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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宫明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囡囡想吃肉

    “是么”绾妍声音喜怒难辨,旋即扬起小巧的下巴笑了笑。

    “姜家哥哥与郑姐姐一直很合得来,姐姐与他青梅竹马,为何不嫁给他呢”

    “我想想……母亲这几年不怎么让姜胤与我来往了,姜家那边也是,常常寻了由头将他拘在家里。”郑绾妍无所谓地笑了笑。

    “各人有各命嘛。”那七窍玲珑心的女子打趣道,“我姜家可养不下你这只金凤凰呢。”

    “姜姐姐一张巧嘴,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郑绾妍小脸一红,大家都哄笑起来。

    姜翎揽过郑绾妍,带着戏谑的意味揪了她的小脸一把,在她耳边悄声道:“那赶明儿我进宫问问姑母,看以后是不是要立你为皇后了。”

    郑绾妍啐了她一口,又悄声回击道:“那我就再不帮你带东西给堂哥了。”

    大家正嬉闹着,只见廊下几个侍女簇拥着楚佩款款而来,也停了动作,乖乖的起来请安。

    “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起来吧。”楚佩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落座,又给了郑绾妍与姜翎一个眼神,二人心领神会地跟在她身后。

    “母亲有何事呀”郑绾妍上前几步撒娇道,一旁的姜翎沉稳地等待着楚佩开口。甫一看去,这两个女子一静一动、一冷一热,倒是奇妙的相宜。

    “今天刘御史与李御史在上朝的途中被杀了。”

    什么!

    郑绾妍的嘴唇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沉如水的楚佩。

    “这……怎会如此呢”姜翎一惊,忙看向郑绾妍,又紧紧握住她的手。

    言官被暗杀可是大事。何况这刘御史与李御史视郑家为死敌,没少在皇帝面前骂郑家挟天子以令诸侯。

    楚佩其人,如同一汪平静如镜的湖。从小到大受到的嫡公主教养,练就了她泰山崩




第五章 翊坤之主
    勤政殿外头,按照官阶依次跪了十余名大臣,板板正正,放眼望去如在棋盘落下的子。

    从清晨到正午,眼瞧着日头越来越大,楚岐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他们是想逼死朕么”

    一墙之隔,楚岐觉得外头的目光要将勤政殿穿出个洞来,这样的逼迫让他很不愉快。平日里总要给郑家七分颜面,如今什么人都以为能得他三分脸了么

    一群逆臣。

    冯安呈上一叠新的奏折,还没等搁在桌上,楚岐拂袖“唰”地一推,各色的折子散落一地。

    冯安吓了一个踉跄,旋即叩首,轻轻唤道:“皇上”

    楚岐扫了一眼脚下的折子,捡起一本——是为刘李二人抱不平的,又拾起一本——是请求彻查此事的,顿时勃然大怒。

    “素华也在外面跪着吗去叫他进来吧。”

    公孙素华是外头跪在第二排的大臣,紧随宰相之后。

    听到皇帝召见,素华提起官服准备起身,周遭的臣友们拉住他的衣角,眼泪唧唧地低声恳求:“公孙大人与圣上情分深,可要向圣上言明呐。”

    素华点点头,抚慰他们几句,随后跟着冯安进去面圣。在他身后,是十余位大臣殷切的目光。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冯安瞧着自打公孙大人进来,皇帝脸色好了不少,暗暗松了一口气,知趣地退了出去。

    楚岐扬了扬手,示意素华近前来坐。

    “你瞧这堆积如山的折子,都是要朕明里暗里盘问郑家的。独不见你的上疏。”楚岐打量着眼前人的神情,声音却低下来,更凑近他一些,清晰地瞧见素华额角上被热出的细密汗珠,“可是有话想对朕说”

    当年夺嫡之争战火纷飞,楚岐被郑伯忠护送出宫,安置在公孙府上。楚岐与公孙素华,同吃同住,那些动荡不安的时年,他们一起相伴走过。也是素华,让楚岐第一次感受到兄弟之间的温暖,收到一颗为数不多的真心。

    冯安走的时候屏退众人,此时殿内只有他与素华,倒是松快些。

    楚岐从怀中取出一方蜀锦的汗巾子递给素华,素华礼数周全地接下。汗巾上淡淡的帝王龙涎香气味散过来,素华瞳仁一动,旋即轻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皇上相信此事是郑家所为么郑家小姐入宫在即,他们不会为出一口气赔上女儿家名声的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查么”。

    “刘李二人光天化日之下身亡,自然是要查。他们在郑家底下久了,好不容易得到了个机会,自然群起而攻之。既然他们都认定是郑家泄愤所为,所以皇上说查,下面的人倚仗圣旨,心存怨怼,难说会不会对郑家做出什么。不管郑家以前如何,但在此事上终究是清白,若是将郑家逼急了……”

