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杂家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李长青视若无睹，自顾地读着《正气歌，排比句叠在一起，一气呵成，俨然大河奔流，滔滔东去势不可挡。

    浩然正气乃一切阴邪的克星，好似阳光融化冰雪，大风驱散雾霾。

    蛇群即便受到蛇母的鼓动，非但不敢向前攻击李长青，反而如潮水倒灌朝着反方向四散开来，古墓中心蛇母的鸣叫也不知为何戛然而止。

    李长青携着浩然正气踏歌而行，一往无前。

    普通虬蛇的灵智不高，失去蛇母的操控如无头苍蝇般在墓内乱窜，很容易触发墓内的机关，导致虬蛇大面积死亡。

    陆大师面对虬蛇都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他读着书就让虬蛇掉头鼠窜？

    陈雅茹痴痴地望着李长青，难以相信眼前的情景。

    师叔的阳符都对付不了虬蛇，而李大师只是如平常在村子里读书一样，就将虬蛇驱逐？

    何光耀觉得自己在最大化的预估李长青的实力，所以在陆谦面前对李长青推崇备至，但他发现平庸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不科学啊，文天祥的《正气歌怎么会有这种效果？

    谢满山从事考古研究，古文功底自然不会差，文天祥的《正气歌他也会背，可为什么在李长青嘴里就不一样呢？

    几名学生亦瞪大着眼，在内心直乎，太厉害了吧！。

    陆谦神色复杂，他一直都认为人的精力有限，而无论风水阵法都博大精深，凭李长青的年纪又能有多深的研究？

    可就在今天上午李长青先他寻到古墓的入口，现在又在他竭尽全力仍无法摆脱葬身蛇腹的时候，席卷着排山倒海般的浩然正气踏歌而来，而他视若猛虎的虬蛇在李长青面前犹如老鼠见到猫！

    且不论李长青在风水阵法上的造诣，单单李长青的一身浩然正气就值得他侧目，何况李长青在紧要关头救他一命。

    多谢李李大师出手相助，他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陆谦年到古稀，在温安风水界地位尊崇，开口称呼一位年纪与自己孙子相仿的年轻人为大师，一时拉不下脸面，但想到李长青刚才吟诗驱蛇的场景就释然了。

    对不起，要不是我不听您的劝阻一意孤行，也不会让大家都差点死在这里！

    生死间有大恐怖，陈雅茹在鬼门关走一回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哭泣着向李长青道歉。

    虽然蛇群散开，但古墓里任然很危险，劳烦陆大师带着大家尽快离开！

    虽然陆谦之前对李长青态度不衅，但现在态度温和，李长青自然不会跟一位老者计较，礼貌地对陆谦说道。

    那您呢？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陈雅茹听出李长青话外的意思，擦干泪痕问道。

    嗯，有些事情要办，如果我在墓中见到与你爷爷有关的线索，再告诉你！

    李长青点点头，他很清楚自己的读书声能驱散普通虬蛇，但绝对不可能让蛇母停止鸣叫，必然有其他事情发生，说不定与失踪的秦大爷有关，便想到墓中心一探究竟，彻底解决东风茶场的蛇患，有孟鸿儒陪着他安全也有几分保证，寻找陈雅茹爷爷当年的线索只是附带的事。

    嗯嗯！

    陈雅茹想起在下墓前，她对李长青的语气不善，可李长青不但就她，甚至愿意深入古墓帮她寻找爷爷失踪的线索，感激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

    孟鸿儒对陈雅茹谢满山陆谦何光耀等不屑一顾，等他们离开后，非常感慨得说道：李大师的浩然正气威慑群蛇，我根本就没帮上什么忙，身为孟家子孙却是第一次在外人身上见识到浩然正气的威力，真是惭愧啊！

    呵呵，真正的大家伙还在里面呢！，李长青淡淡一笑，错开话题。

    确实！，孟鸿儒回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空心掌
    李长青身上的浩然正气如同火把，游弋在古墓中的虬蛇自觉躲开。

