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汪二娘顿时头疼了,有些后悔把从前汪孚林珍藏的那些传奇话本给小妹念得太多了。什么红线女、聂隐娘,诸如此类的故事,小丫头全都背了个滚瓜烂熟,平时不要紧,可这会儿在客人面前直接一嗓子嚷嚷出来,这就很不妥当了。要知道,谁家闺秀不是在外宣扬读的是闺范闺训之类的,哪会张扬自个从小就沉迷于那些话本小说?于是,她只能板着脸训道:“小妹,别胡说!”
这是在自己家。汪小妹哪里会像之前在许家那样乖巧。当即鼓起双颊道:“姐。你自己当初看红线隐娘那些故事的时候,还不是长吁短叹,说是自己也希望有这样高来高去的本事!”
看到这一对姊妹大眼瞪小欧眼,刚刚还气鼓鼓的小北终于扑哧一声笑开了。见汪二娘有些讪讪的,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跟随小姐出没于府城县城那些豪绅大族,她见惯了各式各样的闺秀,此刻倒是对汪家姊妹很有些好感。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小时候跟着父母跑江湖卖艺,也很喜欢听这些侠女故事,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和红线隐娘一样,飞檐走壁,当一个绝世高手,可后来我就知道,那不过是读书人杜撰出来的。”
她稍稍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冲自己摇头的叶明月,却还是继续说道:“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很辛苦,每天要发愁吃穿。爹娘后来一场大病过世的时候,我才十岁。要不是小姐收容了我。只怕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所以,我可没有红线隐娘那样的本事,多就是爬墙爬窗子,最多爬几棵树而已。”
那段故事,除却自家夫人小姐,其他人她从未透露过。而父母临死前交待她的话,她更是藏在心里,连至亲至敬的小姐都没敢说过半个字。
汪小妹顿时有些失望,汪二娘却沉默了。见叶明月走到小北身前,安慰似的对她说什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叶小姐,那小北为何要爬窗户到叶县尊书房偷听?”
果然是兄妹,汪孚林问这个,汪二娘也问这个!叶明月笑了笑,却是先开口说道:“我比你们只大一丁,我家小弟又常靠你们照顾,以后你们叫我叶姐姐也好,叫我明月姐姐也好,不用这般客气。至于小北和汪小相公的过节,说来都是我不好。家父初上任,又是过刚易折的性子,我只怕他对下属太严厉苛刻,所以想让小北打探打探,抽空子也好婉转劝解。谁知道一来二去,竟然和汪小相公撞到两次。”
小北早就知道叶明月不会说实话,此时只是笑嘻嘻的,看到汪二娘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替汪孚林道歉,汪小妹也过来拉着自己的手问东问西,她不禁对这没架子的汪家两姊妹更有好感。于是,对于她们问那些跑江湖卖艺的旧事,她就半真半假说了一些,气氛融洽得很。
而连翘抽空子上了茶和心之后,静静听了一会儿,随即蹑手蹑脚出了屋子。她绕过穿堂的隔屏,在东耳房门口张望了一下,却正好被陪着汪道贯和叶小胖随口胡诌的汪孚林眼尖看到了。汪孚林连忙快步出来,低声问道:“怎么,是二娘和小妹和那位叶小姐有什么不妥?”
不是不妥,是一见如故,谈得太投机了!
连翘微微苦笑,继而就小声把刚刚屋子里那一番经过说了。见汪孚林脸色微妙,她不敢离开太久,就知机地告退而去。她这一走,汪孚林顿时拉长了脸,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果然是有其仆必有其主,居然在他两个妹妹面前直接把那事给捅破了!而且这一拉上关系,以汪二娘和汪小妹那直肠子的个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把他给卖了。至于叶明月往叶钧耀脸上贴金这种小事,此时此刻都已经变成了无关紧要!
叶小姐这语言艺术和其父如出一辙——叶大县尊那根本就叫无知者无畏,和过刚易折有什么关系?最初被一个户房司吏要挟,后来被一群小吏逼宫,那叫对下属严厉苛刻?那叫差被下属挟制好不好!要是没有缜密的计划盘算,叶大县尊早就掉到深坑里去了!
就在他正寻思着日后如何防火防盗防叶家主仆的时候,就只见穿堂门口有人探头探脑。见是叶青龙,他便索性走了过去:“又怎么了?”
“小官人,大姑奶奶来了。”
得,今天可真热闹!
