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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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二八七章 他乡遇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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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游乐两不误。
上次徽州到杭州的七百五十里水路,汪孚林悠闲欣赏两岸风光,和苏夫人三人没事下棋闲聊,外加在底舱和霍正杨韬领教一下戚家军的军阵,非常闲适自如地度过了那五六天。可这一次,随船而来的少了吴兴才张兴哲这样的粮商,多了一家子老少,从程家和许家借来的随从都还了回去,带了自己的一帮子人手回来。而柯先生和方先生一块同游的后果就是,他一路上遭到了好一番狂轰滥炸。
直到此刻再次从水门进入杭州城时,汪孚林满脑子还是一堆制艺。正因为这个原因,原本程乃轩是哭着喊着要跟过来的,可一听说柯先生和方先生要一块跟着,立刻绝口不提再要跟的事。经历过强化训练的程大公子现如今对这两位魔鬼老师那是极度发怵,宁可在徽州好好经营自己的大生意。
汪孚林这回把叶明月和叶小胖小北全都捎带上了,为此在叶大炮面前也是颇费唇舌。尽管不太满意汪孚林老往外跑,可叶钧耀思前想后,儿子软磨硬泡,女儿们温柔攻势,再加上柯先生和方先生都跟着,最终也就答应了下来。这时候,好容易逃出两位老师魔爪c,,和金宝秋枫一块站在船头的叶小胖便努力蹦跶了两下,兴奋地叫道:“终于到杭州了,金宝,秋枫,我和你们说,杭州灵隐寺可大啦”
他这话还没说完,背后就传来了柯先生闲闲的声音:“灵隐寺前年被雷劈了,整座寺庙烧得只剩下了一座直指堂。”
这一次换成秋枫目瞪口呆了:“灵隐寺这样的大寺也会被雷劈佛祖不保佑他们吗”
汪二娘和汪小妹正一个拉着叶明月。一个拉着小北。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听到这话也愣住了。这时候,还是叶明月笑说道:“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当知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算真有神佛,世间万物运转对他们来说也只是身外之物,哪有闲工夫时时照拂所以,求长生也好,求来世也好。都不如好好过今生今世。”
“那明月姐姐之前为什么还要去水西十寺”汪二娘顿时打破砂锅问到底。结果,话头却被小北抢了过去:“当然是去玩啊小芸你以为那些大家女眷闲着没事就喜欢去道观佛寺干什么,不就是因为在内宅憋得慌,出去散散心吗你不知道,杭州城里的女眷们可爱逛了,集市上轿子马车多得很,听说连寿安夜市也有很多女人在外头乱晃,所以,这儿花子帮的人也不少,小心被人拐”
看到这两家子人其乐融融的一幕。站在太阳底下的汪孚林不禁会心一笑。此次出来之前没多做准备,因此他自忖带了杨文才那些熟悉杭州路途的镖师总共八人。也就没再去麻烦那位赵管事,依旧投宿到了此前那家他付了房钱却没来得及住几夜的客栈。要是别的客人,时隔一个多月,天天迎来送往的掌柜早就忘了,可汪孚林这个客人实在是给他带来了太多的惊吓,故而接人的时候,他一看到汪孚林,一下子惊呼出声。
“您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就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物
汪孚林脸一阴,那掌柜立刻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殷勤地招呼客人。这一次汪孚林一行人的数量比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还是按照叶汪两家分别包下了两座紧邻的小跨院。跟着戚良等戚家军将卒进行了一个月特训的杨文才带着人布置安保工作,那专业的劲头让汪孚林大为满意,暗想自己干脆杭州招人,送到徽州特训,然后再送回来,如此循环往复开展业务,一个现代化的镖局立刻就能支撑起架子来。
安顿下来已经到了黄昏,因为上次夜游湖墅那一段绝对不能算是愉快的经历,这一晚汪孚林就不打算出去了。再加上水路这五六天中被柯先生和方先生折腾得实在是不轻,吃过晚饭,他刚把一群小的给哄回房间,催他们早点休息,明天也好出门,才来到堂屋门前,却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小官人。”
回头见是杨文才,汪孚林便笑道:“是老杨啊。怎么,想出城回你们的老屋子看看”
“那就是个狗窝而已,人都不在,也没什么好看的。”嘴里这么说,杨文才脸上表情却出卖了他,分明还有些怀念,但他接下来说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小官人和凃府尊有点情谊,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钟头是不是已经充军上路了”
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汪孚林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见杨文才满脸喜色正要退下,他便叫住人说:“这样,我去写个帖子,你明天去府衙送给黄推官,否则直接求见凃府尊未免有些唐突失礼。你那几个弟兄跟着苏夫人去宁波,抓了一拨水匪,赏金倒是其次,我得问问这是不是算将功折罪。如果算的话,你们的劳役兴许也就有个说法,不用怕被人抓小辫子。这次我过来,就顺便把地方选好,把镖局的牌子打出来。”
