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勤行第一人

    在这一池碧水旁，也有青色堤岸，岸边还有红梅盛放，正应了商老先前的即兴诗，至于在荷花出现的季节为什么会有梅花？谁会当这种杠精啊，不知道华夏的山水画中还有写意一说吗？

    这还是菜吗？

    以商先生的见多识广，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美的摆盘；而且这能算是摆盘吗？再高明的摆盘也还带了个‘盘’字，可见菜是菜、盘是盘，终究是一物承载了另外一物，要做到完美相融谈何容易？

    可周栋却仿佛是直接端出了一幅荷塘画作来，让人顿时忽略了这其实是一道菜，心神也跟着这道菜潜入其中......

    此刻他早就忘记了之前的种种担心，只觉肚子微微叫了两声，嘴里也涌出了好多口水，果然还是父亲有眼光啊，这小周果然是出手就不同凡响。

    “商老，这就是《红楼梦》中记载的荷叶莲蓬汤，我和黄师傅按照书里的记载，试着还原的。”

    周栋没忘记把老黄加上，人家确实是出了大力的。

    “哦，是《红楼梦》里的那道汤啊？

    真是让小周师傅费心了。”

    商老看了看周栋，没好说什么，却有些责怪地对黄思夏道：“这道汤菜我还是知道的，要用很精细的模具，据说还要银制的？

    书中说为了这区区一道汤菜，贾府就要支出二十两白银吧？

    黄师傅，小周不清楚，你可是知道的，我一向反对奢侈浪费，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悄悄准备了这套模具？”

    “商老，没有啊......”

    黄思夏面色一苦，商老果然是误会了。

    周栋忙道：“商老放心，我们可没使用什么银制模具，这些应用的模具都是出自黄师傅之手，用冬瓜刻成的。

    其实除去这套十分繁琐的模具后，这道荷叶莲蓬汤就只是平民食物了，根本就算不上奢侈。”

    “哦，如果是这样倒无不可，那我就来尝尝？”

    其实从见到这荷叶莲蓬汤的第一眼开始，商老就感觉自己饿了，有一种想要吃光这道汤菜的冲动，

    不过当着儿子和孙子，还有周栋和黄思夏在场，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首先拿起汤匙，轻轻舀了一口汤送入口中。

    “好鲜美！”

    商老暗暗称赞，鸡汤他是喝多了，而且多是黄思夏这位大厨亲手吊的鸡汤，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不过今天的鸡汤除了鲜美之外，还有着令人惊奇的触感，以往无形的汤水就仿佛突然变成了有形之物，流到舌头上、牙齿上，就仿佛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摸了过去......

    然后才在口中化开，这个化开的过程是非常有层次感的，被两位大厨精心分离的鸡皮早已经完美的融合在汤中，却还没有完全化去，带着浓郁的胶原蛋白，与商老的口齿舌连续缠绵，化去的瞬间就仿佛道道暖流，迅速肠胃吸收、然后慢慢滋润着老人的身体。

    这种春雨润物般的变化是可以令商老清晰感受到的，如果让这位老人用一句话来形容此刻的感受，那就是喝了这口汤就仿佛从寒冬走入了春天，阳光是暖的、风是暖的、就连人心都是暖的......

    一口汤下肚，令人气定神闲，同时胃口大开！

    商老放下汤匙，接过商青雄狗腿一般迅速递来的筷子，轻轻夹起了一只莲蓬，这只莲蓬自然是假的，不过因为黄思夏雕刻的模具着实一流，加上周栋近乎完美级的面点类技能，硬是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莲蓬整体是主绿色系，自然是用了‘千翠滴’为主的米粉，另外两种米粉则是合理配比，或增其香、或加其甜，令其味道更具有层次感、口感更加丰富，

    另外米粉入模上蒸的时候，笼底还要铺设真正的荷叶，以借其清香，本来这个季节是很难找到新鲜荷叶的，黄思夏倒是神通广大，居然找来了水嫩嫩的新鲜荷叶，有了这样的好东西，也是为这道汤菜添色不少。

