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时间退回到昨夜,浙江左布政使林绍宗和浙江按察使郭鹏举先后造访杭州府衙之后。
虽说汪孚林决心和凃渊跑一趟北新关,但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人,当然不会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和凃渊前去。虽说霍正杨韬是戚家军的老卒,肯跟他去是出于义气和信任,可他总不能把人给坑了所以,他少不得认认真真地向凃渊请教了一下,除了今夜这两位之外,还有什么人和北新关这档子风波有关系的人。虽说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就连凃渊这个杭州知府都并非完全了然,可人面毕竟熟,他总算是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突破点。
那就是杭州布政司的右布政使吴大韶。
哪怕就连凃渊都说,吴大韶这个人面团似的没个脾气,但死马当活马医,汪孚林还是说服凃渊,夤夜登门去试一试。果然,吴大韶最初还是那副慢吞吞的脾气,什么都不管的撒手掌柜性子,可是当凃渊直截了当说出了林绍宗和谢鹏举先后前来府衙给自己下通牒的事,吴大韶还是少许有些动容。而真正说动这位右布政使的,是凃渊保证亲自进北新关谈判,在事态平息之后,吴大韶再出面,如果他失陷其中,吴大韶可以当成没这回事
如此自己得功劳,人家背责任的诱惑,吴大韶终于被说动了。能够当到一省布政使的人,哪能没人脉没关系没后台哪里又真会是面团棉花
此时此刻,汪孚林左边是户部分司朱擢,右边是右布政使吴大韶,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了紧赶慢赶出城,这会儿却犹如见了鬼的林绍宗和谢鹏举面前。而在他们身后远处,依稀可以看见一大帮子被捆成了粽子的打行中人,这些人席地而坐,一个个看上去老老实实。而周围看守他们的人,依稀可见军袍鲜亮,分明是他们熟悉的某种服色,只脸上全都涂成了黑色。
林绍宗根本顾不上打行那些人,眼睛完全被戚家军吸引了过去。见吴大韶一如既往微笑迎上前来,他方才如同第一次认识这位素来不争权的同僚似的,冷言讥诮道:“吴兄真是好快的腿,这一次居中策应,平此乱事于无形之间,吴兄应该算得上居功至伟吧只不过,没有邬部院之命,竟然调动抚标,就算是事急从权,你的胆子也未免实在是太大了些”
“林兄这么说,我可不敢当。我一个布政使,就算事急从权,也断然不敢没有邬部院的手令就去调兵。只不过是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借来一百套军袍而已。”见谢鹏举和林绍宗全都错愕难当,吴大韶用眼角余光斜睨了一眼汪孚林,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幸好人人都知道,戚大帅麾下兵马之中,最多的便是义乌人,所以有戚家军昔日老卒出面呼吁,征召百多名义乌人,总归不是大问题。”
昨夜确实商定用银弹攻势招降,可能够把人诱出来,究竟怎么把人拿下却依旧是问题。因为能够动用的就是府衙差役,以及北新关那数百犹如惊弓之鸟的残兵,巡抚邬琏不在,没法调动当年戚家军为主的抚标浙军。汪孚林就给出了个鬼主意,请吴大韶出面,然后杨韬跟着,去抚标借一百套军袍。即便身为布政使也不能随意调兵,可出于北新关被占这种非同小可的理由,借军袍尽管也是打擦边球,往大里说也是要深究的,可非常时期,总比私自调兵来得合理合规。
当然,之所以汪孚林会想到去借军袍,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杨韬私底下告诉他,之前跟着逛湖州市的时候,发现义乌口音的人不少,想来是杭州府毗邻金华府的关系。他没指望还能找到杨韬这样的闲置老卒,可据杨韬说,戚家军留在浙闽这一部分的人又是分割又是裁撤之后,回乡的人不少都教导了同乡自保之术,所以义乌人都有点军事基础,所以他才打算冒险演这一出戏。
反正戚家军也有涂黑脸的习惯这些义乌人回头一解散,谁都认不出人来
他最初还担心找不齐一百人,结果一呼百应,竟是人数竟然超编了。连搬运装钱箩筐的事情,都是这些人给包了。
一语道破天机之后,吴大韶顿了一顿,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哪里能说居功至伟,凃知府不畏艰险,亲自进北新关晓谕上下,朱主事竭力保全北新关内财物,张公公虽深陷乱民之手,却最终却说动最后一拨乱民出北新关降服,兼且戚家军二位老卒齐心协力,汪小相公仗义疏财,以钱帛安抚人心,否则这北新关若是迟延几天收回,运河上也不知道要阻塞多少粮船和商船要知道,运河要道非同小可,早一天通航便能少一天的损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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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二七一章 为国为民?巧言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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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韶却还有几句潜台词没说,京中权贵,有几家没有在南边做生意的?尤其是杭州这样和苏州南京并称的东南名城。北新关倘若一直都被乱民占据,杭州的东西运不上去,他们首先就会蒙受损失。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迅速平息事态,自然而然也最投合了这批人的心意。毕竟,以权势逼迫都司又或者锦衣卫动用兵马不是不行,可那得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这言下之意,谢鹏举和林绍宗全都听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全都一紧——这背后某些勾当,凃渊都能猜到,别人若是得了口风,又怎么会猜不到?从前,北新关的税关哪怕在正税的同时还额外盘剥商旅,可却对那些权贵网开一面,而打行纵使再肆虐,也会谨慎地避开那些不好招惹的人,如果那些权贵知道北新关整整关闭一天半,码头上成百上千的船都因此不能通航,那是他们逼走张宁,收拾打行的计策,他们这布按两司,回头就有得好麻烦了!
