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怪不得叶明月对张泰徵这个名字如此熟稔,敢情叶大炮颇有些政治敏感度啊,想当初没选上翰林留京真心可惜了
汪孚林在叶明月身旁几步站了,双手趴着栏杆毫无仪态地就这么舒舒服服猫着,心想汪道昆虽说出自徽商世家,可还不能完全算徽商的代表。而且非翰林不能入阁,这一点就把汪道昆的前途限死了,会经营,可也禁不住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倒无所谓,可却不能委屈了小北。
“可我不会做生意,应该怎么做”
汪孚林最欣赏的就是叶明月的明利爽快,他笑着伸出一个巴掌,随即屈下第一根手指头:“首先,要让人知道,林老爹找到了后台,所以虽说未必先要造楼,但翻修一下很有必要。”他说着又屈下第二根手指,“其次,单单一个店名,一副楹联,还不足以造成轰动,需要一个宣传切入点,这样也可以让觊觎那块地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动。第三,湖鲜固然好,可对于文人雅士来说不够,楼外楼要走雅俗共赏的路子,点菜的水牌以及其他东西都要重新设计一下。”
汪孚林须臾已经屈下了三根手指,见叶明月会意点头,他才继续说道:“第四,如果你愿意,张泰徵的两个表妹可以拜访一下,拉她们入伙。”
这时候,叶明月才扑哧一声笑了:“你倒是会想话说你之前硬是拉上张泰徵许二老爷一块买地,其实不是想拉人一块发财,而是想拉人挡灾吧”
“怎么会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回头楼外楼赚了钱,他们的地皮升值,他们当然也会享受到回报的。对了,回头咱们回到徽州之后,你不妨把许家九小姐也一块拉上,免得许二老爷想什么幺蛾子。”
“能说会算汪小官人,果然名不虚传”叶明月转过身正对着汪孚林,一轮明月就仿佛特别钟爱她似的,把皎洁的月光全都倾泻在了她的脸上,一时那脸庞越发莹白如玉,“你已经说了四条,那第五条呢”
汪孚林没想到叶明月竟然注意到这种细枝末节,愣了一愣后方才苦笑道:“这不是一只手五根手指,顺手拿来当个比方吗第五条我还没想呢,毕竟这念头我也只是临时起意而已。太晚了,你回去打个盹休息一下,否则回头万一出了黑眼圈,见到夫人她该怪我了,我也到下头眯瞪一会儿。”
直到从楼梯上下来,汪孚林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之后,随即却笑了起来。
今天还真的是临时起意,画了老大一张饼。张泰徵若是想到邀他吃这顿饭会惹来这么一堆麻烦,肯定会后悔不迭。不过既然揽下这么一件事,给人添堵就是次要的,怎么把盘子做好才是真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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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二九二章 府衙办地契,再拜凃府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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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游湖吃夜宵,只囫囵睡了半夜,等到大清早靠岸,众人下船的时候,自然全都是迷迷糊糊,睡眼惺忪。杨文才却熬得住,赶紧带人去之前寄放马匹马车的车马行,把坐骑车马带了回来后,张罗着护送众人回城抵达客栈。此时正是早上辰正,但一大堆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速速回房睡觉,汪孚林自然也不例外。嘱咐杨文才等人分班休息后,他才刚走到堂屋门口,听到音信的掌柜就已经一溜烟跑进来了。
“汪小官人,您可总算是回来了。府衙黄推官差人来问过好几次。”
见汪孚林转过身来,掌柜一见他那疲倦的样子,他连忙解释道:“我那时候就对来人说,诸位可能要夜游西湖,估计要今早甚至中午再回来。”
“哦,那就好。”汪孚林最担心的就是那边要自己这时候去见,甚至于人家亲自跑过来,那就推都推不掉了,此刻便点点头说,“辛苦你了,我下午会去府衙拜访。昨夜只囫囵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实在是困极了,有什么事掌柜的你替我答复一声,我先去眯瞪一会儿。”
又安排了一个人送字去刻匾刻楹联,汪孚林立刻上床补眠,这一觉睡到午后方醒。得知林老爹竟然已经赶过来了,他把自己拾辍了一番就出了屋子。
院子里,这位开小馆的店家仿佛已经等候了颇多时候。此时此刻一见汪孚林。林老爹立刻急忙冲上前,满脸急切地说道:“小官人,今天又有人到小店闹事。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敢相争,也没说其他的,他们撒了一阵气就走了。小官人眼下要去府衙办地契过户吗”
