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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汪孚林当然知道,胡全一定会紧张地在外头等候消息,只不过,他却不打算把这么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放在最前头。拜见了陈瓒这个头大上司之后,他先是汇报了一下广东道五个新人御史的情况,当然是有批评,有表扬,每个人的侧重都绝不相同,完全没有和稀泥的意思。这其中,之前刚来见过的马朝阳,得到了他的着重评。当说完这些,看到陈瓒的表情显然比较满意,他方才词锋一转。
“总宪大人,我听说,今日湖广道掌道御史秦一鸣前来提过裁减都察院白衣办的事?”
“你消息倒是灵通。”陈瓒微微有些意外,随即就沉下脸道,“是有人去你那边吹耳边风?秦一鸣之前还说,你挑到身边随侍的,就是一个白衣办。”
“秦掌道倒是对我的事关心得很。”汪孚林嘴角一挑,哂然笑道,“至于到我那边吹耳边风的,当然不是我挑的那白衣办,他一个小角色,还没有那么快的耳报神,是都吏胡全,他有个侄儿就在都察院做事。”
汪孚林浑然不顾外头的胡全听到自己直接把他供出来是否会魂飞魄散,更不惧陈瓒倏然犀利起来的目光,从容不迫地说道“裁减这些非经制吏,从短期来看,都察院公费支出会少很多,而且人员也确实精简了。但都察院减了,六部减不减,五军都督府减不减,大理寺通政司等其他部门减不减?牵一发而动全身,满京城各大有印信衙门的这些非经制吏,总共有多少?这么多人没有生活着落,就这么遣散出去,等于街头多数百上千个闲人!”
如果汪孚林用其他理由来说服陈瓒,比如官员不熟悉事务,这些小吏不可或缺,如陈瓒这种瞧不起胥吏的理学君子必定会嗤之以鼻,可汪孚林用闲人之说作为切入,陈瓒就登时沉默了下来。而且,汪孚林更是趁热打铁地说道“而这批人若是生活无着,他们都是在各大衙门呆过很多年的,到时候在外兜揽词讼,关说人情,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相形之下,是衙门用微薄的公费支出养着他们,还是放出去祸害一方,这还用选吗?”
“更何况,与其用裁减这些人来加以约束,还不如定出严格的条例,对他们的工作进行管理。虽说这些人也有考评,但往往浮于表面,尤其非经制吏,因为不在正经吏员管辖范围之内,那就更加谈不上任何考察了。既然秦掌道对于吏员臃肿痛心疾首,何妨便让湖广道掌管整个都察院非经制吏的考察?”
陈瓒又不是三岁小孩,听到这里,他的嘴角抽了抽,最终没好气地说“你才刚拉下一个掌道御史,现在还打算再拉下另一个?你说要考察,那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广东道了。至于秦一鸣那里,我自会吩咐下去。”
“若是秦掌道一意孤行,硬是要建言此事呢?”
陈瓒终于火冒三丈,沉声说道“我这老头子还没昏聩无能到连这种阵脚都压不住!又不是什么关乎国计民生,吏治国法的大事,他敢一意孤行?你少给我折腾,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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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七八八章 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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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胡全看到汪孚林气定神闲从左都御史的大堂中走出来时,已经腿软了的他险些再次跪下去。@
他在外头偷听得清清楚楚,此时是真的想跪了。要知道,往日陈瓒这老爷子何其难伺候的人?监察御史们进去说事,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骂得体无完肤,可汪孚林刚刚先说本道的事务,说完了又直接把他胡全给卖了,把秦一鸣建言的事给抖露了出来,陈瓒竟然没大发雷霆,还真的把汪孚林那番理由给听完了。哪怕汪孚林最后还质疑了秦一鸣是否会坚持往上头建言,陈瓒是发了火,可对于汪孚林的警告也只是少折腾,安分。
这等于在回护这位年轻的掌道御史!
“汪爷……”
见胡全强挤出笑容上前叫了一声,汪孚林就似笑非笑地反问道“怎么,怕了?”