然而,两人正在那又气又恨地陷入纠结,却没有想到,他们压根没放在眼里的那位南京户部分司主事朱擢,竟也开口说道“林方伯,谢宪府,得天之幸,北新关中库房完好无损,虽说账册被毁掉很多,但我还有一份副本锁在银库里。否则,我真不知道回头送去南京户部的奏折,应该怎么写?送去京师的题本,我又应该怎么写?”
如果税关太监张宁也在这里,一定会尖细着嗓子问,咱家往宫里的奏报该怎么写——这位在宫中的靠山的靠山,虽是现如今正被高拱死死压制的冯保,可他毕竟离着人家还远,而且刚逃过一劫,哪怕想要报复,可总归还得三思而后行。就连这可能有的冲动,汪孚林都替人考虑好了。直接请了霍正出面,把这位鼻青脸肿的张公公请到了码头上一条画舫中暂时安养歇息。
可张宁既然不在,区区一个朱擢,林绍宗和谢鹏举还不把人放在眼里。可他们无视朱擢。吴大韶却笑容可掬地说道“朱主事稍安勿躁,事情发生之后,我就已经让人八百里加急去通报邬部院,想必这时候,动用抚标的命令正在路上。而邬部院也正在紧赶慢赶往这边回来!”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哪怕谢鹏举恼火林绍宗看错了吴大韶,甚至动念要不要在外头揭破那帮假冒戚家军的家伙,可听到巡抚邬琏恐怕快回来了,他还是最终按下了心头怒意和杀机。他以目示意林绍宗不要开口,自己则是客客气气地对吴大韶拱了拱手道“既然邬部院快要回来了,吴兄,这边的事情便交给凃知府,为国为民,你我和谢宪府先回布政司。好好商议一下善后事宜如何?”
上任这么久,吴大韶还是第一次听到素来强硬难制的林绍宗用如此服软的口气,不由得心底大为畅快。他也不为己甚,照旧那样面团似的笑了笑,随即就对凃渊嘱咐了几句,继而就来到朱擢面前,对这位此次险些倒大霉户部分司主事低声嘱咐了几句,见人怒气未消,却仍是沉着脸了头,他方才看向了汪孚林。眉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孚林,招抚的钱是你慨然拿出来的,这次的事你仗义出手,功劳不小。据说。那个钟南风就是你说服的?”
“哪里哪里,方伯大人过奖了,您如此信赖,学生敢不尽力?钟南风乃是有感于凃府尊亲自出面的诚心,这才束手就擒,和小子没有半关系。”
汪孚林恭恭敬敬地行礼。可眼睛却发现林绍宗和谢鹏举全都往自己身上乱瞟。他虽说知道等回头两人一打听,必定会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可他既然被人惦记上了,当然得投靠有善意的,打击有恶意的,所以也不去在意这些。等到吴大韶竟是亲切地拍了拍自己的肩头,继而把原本来兴师问罪的林绍宗和谢鹏举给带走了,他深深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可偏偏这时候,他就听到身边传来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伪君子,假道学!我朱擢要是不能报今天一箭之仇,誓不为人!”