汪孚林忖度一会儿正好要去拜访黄推官,就开口说道:“除了地契过户,你这楼外楼还要再签订一份契书,但眼下合股人还没完全定下来,我只先和你通个气。我的意思是。给你保留百分之三十的股,然后歙县令叶县尊家的两位小姐。昨日来过的张公子两位表妹,许二老爷家的小姐,我家两个妹妹,大家一块分剩下的百分之七十。也就是每人百分之十。大家会凑份子出钱给你重新翻修房子,然后给你选一个帐房,年底根据盈利多少,按照股份派红利。”
林老爹眼睛几乎瞪得铜铃一般大小,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富家公子哥图新鲜到他这儿来吃个饭,打赏两个钱,这是往常也有的,这样的客人他最欢迎,因为不但出手慷慨。而且那些闹事的家伙往往也不会来捣乱,反正他家里也没有戏文中那些可能被纨绔子弟看上的闺女。如同昨天汪孚林那样开口问他难处的公子哥也不是一个两个,但摇头晃脑表示同情。之后就没下文了。
哪曾想汪孚林出钱买地不算,改店名写楹联不算,竟然还有这样的主意
“这这能行吗”憋了老半天,林老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我说一句实话,我不过是一点乡村手艺。上不了大台面的,万一让诸位亏了本”
“放心。一开始不会把你家那小店改得金碧辉煌。比如说,草屋竹楼,这样和湖光山色相映成趣的房子,花不了太多钱。你那如果没人捣乱,生意不会差的,相信我,林老爹你的手艺很不错,那些湖鲜全都又新鲜又美味,我家里人一路上都赞不绝口。”
面对这样的称赞,林老爹脸上涨得通红,就连道谢也有些结结巴巴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汪孚林出的客栈,又是怎么来到了杭州府衙跟前。他只知道,平日里自己连看到县衙都腿脚打哆嗦,哪怕遇到那样大的麻烦都从来没想过打官司,如今却平生头一次堂堂正正走在府衙之中,那种滋味就甭提了。尽管前头带路的那个差役恭恭敬敬点头哈腰的对象不是他,可也足够他心情翻腾的。
“呃,小官人先要去户房办事,一会儿再去拜会黄推官”那差役本来就对汪孚林带着不太像老家仆的林老爹来有些奇怪,此刻听到要办事,他本能地狐疑扫了一眼林老爹,顿时起了好奇之心,当下赔笑试探道,“虽说六房就在大堂两侧,但别人肯定不认识小官人,要不小的先带您去户房”
汪孚林见这差役浑身消息一点就动,知道定然是个爱管闲事的,当下满口答应。等到对方果不其然打听他这来办什么事,他就将林老爹的那家馆子略提了提,随即笑着说道:“想来昨天张公子邀约我去尝鲜的时候,就存了扶危济困的心,所以我一说他就答应了,我二人再加上许二老爷出五十两银子买下了林老爹家祖产这十二亩地,今天便是来给地契过户的,因为一张地契三个主人,应该会有些麻烦,恐怕要麻烦一下户房。”
杭州城这么大,身为府衙差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多事都多少听说过一些,因此汪孚林一说,这差役就陡然意识到了其中关键所在。他张了张嘴,本待小心翼翼暗示一下,是那位经营了城中好几家青楼楚馆的陈老爷看中的林老爹家那祖传田地,可没想到汪孚林接下来滔滔不绝地说起已经给林记小馆改了名字,写了楹联,而且是那位前翰林学士的长公子张泰徵亲自泼墨挥毫题写,徽州有名的豪商许家二老爷也帮衬出了银子,他终于闭上了嘴。
这种事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快班帮役多嘴,回头让人送个消息就行了
汪孚林对于户房那勾当最熟,因为他的关系,歙县前后换了三次户房司吏,所以对于那些陈规陋矩,他自然心中有数。和杭州府衙这位王司吏打了照面见过之后,不等那带路的差役解释事由。他就笑着拿出约摸二三两一个的小银锞子,直截了当地说道:“要辛苦王司吏一趟了。”
王司吏本来还想对汪孚林暗示一下心红银的规矩,可见人出手慷慨。他那原本有些皮笑肉不笑的脸色登时一变,满是殷勤讨好地笑道:“小官人尽管放心,这事我立刻就办好。来人,取新纸来,还有笔,印章”
下头两个典吏以及令史被王司吏差遣得团团转,至于起头那差役。根本没找到机会分说这里头的利害,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司吏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重新办成了地契一式三份。过户收税等等诸多事宜全都了结得干干净净。等汪孚林拿到地契和林老爹说什么,他才终于瞅准了时机,悄悄来到王司吏耳边,把今天这地契的种种关联给解释了一下。这时候。他就只见王司吏瞠目结舌,继而怒瞪着自己。
“你怎么不早说”王司吏身在户房,对于某些关节那自然比别人更清楚,此刻手里那刚刚爱若珍宝的小银锞子竟觉得异常烫手,随即压低了声音骂道,“这么大的事情,早说我就先拖延了怪不得我看那上头的地界划定眼熟,这要是让陈老爷知道了啧,你真是气死我了”