真的是怕了……
胡全还不敢这么直说,只得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汪爷真是豪杰。”
“豪杰不豪杰的两说,不过你现在应该清楚了,我眼里素来是不揉沙子的。”汪孚林淡淡地说出这句话,见胡全犹如小鸡啄米似的了头,他这才接着说道,“你不妨把话传下去,日后都察院非经制吏的考察,便由广东道接手。他们不用怕丢了饭碗,但也别想阴奉阳违,偷懒耍滑地糊弄我。至于秦一鸣,就算他知道是你给我通风报信,那又怎么样?你是直属于总宪大人的都吏,真要有事。也有总宪大人。他能奈你何?就是我。也自然会回护你。”
“至于你侄儿,如果你怕他使绊子,调来我广东道也未尝不可。”
见汪孚林说完这些便扬长而去,胡全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但随即稍稍打起了一精神。不论怎么说,这位掌道雷厉风行,光明正大,犀利果断。当面说清楚,总比那些背后耍阴的来得强!
汪孚林要是知道胡全评价自己光明正大,他一定会偷笑出声。玩阴的,有几个人能比他更在行?可在都察院这种看上去光明正大的地方,他更乐意和人真刀真枪来明的。因此,在踏入了福建道和广东道共用的那个院子时,他瞧见广东道的那间吏房门口,正有几个人在张头探脑,便直截了当走了过去。还没到近前,就有人发现了他的到来。几人如鸟兽散地退开,却都是福建道的吏员。紧跟着,屋子里就有人慌慌张张出了来,好几个都显然不是广东道的。
“掌道老爷。”
最后一个出来的郑有贵脸色苍白,见是汪孚林,他期期艾艾叫了一声就要跪下,却见汪孚林朝着自己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立刻闭上了嘴。
“之前总宪大人那儿当差的都吏胡全来过,对我说了湖广道掌道秦侍御建言要裁减非经制吏的事,我才去过总宪大人那儿,极言不可,总宪大人已经首肯,将非经制吏考察的事情归于广东道,尔等各自回道之后,不妨对你们的同僚全都打个招呼。安分做事,少串门子。”
尽管汪孚林的口吻并不凌厉,但那些并不属于这个院子的吏员听来,却犹如重锤响鼓,敲得他们心惊胆战。在参差不齐的答应之后,一群人溜得要多快有多快。哪怕是早走一步先闪进了福建道吏房的那几个吏员,也不由得面面相觑,全都对汪孚林的强势又多了一重新的认识。
“郑有贵,跟我进来,我有事吩咐你。”
刚刚在屋子里被一群熟悉不熟悉的经制吏嘲讽得体无完肤,几乎崩溃,如今郑有贵听到汪孚林那平平淡淡的陈述,心里简直是翻腾得厉害,当捕捉到这吩咐时,他根本来不及细想,慌忙答应一声,就随同转身的汪孚林进了屋子。他们这一官一吏一走,广东道的几个经制吏彼此交换了眼色,见那三个从来都唯唯诺诺的白衣办喜出望外的样子,他们也无不在心中修正了对这位头大上司的评价。
这真是一个厉害人物,怪不得前后两次把那么多科道言官扫落马!
在歙县衙门里里外外浸淫多年,汪孚林绝不会小看吏典的作用,更不会小看非经制吏的存在。他本来还在琢磨着怎么笼络人心,可没想到有人上赶着给他送了一个大好的机会,他要是轻轻错过,那就实在是太对不起人家的“煞费苦心”了。因此,他通过众人之口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之后,召了郑有贵进屋,问及去架库存取卷宗的事之后,就用很平常的口吻吩咐道“和你一道的那三个白衣办,年纪最大的两人已经多大了?”
“陈老四十九岁,吴老四十八岁。”郑有贵想到那两人因为就要满年纪离役,既不可能补一个典吏的名额,也不可能得到出身,和自己没有丝毫利益冲突,这两年也没少帮他,他就低声说道,“满了年纪之后,他们就要离役,家里人口不少,实则还做得动,却要回家,从前提到这事情就长吁短叹。”
“长吁短叹,你这成语用得不错。”汪孚林打趣了一句,随即就说道,“你回去对他们说,给我好好做事,任满之后,若是毫无差错,我可以给他们找一份差事,比如教人文案牍,写写算算,至少够他们糊口。但若是倚老卖老,偷懒耍滑,等到考察之后,扫地出门也未必可知。”
“啊?”郑有贵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确认汪孚林真的是这个意思,他登时喜上眉梢,连声答应,出屋子的时候连脚下都是飘的。总算他还聪明,知道这种事张扬出去总归不好,找了个空子把两个老办叫出去,这才低声说了。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两人惊喜地嚷嚷了一声,少不得连忙喝止。
“小声。你们是要给掌道老爷惹麻烦吗?”
