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宫明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囡囡想吃肉
郑绾妍仗着好家世,想进宫就进宫,谁知他日会不会剑指凤位
为什么她好像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能得到自己想要拥有的东西
为什么!
自从昭妃入宫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悉数浮上她心头。
在得知皇帝好像并不介意昭妃郑家女的身份,而依旧宠爱之时,自己寝食难安,怕昭妃一念所动,就能拿走属于自己的一切。
在昭妃侍寝那夜,自己形似癫狂,在宫人面前丢尽脸面,只怕是如今仍有人在背地里笑话她这个不争气的皇后。
哪怕是有孕了,自己也如揣着金子走夜路似的小心翼翼,不敢出门,只能在坤宁宫如一只褪了壳的螃蟹一般躲着。
绾妍吃痛地闷哼一声,颤声道:“皇后娘娘……”
皇后收回心绪,骤然撤了手,气极反笑:“总之淑妃已然病愈,就不劳你费心了。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郑家已经胁迫皇上至此,你还想揽着后宫多久的权”
知书听了这话毛骨悚然,皇后只怕再说下去,就要说出许多不该说的话。
胁迫什么胁迫
绾妍只觉掌心发冷,耳边嗡嗡作响。腔子里那颗心剧烈地跳动,绾妍喉头一紧,像是说不出话似的难受。
皇后窥了一眼绾妍的脸色,得意地搭着知书的手优雅起身,她就是喜欢见郑氏这样受罪的神情。
终于能看见她厌弃之人,如蝼蚁一般在她脚下苟延残喘,翻来覆去地品味着她给的苦楚。
“娘娘……”,知书毕竟是婢女的身份,两位主子这么闹起来,她已然控制不住场面。
皇后回过神来,见知书还在这里,恨铁不成钢地睨了知书一眼:“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本宫说的话你也当耳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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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芳诞(一)
露月之末,霜月之初。
外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夜,时不时夹杂着枯枝断裂的噼啪声,听的人心焦。
绾妍从温暖的锦被中探出一个头,四周空无一人,静悄悄的。她恹恹地坐起来,下了榻,趿着鞋子走到窗边,隔着明纸,只觉得天色比往常亮得多。
她推开牅扇,外头的雪色与天光糅在一处撞入她眼帘,刺眼的很。绾妍眯着眼睛眺望着,不远处的朱墙青瓦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一只寒鸦立在树梢嘎嘎地嘶鸣,也不知它是喜是忧。
“下雪了。”,她哈了口气,搓了搓手,低头轻喃道。
飒飒的冷风从大开的窗子中涌进来,其中细碎的雪沫遇着内室的暖,便化成淡白的雾气,在绾妍头上徐徐缭散着。
绾妍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关了牅扇坐到妆奁边。
她窥镜自视,不由皱眉——眼睛都肿成两个小核桃了,难怪隐隐作痛。
“主子醒了”乔鸯走进来,见着绾妍穿着单衣坐在那儿,顺手为绾妍披上狐裘,“今日皇后娘娘说初雪之日行动不便,免了今日的请安。”
绾妍淡淡地应了一声,她也不想被众人看见自己这般模样。
“今年比往年格外冷些。”乔鸯招呼人为她盥洗理妆,“昨日还好好的,谁能想到晚上突然就落雪了,冬天来得真快。”
绿衫子为绾妍送上两个温热的香包,小声道:“主子敷一敷罢,等会子还要出去见客呢。”
绾妍揉了揉眼睛,将热香包按在眼睛上,在这氤氲的药香之间,她恍然想起来了。
今日,是她的生辰啊……
“温姐姐什么时候来”
还没等绿衫子与乔鸯吱声,门外就响起一把轻盈盈的笑声。
“我来了,你还没起呢”温常在两手团着一只手炉,笑吟吟地走进来,由着身边的婢女为她解下斗篷。她瞧见绾妍在眼睛上按着两个热香包,又道,“今日有人做寿星,怎么还哭了”
温常在拨开绾妍的小手,只见绾妍眼周已被热得红了一圈。她伸出手探上绾妍的眼睛,心疼地开口:“还痛么”
这般说着,她心里却有了预感。
有一丝不安的心绪,从昨日绾妍被皇后扣下时,就一直萦绕在她心头。
绾妍吸了吸鼻子,见了温常在,难免撒娇起来:“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她拉着温常在的手,低头拨弄着温常在水葱似的玉指,嘟哝一声:“早就不疼了,只是还肿着,颇难看了!”