汪孚林扭头一看,见朱擢还在那咬牙切齿,顿时神情微妙。身为两榜进士,年纪不到三十就谋到北新关南京户部分司主事这个位子,朱擢当然可以说是很能耐,也许家庭背景也不错,可和一省巨头比起来,差距就有远。于是,他不得不低声提醒道“朱主事,还请小声一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你现在保住官职要紧,这种话放在心里,比说出口好。”
对于关键时刻跟着凃渊进北新关安抚,让十几拨打行从内部大乱,继而还趁乱把他都给一块带出来,关键时刻还直面钟南风,可以说是救命恩人一般的汪孚林,朱擢打心眼里觉得对方很值得亲近。他有些尴尬地了头,这才低声说道“总之,这次汪贤弟你的情分我记住了。我这会儿还要到北新关里头去收拾残局,你可千万别对那些家伙客气!”
朱擢一走,汪孚林见凃渊背手站在那儿,颇有几分心忧天下的悲天悯人之气,便走上前去。经此一事,这位府尊力抗三司,把人家想要杀了而后快的死太监,以及一个户部分司的同僚给救出来的事迹,只怕不数日就能传遍东南,可结果是好是坏,谁都说不准。所以,情不自禁被打动,上了凃渊这条船的汪孚林,自然也想听听本人是什么意思。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凃渊嘴里竟也冒出了一句脏话。
“呸,什么为国为民,他娘的全都是一群巧言令色的货!”
当看到一旁的汪孚林眨巴着眼睛看自己,凃渊顿时有些发窘,随即立刻轻咳一声道“孚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银子也出了,人也用你那主意全都拿下了,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功劳本府绝不会少了你的,你尽管放心。”
污浊的官场还是有好人哪!
尽管从徽州到杭州,汪孚林见识了好些个极品,但此刻不得不承认,凃渊是比叶大炮还要更管闲事的好人,这一从一开始凃渊夤夜召见他后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而后人家逼上门来就主动请缨冒险,这会儿更是明白告诉他可以不用掺和了,全都可以看得出来。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凃渊方才二十多年来就只当到知府。所以,此刻他哪里会疑心凃渊这种人贪墨自己的功劳,赶紧摇了摇头。
“府尊千万别这么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只怕上头还会苛责府尊,还提什么功劳?府尊如果有心,那些应募的义士,给他们一笔丰厚的犒赏,学生就心安了。至于学生自己做的这微末小事,真的不值一提。对了,之前学生一度挟持钟南风的事,请府尊千万保密。张公公和朱主事那儿已经一口答应了,钟南风手底下那些人应该会以此为恨,不会到处乱说。”
凃渊顿时大为纳闷“文武双全是好事,缘何不能说?”
汪孚林顿时大为无奈,他瞅见身边没别人,就压低了声音说“府尊以为我那时候为什么要放了钟南风?不是因为欲擒故纵,而是因为我的武艺多也就算是半吊子,剑术才学了没几个月。那一招是攻敌之无备,使其猝不及防,若是钟南风真的不顾生死反击,难道我还能杀了他?要是日后人人都以为我很能打,危急时刻出其不意的效果就没有了。”
看到汪孚林那张特别特别诚恳的脸,就差没有双掌合十恳求自己保密了,凃渊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最终无奈头道“好吧,我不往外说就是。”
终于说服了凃渊替自己保守这个小秘密,汪孚林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自己这个半吊子被人当成高手,日后走到哪都是寸步难行。接下来,他就又低声说道“府尊说不用我管其他的事,这好意学生当然愿意领受。但钟南风之前愿意拿自己换底下人的出路,府尊可是已经答应他了。”
尽管那时候是出于安全考虑以及言而有信无奈答应的,但凃渊想到这个承诺,还是有些头疼。足足好一会儿,他才用审慎的态度问道“你真能够安置他们?”