汪孚林安抚了林老爹之后。眼角余光瞥见那边厢正在嘀嘀咕咕的差役和王司吏,就咳嗽了一声说道:“今天这事,多谢王司吏了。林老爹。我留了人在府衙外头护送你回去,明天牌匾就全都会送到你那,张公子家学渊源且不必说,而且迟早要金榜题名的,日后传扬出去,对你和楼外楼可是一段佳话。”
尽管有句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问题是一条强龙也许压不住地头蛇。两条三条呢
眼看林老爹满脸堆笑,心里发苦的王司吏亲自差遣了一个令史给送回去了,起头那引路的差役把汪孚林往黄推官的理刑厅带,心里已经在考虑陈老爷可能夺回那十几亩地的成功率,最后自己都觉得无限接近于零。尤其是当他把汪孚林带到理刑厅门口,汪孚林才笑着打赏了他一个银角子,紧跟着黄推官竟是闻讯出来迎接,还不顾年龄大小把臂为礼,亲自把人给请了进去,想到凃府尊还和人有同甘共苦的情分,他就更加心里暗叹了。
给陈老爷报信的事,还是让给别人来得好。万一人家气急败坏不记得报信的情分,反而觉得是他腿脚太慢,那就没意思了
“居然只给我送帖子,忘了凃府尊,你知道凃府尊听说这事后怎么说的你忘恩负义嗯,好像不太对,应该是无情无义”
尽管黄龙和叶钧耀是隆庆二年那一榜的同年,年纪也仿佛,论理应该是汪孚林的长辈,但他却熟络犹如同辈似的和汪孚林戏谑了两句,随即就笑道:“我正好紧赶着把事务都了结了,来来,跟我一块去见凃府尊,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我哪里是无情无义,这不是想着府尊日理万机,所以先给黄推官你送个帖子投石问路吗”汪孚林嘴里这么说,心里却相当高兴,一面跟着黄推官往外走,一面笑道,“而且这次我是正好把家里一堆人带到杭州游玩,也不好先丢下他们先拜客,昨天才刚去过西湖。”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黄龙笑着吟了两句,随即耸了耸肩,“不过我可没有那样的闲情雅致,我这样上任还没多久的,就被人邀约游了一次又一次西湖,每次都是包了画舫,吹拉弹唱,浓妆艳抹的女人不停地搔首弄姿抛媚眼,再好的湖光山色也都看烦了。凃府尊肯定和我有同感。”
两人一路说笑进了后头官廨,等进了那曾经来过一次的凃府尊书房,汪孚林本能地看了一眼屏风后头,却被眼尖的凃渊发现了。
凃渊当即指着屏风对黄龙说道:“看看,这个惫懒的家伙,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见他,结果左布政使林绍宗来了,他竟然想都不想就直接往屏风后一躲,动作快得就仿佛做过千百次似的听人说,你在歙县的时候,也是叶知县的智囊,是不是这钻屏风后头的事没少干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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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二九三章 背景真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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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不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汪孚林有些不好意思地给凃渊行过礼,这才讪讪然问道“府尊这话从哪里听来的?哪有此事,我只不过和叶县尊私交甚笃。¥f”
“是私交甚笃,他都把女儿托付给你一块带来杭州郊游了,是把你当成乘龙快婿了吧?”
凃渊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见汪孚林赶紧解释,他就收起了笑容说“你眼下也算是杭州城有名人物了,城门那儿每日进进出出查路引的那些人,全都是通着各处官府和大户,谁进城了谁出城了都会第一时间报上去,所以你带着这些人一来,早就有信送到了各处,亏你居然还第二天才给黄推官送的帖子,第三天才来见我!你这年纪正是应该勤学苦读的时候,玩心这么重怎么行……”
眼见凃渊竟然又有长篇大论的趋势,汪孚林顿时暗自叫苦。想当初第一次见这位杭州知府也是,不由分说就被喷了个满头包,没想到如今时隔一个多月再见面,竟然还是免不了如此。他有些郁闷地给黄龙使了个眼色,见人笑眯眯抱着双手只不作声,竟看他挨训,他唯有暗自哀叹自己这运气。总算这一次凃渊有所克制,只是敲打了几句就最终住了口,他瞅到空子赶紧解释道“实在是我家里两个妹妹从没出过徽州,这次家中两个小的刚参加了府试……”
这一次,轮到凃渊诧异了。不等汪孚林说完,他就挑眉问道“你家里还有弟弟在科举?”
