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歌小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桐华
霍光笑着说:你肯定还没有想到,这茶是成君缠了我好几日,特意亲自煮的。成君是我最疼的女儿,只要你好好对她,我也一定会提供最好的木炭,最好的水,最好的玉杯,让你能成就一杯好茶。
孟珏唇边仍抿着笑意,静静端起了桌上的茶。与其说好好对霍成君不如说忠心于霍氏家族。
霍光等着孟珏的回答,孟珏却是半晌都没有说话。
霍光眼中的不悦渐重,孟珏的确是非同一般的人才,他悉心栽培的儿子和孟珏相比,都实在不成器。自见到孟珏,霍光一直留意地观察着他,对他的欣赏日重。
可霍光越欣赏孟珏,孟珏此时的处境反而越危险,因为霍光不会留一个潜在的危险敌人。
霍光笑着搁下手中茶盅,正想命人送客,忽听到外面帘子响动,蹙眉叹气:所有儿女之中,就这个女儿最是顽劣,偏偏最让人心疼。
霍成君索性不再偷听,挑了帘子进来:爹又说女儿的坏话。
自甘泉山后,孟珏只在公主府中遥遥见过一次霍成君,那一次霍成君还对他仍有怒气,没想到这次霍成君看到他,不但没有丝毫怨气,反倒眉目蕴情,娇羞一笑。
霍光看看孟珏,再看看成君,心中暗叹,的确是一对璧人,难怪成君一意想嫁孟珏。
霍成君今日恰用了茉莉花油梳头,霍光闻到隐隐的茉莉香,再看到霍成君默默站着的样子,心头突然一痛。
似乎前生的事情了,一个女子也这样远远地站着,低着头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有看他。不知是她身上的脂粉,还是她身后的茉莉花丛,晚风中一阵淡雅的香。
又想起垂泪的怜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心终于软了下来,决定再给孟珏一个机会。
霍光站起,笑对霍成君说:爹有事先行一步,就不送客了,你帮爹送孟珏出府。
霍成君欣喜地抬头,皎洁的容颜仿若刚开的茉莉花,霍光慈祥地看了眼霍成君,出了屋子。
霍成君和孟珏两人沿着长廊,并肩而行。
孟珏说:多谢小姐代为周全。
霍成君笑着,美丽下藏了几分苦涩:我和爹爹说你和我,你和我再加上爹爹很欣赏你,所以其实你和燕王、上官桀他们往来的事情本就可大可小,认真地说来,上官安还是我姐夫呢我自然和他们有往来,我是不是也有谋反嫌疑不过爹爹一贯谨慎,又明白你在朝堂上的志向不低,所以若不是他的朋友,他自然不能给自己留一个凶险的敌人。
孟珏沉默着没有说话。
霍成君的笑容几分怯怯,脸颊绯红,像一朵夕阳下的茉莉花,透着楚楚可怜:虽然爹爹常说有舍才有得,想要得到,先要学会舍去。可我我没有那么想。云歌,云歌她很好。爹爹有很多女人,好几个姐夫也都有侍妾,你若想我愿意和云歌同同侍一霍成君羞得满面通红,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已是完全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孟珏仍是没有说话,霍成君也未再开口。
两人沉默地走着,到了府邸侧门,霍成君低着头,绞着衣带,静静站着。
孟珏向她行礼作别,她侧着身子回了一礼,一直目送着孟珏消失在路尽头,人仍然立着发呆。
丫鬟扶着霍夫人经过,霍夫人叹气摇头,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平君,如愿了吗
霍成君好似如梦初醒,亲昵地挽住了娘亲的胳膊,嗯。大概事情太突然,孟珏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没有立即和爹说我和他的事情。爹本来已经对孟珏动怒,可看到我就又给了他一次机会。娘,为什么特意让我抹茉莉花油,为什么特意让我穿鹅黄的衫子
霍夫人瞪了霍成君一眼: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看我是把你娇纵得实在不象话了。
霍成君抱住了母亲,宛如小女孩般将头藏在了母亲怀中,撒着娇,娘,娘声音却慢慢透出了哽咽。
霍夫人轻拍着霍成君的背:娘明白。只希望你挑对了人,女人这一生,什么都可以错,唯独不可以嫁错人。
霍成君说:女儿明白,所以女儿不想嫁那些所谓门当户对的人,一个上官安已经足够,女儿宁愿如别的姐姐一样,嫁一个能完全依附爹爹的人。