温常在坐在暖炕上,直到绾妍沃面盥洗毕,才道:“我方才进来,看见外头堆满了贺礼,得了御赐的好东西,也不拿来与我瞧瞧”
一旁的乔鸯沉声道:“各宫应送的礼都到了,内务府的也送来了……偏御赐的还没来呢。”
绾妍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角。
温常在打开锦盒,选出一只梅花簪,稳稳地别在绾妍的小髻上。
“妹妹别急,只怕是有更好的东西呢,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准呢”
绾妍伸手摸了摸耳坠上的小穗子,凉丝丝的。
“姐姐,你看……”,她突然想起来,今日或许有机会面圣,急忙将脸凑到温常在跟前,“还肿着么”
“好很多了。”温常在点点头,“女为悦己者容,今日皇上会来看你”
绾妍抿了抿唇,想到若真是要相见了,自己心里藏着事儿,肯定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她不安地揪着衣角,将脖子缩在狐裘的绒毛中,像一只为了逃避而将头埋在沙中的鸵鸟。
温常在看着绾妍闪闪烁烁的目光,柔声道:“还是因为昨日的事到底是怎么了,如今倒是如闷葫芦似的不肯说话。”
“我答应了皇后娘娘,去求皇上收回协理之权……”
温常在一怔,皇后果然是忌惮绾妍掌权,才处心积虑地对付她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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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芳诞(二)
温常在长吁一口气:“这样便好,总之今日是你的生辰,咱们去外头走走,初雪的日子,你如何能闲得住”
温常在与绾妍一前一后地出了内室。至于早膳,偏殿早就设下了小宴,是翊坤宫的宫人们献给绾妍的生辰贺礼。
绾妍听了温常在的宽慰,这才敛去了愁绪,她由衷一笑,歪着脑袋道,“咦,姐姐还没给我贺礼呢……啊!”,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地上的碎冰滑了一跤,惊呼出声。
绿衫子急忙扶住她,绾妍定了定神,瞟了一眼笑吟吟的温常在,方觉小脸滚烫。自己光顾着说话,忘了穿着这花盆底的鞋子,是最容易在冰面上跌一跤的了。
她回头看着温常在,略带羞恼地道:“可不能赖了!”
温常在失笑,这丫头,当真是心心念念这贺礼的。
勤政殿。
“皇上,若是将宝璋郡主嫁与姜胤,皇室与姜家便又多了一道亲缘,也可拉拢……”
座上的楚岐鼻翼翕动,墨色的眸子闪了闪,突然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素华皱眉,温言道:“如今天气冷了,皇上要保重身体。”
楚岐“嗯”了一声,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看向许郡,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许大人的建议,朕会考虑的。”
“宝璋郡主是裕王之妹,旁支一脉,不过是顶着个郡主的名头。姜家是朱门贵族,未必会在意这位旁支郡主。况且,兄妹二人自幼没了父亲,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您若将郡主推出去,恐人说您不顾念亲情……”
素华斟酌着回话,看着楚岐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他索性将话说开。
“到头来……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是有私心的,昔日公孙家是如何卷进政治斗争的,他清楚的记得。
虽然他并未将痛楚再表露在人前,可那目睹过的惨象,在无数午夜梦回之时,闯进他脑海里,肆意锉磨着他的神经。
可那是迫不得已的。
在当时的境况下,不知有多少大大小小的世家,被裹挟在一起,塞进一辆向悬崖飞奔而去的马车。有的在半路挣脱,逃出生天;有的随着马车一起跌下深渊,粉身碎骨。
政治的牺牲品已然太多,如今,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
何况,还只是一个女子。
“素华,你一向不是心软之人。”
楚岐轻嘘一口气,看向素华的眼神多了几分探寻之意,旋即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朕明白了,此乃怜香惜玉,莫非……你心悦这位宝璋郡主”
素华涨红了脸,惶惶道:“大丈夫怎可沉溺于儿女情长大业未成,臣自然不会考虑婚配之事。”
