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发现真的是自己的家人,他心里一突,还以为是小北又或者汪小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谁知道刘勃快步上前之后,就对他低声说道“公***里御马监监督太监姜公公让人紧急送了信来。”
他用最快的速度往汪孚林手中把信一塞,就低声说道“来人说是从西苑出来的,如今已经不敢再去了。”
姜淮?殷士儋的这个弟子真真是好样的!
汪孚林在心中再一次为殷士儋教了个好学生,李尧卿娶了个好媳妇大喝一声彩,随即对刘勃了头,吩咐其在这里等着,随即就立时都察院直房去了。不是他不愿意淡然自若地当着刘勃的面拆信看信毕竟,与其到里头再看,发现有什么事之后再找人吩咐什么,还不如眼下一手一脚看完做出决定,也不耽误事情可问题在于,姜淮是留了一本唐摭言以及暗号规则当加密器解密器的,他就算现在拆开信想看那也看不懂啊!
当他到直房,翻看着唐摭言这本密码表,大略把这封不太长的信看完之后,脸上那表情着实精彩极了。
原来张宏之前传递的消息根本就是春秋笔法,姜淮这个御马监监督太监那是亲自得到李太后懿旨去慈宁宫抓了张明押去东厂的,那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事。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朱翊钧竟然会当着陈太后的面指责亲妈李太后红杏出墙,李太后恼羞成怒以不孝相责的时候,这位小皇帝竟然直接选择了动脚兼动手对张宏踹了一脚,对冯保打了一拳。前者因为情况不打严重,再加上李太后不放心司礼监,紧急把人送外皇城黄瓦东门内的司礼监去坐镇了,所以张宏才能让刘万锋捎信给他。至于后者冯保比较倒霉,竟然到姜淮送信的时候还没有苏醒过来!
尽管是君王殴家奴,这种事情在大明朝历代皇帝中间屡见不鲜,想当年忠心耿耿,被无数文官称赞过的怀恩还被宪宗成化皇帝用砚台砸过脑袋,可并不意味着你能在具有绝对孝道压制属性的太后面前来这一招!更何况,尽管姜淮因为时间关系,信写得有短,但他仍旧可以猜到,姜淮形容陈太后病发,李太后震怒,背后还有什么名堂。
陈太后很可能并不完全是存着东风压倒西风这种目的去的,所以在事情失控的时候,就很可能采取了息事宁人的态度劝朱翊钧罢手,朱翊钧却十有*会死硬到底,这也是这个年纪少年很可能会出现的逆反心理。至于李太后的震怒哪家当娘的会在自家熊孩子指责自己红杏出墙,给死去的丈夫戴绿帽子时,还能有好脾气?要是这样的话,紧急召张居正进宫,罪己诏是最轻的,至于最重的可能性
更何况还有张四维带领了一批官员前去伏阙,只怕这就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尽管冯保身边的张宁还没能有消息传来,但考虑到冯保如今的状况,汪孚林决定暂且不等了。他再次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奏本,随即再次吩咐了郑有贵进来,让他去问蔡光安和秦玉明准备得如何。不消一会儿,郑有贵就快步进了屋子。
“掌道老爷,他们说都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你告诉他们,我现在就准备递上去,你让他们自己看时机。”
尽管胡全曾经紧急跑来报信,说是长安左右门一度关闭,但当汪孚林出都察院打发走刘勃,再次来到长安右门的时候,他就发现,这里已经再次恢复了通行。只是,宫门的查验已经变得非常严格,尤其是对他这种御史兼且大名鼎鼎的灾星,守门的军士那就是看了又看,最后也不知道是好心还是恶意地提醒了一句。
“次辅张老正带着大批官员伏阙,汪爷您还请悠着儿。”
这话汪孚林进一道门就有人说一遍。尤其是他进入午门,来到通向内的会极门时,两个管门太监看到他更是直接骚动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他昨天才来送过一份弹劾冯保的奏疏,直接导致了今天一大堆官员蜂拥而上弹劾冯保,甚至今天张四维带着一大批人伏阙都与此相关!