“当然不敢。当然不敢!”陈办使劲晃了晃脑袋。为了自己的好运而狂喜不已,“郑兄弟,我可不像你,不敢求见掌道老爷,你千万替我多磕两个头。”
“我也是!”吴办也满脸堆笑死拽着郑有贵的手,恨不得掏心露肺给对方看,“以后掌道老爷要吩咐什么,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发生在吏典当中的这些事,刚刚入职都察院不过数日的广东道这些新御史们,却并不是每个人都察觉到了。
马朝阳和顾程全都是性子耿介到有些孤高的人,不管对于考成法是不是有看法,在新进都察院试职御史期间,就对首辅大人的新政大放厥词,他们还不至于这样无谋,因此都还在埋头苦干,顾不得和人交接。然而,对于本就野心勃勃的王继光来说。这几日大明律他还只是草草翻了翻,考成册子的事也是敷衍了事。但十三道监察御史之中,他却很结识了几个人。
于是,汪孚林突然出手维护那些不在朝廷认可的吏员范围之内的非经制吏,为此甚至不惜和湖广道掌道御史秦一鸣扛上,王继光着实觉得汪孚林这格局太小了。因为马朝阳和顾程素来不好交往,他少不得就和汪言臣王学曾私底下议论了几句,可汪言臣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接话茬,而他一贯觉得脾性和自己一样,对那些当朝权贵并不怎么看得上的王学曾,竟是当面和他唱了反调。
“虽说只是一些低下的小吏,但他们背后都有家庭,又是以此为生多年,贸然全部革除,让他们以什么为生?再说,都察院一下子革掉那么多人手,别的衙门中人会不会惶惶难安,甚至于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汪掌道的做法无可厚非,秦掌道确实太过冲动了。”说到这里,王学曾又加重了语气说,“汪掌道去年监临广东乡试,也算是我半个老师,更不用说如今更是我等上司,王兄日后提起,还请尊重一些。”
王继光见王学曾说完就一本正经地出了屋子,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才意识到,王学曾是去年考中的举人,今年又一鼓作气中了进士,从这来说,去年是广东乡试监临官的汪孚林,确实能算是对方半个老师。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正要对汪言臣说什么来缓解这难言的气氛,却不想汪言臣竟也站起身来“王兄,我这考成底册的事情,还要去请教掌道大人,先失陪了。”
眼见得就自己一个被孤零零地剩在了偌大的屋子里,虽说平日里这里就不是自己办公的地方,而是王学曾和汪言臣的地头,可王继光却有一种孤身奋战的感觉。足足好一会儿,他方才恼火地哼了一声,随即低声嘀咕道“不过是胜在早我一届登榜,又攀上了首辅大人这棵大树,运气好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嘴里这般说,王继光却终究不敢跑去湖广道掌道御史秦一鸣那套近乎,毕竟,汪孚林才是他的头上司,他的考评是掌握在对方手里。眼见其他四人全都对汪孚林布置下来的考成之事兢兢业业,他也不敢太过马虎,翻了翻东西就揣起那簿册,悄悄出了屋子。
广东道这边的小小争议,和都察院其余各道的波浪比起来,那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湖广道掌道御史秦一鸣在被陈瓒再次召了过去之后,一回到自己那单间直房,就气得摔了笔架,直接骂出了声。虽说他可以选择直接建言朝廷,可为了这种绝不可能让自己名扬天下的建言,去赌十之**被汪孚林斩于马下,被赶出都察院,甚至左迁地方的可能性,他还是不敢冒险。于是,第一个跳出来,试探性地打响了反对汪孚林第一炮的他,最终哑了火。
秦一鸣都哑了火,其余准备一观风色,再徐徐图之的御史们,那就更加不会贸然行动了。当然,也不是没人打过汪孚林麾下那些新试职御史的主意,可不管是功利心太强的王继光,还是有些孤直的顾程和马朝阳,又或者是爱惜名声的汪言臣和王学曾,全都不是轻易受人挑唆的人。于是,第一波风浪还没掀起,就无声无息消解了。唯一的影响便是,汪孚林在都察院偌大的非经制吏群体当中,赢得了非同一般的爱戴。
月末三十这一天,当汪孚林看到五个新试职御史送上来的考成底册放在面前,翻阅过马朝阳的第一册,他就露出了赞赏的笑容。不是简单的勾过又或者否决,这位试御史用蝇头小楷在下头注明了相应的理由,细致之处显而易见。而第二册王学曾的虽是有所不同,没那么详细,但同样是有调查,有核实。顾程和汪言臣的则是分了一二三四,一看就能知道,也是跑过其他官衙做过相应工作的。只当翻到最后一册王继光的时候,他才微微挑了挑眉。
“王子善留一留,其余诸位,回去之后先看看这个。”
汪孚林吩咐身边的郑有贵将四个文袋分别交给了王学曾等四人,等他们行礼离去之后,他见郑有贵非常知机地闪出了门,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子善,你且看看你这四位同僚的考成底册。”
见只有自己一个被单单留下,王继光就已经觉得心头不妙,可汪孚林也没说什么问题,只站起身过来,将其余三人的底册递给他,他满心惊疑地接了过来,匆匆扫了第一册,他就心里咯噔一下,等一一看完其他人的,他一时嘴唇紧抿,心里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太大意了。和四位同僚的小心仔细相比,他这大大咧咧的通过或者不通过,就显得尤其突出。要是被认为分到的第一桩任务就敷衍塞责,日后考评的第一笔可就要落个不是!