汪孚林拍了拍脑袋,虽说有些头大今天人来得太多,可想想还能通过汪元莞去给两个妹妹敲敲警钟,他赶紧迎了出去。可寒暄两句,他这目的还没说出口,汪元莞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大红帖子:“小弟,许家九妹妹把二娘和小妹的事捅到了衣香社。这是衣香社十几个闺秀联名给二娘小妹下的帖子。她们几乎囊括了府城县城所有知名的大户人家。到时候只怕我也要陪同她们去一趟。”
“……”
这算什么。八卦闺秀团招新人?
想到里头还有衣香社的正式成员叶明月,到时候二娘小妹还会遇到许家那位娇憨的九小姐许薇,汪孚林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防火防盗防骗……可防不住这些女人啊!于是,他只能简略地对自家姐姐说明了一下,汪道贯也正在这儿,后头叶明月和叶小胖姐弟正在家里做客。
汪元莞哪曾想今天这儿竟然如此热闹,吃了一惊。她连忙先去拜见了汪道贯这位族叔,又和叶小胖这位县尊公子打了照面。随即就跟着汪孚林去内院见两个妹妹了。孚林眼见长姐把衣香社那联名帖子拿出来,叶明月立刻笑说也有她的签名,他顿时没力气泼凉水了。果然,叶明月满口答应会全程陪护她们同去,哪怕对装大家闺秀很不感冒的汪二娘,也犹犹豫豫答应了下来,就更别提不省心的小妹了。到最后,汪孚林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汪元莞身上。
这位长姐到时候应该能约束住他那两个妹妹,至少管住她们的嘴!
安顿好这些,汪孚林方才重新回了自己的屋子。却发现叶小胖已经不见了。得知李师爷之前约了叶小胖和金宝一块去逛书铺,他就没多理会。反倒是汪道贯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怎么不见秋枫跟去?”
“他家里还有父母兄弟,我准他闲时回去看看。”汪孚林随口答了一句,随即就看着汪道贯说,“刚刚说的那件事,叔父意下如何?”
“你啊,胆子真不小。”汪道贯眯了眯眼睛,最终站起身来,眉眼已经笑到一块去了,“不过很好,肆无忌惮,我喜欢!凭什么每次都是别人算计咱们,不许咱们算计人家?这事情我干了,大哥那万一有什么反应,我替你兜着。不过你可记住了,这次欠我一个人情,日后得帮我做一件事!”
汪孚林对汪道贯试探性地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就知道以汪道贯的性格,至少有六成可能答应自己的提议——因为,这位汪二老爷是自诩为狂放不羁的闲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而最重要的是,他是松明山汪氏,绝对不可能容忍别人一天到晚来摸老虎屁股!于是,对于这最后一个条件,他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可紧跟着却只见汪道贯不怀好意地对自己笑了笑。
“你答应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加一个前提?要是我让你去做的事很坑人呢?”
“叔父怎会是那样的人?”汪孚林脸皮极厚地直接拍了一记马屁,继而方才笑吟吟地说道,“如果伤天害理,情理难容,南明先生也不会答应的。”
“好嘛,居然学会了拿大哥压我!”汪道贯嘿然一笑,却是背手往门外走去,跨过门槛的一刹那,他头也不回地说道,“等着我的好消息!”
“祝叔父马到功成!”
把人送到门口后,汪孚林一句话直接丢了过去,反正汪道贯的肩膀坚实得很,这小压力根本不算什么。思忖家里头有叶明月和小北主仆,再加上自家三个姊妹,只怕一时半会散不去,他就干脆安步当车去了一趟黄家坞程家大宅。这次一到门口,虽说门上还是说老爷少爷外出未归,可当他折返时,经过前头一个三岔路口,却只见一个人影猛地窜了出来,正是墨香。
“汪小官人。”墨香双手扶膝,虽说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了,“之前您几次过来,小的都脱不开身,也没能替少爷捎话。您之前托他找的那些种子已经找到了,但少爷他……”
墨香这话还没说完,汪孚林就只见他背后几个家丁模样的汉子匆匆跑过来,到了自己面前之后就不由分说地把墨香夹在了当中。紧跟着,其中一个为首的歉意地和他打了招呼,剩下的就立刻提溜了这个小书童回去。隐隐约约的,那边厢还传来了几个家丁恼火的喝声。
“老爷是体恤你那时候被少爷捆成了粽子,这才只关了你几天以示惩戒,你居然又四处乱跑!”
“回头找不到少爷,看不把你卖了!”