    商老是提前知道这是假的莲蓬，否则第一眼还真未必能够分辨真假，就是这样，也是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好手艺，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居然还有莲子？”

    除了这个莲蓬是整体都可以吃的，其余各处无不与真正的莲蓬一般无二，在莲蓬头上，有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凸起，正是下面藏了莲子的样子。

    周栋笑道：“商老，就像吃真正的莲蓬一样，拨开上面的莲蓬皮，就可以看到莲子了。”

    “哦？那就太有意思了，我试试。”

    商老忽然童心大起，将这个莲蓬放在面前的餐碟上，拿起筷子向其中一个凸出的位置轻轻戳了下。

    “噗。”

    随着一阵热气升起，凸出位置附近的莲蓬皮很容易就陷落下去，露出白生生的一个莲子来，商老夹了个莲子送入口中，轻轻嚼了几下：“好吃啊，好像是莲子的味道，可又好像比莲子更嫩，更为脆甜？”




466 美哉当如画（下）
    “商老，是用了荸荠，将其消成莲子大小的果肉，掏空后塞进去莲子磨成的粉，然后用糯米汁浇进去，蒸熟了之后，既有莲子的清香，也比莲子更为脆甜，别有一番风味的......”

    黄思夏抢先解释道：“周主厨的这番心思，让我都为之茅塞顿开，充满了想象力啊，充满了想象力啊。”

    他一直坚持称周栋为周主厨，一来是认识周栋的时候，周栋就是九州鼎食的主厨，二来也是佩服周栋纵横红白两案，仿佛是无所不能，区区一个国·宴白案组的组长，显然无法涵盖周栋的这一身本事。

    “听黄师傅这么一说，小周师傅还真是一位充满了想象力了厨师，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

    长者在食，晚辈没得允许是不能动筷子的，商家的规矩从来如此，所以就连商先生也是含着口水在一旁观看，此刻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现在虽然不在当季，可冷库里也不是没有莲子。小周师傅为什么不直接取用，而是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呢？”

    “其实还是考虑到这道荷叶莲蓬汤的烹饪方法......”

    黄思夏吃惊地发现，周栋哪怕在商先生面前也一样是淡定从容，可以侃侃而谈。

    要知道商先生跟商老可是大有不同，商老毕竟已经半退下来了，而且人年龄越大，就越是平易近人，虽然对自家儿孙严厉，对外人却从来都是慈祥可亲。

    商先生却是掌大国权柄，自有不怒之威，他在商家呆得日子虽久，可在面对商先生的时候，还是会难免紧张，周栋这个年轻人竟然毫无紧张的表现？

    却不知周栋初见商先生时，其实也是有点小紧张的；不过毕竟是挂爷护体的男人，时间长了，普通人在他眼里其实就是‘凡人’而已，哪怕是面对商先生，也很快就能平等对待。

    淡淡笑着，周栋继续道：“这道菜中的荷叶和莲蓬其实都是蒸出来的，而莲子这种食材是有名的见水不见气，如果是煮了吃就没问题，如果是离水蒸，就会变得口感干涩，

    更何况冷藏的莲子不够新鲜，就更加没办法入口了。所以我才只是取莲子本味，还要用荸荠为壳，来提升鲜、甜、脆的口感，这两种食材天生就有互补的效果，在这道菜里是可以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商先生没有再开口，父亲的表现让他怀疑周栋太谦虚了，什么一加一大于二啊？分明就是大于等于十！

    老父亲自从掏了一枚‘莲子’并且津津有味地吃了下去之后，就开始痴迷了，继续将一个莲蓬上的‘莲子’掏光吃净，然后就把主意打在了这个被掏空了莲子的莲蓬上。

    第一口咬下去，商先生发现父亲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那种幸福的样子他见过，还是在前几年的时候，因为父亲一再坚持，他才不得不同父亲去了趟北三省，当某只傻狍子被一枪撂倒、然后丢进汤锅的时候，父亲就是这付表情。

