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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看那边,是四抬大轿!”
“是叶县尊!”
“什么事要这样大张旗鼓,叶县尊亲自来?”
就算放在后世,官员出席某某商业巨头的剪彩仪式,那也是司空见惯的。所以,尽管是在大明隆庆年间,尽管自家还远远算不上商业巨头,可汪孚林还是凭借人脉优势,成功地把一县之主请来坐镇——毕竟,眼下他所做的本就也是为了叶大炮刷政绩。
须臾,人群让出了一条通道,坐在四抬大轿中,被人前呼后拥的叶钧耀安全通过,最终在义店门口停轿。而这时候,最初在叶青龙的指挥下,临时封闭的三间铺面左右两间的门板,也被汪孚林让人临时卸下了一块。他就这样钻出了店去,到了轿子前头深深一揖,这才笑着说道“今天有劳老父母亲临!”
这种出风头的事,每次叫上本县都不嫌烦!
叶钧耀在心里如是说了一句,出轿子的时候却官威十足,环视众人一眼后方才微微笑道“义店能急歙人之所急,苦歙人之所苦,本县身为歙县令,当然也要支持。”
嘴上说支持,可此时此刻看到一根红绸将整个店面拦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刚刚汪孚林出来时那个缺口,叶钧耀仍然有些纳闷。而且,今天自己是被请来干什么的,汪孚林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卖关子,所以他也是满头雾水。当汪孚林引着他从那个又卸下一块门板的缺口入店,紧跟着缺口就被人补上了,汪孚林拍了拍手,叶青龙和墨香同时端着个盘子上来,一个送到他面前,一个送到吴老员外面前,他更是愣了神。
这盘子里头系着大红绸缎的……怎么瞧着像是剪刀?
见吴老员外和自己一样,那脸上有些糊涂的样子,叶县尊便决定保持自己身为一县之主的神秘感,强忍好奇,没吭声。
而这时候,汪孚林方才站到了店门处正对着那大红彩球的位置。见这会儿外间已经聚集起了足够的人流,他便运足了中气说道“歙县的父老乡亲们,今天,本店披红挂彩,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本店即将推出的一件东西。”
今天这一系列举动,已经拉足了人气,而汪孚林上来第一句话却仍旧是卖关子,下头也不知道多少人在那暗骂。好在汪小官人仅仅是微微一顿,继而就从容说道“有道是钱生钱,利生利,虽说官府有令,放钱取利,不得高过三分,否则律不追索,可民间却从来都不是这样的,月息一成甚至两成的高利贷多了去了。然而,一边是背了高利贷的还不出债被逼得走投无路,一边却是父老乡亲有三两个钱,却不知道上哪去找利生利的路子。所以,从今天开始,义店将推出米券。”
见下头传来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汪孚林便开口说道“所谓米券,面值一两银子,第一期两百张,时限一个月,月利一分半。也就是说,买一张米券,需要用一两银子,而一个月之后,如果拿着米券前来支取,那么除却可以拿回一两本钱,还可以再加上一分半的利息。”
买这么个东西回去,在身边放一个月,等回头拿回来的时候还有利息?
听到这样新鲜的事,下头顿时起了一阵比最初更大的骚动,而汪孚林在用力拍了拍双手之后,等人群稍稍安静了下来,他方才说道“我知道大多数人的习惯,是落袋为安,即便一二两银子,宁可挖个坑埋起来,也比放在别人那里放心。可是,请大家想一想义店的声誉!我们要做的,是让大家没法放出去生息取利,也不能变出钱来的闲钱能够增值保值。也许有人觉得一分半银子不过区区十几文,那么等第二期,你可以选择六月期,总共利息一钱,又或者到期不支钱,而是换一石半白米的米券。”
这一次,就连最初有些不屑的路人,也忍不住交头接耳了起来。
放高利贷的那些人自然有一二两也拿出来放的,可一般小民百姓哪敢放高利贷,不怕放了却要不回来?只能一块块银子攒着,然后多了到钱铺熔铸成大的,平时挖个坑埋在后院,又或者束之高,哪里可能放着生息?就算做生意的,有不惜本钱投入的,也有赚到一就开始藏钱的,如果真的按照这位汪小官人所说,那么倒可以考虑!(未完待续。)x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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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一九八章 剪彩之后一抢而空
见成功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力,并没有人不感兴趣就此离去,汪孚林方才稍稍放下心,右手放在背后做了个手势,叶青龙立刻上来,扯开喉咙大声说道:“最新特惠,第一期两百张米券,时限一个月兑付,现在购买,除月利一分半之外,附赠状元果及美人果一包。一个月后,发行半年期米券,半年利息一钱,到期可选择直接兑本钱以及利息,又或者直接支取白米一石半。”
之所以第一期压根不提支取米的事,是因为汪孚林知道现如今正是秋收时节,一个月之后米价只会跌不会涨,谁会放着好端端的现银不要,而选择现米支取?但半年之后就不一样了,那时候应该是明年三月开春粮价最高的时候,选择兑米而不是兑银子,有可能得到比利息更大的收益!