于是,尽管知道汪孚林在太监之中的评价相当不错,两个管门太监还是满脸苦色,其中一个年长的更是直截了当说道“汪爷,您真的不能消停一下吗?昨天才刚放过那样一炮,今天您还来送奏本?这要是再有什么要命的东西送上去,我们可得吃挂落,您还请行行好,再斟酌斟酌。”
“御史不弹劾人,朝廷养我们干什么?”汪孚林却冲着两人微微一笑,随即这才很笃定地说道,“和昨天一样,这次弹劾的人我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关系。我弹劾的是内次辅张四维张老离间骨肉、结党营私、与民争利、妄言宫闱、危言耸听、私占民田、为父不慈,还是七宗罪。”
汪孚林和会极门管门太监说话的时候,内那边早有好事的中舍人以及宦官出来看风色,不但如此,对面归极门那边,也有六科廊的给事中闻讯跑出来,这其中就有汪孚林的好友程乃轩。当得知汪孚林继昨天开炮冯保之后,今天又开炮内次辅张四维,也不知道多少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提醒汪孚林不要惹是生非的两个管门太监,这会儿也全都傻了眼。
这家伙还真是,打算把惹是生非进行到底啊!
当消息传到内时,正在和申时行议事的马自强拍了桌子,然而,申时行却神色自如地将震落地上的笔筒和里头那些毛笔一一捡拾了起来,这才对马自强说道“马老不要忘了,你刚刚听到张老带人去伏阙时,才这么发了一次脾气。”
“一个一个全都只想着挑事,这些年来朝中太平,这都容易吗?”马自强恼火地再次拍了桌子,可看到申时行一脸和稀泥的息事宁人模样,他总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干脆不理会这个一贯看上去好脾气的同僚了,径直出了直房之后,就命人去会极门那边看看汪孚林走了没有,如果没走就把人叫过来。然而,那个中舍人唯唯应命而去之后,却是只一会儿就来了。
“马老,汪侍御被召到乾清宫去了。”
“!”
别说马自强吃惊不小,申时行闻听消息后也同样大吃一惊,就连汪孚林自己也有发懵。他进宫之前,还让刘勃紧急去找陈梁等人,让他们死死盯住刘守有,如有事情随时汇报,而他把自己作为监察御史最重要的第二个个奏本丢出去,就准备功成身退,彻底到幕后观风色了。所以,他认为自己进宫完全是自己决定的事件,就停留这么一小会,怎么都不至于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谁知道就让他遇着了。
而且还是撞在慈宁宫太监李用手里!
“李公公,你不是弄错了吧?太后真是要召见我的话,你到会极门干什么,不应该直接出宫去都察院吗?”
尽管李用嘴很紧,但汪孚林不厌其烦地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如今脑海中转动的全都是林冲带刀闯白虎堂这种场面,深恐自己也被人赚到慈宁宫这种绝对不该外臣踏入的地方,然后给他栽赃一个什么罪名。而大概是他着实把人问烦了,他终于等到了李用止步,头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慈圣老娘娘原本大骂了你一顿,听了元辅张先生说话之后,这才对你稍稍有几分改观,所以让咱家去都察院召见你,至于去会极门,是看看那边还有什么要命的奏本没有,嘱咐尽早送司礼监,张容斋公公在那看着,谁知道会遇见你,而且你还弹劾了次辅张老。”说到这里,李用一脸都是你走了****运的表情,“慈圣老娘娘之前听说次辅张老带人伏阙,差没气死,你正好弹劾了他,也许慈圣老娘娘能对你再少几分火气,咱家这是为你好,你懂不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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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九四四章 直面两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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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之前的事情是在慈宁宫出的,但李太后召见张居正,却是在乾清宫。
至于朱翊钧,如今已经被李太后下令御马监的人押在慈宁宫。
此时此刻,她和张居正之间隔着一道帘子,自己坐在床沿边上,目光看着床上脸色蜡黄憔悴不堪的陈太后,虽说心头很愤怒陈太后竟然跟着朱翊钧跑到慈宁宫来,打算压制自己处置冯保,可想到朱翊钧之前失心疯起来,竟然对她这个生母,对陈太后这个嫡母全都那般不敬,她又只觉得悲从心来。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辛辛苦苦在乾清宫照料了儿子五年,竟然就是这般下场吗?
李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才沉声说道“我如今方寸已乱,所以才把张先生你请来。可想不到张四维竟然在这时候伏阙请愿,一面口口声声说什么逐出奸宦,一面却又说什么影射我的话!张先生你应当是最知道的,我也好,仁圣陈姐姐也罢,从来不曾参与朝政,他这分明是居心叵测!”