“不是弟弟。是养子。还有一个是……”秋枫这身份汪孚林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就把事情原委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一次,就连刚刚一脸看好戏架势的黄龙,也渐渐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徽州府人好读书,这是有名的;而很多商人都是由科场无成的读书人转来的,这也同样是有名的;故而徽州不少商人都有儒商美誉。然而,两个出身贫寒经历坎坷的少年,却不约而同全都是哪怕偷听也要读书,这怎能不叫两位进士出身的官员百感交集?就连从前对汪孚林不务正业颇有微词的凃渊。这时候也不禁头赞道“这事做得好,造就两个童生,孚林你积善不少啊!”
“府尊何不回头让孚林带来见见?我也有些好奇孚林家里这两个小家伙呢。”
凃渊立刻头应允,汪孚林求之不得,当即答应了下来。之前那次他离开杭州太仓促,和凃渊虽说可称得上患难之交,但彼此了解全凭道听途说,今天这再次相见,不必拘束,谈话间也就轻松得多。当然。他最终还用开玩笑的口气,提到了昨天和张泰徵在西泠桥附近那家林记小馆吃饭的经历。
尽管之前碰到张泰徵是突发事件。那家小馆的店家夫妻遇到有人夺产也是突发事件,但他这个人的宗旨素来是突发事件不但要处理好,还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既然眼下杭州知府和主管刑名的推官都在这里,不通个气岂不是可惜了?
当听到汪孚林三言两语把张泰徵和许二老爷全都给挤兑上了贼船,凃渊脸上固然笑着,但眼神中却殊无笑意。黄龙则是皱了皱眉,随即干笑道“东南之地向来有一句俗语,宁得罪于朝廷,无得罪于官长;宁得罪于小民,无得罪于巨室。这些巨室大户,做事一向霸道,有恃无恐,孚林你倒是强龙一来就压地头蛇,还把人家给拉下了水,只怕这时候张公子后悔透了请你吃这顿饭吧?”
“这不是我一个人肩膀单薄吗?不拉上两个人做靠山,我怎么扛得住?”汪孚林嘴里这么说,眼睛却朝凃渊乱瞟,“那副楹联和店招,全都是张公子写的,府尊要不也赏我一个面子,给随手写一幅中堂?”
不等凃渊答应或是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是我自己带回家去,要当成传家宝的。最好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之类的名言警句,以后若是我家金宝他们不好学,我也好押了他们在凃府尊这中堂面前,好好教训教训。”
凃渊本来还暗自恼怒汪孚林也太会作怪,听到这方才忍不住笑了。尽管他认识汪孚林这个小秀才,也就是在那一天一夜的危机处理现场,后续事宜则是黄龙与其打交道的,要说深交实在谈不上。可这个分明年不过十五的小少年,一都没有这年头那些读书郎一般在尊长面前循规蹈矩,战战兢兢唯恐走错一步的习惯,而是挥洒自如,嬉笑怒骂一如平常。于是,他一板脸,二话不说直接来到了书桌旁,略一思忖便铺纸磨墨,末了竟是一声不吭泼墨挥毫。
汪孚林也就开个玩笑,没想到凃渊竟然真写。他正想说道什么,黄龙就悄然来到他身后,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府尊一笔好字?他最讨厌那些借着求字,变着法子送礼的家伙,所以几乎没几张墨宝流落在外。走,上去看看他写的什么?”