事实证明,对于这样的物价规律,围观百姓中很多人都能想明白。但半年期限毕竟很长,再说是一个月后再发行,不少人就琢磨着是不是先买张一月期的试试水。毕竟,这银子相当于只是换个保管人,一个月后照旧还是自己的,还能白得十几文利息外加两包时下最流行的状元果和美人果。
而这时候,-汪孚林方才再次开口说道:“但是,我也在此严正申明,若有其他地方也发售同样或者类似的产品,与本店无关,或有被人卷款潜逃,兑付无门的危险。敬请各位互相转告,谨防上当。现在,有请歙县叶县尊。以及南溪南吴老员外。戚百户。西溪南吴公子,为今日盛事剪彩开张!”
围观的人们从来都没听说过剪彩这么一个新鲜的名词,眼看本来左右两间都下了门板的义店店堂,这会儿都被人挪移了开来,此时此刻就只见一整条红绸横在门里,三朵大红绸花异常醒目,而这会儿站在红绸后头的那四位大人物,手上全都拿着系了大红绸带的剪刀。脸上表情却都有些古怪。
随着两旁高高挂起的鞭炮陡然噼里啪啦炸响,那四位第一回被邀请做这种事的嘉宾稀里糊涂剪下了自己的一刀,而汪孚林和程乃轩叶青龙则是直接接住了那剪断的绸花,随即将其扔向了围观人群。
面对这一幕,有人敏锐地跃起,接住了这价值不菲的绸花,而更多的人则是蜂拥进了店堂,开始询问米券的诸多事宜。汪孚林示意程乃轩引了叶钧耀等人赶紧往后头走,在之前定好的酒楼好好款待一下众人,自己则是亲自出面接待这很有可能成为第一批主顾的客人。
整整一个时辰。他也不知道应付了多少咨询的人,自始至终笑容满面。耐心十足。由于他汪小秀才的名声、信誉,此时此刻的态度,有人回去拿钱,也有身上正好有闲钱的当场买下。当店堂中传来叶青龙紧张的叫声,表示第一期已经发售完毕,敬请下次赶早的时候,没赶上的人顿时发出了遗憾的叹息。
总算有了个空子,汪孚林咕嘟咕嘟痛喝了一气茶水,这才抽身而退去了程乃轩包下的酒楼。看到那些全都留下的嘉宾,他就知道今天这事不但引来了民间的兴趣,这些官宦缙绅也都很感兴趣。
由于他来得快,其他人还不知道义店那边的销售状况,叶大炮就关切地问道:“孚林,卖出去几张?”
“有劳县尊关心,都卖出去了,那些来晚的人,好些都懊恼得很。”
都卖完了?
这下子,就连一向最为支持义店这个新鲜事物的南溪南吴老员外,也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张米券一两银子,二百张也就是二百两银子,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很大的数字,更何况到期这笔收入还要加上利息再倒贴回去。他注意到的是这样一种模式,这意味着义店的信誉很受民间肯定。别人兴许能够如此跟风,可第一个开创者到底不同,而且今天叶大县尊的亲临,更是等同于用官府的信誉给这批米券做了背书。
而今日受邀而来的西溪南果园主人的侄儿吴守准,则是若有所思地说:“这些米券不会被人仿制吧?”