霍夫人虽没有说话,表情却是完全认可了霍成君的说辞。当年还因为霍光没有选自己的女儿嫁给上官安而生气,现在却无比庆幸嫁给上官安的人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成君,以后不可再在你爹面前如此打扮。这一次你爹是心软,下一次却说不定会因为你的装扮而心硬似铁。
霍成君俯在母亲胸口点了点头。
小青给霍成君卸妆,望着镜子中霍成君娴静的面容,小青说:小姐,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如果亲眼目睹了姐姐、姐夫的惨死还能和以前一样,那才奇怪。霍成君淡淡问:哪里不一样了
小青困惑地摇摇头:不知道,比以前更好看了。
霍成君笑斥:嘴抹了蜜油吗
小青替霍成君梳着头发,看霍成君似乎心情还好,遂问:小姐,你既然愿意让孟公子纳了云歌,为什么那天还特意去对云歌说那些话
霍成君笑了笑,起身向榻边走去: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你需要做的就是忠心。我好,你自然也好。我不好,大姐的丫头、上官兰的丫头是什么下场,你也知道。睡吧这几日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云歌在屋子里出出进进,和个无头苍蝇一样,看着很忙,却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孟珏静坐在灯前看书,眼光却一直无意识地随着云歌在转。
云歌纳闷地到镜子前转了一圈,好像头发还算整齐,脸也很干净,喂,玉之王,我有什么问题吗
孟珏笑摇头:你没有问题。
云歌指着自己鼻尖:那你干吗老是盯着我
孟珏忽地把云歌拽进自己怀里,抱了个结结实实。
云歌扭着身子说:我活儿还没有干完呢
孟珏低低叫了声云歌,柔得像水,却又沉得像铅,一下就坠到了云歌心底,云歌只觉心中莫名地一涩,安静了下来,反手抱住孟珏,头在他脖子间温柔地蹭着:我在这里呢
孟珏说:别干活了,陪我到外面去走一走。
云歌和孟珏两人手挽着手,慢慢走着。
越走越偏,渐渐走到了农家的田地间。
夜风中,谷物的清香徐徐而来。
脚步声惊动了正在休息的青蛙,扑通一声跃进池塘,引起蛙鸣一片,不一会又安静下来,更显得夜色宁静。
云歌很是淘气,青蛙安静下来,她却学着青蛙的叫声,对着池塘叫起来,引得青蛙又跟着她叫。她得意地冲着孟珏笑:我学得像吗我会学好多种动物的叫声呢
孟珏笑在她额头弹了一记,青蛙以为从外地来了一只好看的母青蛙,它们正呱呱叫着追求母青蛙。
骂她是母青蛙越是好看的母青蛙,那不就是越难看的人云歌朝孟珏做了个鬼脸,笑对着池塘又叫了一通,侧头对孟珏说:我和它们说了,母青蛙和一只更好看的公青蛙在一起,它们就不要再叫了。
走了很久,孟珏仍未说回去,云歌虽已经困了,但看孟珏不说,她也不提,只陪着孟珏。
到田埂上,道路很窄,两人并肩同行有些困难,孟珏蹲下了身子:我来背你。
云歌嘻嘻笑着跳到孟珏背上:正好累了呢
过人高的高粱,时有过于繁密的几杆高粱从地里探到路中间,云歌伸着手,替孟珏把面前的高粱拨开。
月光在青纱帐里流转,在云歌的手指间舞动,映得云歌的皓腕晶莹如玉。
云歌,给我唱支歌。
云歌俯在孟珏的肩上,随口哼哼:
三月里来三清明,桃红不开杏花红,蜜蜂采花花心上动。
五月里来五端阳,杨柳梢儿抽门窗,雄黄药酒闹端阳。
七月里来七月七,天上牛郎配织女,织女本是牛郎的妻。
青纱帐里,月色温柔,云歌的声音时高时低,仿佛在梦中流动。
孟珏感觉到云歌偷偷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下,他不禁唇角勾了起来,可笑意还未展开,就全部凝结在了嘴角。
孟珏背着云歌回家时,已经半夜,云歌好梦正酣。
孟珏把云歌安置好,人坐在院子中沉思衡量。
云歌睡觉的姿势总是不老实,一床大被子,硬是被她蹬得一大半盖在了地上。孟珏时而进屋替她把被子掖好,又静静坐回黑暗中。
刘病已清晨推开云歌院门时,看到孟珏坐在青石凳上,几分倦容,衣袍的下摆湿漉漉的,像是在外面坐了一夜,被露水所浸。
刘病已看云歌的门窗仍然紧闭,估计云歌还未起,压着声音问:怎么了
孟珏侧头看着刘病已:原来不是皇帝也会有江山美人的困扰。若有一日,你要在江山、美人中抉择,你选哪个