“是,而且,对于钟南风这个首恶的处置,学生斗胆,想给府尊提个想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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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272章 为国为民?巧言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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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韶却还有几句潜台词没说,京中权贵,有几家没有在南边做生意的尤其是杭州这样和苏州南京并称的东南名城。.北新关倘若一直都被乱民占据,杭州的东西运不上去,他们首先就会蒙受损失。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迅速平息事态,自然而然也最投合了这批人的心意。毕竟,以权势逼迫都司又或者锦衣卫动用兵马不是不行,可那得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这言下之意,谢鹏举和林绍宗全都听出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全都一紧这背后某些勾当,凃渊都能猜到,别人若是得了口风,又怎么会猜不到从前,北新关的税关哪怕在正税的同时还额外盘剥商旅,可却对那些权贵网开一面,而打行纵使再肆虐,也会谨慎地避开那些不好招惹的人,如果那些权贵知道北新关整整关闭一天半,码头上成百上千的船都因此不能通航,那是他们逼走张宁,收拾打行的计策,他们这布按两司,回头就有得好麻烦了
然而,两人正在那又气又恨地陷入纠结,却没有想到,他们压根没放在眼里的那位南京户部分司主事朱擢,竟也开口说道:“林方伯,谢宪府,得天之幸,北新关中库房完好无损,虽说账册被毁掉很多,但我还有一份副本锁在银库里。否则,我真不知道回头送去南京户部的奏折,应该怎么写送去京师的题本,我又应该怎么写”
如果税关太监张宁也在这里,一定会尖细着嗓子问,咱家往宫里的奏报该怎么写这位在宫中的靠山的靠山,虽是现如今正被高拱死死压制的冯保,可他毕竟离着人家还远,而且刚逃过一劫,哪怕想要报复,可总归还得三思而后行。就连这可能有的冲动,汪孚林都替人考虑好了,直接请了霍正出面,把这位鼻青脸肿的张公公请到了码头上一条画舫中暂时安养歇息。
可张宁既然不在,区区一个朱擢,林绍宗和谢鹏举还不把人放在眼里。可他们无视朱擢,吴大韶却笑容可掬地说道:“朱主事稍安勿躁,事情发生之后,我就已经让人八百里加急去通报邬部院,想必这时候,动用抚标的命令正在路上,而邬部院也正在紧赶慢赶往这边回来”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哪怕谢鹏举恼火林绍宗看错了吴大韶,甚至动念要不要在外头揭破那帮假冒戚家军的家伙,可听到巡抚邬琏恐怕快回来了,他还是最终按下了心头怒意和杀机。他以目示意林绍宗不要开口,自己则是客客气气地对吴大韶拱了拱手道:“既然邬部院快要回来了,吴兄,这边的事情便交给凃知府,为国为民,你我和谢宪府先回布政司,好好商议一下善后事宜如何”
上任这么久,吴大韶还是第一次听到素来强硬难制的林绍宗用如此服软的口气,不由得心底大为畅快。他也不为己甚,照旧那样面团似的笑了笑,随即就对凃渊嘱咐了几句,继而就来到朱擢面前,对这位此次险些倒大霉户部分司主事低声嘱咐了几句,见人怒气未消,却仍是沉着脸点了点头,他方才看向了汪孚林,眉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孚林,招抚的钱是你慨然拿出来的,这次的事你仗义出手,功劳不小。据说,那个钟南风就是你说服的”
“哪里哪里,方伯大人过奖了,您如此信赖,学生敢不尽力钟南风乃是有感于凃府尊亲自出面的诚心,这才束手就擒,和小子没有半点关系。”
汪孚林恭恭敬敬地行礼,可眼睛却发现林绍宗和谢鹏举全都往自己身上乱瞟。他虽说知道等回头两人一打听,必定会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可他既然被人惦记上了,当然得投靠有善意的,打击有恶意的,所以也不去在意这些。等到吴大韶竟是亲切地拍了拍自己的肩头,继而把原本来兴师问罪的林绍宗和谢鹏举给带走了,他深深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可偏偏这时候,他就听到身边传来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伪君子,假道学我朱擢要是不能报今天一箭之仇,誓不为人”
汪孚林扭头一看,见朱擢还在那咬牙切齿,顿时神情微妙。身为两榜进士,年纪不到三十就谋到北新关南京户部分司主事这个位子,朱擢当然可以说是很能耐,也许家庭背景也不错,可和一省巨头比起来,差距就有点远。于是,他不得不低声提醒道:“朱主事,还请小声一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你现在保住官职要紧,这种话放在心里,比说出口好。”
对于关键时刻跟着凃渊进北新关安抚,让十几拨打行从内部大乱,继而还趁乱把他都给一块带出来,关键时刻还直面钟南风,可以说是救命恩人一般的汪孚林,朱擢打心眼里觉得对方很值得亲近。他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这才低声说道:“总之,这次汪贤弟你的情分我记住了。我这会儿还要到北新关里头去收拾残局,你可千万别对那些家伙客气”