“那是当然。程家从前就有一家小书坊,这次用了特殊的颜色,红蓝黑套印。因为是第一期,米券和留底上都还记录了买主的手印,严防假冒。今后还会根据发行日子的不同,使用特殊的密语,敬请各位放心。”印章也请了一位老微雕师傅的事,汪孚林就不罗嗦了。有些事情留一半说一半,这样会比较有利。
听到一切顺风顺水,叶大炮当然是最高兴的那个。毕竟,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背上的县衙亏空应该能够在离任的时候填补,而且只要夏税秋粮以及岁办岁贡能够完美达成,考评时最难的催科两个字,他就算达成了,只要其余政绩也过得去,三年一次考满后,说不定就能往上挪一挪。因此,尽管今天糊里糊涂参加了一场剪彩,他依旧兴高采烈。
想到汪道昆当初把自己这些人交托给汪孚林时,自己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亲眼看到汪孚林拳打脚踢折腾出义店这么个怪物,戚良已经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了。虽说他只是在义店挂个虚名,其实压根谈不上股份,他还是很尽职尽责地提醒道:“汪小弟,今日米券既是一抢而空,我觉得,半年期的米券,你不如尽快准备完全,省得被人抢先。”
听到戚良这么说,吴老员外也点头道:“从前没人想到这样收纳民间闲钱,今天既是百姓表现出了这样绝大的兴趣,你不妨听从县尊建议,尽快准备。”
汪孚林本待用一个月时间来建立信誉,此刻众人一个个都这么说,他便看向了程乃轩。程大公子当即二话不说地拍胸脯说:“我本来就已经让人在套印了,密语也已经准备好了。这下子加紧就是。不过。这次发多少张?”
见汪孚林打了个手势。分明是五百,程乃轩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这时候,吴守准又问道:“如果这五百张到时候全都支米,一次性就是七百五十石。而开春本来就是粮价最高的时候,到时候也许会涨到一石米七八百文钱甚至一两,如今屯粮的收益岂不是会……”
“吴公子所虑很有道理,所以,这五百张米券之后。我就不会再发可以支米的米券了,只发到期兑付本钱和利息的米券。用七八百石米的代价,来树立百姓对义店的信心和追捧,这还是很划得来的。今年徽州府风调雨顺,每亩地应该都会多打几斗粮食,故而只怕要叶县尊令人立刻腾出预备仓库房,让我暂时存一下粮食。当然,此事我也会和段府尊接洽,省得届时有人就此兴风作浪。”
对于腾出储备空空的预备仓,叶钧耀当然是支持的。其他几个股东听到汪孚林说还会去和段府尊商洽,他们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作为缙绅大户。他们之中有的人明令家中不得放印子钱,也有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的只是其中那丰厚的利润。他们深知汪孚林如今推出的米券利率绝不算高,对于有钱人吸引有限,可对于小门小户紧紧巴巴过日子,只有一丁点积蓄的人家来说,却相当于存钱还倒贴利息,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这样一来,不用担心义店在秋粮收获之际却资金不够的问题了!
至于这一个月赔本赚吆喝的问题,如今已经在林木轩上吃到了丰厚甜头的汪孚林和程乃轩,当然不会在乎。尤其是汪孚林,他今天请来了包括叶县尊在内这么些人,只请了一餐饭,加上之后要付出的利息,以及几百包美人果状元果的钱,哪怕把今天剪彩和装饰店堂用的那些红绸也统统算上,总共付出的代价不到二十两,但起到的宣传作用却非同小可,一两日之间就能传遍徽州一府六县!
因此,既然叶钧耀等人都建议要尽快发第二批半年期的,汪孚林少不得就再三嘱咐程乃轩尽快把东西炮制出来。等到回家进了自己那屋子,一上午高强度亢奋工作,一中午和大人物们说嘴扯皮,此时此刻累坏了的他直接往床上一躺,忍不住就这么笑了起来。
最困扰人的资金问题,至少短时间之内不是问题了!