听着这些话,汪孚林要是再不明白,他就是猪脑子了。程乃轩十有逃婚逃家了,可他眼下自顾不暇,只能祈求这家伙自己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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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一二九章 征输库开打!(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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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过了中元鬼节,就是徽州六县粮长正式开始在征输库收夏税的日子。歙县因为是嘉靖年间方才建的县城,县衙征输库也是新修的,在府学的西面,地方极为轩敞,正厅后堂各三间,东西旁屋一共三十间,十五区大粮长正好各居其二。如今这些大粮长出自豪绅大户的很少,如吴天保这样带在身边帮忙的,就是两个族弟,两个年长的侄儿。而诸如其他那种乡间一霸的大粮长,身边则是跟着三四个满脸横肉,犹如青皮打手一般的角色。
明初的时候,大粮长只负责收,催科自有里长甲首代劳,可现如今大粮长如果不深入到各乡各里,与里长打好招呼,到了收粮的日子,那是鬼影子都休想有一个。吴天保之前几乎跑断了腿,可下头十一个里的里长,他却只说通了不到一半,只有五个里长通情达理地表示一定会尽力催科,其他的都是爱理不理。如今第一天征收,眼看别人那儿陆陆续续有一个个里长带着乡人,或押着长长的车队,或捧着银箱进来完税,他只觉得坐立不安。
而官复原职的户房司吏刘会,这会儿正在正厅当中坐着。他起家就是户房的白衣书办,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年的夏税秋粮征收了,隔着帘子影影绰绰看个大概,他就知道今年这光景比任何一年都要糟糕。别说什么县尊上任第一年给面子,就连往日县尊离任时那一年,也没见完税的时候这么拖拖拉拉的。
“司吏。吴粮长那儿。至今只来了一个里长。只交了大约五十石的麦子,是实物,不是银子。”
说是夏税,但同时征收的还有夏租,因为歙县有民田,还有官田,这些官田除却课税之外,还会如同民间佃租田地一样。向租种的百姓收取租子。整个歙县,夏税加夏租,总共要交麦子总共是一万零三百余石,分摊到十五个粮区,每区约摸六百余石,每里也就是五十余石的样子。这一部分有的里是交实物,有的是交银子,这也是从早年开始就变通的规矩,原本是为了方便起运,毕竟。银子比沉甸甸的麦子可轻多了。
而这是正税,在正税之外加上各式各样的贴役、空役。又或者运费,各式各样的朝廷加派,官府征派,军费,再加夏税丝绢,少说也会在原本的基础上多一倍。
这个数字是赵思成核定的,但下头典吏和书办都有参与,除却他加派的两成之外,其余并没有谬误,所以之前户房依旧是沿用了那样一批数据派给下头各区大粮长。此时此刻,刘会一听到那个前来交税的里长只交了五十石麦子,他的眉头就紧锁了起来,继而问道:“丝绢银子呢?”
“一文都没有。”那书办是刘会当年的铁杆,赵思成上任就被找个由头革退了,现如今又召了回来,自然唯刘会马首是瞻。见头头脸色铁青,他就压低了声音说,“不过这丝绢不止吴粮长一家,我去其他粮长那儿晃了一圈,下头里长根本就没有一个带着乡民来交丝绢银子的。”
果然是有人煽风火,兴风作浪!
刘会轻轻咬了咬牙。前时叶县尊和那些吏役达成的交换条件,是今年夏税之后再议丝绢。可现如今这时候就闹了开来,显然是在逼叶县尊就范。他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对这些乡宦的伎俩已经有些深恶痛绝,自然不如起头对均平夏税丝绢一事那般热忱。
而且他身在户房,又不是容易被愚弄的小民百姓,深知歙县民众之所以负担越来越重,对这笔庞大的丝绢夏税越来越难以忍受,都是因为那些乡宦一文大钱都不交,都是因为每年摊派下来的军费和岁办越来越重。
今年歙县出身的殷大帅正在南边打仗,为人性子颇为贪婪。据说首揆高拱说过一句话,那就是给殷正茂百万两军费,哪怕贪污了一半,这场叛乱也能够立刻平息下去。而继续用李迁那样的无能之辈,只会花费更大。当然,事实上并没有拨下百万军费那么夸张,但也多给了殷正茂二十万两。可代价就是,天下各大府县都摊上了一笔军费,其中,被人视为富庶的南直隶和浙江是摊派数额最大的,歙县要负担数千两,再加上分两季的岁办,光是夏税的时候一共要带征四千!