尽管知道杭州这边风波已经平定了下来,但杨文才等人之前从水门进杭州城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汪孚林如此说,他登时心花怒放,再三谢过之后,慌忙去告诉其他兄弟了。这一夜,客栈之中风平浪静,既没有半夜搅扰敲门的,更没有什么宵小之辈来打扰,每一个人都睡了个好觉。
次日,汪孚林起了个大早,带了浩浩荡荡一大家子去游西湖,只有柯先生和方先生声称懒得去人多扎堆的地方,留在了客栈。他自己后世早就去过三四次,兴趣并不大,可汪二娘汪小妹和金宝秋枫却兴奋得无可不可。叶小胖尽管儿时来过。但那印象早就不太清晰了。一样是大呼小叫,缠着两个姐姐问个不停。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可距离西湖还有两里路时,路上车马就开始严重堵塞,好容易到了西湖,就只见偌大的岸边犹如下饺子似的全都是船,招揽生意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那简直和后世旅游胜地的环境有得一拼
杨文才一大早就去杭州府衙送了帖子,替汪孚林约了明日下午造访黄推官,此时也跟了出来。此刻见一大堆人看到这游人如织的场面无不是瞠目结舌。他便上前解释道:“西湖每年三四月全都是旺季中的旺季,路上拥堵,船家趁机漫天要价,这全都是最稀松平常的事。小官人要是真想包船下湖,那就租一条画舫吧,我带两个兄弟去谈,保管没人敢出幺蛾子。”
来都来了,哪怕汪孚林这兴致已经败了一半,可也不想扫其他人的兴,就算知道杨文才这所谓去谈。那绝对是普通人不会想知道的过程,他还是点了点头。却又额外嘱咐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两刻钟之后,等汪孚林登上那条精美的画舫,眼见船家半点勉强也没有,满脸堆笑奔前走后招待奉承,汪孚林把女眷全都安排在二楼,自己下了一楼之后,就忍不住把杨文才招手叫了过来:“五两银子就包船一天你怎么和人谈的价”
杨文才笑着露出胳膊上那纹着一个拳头的刺青,见汪孚林一脸不赞同,他就笑道:“小官人别误会,他们就是欺软怕硬,宰冤大头。我之前好说歹说,他却死要钱,我才放了大招。我告诉他,小官人就是徽州的汪小官人。”
杨文才见汪孚林面色古怪,他就低声说道:“昨夜我去找客栈掌柜好好谈了谈心。他说,杭州北新关这档子事禀报上去之后,朝廷确实有所申饬,但对凃府尊的果断却褒奖偏多,反而对布按两司颇为严厉,据说北新关那边,朱主事因为保住账目,也得了两句褒奖,那个犯事的死太监也只是不痛不痒吃了几句责备。朱主事到处放话说,他这条命是凃府尊和小官人救的。”
说这话时,杨文才脸上有些不自在,毕竟,当时喊打喊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钟南风和他这几个。
“西湖距离北新关不远,也就是这块地方,小官人名声最响,各式各样传言多得很,船家又得知我们几个跟了小官人,才会这么客气。”
汪孚林这次再到杭州来,也是想看看这事情后续效应究竟如何,现在发现朝中那场角力显然是偏向凃渊,甚至说偏向那个太监张宁的,他心里说不好奇那是假的。可现在自己层次太低,他更希望的是趁这机会把镖局牌子打出去。但这种事和粮食生意不同,官面上的关系异常重要,而商面上的竞争对手肯定也会立刻冒出来。毕竟,这一行业不需要其他技术,只需要能打的人,那些ding尖的打行不就早已开始这一尝试了
随着开船,楼上的欢声笑语渐渐传开。汪孚林也懒得想太多烦心事,就吩咐杨文才额外再去打赏十两银子,毕竟,西湖旅游黄金季,自己却得了个超低价,总不能让船家太吃亏。果然,船家得了赏钱,过来谢了又谢,不但投桃报李,中午的时候带他们去了一处小港湾,额外让人选了湖鲜附送一顿湖鲜宴,还再三对众人说,晚上不如不要回城,领略一场灯船处处的好风光。汪孚林犹豫了一下,决定回头看看众人兴致再定。
虽说三潭印月岛现在还没建起来,可那三座石塔却是还在,今天虽不是十五,可看天气应该有月亮,欣赏欣赏倒是不错的选择。
“锦鲤,锦鲤”
听到楼上传来了金宝和汪小妹的声音,汪孚林心中一动,把头探出船外一看,果然见是几条锦鲤正在船边嬉戏。就在这时候,相隔不远处的另外一条画舫上,二楼也传来了类似的大呼小叫,紧跟着那条画舫就往这边驶来。一时间,两船相隔不过三丈。因彼此都是二楼画舫,汪孚林就只见船家连声招呼,恰是小心翼翼,好在对方也稳稳当当停下了。不多时,便有两人出现在船头,彼此一打照面,汪孚林还正在想怎会这么巧,那个中年人却已经勃然色变。
“汪孚林,又是你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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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二八八章 张公子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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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远在距离徽州七百五十里外的杭州西湖上,竟然能够碰到熟人,而且是关系不好的熟人,这叫什么运气?
