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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胡全能不敬畏吗?满院子那么多监察御史,有几个能这样和陈老爷子说话?有几个能进得了首辅大人的家门?
既然此时已经到了散衙时分,这两天又没有什么急务,再加上今天也不是自己值夜,汪孚林也就懒得广东道那一亩三分地刷勤勉形象了,从陈瓒那儿出来之后,他就直接往都察院外走去。到了大门口,他却看见除却每日来接自己的明小二之外,还多了一个王思明,顿时有些意外。
“家里有什么事?”
“公子,张三公子到家里来了,这会儿陈相公正在接待他!”
见王思明急急忙忙迸出了这么一句话,汪孚林顿时眉头一挑,随即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左右。果然,虽说这种时候已经有不少御史走了,但都察院大门口还有不少勤勤恳恳的御史这时候才刚下班,王思明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却足以让从他身边经过的人听到。见好几个监察御史投来了某种莫名的目光,他也懒得搭理这些家伙,立刻上了明小二牵来的坐骑,等到纵马一溜小跑到了家门口,他一下马就丢了缰绳径直入内。
当他来到房时,在门口守着的刘勃连忙迎上前来,低声说道“公子,程公子和金宝也正好来了。”
程乃轩住在岳父许国那里,过来的时候捎带上在许国那边刻苦攻读的金宝,汪孚林自是毫不奇怪,而有这么两个人再加上陈炳昌,他知道张懋修必定不会等得心焦。等到他挑帘进了屋子,就只见为人最是自来熟的程乃轩正在那高谈阔论,对于别人最羡慕的给事中这种差事冷嘲热讽。发现这家伙说得兴起,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到来,他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结果还是同样被程乃轩忽悠得晕头转向的金宝先听到声音,一下子蹭的站起身来。
“父亲来了。”
张懋修虽说早知道汪孚林有个考中了举人,可以说和自己平齐的养子,可听到这一声称呼,他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异样,这才跟着陈炳昌站起身。刚刚他跑到汪家却扑了个空,陈炳昌对着他这个相府公子又有些拘束,如果不是程乃轩带着金宝过来,又自来熟地东拉西扯,他只怕要瞪得更心焦。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还没开口道出来意,程乃轩竟是抢在前头说了话。
“双木,六科廊那边有人打算弹劾你不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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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七九七章 风波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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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程乃轩跟着汪孚林,一同把张懋修送到了门口,目送人在随从的左右护持下,出了这条狭窄偏僻的胡同,他这才嘿然笑了一声,随即往左右看了看。
汪孚林当然知道这家伙什么意思,当即哂然一笑道“不用瞧了,那次告我杖杀家奴却吃了瘪之后,左右隔壁那两户人家就连夜跑了,连家具都没要。我正打算把房子买下来,你要是出一份钱,我就让一半地方给你做宅子。”
“咱们俩谁跟谁,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你还和我谈钱,这不是伤感情吗?”程乃轩嘴里这么,但脸上却乐开了花,跟着转身进去之后就笑着道,“不过这还真是好事,难得能和你做邻居,别一份钱,两份我也出!”
“知道你程大公子有钱,那就都归你掏钱好了。”汪孚林戏谑地哼了一声,这才冲着程乃轩问道,“你之前在张懋修面前一个字不,见了我却直接嚷嚷出来,也不管人家在不在场,演戏也没你这样演的,这不是明摆着让张家这位三公子去给他老子报信吗?”
“这本来就不是秘密,我虽是新进六科廊的人,但你在京师那是什么名声?文华殿都上去打过两嘴仗了,皇上亲自观战,你全都大获全胜,别人会不防着我?既然是特意在我面前露出的风声,那就显然是想要人知道。再了,人家这次弹劾你的理由那简直是再正当都不过了,身为都察院广东道掌道御史,却只管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监察的职责却浑然不顾,如今麾下一个试御史都弹劾了南京守备太监孟芳,你却毫无建树,岂不是尸位素餐?”
