了阿史那的模样....可是我永远记得...她煮的圆子的味道.......”
流淌在血液里的味道。
“阿椮。”我递给他帕子,“擦擦泪,别哭了。”
他从幽远记忆中回过神来,咧着嘴骂:“他娘的孬种才哭了,我没哭。”
我哄道:“好好好,你没哭,我是给十岁就离开阿史那的小阿椮的,不是给你的。”
他咕噜一声吃完碗里的圆子,泄愤的扯我帕子揩嘴。
“你给我讲讲北宛吧。”
“草原,雪山 ,牛羊,牧民,鹰和狼。”
我眼里熠熠生辉:“仔细点。”
“北宛有龙腾之地牙子海,牙子海是雪山水汇集的大湖,王帐就在此处,四周是茫茫的草原,草原外是寸草不生的沙漠。”
“听起来很有意思”我颔首想象。
他微微一笑:“横穿过草原要花上三个月的时间,风吹草低牛羊成群,我的族人们骑着马,跟着天上的海东青,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再没有比那更广阔的地方了,天上飞着雄鹰,地上跑着牛羊,草间躲着狐狸野狼和兔子,星星就在头顶上,夜里点着篝火唱歌,喝着羊羔酒起舞,可没有你们宫里层层的墙厚厚的瓦。”
乌邪椮喟叹,“我所思兮在远方,欲往从之道路长。”
我笑着道:“既然这样的好,以后你若是回去,邀我去做客可好,我也想去远方看看,草原沙漠和雪山。”
“荣幸之至。”
他领着我在人群中,小心的为我撑开一方舒适的容身之所,宽厚的背脊落在万千灯火中,像一只折翼的,孤寂的苍鹰,就如很多年前,他从遥远北宛而来,一脸桀骜的仰着头,却紧紧的攥着拳头发抖。
前头传来掀天的喧哗声,不远处的宣德门楼,砰的一声绽放出无数碗大的火球,裂出无数细碎烟火,洒向天际。
禁内的烟火。
好似花开繁春,星河坠空,隆隆的烟霄中,升腾的火花错落组合成一幅幅倾世画卷,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八仙过海 圣母蟠桃的幻境翩跹而置。处处是游人喧笑。
吞云吐雾的满天烟火中,我和乌邪椮仰着头,静静观赏着盛世繁华里的每一道幻影,烟火照亮一个微暗的角落,长身玉立的清俊男子轻拥着一位清秀女子,眉目缱倦的望着璀璨火花。
如意和.....幽兰。
我的心在那喧闹烟火声中,怔怔裂出一丝慌乱。
他缓缓掠过我的和乌邪椮,最后定格在我双眸里。
没有比这更熟悉的面庞,我惯看了十几年的濯濯清莲,眉是山骨,眼为风月,佐以凉薄的唇,挥墨山水的清隽,一点一滴的心头好。
他怀中的幽兰循着目光望来,几近惶恐的跪下行礼。
无言以对。
无话可说。
乌邪椮摸着下巴在我耳边道:“那宫女真有福气,单单在御膳房里烧火,也能被内都司看上结为对食,前阵子内都司在朱雀门下寻了一处极好的宅子,把这宫女放了籍,风光的给安置了。”
我浑身发抖:“这么大的喜事,为何宫内一点消息都没听闻。”
“许是不欲对内声张,宫里的内侍们,一个个都油锅里炸过的----一点不留水分。”他微笑着向如意颔首点头,又咬唇道,“别看内都司年纪轻轻,心里掂量的,怕是比海都深。”
我认识如意这许多年,亲密缠绵,却依然对他,一无所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