汪孚林在旁边细细看着王继光闪烁的眼神,变幻不定的表情,大略就能猜到对方正在经历怎样的心情变化。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见王继光立刻反应过来,端着有些尴尬的表情交还了其他人的底册,但话语显然还没想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就笑呵呵地说道“有比较就有进步,毕竟才是第一次。这考成是每个月一回,日后留心就行了。这是下个月刑部刷卷和磨勘的相应流程,我都重新总结过,你自己拿回去看看。”
王继光没想到汪孚林竟如此轻轻放下,如释重负的同时,他赶紧伸手接过那个文袋。等到跨过门槛出去之后,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暗想就连金殿传胪等着自己名次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这个和自己同年的掌道御史,竟是带给了他那么大的压力!
可他不会就这么认输的!既然能够幸运地被选为试职御史,他要不能名扬四海,岂不是对不起这十余年寒窗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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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七八九章 人仰马翻,做官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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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灾星明天就来了!”
当这样一个讯息犹如暴风一般席卷过刑部的时候,端的是一路人仰马翻。↗,尽管只是每个季度一次的刷卷和磨勘,对于大部分刑部官员来说,往常甚至都察觉不到这种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这一次来的是近来凶名卓著的汪孚林,这却又格外不同。哪怕汪孚林自己也是年资很浅的掌道御史,手底下又是五个新人,这次五个新人当中更是只会过来两个,可刑部从上至下,还是打足了精神。
以至于素来办事认真的刑部尚刘应节都觉得,官衙中那些官员的精神面貌较之从前大有长进,他甚至认认真真地考虑,要不要向张居正据理力争一下,把汪孚林调到刑部来,也好震慑一下这些在王崇古手下养成了懒散个性的下属。
当然,刘应节也就是那么一想。考虑到汪孚林之前接连闹腾出几起风波,都察院如同割麦子似的倒了一茬茬的御史,还连累到了六科廊,哪怕是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愿意把这么一个难缠的煞星给引进刑部。
当这一天汪孚林带着人过来刑部,首先就来拜见他这个刑部尚的时候,他先是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这位最近名声在外的年轻掌道御史,见人长身玉立,俊逸秀挺,分明是个很让人有好感的年轻人,他不禁在心里暗叹人不可貌相。
而汪孚林也同样在一边打量刘应节,一边忆着自己所知的那些情报。戚继光和刘应节在蓟镇合作无间,当初他在蓟镇经历过的那次战事,戚继光生擒犯边的董长秃,而后董狐狸父子叩关请罪,便是戚继光和刘应节商量之后,对朵颜部善加安抚,看似少了杀敌之功,但从此之后直到现在,朵颜部就再也没有越过蓟镇长城一步。从这一来说,刘应节就和张学颜一样,属于那种知人善任,本身军事素养和责任感也非常强的官员。
不得不说,嘉靖二十六年那一科,确实是人才济济。而且除却张居正和王世贞之外,大多数名人全都窝在三甲。
然而,无论是汪孚林还是刘应节,全都不会知道,历史上冯邦宁这位横冲直撞的冯大衙内因为不给刘应节这位刑部尚让路,而被刘应节当街呵斥了一顿,冯保因此心里老大不高兴,刘应节又和张居正闹僵了关系,被人抓着出城和心学名宿罗汝芳谈禅的把柄,最终这件事就成了刘左迁的导火索。
而如今因为汪孚林对游七的那算计,以至于冯邦宁非常倒霉地早早挨了冯保一顿杖责,至今都还没能下床,更别提出门,而冯保又收了其冠服不许参加朝参,至少短时间内,嚣张跋扈的冯大衙内很可能消停一阵子,刘应节这刑部尚兴许还能多当一段时间。
于是,在短暂的交谈和见面之后,刘应节依旧端坐于刑部正堂,而汪孚林则开始带着两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御史,开始郑重其事地扫荡刑部刷卷磨勘。其中一人自然是细致到让人发指的马朝阳,另一个则是知耻而后勇,摩拳擦掌预备挑毛病的王继光。在汪孚林事先翻阅都察院架库,总结出了一份相比从前的版本更加简明易懂好操作的标准化刷卷和磨勘流程之后,即便是这两个新人,不到一个时辰便给了严阵以待的刑部吏典们一个下马威。
“这是奉旨立案的大事情,应该是当日立案,怎么迟了两天方才有这卷宗?”