    “你是说,他们想借朕的名义去向郑家宣战”

    “是。毕竟此事也有关郑家小姐名声,郑伯忠爱女心切人人皆知,定然不会受这等气。”

    楚岐冷笑,拂袖拍案。那案上的朱笔震得一跳,咕噜噜滚落到地上。他不看那些跌碎了玉套的笔,望向素华的目光带了些狠戾,袖中的手攥得紧紧。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臣想……您心中已有了法子,是么”素华低下头,凝视着楚岐脚上名为“二龙戏珠”的新靴子。

    天光从窗牅间透进来,靴子上两颗东珠莹莹生辉,与衬着光彩的龙纹一起,有一种圆融之美。

    “嗯。”

    “那臣告退。”

    世人评公孙公子,有清风霁月之质。

    楚岐闭上眼舒出一口气,靠在龙椅上。复睁开眼,平静地看着那个丰神俊朗的人从容而去



第六章 十里红妆
    御史被刺一案皇帝下令彻查,还枉死的臣子一个公道。

    三日后,册封郑家女为妃,入住翊坤宫的恩旨也至郑府,朝堂之上各种各样的声音逐渐平息。

    “小姐,这圣旨上说您秉性柔嘉,持躬淑慎,那些大人们跟文曲星下凡似的。”绿衫子噗嗤一笑。

    “那当然了,礼部的人谁不是满腹经纶这些个词儿算什么呀。”绾妍瞄了一眼被供奉在香案上的明黄圣旨,随口回了一句。

    绿衫子端了空茶碗出去,今日是郑府的大喜日子,外头可有的忙。

    “今册为正一品妃,赐封号昭。哎呀呀……从今儿起您便是昭妃娘娘了。”乔鸯的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又顺手揽住绾妍的脖子,在绾妍耳边长叹一声,“我的昭妃娘娘,这裕王殿下和姜家少爷您可要怎么办哪”

    绾妍吓了一跳,乔鸯这小蹄子今天喜过头了,嘴没个把门,这话被人听去了告诉母亲可大事不妙。对上乔鸯揶揄的目光,才晓得原来房里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她松了一口气,捶了乔鸯一下,板着脸道:“圣旨都下来了,还在这儿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被母亲知道又要让我念女诫!”

    乔鸯见她并未有什么伤感之色,天真无邪得像个稚童似的,没有一点与心上人今生缘尽的悲戚样子。看来是真的与裕王和姜公子没有男女之情的。

    “说起来,小姐入宫在即,今后要再见外头的人可是难了。不仅如此,身份也不同。就说那姜家小姐,虽然还比您长两岁,可明儿再见到您,是要尊称您一声娘娘的。”

    “你这话倒提醒我了,入了宫我便是孤家寡人,连个评文绣花的玩伴也没有了。去去去,把门关起来。”绾妍瞬间来了兴致,提着裙子跑到书桌边坐下,又把关了门的乔鸯叫过来磨墨。

    “铜板,多日不见,学识精进否风寒亦好否吾将入宫,恐今后再无机会与兄对诗,大憾大憾!愿兄学有所成,早日实现抱负……”

    乔鸯站在边上偏着头看,甚是不解,挠了挠头,又问:“铜板是谁啊”

    “铜板自然是裕王啊。”绾妍一面写着,一面不耐烦地回答。此刻她可是文思泉涌倚马可待,这丫头在旁边问来问去,真是干扰她的文思。

    乔鸯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墨锭没拿稳,又觉得手上一凉,低头一看,白净的指尖上沾了几点墨汁。听到绾妍这样说,她哪里还有心思擦,急得结巴起来:“小姐为何如此称呼裕王殿下”

    “因为是裕王啊,你看,这个裕字听起来是不是有很多铜板的感觉一开始我觉得叫金啊银啊什么的,可是听起来与兰香园的姑娘似的,她们那儿有金儿与银花,嗯……还是不好,听上去女里女气的,只有铜板不错。”

    兰香园是京城有名的烟花之所。

    乔鸯简直要气昏过去,她家小姐随随便便给裕王起外号不说,连京城的烟花之地竟也有涉猎。

    “好了,写完了。”绾妍搁下笔,一面吹着未干的信纸,一面看了一眼乔鸯憋得通红的脸,“愣着干什么呀,去找个信封来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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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里卖婚嫁东西的商人们这几日也忙疯了,郑伯忠与楚珮这边一个是权倾天下的摄政大臣,一个是百万家私的嫡公主,流水一般的银子花出去,什么十里红妆,百里都不止。