汪小官人战斗力强的名声,徽州一府六县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谁都没想到,他从松明山刚刚回城,叶县尊正式推出了各里收各里的秋粮新政,紧跟着义店就来了这么一出。只要不笨的人都能看出,这米券一发,义店的资金压力就能立刻消解——当然从前也并非那么大,毕竟程乃轩乃是程老爷独子,关键时刻回家调钱就行了。可这两个道试吊榜尾难兄难弟的小秀才在玩闹一般的林木轩之外,却真的致力于粮商这行当,却很让人意外。
因此,原本认为狼已经吃饱喝足,暂时不足以再成为威胁的吴兴才等粮商们,顿时再次纠结了。徽州一府六县就这么大,他们都是多年老坐商了,不缺本钱,当然就更不会想到利用这样的方式,招揽分散在无数寻常百姓手头的闲散资金。当一群人再次碰头,彼此之间面面相觑的同时,那个入行最晚的胖粮商便低声说道:“有人给我递了个话,咱们可以在回头收粮的时候把价钱抬得高高的,反正他许诺每石比我们高一分……”
“够了。”吴兴才本来该是最恨汪孚林的一个,这会儿却咬牙切齿地说道,“给你出主意的家伙没安好心,我们高价收粮有什么好处,回头更两面不是人!之前汪孚林说什么米业行会,我们拖着没去谈,可现在到这份上了,显然他不是玩玩而已,何妨看看他能出什么主意?如果不好,我们当然可以不听,可万一真的合则两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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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谋生手册 第一九九章 倒霉的廪生(求月票)
吴兴才固然有这样的提议,可粮商们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就在他们继续纠结的时候,不过区区数日,义店便推出了第二期,面值同样为一两,但时限却是六个月的米券。这批米券到期兑付利息一钱,又或者可以选择兑换一石半白米。也不知道多少人自从上次风声之后,就在等着这么一期产品——开春米贵就直接兑米,米贱就直接兑本钱和利息,简直不要太完美——于是,从放出消息到五百张一抢而空,和第一期所用时间差不离,也只有一个时辰。
这还是因为,根据汪孚林的嘱咐,这头两期米券采取的全都是记名方式,登记姓名籍贯住址以及手印,否则早就抢光了。
两期一共收入七百两银子作为本金,之前担心的资金问题迎刃而解,汪孚林也就不再急吼吼了。放在后世,这种低利息集资根本不可能套取如此资金,但现如今不是不流行有息储蓄吗?所以,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借此真真正正地赚到第一桶金。办完了这件事,把这些天做生意做到走火入魔的程大公子一块拎上,他就与其走了一趟黄家坞程家大宅。
因为程老爷不在,程乃轩没了负担,对于回家自然半点不怵。可是,站在自家祖母和母亲面前,旁边的汪孚林竟是开口说了一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话。↗
“老夫人,夫人,程兄和我连日以来忙于杂事,课业难免不能周全。转眼就要到年底岁考了,我二人却几乎是紫阳书院生员中请假的常客。正好叶县尊请了先头李师爷的恩师柯先生。还有汪二老爷的授业老师方先生为门馆先生。教授叶公子和我家两个小子。之前也常常指点我经史文章还有制艺。我想,程兄如果也在闲时一块跟着学习磨砺,应该会能够很快上手。”
程乃轩的祖母和母亲彼此对视了一眼,他的母亲陆夫人便抢先说道:“如此甚好,他爹写信来问时,我们也就好交待了。”
“喂,双木,咱们的事业都刚起步。哪有时间……”程乃轩才要开口抗议,就只见汪孚林朝自己瞪了一眼。
“老夫人和夫人既然同意,那么我有一件事想和二位商量。义店那边倒还好,程兄之前花一百两给我雇了十年的那个小伙计叶青龙,现在掌柜当得像模像样,而林木轩那边,有之前管着油坊的那位管事,也可保无虞。但印米券的那家书坊,需要绝对可靠的人。我的建议是,让程兄身边的墨香。以及我家中和金宝一块读书的秋枫,轮流监督管理。以防出现问题。”
听到这里,程乃轩的祖母俞老夫人不禁笑了起来:“你想得很周到,就这么办。如此乃轩就干脆借住在你那里,学业为重,不可轻忽。”
程乃轩没想到汪孚林直接把主意打到了墨香和秋枫身上,而且祖母不但答应了,还吩咐自己就住在汪孚林那儿,分明是极其放心。他忍不住斜睨了汪孚林一眼,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暗想老爹也好,祖母和母亲也好,信人家竟然超过信自己!可让他更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程兄之前虽说也在我家中住过,可那时候毕竟是特殊情况,此番能否请老夫人和夫人借我一个稳妥的管事?我家里如今人口不少,可四个轿夫是南明先生给我的,伺候两个妹妹的是丫头连翘是程老爷送的,跟着金宝读书的秋枫也是程老爷送的,叶青龙是程兄玩笑间替我雇下来的。我自己找来的,只有一个帮厨的刘家嫂子。本来我应该仔细斟酌再添几个人,但一直都没顾得上。而且,想来老夫人和夫人也希望能有个人看着程兄。”
“喂喂,双木你这话什么意思?”
见程乃轩又开始抗议了,俞老夫人就没好气地说道:“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没个人看着你,我和你娘还真不放心。这样吧,就是谢管事。他跟着你爹东奔西走很多年,却因为一次事故腿脚不便,方才留在了家里,看着你却是正好。媳妇你说呢?”