当最后从府衙告辞出来的时候,汪孚林怀揣一副“为富不仁,为仁不富”横卷,着实有些又好气又好笑。凃渊的一片好心他当然能够理解,不就是敲打他读书做官治国平天下那是大道,不要一个劲地琢磨怎么赚钱吗?然而,他揣着字出府衙的这一幕,很快就被那些知道他今天到户房办了些什么事的差役小吏给看了个正着。一时间,汪孚林从凃府尊那里成功要了一幅字的新闻,连带之前那些消息,迅速往某位陈老爷那边疯传了过去。
而汪孚林出门这会儿,午睡补眠之后起来的叶明月,也亲自让人送帖子给了张泰徵的两个表妹,甚至约好了后日再过去一趟,当然,顺道打探了一下人家家里的情形。不打探不知道,一打探就吓了一跳,敢情还是有几分渊源的人。
张泰徵那位关系其实不算很近的堂姑姑,嫁的是两浙盐运使史桂芳,这要是放在宋朝又或者清朝,绝对是一个肥得流油,哪怕是进士也会抢破头的美差。可在如今这年头,却出现了一个怪现象,那就是进士出身的官员大抵都不愿意和这种需要周旋于巨商大贾之间的职位打交道,视其为浊流中的浊流。然而,史桂芳却是根正苗红的两榜进士,而且是有名的大儒陈白沙,也就是陈献章再传弟子的弟子。
当汪孚林从杭州府衙回来的时候,径直到叶明月那边想去和她说一说凃渊那边的反应,可才刚到门前尚未来得及让仆妇通报,他就听到里头叽叽喳喳一片莺声燕语,显然除了叶明月和小北,汪二娘和汪小妹也在这里,他虽说无意做门前偷听的角色,可偏偏小北这时候说的话让他听得有些出了神。
“这位史运使当初和爹一样,都是首任官就当了歙县令,又是有名的大儒,我和姐姐在徽州常常去各家走动的时候,这才听人说过。他当初做官的时候,为人最是直爽,动不动就喷人一脸唾沫星子。如今这位谢大宗师之前督学南直隶的,是耿定向耿大宗师,那也是泰州学派有名的大儒,那时候史运使正好赋闲在南直隶一带访友,相传因为耿大宗师一句话说得不对,就和人吵了个天翻地覆。事后,耿大宗师还捏着鼻子送了人一个绰号。”
汪孚林听到这里都觉得好奇了,笑着重重咳嗽一声,等进去之后,他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什么绰号?”
“排毒散。”小北一本正经地吐出这三个字,紧跟着解释道,“这位耿大宗师说是自己交了三个好朋友,一个是正气散,一个是越鞠丸,还有一个就是这位排毒散。我娘说,耿大宗师那人从前挺好的,可这些年官场浸淫,有些道学迂气,只怕是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赶紧离这三位远远的。”
听小北这么说,汪孚林心里倒在想,那个史桂芳这么难打交道,实在不行要么就别拖上那两位表小姐了?可他正这么想,迎面就飞来了两句话。
“这样越是直爽的人,其实就越是好打交道,只要把话好好说就行了。后天我去见两位史家小姐,你们谁想一块去?”
叶明月这话一出,却是冷了场,汪二娘和汪小妹不耐烦拘束,再说史家小姐文绉绉的,她们实在是不太习惯。到最后,还是小北硬着头皮说道“姐,要不我陪你去?”
话虽如此,真看到叶明月了头,想到要上那史家去,小北还是有些蔫了。直到汪孚林活络气氛似的拿出了凃渊赠送的条幅,她们才嘻嘻哈哈地针对为富不仁这四个字彼此打趣了起来。而汪孚林只随口问了一句金宝秋枫和叶小胖怎不在,得知方先生和柯先生揪着这三个学生去四处会友了,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暗想幸亏自己起得早走得快,否则兴许会被一块拎上。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这家客栈却是不但以房舍洁净出名,各种小菜也极为拿手。汪孚林等人昨天逛了一天半夜的西湖,当然没兴趣再出门,当下就叫人送餐到房间。然而,酒未上桌菜未来,掌柜却先来了。当汪孚林听到外间仆妇通报,有些纳闷地出了门时,就只见人正讪讪地站在院子里。
一看到汪孚林,掌柜就立刻快步上前,双手呈上了一张外头大红烫金的帖子。汪孚林接过来打开一看,就只见里头那张天青色洒金笺上,赫然写着薄备水酒,恭请汪兄莅临的字样,下头落款只有一个陈字。
掌柜唯恐汪孚林不知道谁下的帖子,赶紧解释道“小官人,陈老爷派来的船已经在客栈后头等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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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二九四章 浮香坊上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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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波罗游记中,曾经把杭州这座城市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如果你看过,绝对会认为这是水城威尼斯的复刻版。但成功穿越到大明朝的汪孚林在前后来过杭州两次之后,很想明明白白告诉每一个没来过杭州的人——这年头的杭州确实和苏州一样有水城之名,四通八达的水道可以带你出城进城,甚至于直达西湖——所以,上次他们坐马车去西湖然后再换画舫的行为,绝对是典型外乡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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