    绾妍坐在堆满整个房间的嫁衣头面之中。目光所及之处,珠光宝气,晔晔照人。

    尽管每个女子一生所求不同,但总的来说,最多不过是三样——红妆十里,子孙满堂,琴瑟和鸣。

    红妆十里意味着此女金贵,养尊处优,在家过得顺风顺水。子孙满堂,便是肚子争气,在夫家有了地位,今后也有依靠,日子亦是好过。琴瑟和鸣是最美好的愿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红妆十里,她拥有了,剩下的两样,她也不愿意缺。



第七章 人人避之
    绾妍从未想过她能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遍翻史书,历朝历代女子的命运皆如洪流中的一叶扁舟。无论是海晏河清的盛世还是战火纷飞的年头,能留下姓名者,屈指可数。尤其是这永远离不开政治二字的皇城,究竟有多少女子的命折在这上头,数不清。

    她终究还是走到这后宫里来了,作为翊坤之主。

    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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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了。

    除了入宫第一日给皇后请安,以及晨昏定省的时候,后妃们才会碍着她的身份,舒眉展眼地与她寒暄几句,活脱脱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其余的时候,绾妍乘着小辇游荡在这宫里,是没有妃嫔过来与她说话的。即便是远远地见了,也是行了个礼后不发一言便退下了。

    所有的人都敬着她,畏着她,亦是如见瘟神似的避着她。

    等到她费了好几日将西六宫逛了个遍,发觉她们待自己,依旧是如一个人人都看不见的鬼魂似的,绾妍恼了。

    故有一日,她遇见一个姓温的答应,那温答应喏喏请了个安就要走,她不仅不准其告退,还带着温答应回翊坤宫喝茶,送了两幅亲手绣的锦帕给她。

    温答应在宫里胆怯惯了,何时见过这样的架势面对绾妍的热情和来自一个高位娘娘的恩典,吓得不轻,回去后还病了两日。

    至于楚岐,绾妍是未曾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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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勤政殿。

    “皇上,敬事房的人来了。”冯安领着人进来,此时是翻牌子的时辰了。

    敬事房的公公近前来,伏在楚岐脚下,将手中的托盘高高托起。

    这敬事房的牌子该如何摆放,可是有大讲究的。

    哪位主子白日里得皇帝多看了一眼,哪位又突然运气不好惹了皇帝不快,御前的人总会透消息下来。到了夜里,将谁的牌子摆在最显眼处,又将谁的牌子安个名头挂起来,这些功夫,敬事房的人门清儿。

    今日在案盘上最显眼处的,依然是那块崭新的绿头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昭妃”两个字。

    楚岐的目光掠过那些绿头牌,心里一笑,顺势用手里的折子掩住半张脸,从折子上面露出一双眼睛,眼里的情绪任是立在一旁的冯安也看不分明。

    他本是犀颅玉颊,玉质金相的好皮囊,又有宝冠皇袍加身,真真算的上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冯安与敬事房的黄总管暗中打量着楚岐翻牌子的心思,暗自捏了把汗。楚岐的眼神凝在昭妃的牌子上时,他们心里便激动狂喜;楚岐的眼神在别的牌子那儿停留时,他们便在心里叫苦连天。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关心绾妍有没有被翻牌子的事,那得从前几日说起。

    绾妍入宫多日仍未承宠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楚佩耳朵里,夫妻二人护女心切,得知宝贝女儿坐了冷板凳,心里也很不舒服。

    翌日,楚佩便进宫拜访姜太后,旁敲侧击,叙话喝茶。姜太后在送走楚佩之后,又暗中给冯安施压。冯安回来接将敬事房的人骂了一顿,敬事房的人个个苦着脸,每日凝视着昭妃那块占据最佳位置却岿然不动的绿头牌,几乎要落下泪来。

    楚岐的手指悬在那块“昭妃”上头,似是举棋不定的样子,冯安与黄总管眼睛都看直了。

    寂静的殿中响起一声“嗒”。

    “淑妃的琴弹得最好,朕也有两日没听见了。”

    冯安与黄总管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也算明确了楚岐的态度。

    这位空降的昭妃主子,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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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鸯蹲在绾妍脚下,仔细地为她描制新的蔻丹。以赤色的凤仙花染三至五次,再嵌上一瓣指甲盖大小的花瓣,远远望去,当真是“十指纤纤玉笋红”。

    “母亲说,入宫若是有不顺心之处,可以去找寿康宫找太后娘娘。”绾妍有些失落,她向来是爱热闹的人,如今被众人嫌弃至此,她心里委屈极了。

    乔鸯小心地为她吹干指甲上的花汁,虽然早已预料到绾妍进宫的日子不好过,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太后娘娘自然会为您做主。”

    正值午时,绾妍嫌殿中太亮,熄了烛火,对着窗纸透进来的日光,将指尖的嫣红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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