婆婆都决定的事,陆夫人当然不会不点头。想到汪孚林自陈家里人手不够,她就笑着说道:“谢管事在挑人上头很有眼光,现在跟着老爷的几个人,全都是当年他挑选的。孚林你既是没空添人,可以让他代劳,眼光绝对上佳。”
那敢情好,这种饱经世事的老管家正是他最需要的,就因为不可能在市面上轻易找到,这才求助于程家!
汪孚林顿时欣喜若狂,赶紧谢过。等到他告辞的时候,程乃轩二话不说硬是要送,可一出屋子就没好气地揪住了他。
“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次叶县尊觉得你功劳不小,决定也给你弄个特批廪生,估计就这两天公布。也就是说,今年岁考你一定要考进一等。”汪孚林直截了当地丢出了缘由,见程乃轩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就慢条斯理地说道,“考不进一等就得停掉廪米,停掉廪米就意味着丢人现眼,你想想,等过年你爹回来,知道你升了廪生却停了廪米,会不会对你大发雷霆?还有许村你未婚妻许翰林家,会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所以,老老实实把生意交给行家,然后跟我去读书!”
汪孚林嘴上说得大义凛然,但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之前被柯先生和方先生轮番上阵,折腾得快心理阴影了,决定抓个同伴一块受罪!可特批另一个廪生名额的事,这还真不是他对叶县尊和冯师爷提的,而是那两位看在程乃轩岳家乃是那位许翰林的份上,在他得知之前就已经私下里定了下来,如今,程乃轩和他一块,推荐名单已经呈报南直隶督学御史谢廷杰,他连拦下都不可能!
之前紫阳书院换门联事件,汪孚林已经团结了大部分的歙县生员,此次面对硬塞过来的廪生名额,无奈之下,他对叶县尊冯师爷提出的交换条件——义店为紫阳书院之中勤学苦读的非廪生生员提供特别助学金,其数额相当于每月六斗的廪米,一共二十人份,这也算是他和程乃轩抢人名额的补偿。
当然,即便如此,仍然不能避免有些贫寒却又清高的生员心怀怨愤。可他有什么办法,他可从来没想要过廪生,否则他用得着岁考一等如此拼命?
再三确定汪孚林不是故意骗自己,程乃轩顿时抓狂了。能够从县试府试道试三关杀出重围,最终考中了秀才,程大公子当然不能算是纨绔,天赋才情也都不错,可问题是秀才这种科场基层在歙县从来不缺,整个歙县学宫整整一两百都是这样的,要考一等,就意味着要比一大帮年纪大的前辈考得更好,至少要杀入前二十到前三十!虽说程奎等人中举之后,学宫少掉一批最强的竞争对手,可岁考二等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一等?
而且他还早就翘掉了紫阳书院的课,经史子集都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用担心,柯先生和方先生都是应试高手,强化一个月,包你岁考二等,再强化一个月,包你岁考一等。”汪孚林直接给程乃轩打了包票,见他将信将疑,他就笑眯眯地说,“你别无选择,只能搏一搏。好了,你赶紧准备准备搬我家去,我去府衙求见段府尊,谈一下预备仓仓库的事!”
说实话,汪孚林真不是坏心眼,之前乍听得叶县尊和冯师爷把廪生问题报给了南直隶督学御史谢廷杰,他还争取过修改的,可既然改不成,他当然乐得自己有个难兄难弟陪绑。这不就叫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知道,他可比程乃轩更不想下科场,做个官商挺好的!
徽州府衙阳和门外,汪孚林只是对门子客客气气通报了一声,连门包都还来不及送,就只见那个四十开外的门子满脸堆笑,先是把他请到了门房小坐,继而一溜烟跑了进去通报。只不过一小会儿,人就带着一个青衫令史回转了来,那笑意比之前平添三分,点头哈腰地说:“小官人,府尊有请。这位是户房陈令史,您跟着他进去就行了。”
这要是换成歙县县衙,得到这样的待遇毫不出奇,毕竟通过直接间接手段,汪孚林对三班六房已经有了相当的掌控,可此时此刻走在徽州府衙,他只觉得四周围那些目光半是敬畏,半是羡慕,不由得就有些犯嘀咕了。虽说舒推官成了凉透的冷灶,府衙刑房因为他的缘故被彻底清洗了一遍,可前者有迹可循,后者没人知道,而快班王捕头只是在吴家米行门口吃了他一个哑巴亏,可也没到眼下这种犹如凶神过境的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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