见对方一张口就毫不客气,汪孚林也就懒得走到船头去了,就在一楼船舱里这么斜倚栏杆,还笑着招了招手“这么巧,许二老爷也来游西湖?”
许二老爷一看到汪孚林,就想起母亲一度有意和松明山汪氏结亲,可他对汪孚林的印象是倨傲无礼浅薄无知……总之要多少坏印象就有多少坏印象!而此时此刻自己和要紧人物见面的时候,却又被汪孚林撞了个正着,他心里甭提有多郁闷多恼火了。因此,对于汪孚林这分明没诚意的问候,他只是从鼻子里重重冷哼了一声“不关你的事!张公子,有无知小儿在此,我等还是进船里头说话吧?”
汪孚林虽说对于许老太爷和方老夫人许婚的提议有些敬谢不敏,但那并不是说他很讨厌许薇,只是觉得小丫头天真烂漫却又古灵精怪,对自己更多的只是好奇,所以他只把人当成妹妹。至于对许二老爷的恶劣态度,他反刺回去也多半是纯粹讨厌这个人。
此时此刻见许二老爷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是无知小儿,他仍是气定神闲地说道“我这次出来之前,倒是去见过老太爷和老夫人,他二位提过许二老爷是去湖广了,没想到人却在杭州。不过这倒不关我什么事,许二老爷走好!船家,把船划到北岸那边,这几条锦鲤有什么好看的,去苏堤看六桥烟柳吧。”
见汪孚林招呼了船家转向,许二老爷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他对父亲和母亲那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一想到许老太爷对汪孚林那是比亲孙子还亲,方老夫人也几乎把汪孚林的长姊汪元莞当自家孙媳妇一般,这要是汪孚林回去一说,他只怕会百口莫辩。他顿时有些后悔刚刚说话太不客气了。就在这时候,他旁边的那位蓝衫公子却开口说道“相逢便是有缘,这位少兄既然和许二老爷相识,楼上也有女眷。何妨同游?在下张泰徵有礼了,船上是我家二位表妹。”
张泰徵?没听说过。
心里想归这么想,但人家态度如此热忱,伸手不打笑脸人,汪孚林当然不至于失了礼数。当即站起身来出了底楼舱室,到了船头一拱手说“见过张兄。在下汪孚林,二楼是舍妹等人。大家都是第一次来游西湖,兴致勃勃,晚上还打算看看三潭印月,只怕要辜负张兄一片美意了。”
汪孚林后面那半截话,张泰徵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注意到的只有前头那报名。他眼神闪了闪,随即笑问道“如果要看三潭印月,那就真的是巧了。我家两位表妹也正好有此雅兴。今晚是十四,虽非十五正圆之夜,可也一样是欣赏三潭印月最好的时节。我之前听人说,西泠桥畔那边有一家极其美味的杭帮小馆,不如黄昏时分一块去品味品味?”