那些乡宦怎就没人抗争过,军费和岁办摊派并非国初祖制正税,也不应该征?
当然,这种想法,刘会也只是在脑子里想想。严格来说,这已经属于大逆不道了。想到汪孚林对他推心置腹,挑明了汪道昆不赞同立刻把均平夏税丝绢之事提上日程的态度,而是认为要缓缓推行,至少把其他五县的一系列反弹都考虑好,再缓缓推动,谋求一个六县都能够接受的方案,他再对比私底下来接触自己的那位代表汪老太爷的掮客程文烈,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气。
虽说他压根算不上士,也谈不上为知己者死,但知恩图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那会儿要不是汪孚林伸手拉他一把,他也许都死在充军路上了。户房又不只是自己一个资历深的老手,吴司吏不就相当识时务?
“要不要我派几个差役下去,帮吴粮长一把,让那些里长加快催科?”
“这追比的规矩,本来就不是用在粮长身上,是用在里长身上。交不上赋税,他们一样是要挨板子的。”刘会想都不想就把这个蠢主意给打了回去,“现在那些人就寄希望于县尊恼将上来出个大错,这样就能利用交齐夏税这个诱饵,逼迫县尊冲锋在前。先看看再说,不要慌!”
“你这戥子有问题!”
又是约摸一个时辰,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一直竭力镇定心神安坐正厅的刘会陡然从桌上那堆案卷中移开目光,霍然站起身来。这一次,他没有等外头眼线禀报,而是快步来到了门口,打起了那细密的斑竹帘。就只见西边靠近前头大门的旁屋门口,这会儿正起了骚动,一大堆人正围在那儿,有人嚷嚷,有人跳脚,还有更多人从其他地方围上去。就在这时候,一个书办满头大汗地冲到了他的面前。
“司吏,是有粮长在收银子的时候,私自用大戥,那边一个完税的里长交的是十两一锭的官银,竟然被人称出来说只有九两七钱,那个里长就炸了。”
这是往年都有的弊政了,一般户房司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粮长不要太过分,里长也往往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可这会儿刘会跟着那书吏赶过去的时候,就只见两个人已经在地上扭打在了一起,衣服上滚满了尘土,此前那个身穿青绸衣裳的粮长,这会儿脸上一片青紫,而另一个人已经将他骑在了身下,如铁锤一般的拳头正犹如雨一般冲着对手的身上擂去。
“十年里你当过三次粮长,每次都是小等换大等,拼命加收乡里乡亲的银子,贴役空役要收到一两银子一个人,你这心也太黑了!我今儿个就是拼着挨板子坐牢,也要出这口气!”
“还愣着干什么,拉开他们,真要出了岔子,你们谁担得起责任?”
今天奉命前来维持的,正是赵五爷和麾下那些民壮,此刻他们听到刘会这叫声,立刻如梦初醒,赶紧上去分开这厮打的两人。那个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里长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虎背熊腰,刚刚他一出手之下,被打粮长的几个跟班无一反应过来,要上去帮忙的时候,却被年轻里长带来的几个壮汉给逼住,一时只能看着自家粮长挨揍。这会儿等到民壮把两边分开,他们方才如梦初醒,一个个上去手忙脚乱地扶住了那个脸肿得犹如猪头的粮长。
“刘司吏,赵班头,这粮长我没法干了!”那个粮长本就是个乡间无赖,仗着舅舅家有势力钱财,横行乡里,别人畏之如虎的粮长他却甘之如饴,挨打还是第一次,他哭天抢地正要耍无赖,却只听一声重重的呸,登时条件反射一般一哆嗦。
“你不干最好!这次老子豁出去了,就是捅到南京巡按御史刘爷那儿,这案子我告定了!”那年轻里长从一个跟自己来的壮汉手中接过大等,用力挥了挥,这才对包括刘会在内的围观众人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他一两银子至少加了七八分的大等!不但如此,趁着这次完税要交金花银的机会,他舅舅还趁机提高银兑钱的比率,一前一后坑苦了乡里乡亲!我特意拿出了祖上传下来的这锭官银,没想到他连这都要坑,狗东西!”
正在刘会思忖眼下这情形应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就只听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口口声声说他坑苦了人,难不成你觉得你代他为粮长,就能比他做得更好?”
因为是人群之后传来这声音的,那年轻里长眉头一挑,竟是毫不退缩地说道:“若是收一区十一里的税,我自然不敢打包票,可若只是本里征收,我自信绝不会坑了乡里乡亲!本来就是各里长带着人手解送到征输库来,多了这黑心粮长一环,少了公平,多了盘剥!”