“啧啧,刚刚我在张三公子面前就想,这尸位素餐四个字用得真好。”汪孚林仿佛程乃轩的是别人似的,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
“当然,这是明面上那个消息。至于暗地里”直到这时候,程乃轩方才把刚刚在张懋修面前隐藏下的另外一节给了出来,“有人你是和孟芳有私仇,于是指使的王继光上弹劾。”
“哈,哈哈哈哈哈!”汪孚林好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最,好笑的事情,一下子笑个不停,等好容易止住之后,他才皮笑肉不笑地,“王继光就比我半岁,之前辛辛苦苦在我手底下混了这么些日子,却一直都只觉得我是运气好,所以这次破釜沉舟上这么一道奏疏,便是打着压过我的主意。要是王继光知道有人会拿着这种理由来弹劾我,只怕会气得发抖,找人去拼命!而且,他大概没想到,我在上层人物眼中,比他这个新兵蛋子要有信誉多了。”
程乃轩虽不大明白所谓新兵蛋子是什么意思,可并不妨碍他听懂汪孚林这番话。他呵呵一笑,等跟着汪孚林再次进了房,他才笑着道“那当然,王继光只看到你比他不过早三年中进士,却没看到,这三年你都在干什么?
虽你只当了一年广东巡按,可你去了一趟辽东,救来成百上千的汉奴;你了一趟徽州,哪怕是和稀泥,但到底解决了争端已久的徽州丝绢纷争;至于在广东这不到一年的政绩,那就更不要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民间称道的好事。和如同一张白纸的他比起来,谁可信这不是明摆着的?我们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做官,要是还比不上人耍嘴皮子,这世道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金宝一直都跟在两人身侧,当然是只听,不插嘴,但哪怕仅仅听着,他也能大略明白整件事的始末,毕竟之前在路上,程乃轩已经把王继光弹劾南京守备太监孟芳的事大略了,于是加上汪孚林刚刚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某些讯息,他哪里猜不出来?此刻,体悟着这些自己读写文章之中根本体悟不到的东西,他更加坚信自己这一届不去参加会试是对的。毕竟,这个举人就已经来得很侥幸了,而且他要参加本届会试,那么叔祖父汪道贯就要再等三年。
而汪道贯这一届中了,松明山汪氏便又多了一个进士,总比他硬去考,却肯定落榜强!
汪孚林见程乃轩着便悻悻然,显然还在不满意被分配到了六科廊这种别人趋之若鹜的地方,便撇下这家伙,问了金宝几句。他深知这个养子放在博闻强记学问精深的许国那里是最合适的,而自己这个半吊子只能教做人做官,文章学问却差多了,此刻便寻思着等这一趟风波过后,就登门去好好感谢一下程乃轩的老丈人。父子俩就这么着话,但金宝突然吞吞吐吐提到的一件事,却让他发怔了起来。
“爹,许学士,打算正式收我这个学生,他问我可有表字,我之前爹一直在外奔波,没顾得上。您给我起一个表字吧。”
汪孚林一下子被勾起了当初冯师爷给自己起了表字伯信,而谭纶给自己起了表字世卿的那段往事。只没想到不过区区三年,金宝也已经到了这时候。然而,和满口之乎者也的冯师爷相比,和戎马一生,当年却也是凭真才实学考中进士的谭纶相比,他着实有些汗颜,轻咳了一声之后,他就尽量用比较平淡的口气地问道“你既然要正式拜在许学士名下,请许学士给你起表字不好吗?”
“我希望爹先给我起,而老师,日后我拜师的时候,他会再送给我一个表字。但无论如何,爹起的这一个,我都会牢牢记在心里。”金宝这一次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顾虑到一旁还站着自己未来老师的女婿。
按理来男子二十而冠礼,冠礼时方才取字,汪孚林那时候是因为早已以成年人的身份在外行走,冠礼办得匆匆,而为了平衡徽州那些缙绅的关系,不但请了冯师爷这个正宾,第一个表字也是冯师爷起的,后来进京方才由谭纶又再起了一个。可对于过早在科场取得出身的金宝来,提早起个表字,顺便把冠礼也行了,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汪孚林忍不住苦笑道“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看来我这些天得好好翻一翻那些典籍才行。”
程乃轩却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地“这还不简单,和你的第一个表字一样,首字用伯,第二个字挑意思好的就行,冯师爷那时候给你用了信字,不就是因为孚者信也”
“去你的!那按照金宝的名字,至贵者金,至坚者玉,你难道要我给金宝起个表字叫伯贵,又或者伯坚?”
“伯贵那是太俗了,可伯坚不是不错?”