刘病已几次嘴唇翕动,想要回答,却一直不能回答,最后摊摊手,我不会有这种烦恼。
孟珏笑着站起:云歌昨日睡得有些晚,不要叫她了。我晚上也许会晚一点回来,让云歌不要等我吃饭。
颀长的身影,从轻薄的日影中穿过。往日翩翩风采不再,多了几分憔悴。
屋内,赤脚站在窗边的云歌,慢慢地一步步退回了榻上,放下纱帐,拿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起来。
厚实的被子仍然不能温暖她,寒意从心内一点点透出来,冷得她开始打着哆嗦。
身子瑟瑟,若寒风中的秋叶,随时会凋零。
晚上,孟珏回来时,云歌除了面色略显苍白,别的都很正常。
她依旧如往日一般,端着一些色彩奇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菜肴给孟珏,孟珏也是接过就吃。
云歌静坐在一旁,看孟珏一口口把她所做的东西吃完。
好吃吗
孟珏咽下最后一口汤,抬头看向云歌:不知道,我不知道吃下去的东西是苦是酸还是甜,我吃任何东西都一样。
6 云歌没有任何惊疑,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孟珏问:你知道多久了从开始做这些稀奇古怪的菜就知道了吗
云歌笑了笑:可惜我太没用,给你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却一直没有治好你。
孟珏握住了云歌的手,义父的医术赞一声扁鹊再世都一点不为过,他试了无数法子都没有治好我这个怪病,最后和我说非药力能为,心病还需心来医。虽不太懂义父的意思,可义父都说了非药力能为,你何必为此自责
云歌凝视着他们交握的手,眼中一下有了泪意,猛地撇过了头。
孟珏以为云歌是为了他的病,轻揽住了云歌的肩,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别再往心里去,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你是名动天下的厨师,我却完全不能品尝你做的菜,像瞎子娶了美女,只听到他人一声声赞好,究竟怎么好,他却完全不知道。
云歌回头,眼中的泪意已去,笑呸了一声孟珏,明明是你在安慰我,怎么说着说着,声声都是我该安慰你呢
孟珏看着云歌的笑颜,忽然有一种不敢面对的感觉。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云歌。
云歌在他怀中,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大大地睁着双眼,瞪着前方,没有焦点。
这段日子,孟珏出门时,云歌从不过问他的去向,孟珏回来时,她却很黏他。
孟珏以为是因为他的病,加上本来就希望云歌能如此,所以既未深思,也没有起疑。
两人相处时,都对对方异样的好,那样的甜蜜让许平君看得大呼受不了,刘病已却是神情复杂。
刘病已站在院子门口已经半日,而院中的云歌却是坐在大太阳底下一动未动,也未曾留意到已经看了她很久的刘病已。
刘病已推了下门,吱呀声惊动了云歌,云歌立即满面笑容地跳起,待看清是刘病已,面上的笑意透出了疲惫。
刘病已将云歌拖到树荫下,你已经知道了
云歌勉强维持的笑意全部消失,面容凄苦,缓缓点了点头,大哥,不要告诉他。
刘病已心中苦涩,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云歌。这一瞬,他深感自己无能,也再次深刻体会到权势的力量,如果他有权势,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云歌沉默了会儿,又笑着说:大哥,我没有事情的。他不是还没有做出选择吗也许他会选择我,不选择江山呢
刘病已很想问如果没有选择你呢可是看到云歌勉强维持的笑容,无法问出口,只能亦笑着点了点头:会的。
―
在云歌用一个个时辰来计算时间的日子里,她小心翼翼地贪恋着孟珏的温情。每一次的拥抱,她都会想,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每一次的笑语,她也会想,也许是最后一次两人同笑了。
她努力地抓住尽可能多的快乐,努力地让自己在孟珏的生命中留下更多的印记。
她不知道这样的时间还能有多久,而她在等待的煎熬中,又还能坚持多久,只是现在,她舍不得他,舍不得放手。