拒人千里之意被人轻飘飘打了回来,而且人家还直接开口邀约晚饭,汪孚林有些无奈。只不过船上还有叶明月和小北,他想了一想,当即歉意地说道“张兄这么说,我得到二楼问一声。除了舍妹。还有本县叶县尊的二位千金和公子也与舍妹等人一同出来,我不好替他们决定。”
许二老爷见汪孚林躬了躬身,随即上了楼梯,他这才想起汪孚林和歙县令叶钧耀的关系好似一家人。没想到叶钧耀竟然能放心把女儿儿子全都托付给汪孚林这么带到杭州来游玩。他有些僵硬地抿了抿嘴,这才假装若无其事地对张泰徵说“也是他不知道张公子出身,区区县令家眷也拿出来说嘴。”
张泰徵没有接话茬,隐隐见到船上二楼那轻纱背后,先是隐隐传出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女子声音,而后又是清脆的童声。他便侧头看了看自己这条画舫的二楼,却发现人一丝声息都没有,仿佛最初那大呼小叫只纯粹是别人单方面的一般。他想了想,也就对许二老爷告罪一声,自行先上了楼梯,见凭栏处的纱帘后头,两个表妹正坐得无比端庄,他就笑道“放心,那边也是些和你们年纪相仿的闺秀,姑父姑母也不在,我不说,没人会说道你们。”
两位表小姐都是张泰徵堂姑姑的女儿,一个十五,一个十三,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天难得出来高兴了一把,结果对面船上好似还是表兄朋友的熟人,她们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听到表兄如此保证,年纪小的那位顿时欢呼了一声,年纪大的则是赶紧站起身来裣衽行礼道“多谢表哥。”
等到张泰徵颔首一笑,就这么转身出去下了楼梯,两人忙叫了丫头去楼梯上守着,随即彼此咬着耳朵说起了悄悄话,不消一会儿,银铃般的笑声便充斥着整个舱室。而这时候,张泰徵也已经等来了汪孚林。
“张兄好意,那我们就拜领了。”
张泰徵对于这个回答无疑异常满意。两边就这么彼此一揖打过招呼,船家自然心领神会,齐齐去商量接下来的路线了。
汪孚林重新回到二楼,就只听汪二娘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位张公子既然和许二老爷在一起,又没说是哪里人士,要不要再去问仔细一些?哥,你听出人家什么口音了吗?”
“那应该是京师口音。至于究竟是哪里人,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耳力。”
汪孚林刚刚和张泰徵没讲几句话,当然听不出什么。而这时候,自从听到张泰徵的名字,就一直在那沉吟不语的叶明月终于笑了起来“我想起来了!”
见众人齐齐看着自己,她就笑着解释道“爹当初在京师候选待缺的时候,娘曾经和我抄过一张内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还有翰林院那些有名学士的名单。娘做事谨慎,连人家家中子侄都一一注明,说是京师大居不易,免得日后得罪了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我没记错,张泰徵应该是翰林院张学士的长子。”
翰林院张学士?那就好,只要不是内张老就行!
汪孚林松了一口气,对着叶明月竖起了大拇指。可旁边的汪小妹却不解地问道“明月姐姐,这位长公子的父亲就叫做张学士?”
“当然不是。”小北被叶明月一说,也想起了苏夫人当初那本密密麻麻的小楷簿,因笑道。“别人我就不记得了,可如果是翰林院的张学士,肯定是那个张四维。这人名字起得很有意思,一看就记住了。”
和张居正没关系,可那竟然是张四维的儿子?看来许二老爷能耐啊。竟然和这么一位潜力之星的儿子搭上了!
要是别人,汪孚林也许会不太了解,可张四维这人的传闻实在是太多了。据说此人先是张居正的跟屁虫,等人死了立刻高举反攻倒算的大旗,把张居正儿孙全都坑到了沟里,可一回头自己当首辅没两天却死了老爹回去丁忧,刚到家继母和两个弟弟全都死了,守丧刚满自己也挂了,可以说是千辛万苦,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说是张四维当初在张居正死后太过缺德。于是报应连连。
可这都是后世闲人的种种猜测,现如今终于能够直面张四维长子,他倒觉得刚刚张泰徵突如其来的邀约,自己答应得不冤。趁着眼下这功夫,他不如好好想想,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位张公子。
因为两条船相距不远,众人此时全都只是小声说话,看风景的兴致全都被看人取代了。尤其是那条船上二楼时常有穿红着绿的丫头来回走动,远望过去或俏丽或温婉,总之四个全都是漂亮养眼的少女。别说汪二娘和汪小妹,就连小北也凑过去看热闹了,连翘和阿衡都是老实人,但眼角余光也在悄悄往那边瞥看。叶小胖也想看,奈何金宝秋枫都老老实实站着,他便不敢乱动。
而这时候,叶明月想起另一件事,少不得轻声提醒道“对了,据说张四维家中豪富。乃是晋商巨室,不逊色于你们松明山汪氏,他舅舅王崇古也是出自晋商大家。晋商和徽商一贯都有些不对付,尤其是盐业上头,争得挺厉害,你可当心些。”
敢情这也仿佛是当初歙县均平派和祖制派一样,天然因立场而不得不站队?