    轰

    嘶

    古墓中心传来雷电的声音，以及野兽般低沉的嘶吼。

    竟然有人在我们前面，而且似乎给里面的大家伙造成一些麻烦！

    到宫殿外的甬道时，陆谦听见里面激烈的打斗声，露出极其意外的表情，就算他若没有李长青的带领都来不了古墓中心，谁能先他们一步呢？

    也许他早就来了吧！，李长青丝毫不意外。

    认识？，孟鸿儒颇为疑惑。

    嗯！

    李长青点点头，手里摸索着秦大爷给他的太极玉佩若有所思。

    里面的大家伙好像很厉害，现在怎么办？

    孟鸿儒单在宫殿外听到嘶吼声，耳膜都隐隐作痛，他是道士不是卫道士，若他一个人遇见这种情况肯定拔腿就跑，但眼下他来给李长青帮忙，自然得由李长青来决定。

    终究要解决的，咱们去看看吧！

    李长青因秦大爷而开启阴阳家职业，算他半个师傅，况且虬蛇对于李家坳的安全也是一种威胁，虽然有些危险，但仍需面对。

    行，听你的！，孟鸿儒。

    穿过青石板铺就的甬道，有一扇古朴的双开青铜宫门。

    青铜宫门上长满绿色的铜锈，一扇完全关闭，一扇恰好打开一个人身的距离，阵阵阴冷的腥风伴随着嘶吼声从里面刮出来，有如来自九幽的一道缝隙，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李长青率先侧身走进青铜宫门，一座雕龙刻凤的石殿印入眼帘，在大殿的正前方摆放着一座石棺，一把黄金龙椅压在石棺上，石棺上盘旋着一条体型巨大的虬蛇，蛇头上有两个突起，雪白的蛇身上有两块烧焦的痕迹，赫然张着血盆大口警惕地盯大殿中间一位身材高瘦容貌清癯的老者。

    老者衣服破旧，灰白相交的头发乱成一团，就像一个鸡窝，正是东风茶场的门房秦大爷。

    孟鸿儒则心中暗自惊讶，老者身上的气息竟然要比他更强，在李家坳这样一座深山中的小村子里，除李长青外，居然还隐藏着一位高人。

    李长青见到秦大爷并不意外，目光好奇地打量着盘旋在黄金龙椅上的虬蛇。

    李家小子，你还是来了，可惜这条白虬几乎要化蛟，如果你成就当世大儒或许有机会，但现在还帮不上什么忙，赶紧带着你那位朋友离开吧！

    秦大爷手持一把烧焦的乌黑桃木剑，一反昔日火爆的脾气，用比较温和的语气对李长青说道，神情看似轻松，实则将十二分精力都集中在白虬身上，额头头透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呵呵，秦大爷，不管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传人，自然有责任来帮你！

    李长青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庞然大物，但有一股浩然正气在胸间到不觉得害怕，淡定自若地笑道。

    不过是给你几本破书，一块不值钱的烂玉而已，可培养不出一位能用树苗布置九宫八卦阵的阵法大师出来！

    白虬似乎对秦大爷手中的乌黑桃木剑很忌惮，冰冷的竖瞳咪成一条缝，蠕动着身子迟迟不敢发动进攻，秦大爷则像没事人一样跟李长青聊着。

    既然来都来了，怎么说也要试一试的！

    李长青注意到秦大爷持剑的手有轻微的颤动，虽然幅度极小，但仍没逃脱李长青的眼睛，只能用外强中干来形容秦大爷此时的状态，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跟他在聊天的间隙也在偷偷地恢复体力。

    放屁，老子才是东风茶场的守墓人，守墓人的职责除防止古墓被盗墓贼盗窃外，另外就是阻止白虬出来伤人，干你屁事，你那么朋友虽然实力不错，但在虬蛇面前任然不够看，赶快带着他滚蛋吧！

    秦大爷见跟李长青好说不行，直接爆粗，就差动手。

    这才是我熟悉的秦大爷嘛！，李长青想着秦大爷怒怼每一位想上东风茶场人的场景，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老头有几分可爱。

    跟你说实话吧，我手中的木剑用百年的雷击桃树芯制作成的，施展开来可以引动储藏在里面的雷电的力量，传承几代人，到我手里的时候里面蕴含的雷电力量本身就不多，刚才我用掉两道雷霆，只对白虬造成一点皮外伤，而我却消耗了体内的大量真气，即使等下恢复过来，估计手里的木剑也只能用最后一次，很难将白虬斩杀，到时候你们就算想走都不一定能走！

    秦大爷拿李长青一副软硬不吃的样子没办法，只好跟拉下面子跟李长青说实话。

    咱们三个人合力跟它斗一斗，如果不行的话，我会走的！

    李长青自有分寸，若事不可为，也不会强求。

    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今天就运动运动！

    孟鸿儒已经在拉展筋骨，准备动手。

    李长青的道家职业才刚入门，还停留在炼精化气的初级阶段，在搏斗上帮不上什么忙，但他的浩然正气对白虬亦有一种压制作用。

    那就斗一斗！，秦大爷也不再推迟，豪气干云地回答道。

    白虬的灵智颇高，只是刚才被秦大爷的两道雷霆劈懵，在秦大爷跟李长青谈话的过程中也反应过来，对它威胁最大的老头已经是强弩之末，身子蹦成一根弦，刮起一阵腥风朝着秦大爷扑去。