“这两个充军辽东的犯人,充军所剩年限每年汇总,怎么这两份仅仅相差一年的呈报中,前一份还是十年,后一份却变成了八年,是不是从中有徇私舞弊?”
“这一份卷宗明明在底册上还没刷过,缘何却送了六科廊刑科注销?”
看到那个在王继光的凶猛追问下,溃不成军以至于面如土色的刑部都吏,汪孚林忍不住嘴角高高翘了起来。于是,在第一天的刷卷过后,他就笑眯眯地将此事完全交给了这两个性格迥异的新人,自己复又到了都察院广东道坐镇。
十日过后,关于广东道两位新人试职御史铁面无情,刷卷磨勘过后,稽迟、差错、埋没,这三等错处全都挑了不少,好几个吏典挨了板子,其余的也被喷了个狗血淋头,恰是哀鸿遍野的事迹,登时传遍京中,一时人人议论有上司必有下属。等到卯足了劲的王继光发现自己冲锋在前,但竟然又成了帮助汪孚林涨名声的人,瞠目结舌之后,也只能自己去角落中哀怨了。毕竟,他还有厚厚三十卷大明律要看,没有太多伤春哀秋的时间。
至于身为广东道掌印的汪孚林,从刷卷、磨勘、理刑、问责之类一份份流程表发下去给新人进行培训,在忙到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时辰的头一个月过去之后,他总算得以稍稍松一口气。因为广东道所属的各种事务已经完全上了正轨,试职御史们有他们的规范,而吏员也有他们的准则,彼此各司其职,再加上他不时亲自出马,对其余各道非经制吏进行不定期抽查和考核,神出鬼没的他终于把自己的名声刷到了敬畏的。
这一天,在上任掌道御史之后,他竟是第一天在傍晚酉时就到了家中。在此之前,他在都察院住了大半个月,剩下的日子都是披星戴月家,以至于东城兵马司那些负责巡夜的人都已经完全熟悉他了,一见着便是汪爷长,汪爷短,几乎是夹道欢迎把他送家,生怕他在夜路上又出什么幺蛾子。此时,当他在门前一跃下马丢下缰绳,门里王思明探出脑袋一看,随即大声叫道“公子,您来了,真巧,家里来客人了!”
客人?
汪孚林看到明小二也探出身子来,紧跟着院子里还能听到陈炳昌和人说话的声音,他不禁大为狐疑,暗想陈炳昌认识的,不外乎就是广东那些人物,还有吕光午以及他在徽州的那些旧部,莫非眼下是这些人中的谁到京师来了?可是,当他一进门之后,看到那个大步冲过来,冲着自己直接就是一拳的家伙,他立时往旁边一闪,随即大声叫道“你不是要去当六年的县太爷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好歹是托以妻子,可你倒好意思,先是跑去蓟辽晃了一圈,紧跟着又借口徽州养病,惹出来好大一场风波,拍拍屁股自己又去巡按广东了!汪孚林,你自己说你够不够义气?”
“原来是义薄天程公子。消消气,我承认我不够义气,这总行了吧?好歹都是当爹的人了,这么小气干嘛?我又不是想折腾,这不是情势所逼吗?”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才刚到京城,去了一趟岳父家里,就听到你那名声了。”程乃轩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随即却昂首挺胸说道,“我原本是想老老实实当满六年县太爷的,可想不到小爷我政绩好,年年赋税收齐,这三年里,之前历年的欠赋也上缴了五成。”
汪孚林听到这话,登时吓了一跳,再看程乃轩不像从前那一眼看去就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脸上多了几分沧桑,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对方的手一翻,见那掌心竟然还有几个老茧,他不禁更吃惊了“你这是亲自下地去躬耕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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