陈太后这会儿其实也是醒着,只不过心里又是后悔,又是伤心。听到李太后直接把矛头对准了张四维,她心中突然一动,紧跟着就有气无力地说道“大郎从前分明是好孩子,如今亲政之后却变成了这样子,定然是身边有人挑唆了他!”
张居正这一次最初是装病——但在如何能够瞒过太医院这一上,花费了很大力气。这还要多亏一贯给他看病的朱宗吉也装病在家,他拿捏住了太医院那几个过来给他诊病御医的绝大把柄,这才蒙混了过去——然而,装病的时间长了,心病自然而然就盖过了身体上的些许不适,所以进宫的时候他是被人放在凳杌上抬进宫的,这会儿坐的也是李太后特意吩咐给他准备的软榻。
当他听到陈太后这恨恨的发话时,心中就知道张四维那边,他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因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情绪低落地说“皇上失德,臣等辅政大臣皆有过错,还请二位太后宽宥张凤磐……”
“张先生是张先生,张四维是张四维。内四位老当中,为什么只有一个张四维带头伏阙?分明就是他挑唆的人在皇上耳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李太后话音刚落,就只听外间一个声音道“二位老娘娘,东厂回报,说是张明那边已经问出来了,他招认说……”
李太后和陈太后几乎不分先后地开口喝道“招认什么?”
张居正几乎只来得及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和两位太后去争抢。果不其然,就只听外间那声音说道“张明说,此事原是张四维向皇上进言,道是皇上已经亲政,若再由元辅张先生把持朝政,冯公公批红,这皇权是在谁手里捏着?张明招供说自己不合肖想司礼监掌印,就与之同谋,除此之外,同谋的还有司礼监的张维,还有锦衣卫的刘守有,还有都察院广东道掌道御史汪孚林。”
就在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张居正哂然冷笑道“这张明真是惯会攀咬人!汪孚林弹劾冯保,我是劈头骂了他一顿,可他这人是耿脑袋,从前就连他的座师吕和卿都弹劾过,也一样还弹劾过张四维,他怎么与之同党?张明可招认过,是皇上亲自见过他,还是汪孚林亲自见过他?”
李太后本来就是因为张居正维护弹劾冯保的汪孚林,这才起意召见,此时虽说张居正还是一口咬定汪孚林并非与之同党,她仍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就在这时候,她只听得外间有人说道“李公公回来了。”
李用一进屋子,先行过礼后,不等李太后发问就立刻开口说道“奴婢到会极门去看看有什么奏本,正好碰到汪孚林又弹劾人了,所以……”
这一次,他话还没说完,李太后就直截了当地打断道“他又弹劾谁了?”
李用觉察到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遂老老实实地说道“据说是弹劾张四维。”
此话一出,张居正暗自舒了一口大气,而李太后则是眉头一挑道“奏本呢?”
李用闻言,暗自庆幸自己想到了这一茬,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当即爬起身来,打算将奏本送到帘子后头去,谁知道李太后立时斥了一声。
“糊涂,元辅张先生在这里,先给我看干什么?”
张居正见李用立刻硬生生停下脚步,转而把奏本送到了自己这里,他是知道李太后性子的人,也不推辞,当即接过之后草草阅览了一遍,却又示意李用将东西送进去给李太后。等到李太后显见已经在看汪孚林的奏本,他就又问道“那汪孚林可是已经来了?”
尽管李太后曾经和陈太后一同下旨,还创造了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抬头,那就是——皇后懿旨,皇贵妃令旨,皇帝圣旨——可那时候朱翊钧还小,她们两个做母亲的自可以皇帝的名义下旨,可如今皇帝已经大了,而且还和自己离心了,再要处置张四维这样一位内次辅,朱翊钧是绝对不肯干的,那么就需得要有合适的名义才行。看着手中汪孚林那文采出众,条理分明的奏本,她的脸色就霁和了许多。
纵使她不大管朝政,却也知道,要想正儿八经地清除内老,那么,只有唯一一个办法,那就是此人不是被他们硬赶下去的,而是被别的朝臣弹劾下去的!而汪孚林在张四维等人伏阙之后第一时间上书,这无疑带了一个好头,让本身就头痛小皇帝抽风的她收获了一个好借口。
而陈太后也已经竭尽全力支撑着坐了起来。这位当年就因为号称多病而被移出了坤宁宫,然而,多病的她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反倒是丈夫穆宗隆庆皇帝已经躺在陵墓中了,这种微妙的含义只要是聪明人全都能够明白。很显然,这位嫡母皇太后哪怕身体不如李太后,可也差不到哪去,至少绝对不会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死了。
此时此刻,陈太后接过李太后递到面前的奏本,看清楚上头除却罗列张四维罪状之外,末尾触目惊心地指斥张四维的伏阙不是为了冯保,而是磨刀霍霍别有所图,是不顾忠孝,离间天家母子骨肉亲情,她怎么也还是想保朱翊钧这个皇帝的,就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张四维有这样的心,内就不能留他了!”