    孽畜，看掌！

    孟鸿儒大喝一声，隔空对着白虬连续拍出几掌。

    啪啪

    空气中发出一串爆响，就像点燃了烟花爆竹，但白虬的蛇身只是被撞到墙壁上，并没有受到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这皮真厚！，孟鸿儒几掌不凑效，感概得说道。

    青阳观号称西南第一观，有自己的核心传承，孟鸿儒施展的空心掌在四五米外能将碗口粗的树木拦腰打断，威力很大，曾经声名远播，但几掌拍在虬蛇身上，竟然没产生作用！

    虬蛇被孟鸿儒震几掌，只是有些轻微的眩晕，反而激发它的凶性，粗壮的蛇尾乱扫，来势比之前更加猛烈！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问
    孟鸿儒双掌如穿花蝴蝶，化成阵阵幻影才堪堪挡住。

    但空心掌对真气的消耗极大，亏得孟鸿儒积累深厚才能坚持下来，可虬蛇仍然龙精虎猛！

    簌簌

    李长青暗藏在手腕上的诸葛连弩爆射出几排钢针，打在白虬身上也如挠痒一般。

    白虬皮糙肉厚，物理攻击很难凑效！若单纯拼消耗，最后都得葬身蛇腹！

    李长青看得很明白，在他已经开启的职业中农家医家阴阳家都很难派上用场，墨家的机关术也失灵，唯一值得依靠的儒家浩然正气在虬蛇面前亦只能产生压制效果，几乎无解。

    现在看到了吧，它已经成了气候，你们对它也没有一点办法！李家小子，刚才说好的，如果不行，你们就撤！

    秦大爷强撑着努力调整气息，同时挤出一丝笑意对李长青说道。

    成了气候？，李长青心中灵光一闪。

    嗯，它已经颇具灵智，懂得思考分析局势，你们再拖下去的话，就很难离开了！

    秦大爷留意到虬蛇蛇瞳里狡黠的目光，它极有可能弄清楚李长青孟鸿儒的虚实，身体在逐渐缩紧准备新一轮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焦急地催促着李长青。

    李大师，咱们的准备不足，小瞧了它，要不先封住出口暂时撤退，？

    孟鸿儒空手而来，一些手段施展不开来，对峙下去有可能会有危险。

    嘶

    虬蛇重振旗鼓，呲着血盆大嘴露出狰狞的獠牙，笔直地蹿向李长青。

    小心！，虬蛇不经意间出手，孟鸿儒没反应过来，而秦大爷仍在恢复当中，两人同时惊呼。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在两人的惊呼中，李长青更进一步，直面体积庞大的白虬，融合浩然正声厉声问道，就像一位老师在考查学生的功课。

    白虬的行动极其敏捷，眨眼间就已经在李长青跟前，张嘴就能将李长青吞下。

    孟鸿儒双掌翻起，秦大爷蓄着所剩不多的真气输向桃木剑，但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如李大师般惊才绝艳的人物，要死在一座不知名的古墓里吗？，孟鸿儒心中猛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多好的一个孩子，可惜，秦大爷脾气刚毅，此时竟有些不忍看到下一幕的画面。

    可他们想象中血肉模糊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虬蛇在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楞在半空中，清冷的蛇瞳中充满疑惑。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明明闇闇，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白虬有灵智，能分清李长青等人的虚实，当李长青用融合浩然正气的书声朗读屈原所著的《天问时，白虬听懂了！

    李长青带有浩然正气的读书声虽然不能对虬蛇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能将《天问中的问题直接根植在白虬的脑海里，就像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远古开始之时，谁将此态流传导引？

    天地尚未成形之前，又从哪里得以产生？

    明暗不分浑沌一片，谁能探究根本原因？

    迷迷蒙蒙这种现象，怎么识别将它认清？

    白天光明夜晚黑暗，究竟它是为何而然？

    阴阳参合而生宇宙，哪是本体哪是演变？

    李长青一口气对天对地对自然对社会对历史对人生提出一百七十三个问题，白虬再聪慧也只是一条蛇，又怎么能弄懂很多人都搞不清楚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