金宝见程乃轩竟然还真的考虑起了伯坚二字的可能性,他慌忙开口道“爹,不能用伯,伯是长子才能用的,可我”
“我敢起你还不敢用?”汪孚林直接给了金宝一个爆栗,见他却满脸坚持,他就苦笑道,“不过,我都有个表字伯信了,你总得另外再起个好了,头等我去翻,你只管等着就是了。以后我会把休沐的日子让人提早告诉你,那一天你就家休息休息,别读读傻了,劳逸结合才是正理。”
“我当初怎么就没有这么个体谅儿子的爹呢,我爹就知道整天逼我读”程乃轩又嘀咕了一句,等吃过晚饭领着金宝去的路上,他却还在死命灌输,伯坚这两个字其实挺好的
当偌大的家里再次安静下来之后,晚间汪孚林躺在床上,却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出的寂寞。从前在徽州歙县县后街的宅子也好,松明山的老宅也好,全都是热热闹闹的,有两个妹妹,有金宝和秋枫,后来父母也来了。而成婚之后,他走到哪,北几乎都跟到哪。就是他此次刚到京城的时候,也住在伯父汪道昆那儿,还有三个血缘相连的亲人,但眼下这偌大的宅子里,除了那些亲信之外,血脉相连的亲人却都不在。
可就算是演了一出伯侄反目,之前也还是有人在背后鼓噪,汪道昆身为兵部堂官,他这个侄儿不当为都察院监察御史若非他不是汪道昆的嫡亲侄儿,那血缘关系眼看就要出了五服,他也不用这么处心积虑想着脱离都察院,光是避这两字原则压上来,他就是不想走都得走。
不过话来,王继光闹出来这么一件事,应当把皇帝的那桩荒唐事给压下去了吧?
接下来这两天,内次辅吕调阳确实有烦。和张四维一样,他也是张居正援引入的,对于张居正那些改革的新政令,态度一向相当明确,那便是坚决支持,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就真能看得惯张居正的不择手段不管是当年勾结冯保,将高拱拉下马,还是后来用那样激烈的手段来处置门生辽东巡按御史刘台,更不要是一再清洗科道了。然而,他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朝,却始终屹立不倒,被称之为官场不倒翁,正是因为他自身持正,站队又正确。
可这一次,关于此次张居正病假十日的种种传言,却让他坐立难安。他可不像张居正又或者张四维,他素来是不结交那些内侍的,所以他坐着不动,宫里不会有什么人透消息给他,万历皇帝朱翊钧在西苑发生的那件事,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生怕有什么枝节,给他透了个信,他这才知道的。因此,最初的几日,他最担心的就是李太后把他召入乾清宫,让他完成张居正没能完成的罪己诏。可总算得天之幸,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吕调阳不像张居正那样备受信赖,连日只被召去过乾清宫一次。就这一次,皇帝也只是恹恹问了几句话,就打发了他来。而且他显然察觉到,发现他就这么走了,皇帝显然表现得如释重负却不知道他一样是松了一口大气!
可让他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是,就在这好容易风平浪静的时候,广东道的试职御史王继光突然上弹劾南京守备太监孟芳,而仅仅是次日,广东道掌道御史汪孚林的同年,也一样是他吕调阳门生的刑科给事中范世美就突然上,弹劾汪孚林不称职!
吕调阳就不明白了,汪孚林明摆着是个科道杀手,张居正这个首辅又护着,却怎么还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朝这家伙开炮。照着他的性子,恨不得把范世美拎到面前来狠狠训斥一番。
可是,他三年前主持会试之后,因为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落榜,他为了防止张居正对于这一届的进士更加迁怒,对这些门生只是淡淡的,如今又怎会再用这种方式来让人觉得他和刚刚升迁给事中的门生之间很是亲近?于是,他只能干脆压下了王继光和范世美的两道弹章,可不过是这天下午,一道更加激烈的奏疏就经由通政司,又摆在了他这个临时代张居正主持内工作的次辅案头。
这一次,兵科给事中黄时雨直指王继光出身山东,刚中进士后试职御史,对南直隶一无所知,这弹章根本就是汪孚林在后头指使的。紧跟着,便罗列出在南京的徽商和南京守备太监孟芳之间的一堆私怨。他几乎可以想见,科道中间曾经被张居正清洗过后压下的某种浪潮,必定会疯狂反弹起来。
“这个汪孚林,怎么就那么会惹事呢?”