“那就先把汪孚林叫进来,我们当面问他,这昨儿个弹劾冯保,今儿个又弹劾张四维,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太后直截了当地吩咐了一句,李用不敢怠慢,当下便立时出去,不消一会儿,汪孚林就进了这座东暖。他之前曾经因为去接张居正母亲赵老夫人,进过一次这里,那一次万历皇帝朱翊钧还因为赵老夫人进京路上被人招待的问题仔仔细细问过他一遍,没想到时过境迁,他再踏进这里的时候,小皇帝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宫皇太后和张居正!
从先天条件上来说,汪孚林虽说嘴上没毛,但办事不少,至少就是在两宫耳中,他也并非无名之辈。兼且李太后虽说恼火他弹劾冯保惹出这一连串事情,却也因为张居正替其说话,以及汪孚林弹劾张四维,因此而扳回了少许一印象。
所以,她一见汪孚林,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汪孚林,你昨日弹劾冯保,今日又弹劾张四维,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在这里没有看到小皇帝,汪孚林进一步确认了姜淮那个消息的准确性。从这一来说,对方着实是仁至义尽了。
他当然不会愚蠢到去交待自己和冯保早就通过气,而是用非常沉稳的口气说道“司礼监冯公公任掌印至今,已经有整整六年,这六年来,可有人弹劾过他?据我所知,没有。而冯公公真的是做到两袖清风让人挑不出错处吗?当然不是。光是冯公公的侄儿冯邦宁,就曾经有很多劣迹在外。”
汪孚林一都没有面对两宫皇太后的畏缩迟疑,话语平静,有条有理,尤其是因为之前那场变故,对冯保很没有好感的陈太后,这会儿就越发认同,竟是不等李太后开口就恼火地说道“冯保劣迹斑斑,确实远不如张宏!”
李太后想到冯保挡在自己面前却被朱翊钧抡了一拳的情形,却忍不住大为不赞同地挑了挑眉,可汪孚林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一下子愣住了。
“御史弹劾,原本是有一个宗旨,‘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但除却纠错之外,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汪孚林最后搬出了后世一句非常通俗的话,见张居正眉头微挑,他就继续说道“冯公公多年无人弹劾,那些错处就从不知道改正,以至于放纵弟侄,自己越发恣意,所以我要弹劾他。哪怕他照旧屹立不倒,我却因此丢官去职,我依旧不悔。但是,这和弹劾内次辅张老却不同。”
“有什么不同?”
这一次,问话的却是张居正。之前汪孚林来时,只对他紧急解释了一下弹劾冯保之前和冯保交流过此事,隐晦地表明干翻张四维之后就辞官回乡。他一方面惊讶于汪孚林竟然真放得下大好前途,一面却又纠结于汪孚林深陷泥潭确实很难将其拔出来,因此之前只能竭尽全力挽回一下李太后对其的印象。所以,此时此刻,他方才好像没问题可问一般,问了这么一句。
“因为劾冯公公,我只是尽科道言官其他人没有尽到的职责,但劾次辅张老,那是劾他公器私用,道貌岸然,假公济私,最重要的是,我和他还有私怨,要是不劾倒他,我就算罢官回乡还要继续劾他,不死不休!”