朱擢一走,汪孚林见凃渊背手站在那儿,颇有几分心忧天下的悲天悯人之气,便走上前去。经此一事,这位府尊力抗三司,把人家想要杀了而后快的死太监,以及一个户部分司的同僚给救出来的事迹,只怕不数日就能传遍东南,可结果是好是坏,谁都说不准。所以,情不自禁被打动,上了凃渊这条船的汪孚林,自然也想听听本人是什么意思。可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凃渊嘴里竟也冒出了一句脏话。
“呸,什么为国为民,他娘的全都是一群巧言令色的货”
当看到一旁的汪孚林眨巴着眼睛看自己,凃渊顿时有些发窘,随即立刻轻咳一声道:“孚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银子也出了,人也用你那主意全都拿下了,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功劳本府绝不会少了你的,你尽管放心。”
污浊的官场还是有好人哪
尽管从徽州到杭州,汪孚林见识了好些个极品,但此刻不得不承认,凃渊是比叶大炮还要更管闲事的好人,这一点从一开始凃渊夤夜召见他后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而后人家逼上门来就主动请缨冒险,这会儿更是明白告诉他可以不用掺和了,全都可以看得出来。大概也正因为如此,凃渊方才二十多年来就只当到知府。所以,此刻他哪里会疑心凃渊这种人贪墨自己的功劳,赶紧摇了摇头。
“府尊千万别这么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只怕上头还会苛责府尊,还提什么功劳府尊如果有心,那些应募的义士,给他们一笔丰厚的犒赏,学生就心安了。至于学生自己做的这点微末小事,真的不值一提。对了,之前学生一度挟持钟南风的事,请府尊千万保密。张公公和朱主事那儿已经一口答应了,钟南风手底下那些人应该会以此为恨,不会到处乱说。”
凃渊顿时大为纳闷:“文武双全是好事,缘何不能说”
汪孚林顿时大为无奈,他瞅见身边没别人,就压低了声音说:“府尊以为我那时候为什么要放了钟南风不是因为欲擒故纵,而是因为我的武艺道:“府尊说不用我管其他的事,这好意学生当然愿意领受。但钟南风之前愿意拿自己换底下人的出路,府尊可是已经答应他了。”
尽管那时候是出于安全考虑以及言而有信无奈答应的,但凃渊想到这个承诺,还是有些头疼。足足好一会儿,他才用审慎的态度问道:“你真能够安置他们”
“是,而且,对于钟南风这个首恶的处置,学生斗胆,想给府尊提个想法。”i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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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273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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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和凃渊吴大韶商议之后,汪孚林就请赵管事出面,彻夜奔走于杭州城中,用现银兑换了将近五百贯,也就是整整四十多万枚铜钱,几乎清光了好几个钱铺的库存,光是从城里运出来,就用了整整十辆马车秘密押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就是因为这数量庞大的制钱,在招降打行中人的时候,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所以,除了最后跟着汪孚林和凃渊一行人出北新关的钟南风等人,其他人已经被困了许久。虽说也免不了有漏网之鱼,但相比人一窝蜂全都跑掉的后果,却还是要好得多。因为凃渊亲自巡视,一再宣讲会本着宽大为怀的精神处理这一次的事情,只究首恶,不办胁从,数百号人的情绪勉强还算稳定。但真的要说威慑力,那还是因为戚家军的缘故。所以,当看到钟南风跟着凃渊出现,四周围一下子爆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叫嚷。
“钟南风,你竟然当了官府的走狗,蒙骗自家兄弟”
“什么当年打过倭寇,你这个孬种”
“全都给老子闭嘴”可这此起彼伏的骂声骤然就被钟南风的暴喝压了下去,“这次闹事的责任,老子在凃府尊面前撂了明话,老子一个人全都担了,要打要杀老子全都担了,谁还敢有不满”
刹那之间,四周围一片寂静。尽管当初起哄公推钟南风去和凃渊谈判的时候,不少把头就打着这个主意,可这时候真正听到这样一个回答,哪怕不少正拼命想着这会儿应该如何逃跑,如何打出去的人,也全都安静了下来。首恶当然未必只有一个,可既然最大的罪过有人愿意出面得很重,然而对于底下那帮人来说,能够从轻发落固然可以松口气,可没了生计却又是沉甸甸的负担。一时间,尽管四周围一片沉默,可这沉默中却积蓄着沉重的压力。钟南风同样眼皮一跳,他正想怒声质问凃渊答应自己的条件,却只见之前和自己一块从北新关里送了凃渊那一行人出来的几个兄弟往这边跑了过来。这几人是当初凃渊默许可以放过不查问的,眼下却也突然现身,他不禁又惊又怒,竟是霍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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