吕调阳觉得自己若是处在张居正这位子上,像汪孚林这样容易拉仇恨的人,早就赶紧放在地方官的位子上了,断然不会让其扎在言官们当中。而更让他警惕的是,黄时雨和范世美一样,全都是刚刚提拔到给事中这个位子的万历二年进士,也是汪孚林的同年,他的门生。这非常明显的迹象,让他本能地察觉到,这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推手。
当这一****到自己的私宅时,他才刚在门口下轿,便对迎上前来的管家吩咐道“记住,从今天开始,这几日一律不会客。”
管家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直到扶着自家老爷出了轿子,他才低声道“老爷,您这话晚了。吏部张尚正在房等您。”
吏部尚张瀚!
对于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大六岁,但在吏部尚位子上却一直被人诟病的同僚,吕调阳从来都谈不上什么私交毕竟张瀚是张居正提拔上来的人,论理也该是张居正的心腹。他狠狠瞪了一眼管家,见其满脸委屈,他方才叹了一口气。
堂堂天官冢宰登门,难道一个管家还敢把人拒之于门外?张瀚这是算好了他来的时间,守株待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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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七九八章 吕阁老的自卫反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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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老相识了,尽管这种私宅会面还是第一次,但吕调阳一如往日在内见人时的直截了当。一进房,他颔首为礼后,就单刀直入问了张瀚来意。
而张瀚却不像吕调阳那样开门见山,等到这位次辅入座后,他才苦笑道“今日相会,想必立时就会通过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传入元辅和冯双林耳中。我知道我之前已经对元辅进言过一次,如今旧话重提,不但会让他觉得我和一个小字辈过不去,而且还会怀疑我的用意,可我实在不得不说。汪孚林一而再再而三受到科道攻谮,固然是他说的,不少言官确实有邀名升官掩过的心思,可他自己何尝不是总会惹事?这样一个人留在都察院,无有宁日!”
这话简直说到吕调阳心里去了。可是,他更知道自己这时候绝对不能简简单单地附和张瀚,因此,他不得不轻咳一声道“汪孚林虽年轻,所过之处确实都有纷争,但过不掩功,而且他在都察院任广东道掌道御史期间,勤勉踏实,就连左都御史陈玉泉也颇为赞许。子文兄,你的指摘有些过分了。”
自从察觉到是游七把自己以及王崇古张四维玩得团团转,而后游七被张居正和冯保联手弄得人间蒸发,张瀚就知道,自己这个吏部尚只怕是要倒计时了。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太大的顾虑,更不会因为吕调阳这种好似和稀泥的态度而退缩。
“有功是有功,但我却觉得,他是功不掩过。一个动不动就在风口浪尖上的人,难道不是哗众取宠?而且,次辅难道不觉得,元辅对此人实在是太过纵容了一些?要知道,因为此人而引发的科道动荡,已经有过整整两次了,难道接下来还要再有第三次?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哪怕是这次他又占住了理,也要把他从都察院拿掉,无论是放在外任为兵备道,还是知州,甚至是大理寺丞,全都比他放在科道要好。”
前两种安排是张瀚之前对张居正也提过的,可大理丞却是用来安置巡按御史中最出众者的位子,张瀚连这个都提了出来,无疑是表示不惜代价也要把汪孚林从都察院搬出去的决心。听出这一重意思,吕调阳不禁心头大震,但见张瀚没有半开玩笑的意思,显然是当真的,他只觉得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子文兄,你该知道,你这是一意孤行。”
“我只知道我身为吏部尚,虽说不该干涉科道这种理应出自皇上决断的人选,可却不得不为。汪孚林既然觉得他是鹤立鸡群,那便让位好了!”
当吕调阳送走张瀚,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光是汪孚林范世美黄时雨这三个门生,此次都卷进去,这就已经很让他棘手了,而张瀚今晚夤夜来见,明确表示了态度,这就更是让他隐隐觉得,如果一味和稀泥,那和张瀚同谋对付汪孚林这个监察御史的污名洗也洗不掉。他可没这么卑劣到要背地里对付自己的门生!可是,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也确实赞同张瀚宁可把汪孚林放在哪个高一的位子酬答功劳,也要把人挪出都察院,可他能这么和张居正去说?
之前那一系列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那是张居正的心腹爱将!