“好!若本县说,日后就不要这粮长,你们里长各里收各里,那又如何?”
随着这说话的声音,再加上那个熟悉的自称,刘会顿时打了个激灵。说话的那不是歙县令叶大县尊,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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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一三零章 把所有人架到火上烤(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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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里长终于也意识到,说话的不是寻常人。+◆+◆+◆小+◆说,..果然,当他回过头时,就只见身后众人呼啦啦一片都跪下了,而那个微笑看着自己的中年人身穿官袍,举手投足尽显官威,即便他不认识,却也能意识到这就是本县之主!最初的呆愣过后,他慌忙跟着其他人一块行礼不迭,可这一次,他却不像刚刚那样声音洪亮,老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话来。
叶钧耀瞅了一眼一大片行礼的人,心想自己这县尊也就只能在这种地方逞威风了。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即摆出了严厉的脸色:“刚刚这里什么情形,本县都瞧见了!征收夏税这样大的事,有的乡里拖拖拉拉,有的粮长私换大等,多收银两。甚至于就在征输库大打出手,简直是丢人现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钧耀当然不会冒出娘希匹这样的违禁字,但也已经足够义正词严,至少那粮长也好,年轻里长也好,谁都不敢抬头吭声。至于其他事不关己的粮长,则是全都在寻思叶钧耀之前那最后一句话——什么叫各里收各里,这岂不是说,日后就不需要粮长了?还是说,县尊打算从现在开始,就推行这新的制度?叶县尊上任以来最初没什么政绩,后来就突然强硬了起来,可这次要更易的毕竟是祖制!
就在这时候,叶钧耀突然痛心疾首地说:“今日乃是征输库大开,征收夏税的第一日,可如今这般景象。传扬出去。徽州府其他五县会如何看我歙县?”
仿佛是映衬他这一句话。一个青衫身影一溜烟地从征输库大门跑了进来。还来不及站稳,这个人就气喘吁吁地说道:“回禀县尊,不得了了,婺源和绩溪那边出了大事,乡民听说徽州府有意将独派我歙县的丝绢夏税均平到其他五县,一时群情激愤,有上千人拥到县衙陈情,绝不接受!”
此话一出。这边征输库中顿时一片哗然。自从嘉靖年间,歙县这笔数额达到千匹,金额达到六千余两的丝绢夏税被人揭开盖子之后,就有不少人记在了心里,尤其是今天来的不少粮长中,有人便是得到汪尚宁授意的,这会儿更是又意外又震惊。他们还只是在遵照汪老太爷的意思给县太爷施压,那边婺源和绩溪怎么就这么闹腾了开来?这种事不是应该先打口舌官司,接下来再是往上陈告,比拼各自的手腕势力。最后才动用广大的民间舆论吗?
怎么一开始就闹腾得这样厉害了?
叶钧耀眉头倒竖,怒声说道:“本县还未曾来得及正式梳理此事。徽州府段府尊也从未有过这重意思,是谁胆敢以讹传讹?”
他立即招手把人群中的户房司吏刘会给叫了上来:“本县这就去府衙一趟,征输库这边,本县就交给你了!”
眼见叶县尊仿佛来不及交待其他,就带着随从们匆匆离去,征输库看上去渐渐平静了下来,但粮长们已经无心收粮,三三两两聚在一块交流。这时候,刘会方才把吴天保叫到了跟前,得知汪孚林的这位舅舅确实总共只收到一个粮长交上来的五十石麦子,他就安慰了对方两句,随即方才低声问道:“可有人对你提过夏税丝绢之事?”
吴天保只影影绰绰知道一风声,刚刚见叶县尊就这么气急败坏得走了,他更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老老实实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是从前听到过,这几千匹夏税丝绢独派歙县很不公平,其他的并没有人对我提过。”
这么说,因为汪孚林的关系,本来就有人打算坑吴天保这个粮长!
刘会挤出了一丝笑容,这才对吴天保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用太担心了,小官人自不用说,我也不会坐视。”
吴天保连忙千恩万谢,可当他回到自己收税的两间旁屋时,眉头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即便因为吴氏岩镇南山下这一支并不显赫,他对官面上的事情也只是一知半解,可眼下的凶险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他甚至愿意倾家荡产,赔补到时候夏税不够的困窘,也不希望汪孚林蹚到这样的浑水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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