许郡捋了把胡子,笑道:“修身,齐家,治国而平天下。只要有心建功,这些都是小事。”
楚岐摆手摆手,正色道:“素华,宝璋郡主只是一个由头,一颗牵制姜胤的棋子。若姜胤依旧向郑伯忠靠拢,朕就会以尚主之名,折了他青云直上的翅膀,让他永不得志,远离朝廷。朕要的,就是他有所顾忌,他只需做姜家人,而不是郑伯忠的人。若是他明白朕的用意,那最好了。”
他盼着这个被郑伯忠挑中的俊才,可以为他所用,带着姜家跟郑家决裂,甚至,归顺于他。
他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素华愧然道:“只是……”
楚岐寒星似的双眸低垂着,语气冷得像昨夜的初雪:“宝璋郡主身为皇室中人,若是连这都想不明白,那便不配流着楚家人的血。”
素华与许郡都不说话,殿内静得出奇。良久,只听得上头传来笃定的声音。
“此事已定,散了吧。”
第五十三章 芳诞(三)
绾妍与温常腻了一整日,两个人出门观鱼看雪说说笑笑,回来后依偎在一处练字绣花,极富雅趣。直到傍晚时分,温常在估摸着楚岐要来翊坤宫,这才依依地向绾妍告辞。
绾妍松了身子,将手中的绣绷搁在膝上,腾出一只手不住地揉着脖颈儿,皱着眉道:“今日真是乏了,还是早些歇下吧。
见绾妍坐在妆奁面前,绿衫子与乔鸯过来为她卸下发髻上坠重的珠翠。她们两人好容易才将外头的贺礼清点完毕,一整日脚打后脑勺似的忙里忙外,眼睛也熬红了。
“嗳。”绾妍顺手拿过那份厚厚的礼单,往口里塞了一块桃酥,含糊着叹道,“这么多东西,咱们的库房能堆得下么”
昭妃娘娘芳诞,除了宫里的这些人,想巴结上绾妍求得一点郑家的门路,外头的人也是如此。况且秋闱已经落幕,名落孙山的学子为了转圜,暗中不知添了多少好东西进来,以求得郑家一顾。
绾妍拧着眉头,翻了两页便撂在了一边,垂着头苦笑道:“这下好了,果然是泼天富贵,只怕明日又要去看皇后的脸色。”
罢了,总之是明日之事。
等到绾妍换上轻便的常服,将三千青丝挽成一个松散的小髻之后,久郁的困意也如脱了桎梏的野兽般,伸出一爪子紧紧地挟住了她。
绾妍眨眼间就打了个哈欠,用帕子揩了揩微湿的眼角,嘟哝了一声。
“今日累极,不想用晚膳了,本宫先眠一会儿……”她边说边往榻上赖去,乖巧地缩进衾被之中,“叫小厨房先备下吃的,或许本宫会饿着。”
见绾妍堪堪入睡,绿衫子上前将勾在檀木柱上的帐幔放下来。乔鸯听着绾妍逐渐深长的呼吸声,知是这丫头累得睡着了。
绿衫子拉了拉乔鸯的衣角,意思是二人一同退出去,好让绾妍小憩。
乔鸯岿然不动,小声地道:“只怕是等会儿晚上要来呢,主子……”
绿衫子也是感慨颇多:“只是主子那样累了便睡、饿了边吃的性子,咱们还能逼着她顶着困意,坐一晚上干等着”
这倒也是……
乔鸯无法子,只得与绿衫子一同出去了。
两人刚走出内殿没多久,远远地见着翊坤宫的正门外站着不少的人,定睛一看,这样的排场不是皇帝还是谁
楚岐是有些日子没来翊坤宫了,在下轿辇的那刻,他抬头看着翊坤宫的匾额,竟有些恍惚。
算起来,他也有些日子没有见着绾妍了。
为着郑家势力越来越大,他待她终究是多了几分漠然。他心中起了龃龉——这是帝王心术,是任何人都逃不过的猜忌与试探。
因此,绾妍虽常伴驾,却是未坐过几次风鸾春恩车的。
凤鸾春恩车总是载着许湄,亦或是宜嫔,往勤政殿的偏殿去。车前玲琅叮铛的串铃迎风作响,像是铁了心要与四季的风争个高下似的,风势越大摇得越敞亮。
而每每在绾妍在拥着衾枕睡意渐浓的时刻,那轰隆的车轮卷着铃铛的歌声,便肆无忌惮地冲进她的梦境里,直到将她旖旎的梦全然碾碎了,才沿着这因夜半寂寥而心酸落泪的姑娘的泪痕扬长而去。
楚岐的步子不紧不慢,不轻不重,但却如走在钢丝上似的摇摆不定。
他并非不在乎她,可既然防备着她。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到了此时,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握上系在腰间的锦囊,里头装的是给她的贺礼。
也不知她满不满意……
这般想着,他又骤然转了念头,面上划
第五十四章 奇玉
因着绾妍睡时不喜人伺候,宫人们早就退了出去。彼时内殿昏暗,楚岐有意地放轻了步子走进来,烛火借着他带来的风,颤巍巍地抖动着。
绾妍侧身而睡,小脸转向墙边,故此她那一头柔顺乌发,便沿着软枕垂下来,露出两三寸在赤锦霞罗的帐幔外头。
楚岐站在帐外,一帐之隔,绾妍匀长的呼吸声清清楚楚地传入他耳中。
殿内不比外头,炭盆的火烧得旺旺的,时不时地爆出哔剥的声响。温暖如春的房间内,厚重的衣裳已然不合时宜,他解下墨狐大氅,上头沾的些许碎雪,此时都变成水珠儿飞快地陷进大氅的纹理之中,洇湿之处,墨色更为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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