“一个个都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吕调阳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却已然断定,自己只不过代为主持内,却突然遇到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棘手事情,绝对不是偶然。他阻碍别人的路了!可是,张居正尚且不计较张四维曾经是高拱信赖重用的人,他又怎么好去提?毕竟,次辅这种角色,取首辅而代之的例子在大明这两百年来比比皆是,严嵩和徐阶甚至张居正自己都是这么上位的。
所以,较之张四维,他要有威胁得多!张瀚今天这么来了一,就算他来日解释自己与之无涉,那也说不清楚!
尽管看似只是个和稀泥的老好人,又或者仅仅是个佐助张居正革新的帮手,但都被人算计到头上来了,吕调阳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这天夜晚,吕家的灯一直亮着,长久没有熄灭。而当次日一大早,吕调阳坐上轿子去内的时候,就有心腹随从悄然去了都察院去给左都御史陈瓒投。至于他自己,入了宫城后却没有去内,而是直接去了六科廊。他这个次辅往门前一站,哪怕那些平日里再眼高于的给事中,也不敢造次,纷纷过来行礼问好。
而更加机灵的,则是赔笑问吕调阳这是来找谁,更有人开口笑道“次辅要见谁,直接令人召去直房就行了,谁那么大面子,能让您在这里等?”
“自然是为了我那些不省心的门生。”
吕调阳只主持过唯一一次会试,而他素来不亲近那些门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此时此刻,这位次辅竟然在六科廊门口说出那样的话来,给事中们自然面面相觑,有不少人觉察到这浑水非同小可,于是悄悄溜走,却也有胆大的不但没走,反而凑了过来。这其中,便包括同样刚刚升迁到给事中的程乃轩。作为万历二年这一科进士中,三个在如今这会儿跻身给事中的幸运儿之一,他竟是涎着脸说道“老师说的不会是我吧?”
一科进士三百余人,再说吕调阳之前连门生拜见座师的礼数都没受,几百号人当然认不全。可是,对于科道这些人,吕老却还不至于错认。知道程乃轩是汪孚林的至交好友,他斜睨了人一眼后,却也不说话,竟将程乃轩干晾在了那儿。不多时,范世美和黄时雨便赶了过来,发现程乃轩侍立在吕调阳身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两人的面色不禁一变,随即相继上前,却是不像程乃轩这样人前大大咧咧叫老师,而是都称了一声吕老。
“眼下这是在六科廊门口,我只问你二人一句话,弹劾汪孚林的事情,都是出自你们自己?”
范世美和黄时雨全都没想到,吕调阳竟然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如此问,一时二人不由自主对视了一眼虽说作为同年,理当有一层天然的亲近关系,但两人既然同时跻身科道,不免便把各自视之为竞争对手,这次上也丝毫没有商量但紧跟着,他们就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有问题,因为这无疑会让吕调阳认为他们有什么默契。于是,范世美立刻抢先说道“老师,学生既是如今为给事中,当然应该监察百官,这当然是出自我自己的心意。”
黄时雨只恨自己竟然落后了一步,赶紧也在旁边说道“老师,身为科道,当为百官之表率,我和汪孚林并无私怨,只是实在容不下他这卑劣行径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还示威似的瞟了程乃轩一眼,却不料程乃轩不但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还抬起手在那慢条斯理地掏耳朵,竟丝毫不顾及吕调阳可能会头,可能会看见这绝对谈不上恭敬的姿态。恼上心头的他正要喝破,可程乃轩放下手就开口说道“老师,这六科廊中总共就咱们三个是您的门生,您就请直接训示吧。”
吕调阳对程乃轩的打蛇随棍上也相当无奈,可这个门生不但是翰林院中鼎鼎大名的侍读学士许国的女婿,在安阳县那种宗室满地走的地方,却也扎扎实实做出了相当不错的政绩。他甚至不得不承认,相比范世美和黄时雨这两个,程乃轩作为县令的表现要更让他满意就是人和汪孚林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归这么想,但此时此刻吕调阳却用眼睛盯着范世美和黄时雨,发现其中一个有些躲闪地避了自己的注视,另外一个虽说看似不闪不避,但脸色却相当紧张,他便哂然笑道“很好,既然是你二人自己的主张,那么我要处置起来就容易得多了。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见吕调阳撂下这没头没脑的话后,便转身拂袖而去,范世美和黄时雨不禁面面相觑。
刚刚最初相见时,他们还想保持一下言官风骨,口中还叫吕老,可一旦吕调阳表现得出乎他们意料,不一会儿,他们却都变成了口口声声的老师。此时等他们过神来时,吕调阳走了不说,就连程乃轩竟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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