长安城的街道,从刚到时的陌生,到现在的熟悉。她和孟珏在这座雄伟的城池里留下了太多痕迹。
云歌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霍府的后门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躲在树丛里,凝视着这座府邸发呆,也许只是想看清楚究竟什么东西在吞噬着她的幸福。
这座府邸像一头老虎,威严地盘踞在长安城。
大汉天下,长安城内,有多少人渴望着能和霍这个姓氏沾上一点半点关系霍字所代表的威严、权势、尊贵、财富,又有几个人能拒绝掌控天下的位置,有几个男人能不心动
这样的男子当然有,至少她就知道三个,爹爹、二哥、三哥。以前她以为那很普通,可现在才知道自己家里的男子都是异类。她的母亲、她未来的嫂嫂都是幸运的女人,可她似乎没有这样的运气。
云歌淡淡地笑开。
很奇怪,她居然对这个府邸没有一点厌恶,甚至对霍成君,她也没有任何恶感。也许在她心中,一切都只是孟珏的选择,都只是她和孟珏之间的事情,和霍府、霍成君没有什么关系。
脑内思绪纷杂,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天色暗沉时,才突然惊醒,自己应该回去了,孟珏也许已经在屋中等她。
她正要转身离开,却看到角门开了。
薄暮昏暝中,距离又远,视线本该很模糊,可因为那个人影太过熟悉,熟悉到她明知道自己绝不该再看下去,可脚却仿似钉在了地上。
霍成君送孟珏出府时,天色已黑。
小青拿了灯笼过来,主仆二人视线一错而过,霍成君是疑问的眼神,小青微微点了点头。
到了府门口,孟珏正要离去,她却拽住了孟珏的袖子,满面飞红,欲说不说。
孟珏安静地笑看着她,既未接近,也未抽出袖子。
霍成君低着头说:很少看到爹爹下棋能下得那么开心,我听娘说,爹前日又在她面前赞了你,娘亲也十分开心。
孟珏淡笑着没有说话,霍成君缓缓将身子靠在了孟珏身上。
孟珏的手轻轻扶在霍成君腰上,既未主动迎合,却也未拒绝。
门扉半掩,花影扶疏。
女子窈窕,男子翩翩,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勾勒得温情脉脉。
很久,很久,两个互相依偎的身影都未动。
惜别,惜别,不忍别
只有情愫暗生的男女才会如此默默相对,别时艰难吧
孟珏笑扶起霍成君,我该回去了。
霍成君微笑着叮咛:天色已黑,路上小心。
孟珏一笑,很温和地说:外面风冷,你也早些回去,不要吹着了。说完转身离开,步履虽缓慢,却再未回头。
霍成君立在门口,目送着孟珏的身影消失不见。
霍成君的目光投向了对面树丛的阴影中,虽然那里看着一片漆黑,她的视线却久久未动。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天很高,也很黑,星很稀,也很暗。
街道两侧树上的黄叶纷纷随风而落。
云歌伸手握住了一片落叶,喃喃说:起风了。
街上偶有的几个行人都缩着脖子,匆匆往家赶。
云歌停了脚步,侧着脑袋想了会,该回家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想平复胸中的疼痛。回家了就不会再难过,也不会再心疼,喃喃对自己说:我不喜欢疼痛的感觉,我会好起来的。
可是真的吗
她不敢深思。她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像蜗牛一样,缩回壳里。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忽地如旋风一般,冲到云歌面前,挥舞着手,兴高采烈,大呼小叫:云歌,云歌,真的是你哈哈哈我可是有福了,乖云歌儿,快给师傅做顿饭。
年纪已经老大,性格却还像顽童,动作敏捷又如少年。
云歌满怀伤心中,他乡遇故知,如同见了亲人,鼻子一酸,就想掉泪,却又立即逼了回去,挤了笑说:不要乱叫,我可没有拜你为师,是你自己硬要教我的。侯伯伯,你怎么在长安可见过我二哥
侯老头瞪着眼睛,吹着胡子,很生气的样子,可又想起来别人怕他生气,云歌却不怕,历来都是他有求于云歌,云歌可从来没有求他办过事,满肚子的气不禁都泄了,满脸巴结地看着云歌,乖云歌儿,老头子很久没见过你二哥了。我刚去了趟燕北,想回西域,顺路经过长安。你怎么也在这里