若非叶明月这提醒,汪孚林险些就忘了这一茬。他凛然了头,一本正经地对叶明月拱了拱手说“多谢明月先生指,谨受教!”
叶明月没料想汪孚林突然这么搞怪,怔了一怔之后便扑哧笑出声来,出言嗔怪道“什么明月先生,就会胡说!”她这一笑一说话,那边厢正在和汪二娘汪小妹看美婢的小北立刻回过头,随即风风火火跑过来,急急忙忙问道“什么胡说?我错过什么好笑的事了?”
汪孚林当然不会重复一遍这戏谑之语,叶明月也当然不肯说,金宝和秋枫对视一眼,全都知情识趣地当了哑巴,只有叶小胖笑眯眯地说“汪大哥管大姐叫了明月先……”
最后一个生字还没出口,他就只觉得眼前身影一晃,恰是多了个人,再一看却是汪孚林似笑非笑站在了面前。
“这天气西湖水挺凉快的,小胖子,要不要和我一块下河游个泳?”
尽管是一块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叶小胖还是立刻打了个寒噤,慌忙连连摇头。开什么玩笑,他上次到松明山也试过偷偷下水,结果差没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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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二八九章 自私的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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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据说苏小小这首诗中所说的西陵,便是如今的西泠桥一带。宋时到明初,这里叫做西村,西林,西陵,但自从前些年当初那座西林桥重新翻修,建成了那座西泠桥,这里就越发热闹了起来,当年旧称自然不太用了。此时此刻,两条双层画舫无法穿过单拱石桥,便停靠在岸边。所幸张泰徵提到的那座专做湖鲜的小酒家掩映在湖边的一片苍翠绿树中,并不远,迎风招展的一面小旗子上写着林记小馆的字样。一行人安步当车,也就是几步路。
汪孚林本来还担心这种小馆子名声在外,人流如织,可到了近前才发现小小的屋子里总共只放了三张桌子,外头零散又摆着两张,此时此刻已经是日落黄昏,应该吃晚饭的时候,竟然没什么人!这种门可罗雀的景象,和张泰徵口中的美味杭帮小馆大相径庭,以至于他不禁用诧异的目光扫了张泰徵一眼。果然,这位张公子笑了笑,随即就摇着折扇说“汪贤弟进去一试便知,我绝不会骗你。”
生意差要不就是口味差,要不就是店主脾气坏,可汪孚林等人一到近前,那店主夫妇就殷勤地迎了出来,招呼得十分热情。而且看到众人衣衫大抵华贵,更是唤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子,认真卖力地把所有桌子凳子全都擦了一遍。金宝倒是想帮忙来着,却被秋枫一把拖住。
“你没见店家因为来了这么多客人正高兴着,别抢了人家的活。我们是应邀过来的,别扫了人家的兴头。”
秋枫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在歙县学宫打杂,虽说活又苦又累,可有人帮忙他还不让,就是不想让人瞧不起。此时此刻,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少年,他再想想过去。突然有些惊恐地发现,那三年苦日子竟是越来越想不起来了。
随从们自然全都留在了外头,两张方桌虽说挤一,可勉强也还算能够坐下。而其他人进了店后,发现实在没有可以遮挡的屏风之类,顿时有些为难。汪孚林想了想,便建议女眷连带丫头都留在店里,他们在外头绿树之下。西湖岸边再摆一张桌子。店主夫妻原本满脸窘迫,此刻听到这样的建议,立时欣喜地满口答应,不消一会儿就安排好了。
于是,叶明月和小北,汪二娘和汪小妹,以及张泰徵两个表妹并几个丫鬟,全都留在了店内,汪孚林带着金宝秋枫以及叶小胖,和张泰徵许二老爷坐在距离随从们那两桌稍远的一颗柳树下。这时候已经过了柳絮飘飞的时节。柳叶低垂如丝绦,夕阳余晖正好,恰是适合户外用餐。然而,由于这一桌的人员配置问题,光是座位排序,许二老爷就纠结坏了,还是汪孚林大度地请两人各坐一边,自己拉着叶小胖一块坐了,金宝和秋枫同坐,问题才算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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