“……”你太老实了!张居正很想以手扶额,心想你对我老实也就算了,在乾清宫这种地方大放厥词,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然而,张居正忘了,自己面前的帘子后头那两位是什么人。说是皇太后,但陈太后只是很普通的小家碧玉出身,选妃的时候紧急熏陶了一下礼仪,李太后更只是泥瓦匠的女儿,就算进了裕王府为妃为都人,人家讲读官那又不是为女人负责的,不可能提升她的资质,就连对她能力的提升那也相对有限。所以,在她们心目中,那就不存在什么无欲无求的君子,大义凛然的直臣,而都是一个个或自私自利或别有所图,反正都是活生生的小人物。
就连元辅张居正,在她们心目中,只要能力绝对出众,个人小节稍有瑕疵也没什么要紧。
所以,汪孚林要是说弹劾冯保和张四维,那都是为了什么家国天下的大义,她们绝对嗤之以鼻;要是说为了求名,那就不是不可以接受;可汪孚林将冯保和张四维区分对待,弹劾冯保是因为职责,所以不得不劾——当然也隐晦流露出有求名的意思——至于张四维则是因为不死不休的私仇,她们就完全可以理解了。不但能够理解,在如今也已经非常痛恨张四维的情况下,她们认为汪孚林的这做法是很值得表扬的。
更何况,说不定能够和昨天汪孚林上书,今天一堆人弹劾冯保一样,明天也出现一大批人弹劾张四维呢?
当然,想归这么想,李太后还是呵斥道“你说张四维公器私用,你这何尝又不是公器私用?你是御史,弹劾人怎么可以带着私心?怎么对得起元辅张先生的信赖,要知道,当初就是他举荐,你才能破格就任巡按御史的……”
对于李太后的长篇大论,汪孚林低头聆听,状似恭顺,心里却很满意自己在两个已经升格当了太后,在民间俗称老太太级别,其实还是很年轻的妇人面前做出这等肤浅表态。
而他在听完教训之后,这才非常诚恳地说道“再说,之前,次辅张老的弟弟张四教强拎着张老的长子张泰徵来给我负荆请罪,我看到之后实在是吓了一跳,那都是货真价实的荆刺。可是,当儿子的假冒父亲名义给我的伯父写信,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又谁能担保不是张老推卸责任?一个对儿子如此不慈的父亲,简直是令人发指。我虽和张泰徵有些龃龉,张四教也向我提出了非常优厚的和解条件,但我实在是难以接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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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九四五章 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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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站在整个帝国的两宫皇太后,但李太后和陈太后本质上仍然是妇人。所以,汪孚林爆出这么一个天大的八卦,李太后不由得愣了一愣,深居慈庆宫,不大过问外务,也没什么地方了解这种大臣家务事的陈太后就立时追问道“到底怎么一事?”
知道今天宫里发生过一桩什么样的事件,汪孚林并不打算把气氛一个劲绷着,因此扫了一眼张居正之后,他见这位内首辅微微颔首,显然是授意他不妨直说,他就整理了一下思路,直接从妻子小北的身世说起。当他提到自己听说汪道昆的信使在张家门前那档子事,一怒之下放话要找张四维理论,张四教这才带着张泰徵匆匆来负荆请罪,他就假作愤愤然的样子,也不管是否御前失仪,直接提高了声音。
“堂堂次辅,手伸得这么长,就因为捕风捉影听到内子一家世,就在背后倒腾这种名堂?就算真是张泰徵做的,张家这家教也是烂透了,若不是张老纵容,会到这个地步?听说张老连儿子都不准备认了,亲生儿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曾经重重得罪过他,如今这所谓的和解还能当真吗?如果他真的两袖清风全无破绽,那我倒真心服了他,可他自己做着清似水的官,家中兄弟姻亲却是财势雄霸山西,我实在是看不惯他那装腔作势的模样!”
国事李太后基本不懂,之前才会悉数交托给张居正和冯保,可对于家长里短那事,她却还能够分辨得清楚是非。既然是张四教急吼吼带着侄儿张泰徵去汪孚林那负荆请罪,显然是非已经清清楚楚,而对于汪孚林坦坦荡荡地陈述妻子身世,出身小门小户的她顿时有些感同身受。
毕竟,她如今的境遇却也要感谢当年家里人把她如同卖进了裕王府,可自己飞黄腾达成为贵妃、皇贵妃以及太后的时候,对于昔年旧事就真的没有怨恨?当然不是,只不过孝道重如天,她纵使真的恨过父母卖女儿,那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要给他们荣华富贵?也正因为如此,小北恨透了兄长薄情寡义,不肯归宗,她也就不打算说什么了。
正当李太后打算评两句张家父子时,外间又传来了李用小心翼翼的声音“二位老娘娘,元辅张先生,外间锦衣卫派人来禀告,说是次辅张老家走水了。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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