侯老头根本未等云歌回答,就又猴急地说:唉唉云歌儿,多少人求着我想拜师,有人长跪三日三夜,我都没有答应,你这丫头却你们家尽出怪人,当年求着你二哥学,你二哥只是笑,虽然笑得很君子,却笑得毫不回应,后来找你三哥,你三哥倒弄得好像是老头子欠了他钱,寒着脸来句没兴趣,太让老头子伤心了,学会我的本事好处可多了去了
云歌一脸不屑,快别吹牛了你当年求着我跟你学什么妙手空空儿时,我说我才不会去偷东西,你说学会了,天下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再能偷你的东西,我觉得不被偷还挺不错的,就跟着你学了。结果呢我刚到长安就被人偷了。
侯老头一生游戏风尘,不系外物,唯独以自己的妙手空空自傲,听到云歌如此说,立即严肃起来,像换了个人,云歌,你说的是真话你虽然只学了三四成去,偷东西也许还不成,可人家若想偷你,却绝不容易。
云歌点头:全是真话。我身上一共带了七八个荷包,全部丢掉了,害得我住店没钱,被小二羞辱了一通,幸亏那个人的名字跳入脑海里,云歌声音一下哽咽,她立即闭上了嘴巴。面上维持着一个随时可能破碎的笑。
侯老头没有留意到云歌的异样,只满心疑惑,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即使长安城有高妙的同行,想要不惊动你,最多也只能偷到四个荷包,七八个荷包,除非是我才可以,啊
侯老头笑起来,又变得神采飞扬,哎呀我知道是谁偷了你东西。唉笑话,笑话我就教了两个徒弟,你们还对面不相识,不过也没有办法,我们这行的规矩就是偷偷摸摸,收徒弟也是如此,大张旗鼓地告诉别人我收了徒弟,那人家不就都知道你是空空儿了吗那还偷什么老头子纵横天下几十年,见过我真貌的都没几个
眼看着侯老头即将拐题拐到他一生的光辉偷史,云歌打断了他,侯伯伯,说重点究竟是谁偷了我的东西难道是你的徒弟
侯老头赔着小心的笑:乖云歌儿,你大概是被你师兄,不对,他虽然年龄比你大,不过跟我学艺比你晚。按入门先后,应该叫师弟,你大概是被你师弟偷了。当时师傅和你说我是天下第一时,还没有教小珏呢如今,如今侯老头似乎还十分不甘愿,如今我也许是天下第二了,小珏悟性非同一般,又肯下功夫,哪里象你不过也奇怪,小珏怎么会偷你的东西他虽跟我学了妙手空空,可能让他看上眼,主动出手的东西恐怕还没有。光顾着玩了,好几年都没有见他,他也来长安了吗云歌儿,你莫要生气,他也不知道你是他师姐,因为你一直不肯叫我师傅,也没有真正学到我的本事,所以老头子就和他说只有他一个徒弟,好鼓励他刻苦学艺,继承衣钵。
云歌身子晃了下,面色苍白,侯伯伯,小珏的全名叫什么
侯老头想起自己的徒弟,满心得意:孟子的孟,玉中之王的珏,孟珏,是老头子这一生唯一敬重的人的义子。
云歌站立不稳,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曾在心中掠过的一些疑惑刹那间似乎全部明白。
侯老头此时才留意到云歌面色异样的苍白,云歌儿,你怎么了病了吗
云歌强笑了笑:没有,只是有些累了。我今天在外面忙了一天,侯伯伯,我想先回去休息了。您住哪里,我得空时再去看您,或者我们西域见,到时一定给您做菜吃。
侯老头指了指前面的客栈,就在那里落脚。今夜的风肯定还要大,乖云歌儿,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回头打起精神,好好给师傅做几道菜。
漆黑的夜,风越吹越大。
无数的树叶在风中呼旋,从云歌头上、脸旁飞过,将本就看不清前路的黑夜搅得更是支离破碎,一片迷朦。
云歌茫然地走在混乱的天地间。
很多东西,曾经以为天长地久的东西,原来坍塌只是一瞬间。
曾以为他和她是长安城内一场最诗意的相逢,像无数传奇故事,落难女子,巧遇翩翩公子搭救,救下的是一生一世的缘分。
可原来真相是这样,他拿了她的钱袋,然后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对她施恩,让没有生活经验、没有钱的她只能依靠他,但他没有想到她会凭借菜肴赚钱,根本就没有依靠他。他的计谋虽然没有得逞,可他毕竟用这个法子强行闯入了她的世界。
难怪他会在深夜弹奏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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