    可北三省是父亲战斗和生活过的地方，傻狍子更是父亲眼中顶顶好吃的东西啊，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年轻时吃起东西来只能用‘豪横’来形容，大碗酒大口肉才是老抗·联最爱的进食方式，可父亲什么时候对这种精细过头的食物有过兴趣了？

    什么摆盘啊，南方的精巧点心啊，父亲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认为这类东西吃着根本就不过瘾，可今天是怎么了？当确定这‘莲蓬’不仅能吃、而且还非常好吃以后，父亲先是小小地咬了一口，接着就是两大口下去。

    天啊，这个莲蓬应该是某类米粉做的，说不定其中还有糯米，就像是一个很大的粽子，这种东西只用了三口？

    商先生面色微变，正想要开口阻止，可立即就看到父亲夹起了另外一个莲蓬，开始兴高采烈地掏莲子。

    无奈地与儿子对视了一眼，商先生有些尴尬地笑道：“小周师傅，这东西好消化吗？”

    商老这个年龄的老人，有所谓‘三分饥寒保平安’的说法，肚子里真不缺少油水，有时候少吃些其实更健康，像这么个吃法儿，当儿女的能不操心吗？

    “放心吧商先生，我保证就算商老把这道荷叶莲蓬汤都吃光了，也绝对没有问题的。”

    周栋心里有数，这道菜主用的三种米都是系统中兑换来的‘绝种’不说，还都被他用传说级洗菜技能一番‘伐毛洗髓’，不光更易消化吸收，对人体的补益作用也是远远超过了一般食材。

    别说是商老这么硬朗的老人家，就算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吃上大半份也是绝无问题的。

    “小周师傅你这......”

    商先生有些哭笑不得，他刚才分明已经表示出自己的担心了，换了那些会揣摩上意的人，就会立刻从专业人士的角度出发，告诉父亲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多吃，周栋可好，居然拍胸脯打包票，还说父亲吃光了这份荷叶莲蓬汤都没有问题。

    “听清楚小周师傅的话了？以后别胡乱担心、以为自己认为的就是道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商老已经连续两个莲蓬下肚了，意犹未尽地望着最后一个莲蓬、还有几片嫩绿嫩绿的荷叶，感觉自己吃下这碗汤完全没什么问题，小周师傅的眼光绝对不差！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比傻狍子更美味的东西，用荸荠做的莲子就不用说了，比真正的莲子都要更加美味、口感更好，那些应该只是米粉做成莲蓬为什么也如此好吃？

    那些纯正的米香让他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中，好像看到了稻子是如何在土内汲取营养、如何一节节地长了起来，轻轻嚼上几下，就是满口的稻花香，仿佛让老人再次看到了那一片金色稻田旁的，扎着两条大辫子的年轻姑娘。

    是年轻时的味道啊，是时代的味道啊，是属于我的味道啊。

    一个莲蓬吃下后，商老感觉精气神都涨了许多，两个莲蓬下肚，感觉更饿了......

    像他这个年龄的老人，连吃了两个加起来足有半斤多的面莲蓬还能感觉到饿，那是元气得到恢复的表现。

    汤盆中此刻还有一个莲蓬、几片荷叶，碧绿的小圆荷映的汤面也绿沉沉的，看着就让人食欲更增，商老拿起汤匙一口气喝了七八勺汤，笑眯眯地又去夹最后一个面莲蓬。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吃饭这种事情就跟打仗一样，不打就不打，要打就得把‘敌人’统统消灭光！”



467 冷菜宗师？
    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整整一盆的荷叶莲蓬汤，被商老吃的涓滴不存。

    然后周栋就在商先生和商青雄复杂难明的目光中回到厨房，与黄思夏两人联手，又弄出了一份荷叶莲蓬汤，这才让商家三世同堂其乐融融。

    “老爷子已经很久没这么精神了，吃过午饭后，他打了一趟拳，最简单实用的军体拳。

    虽然是年龄大了，出拳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力量，但那份精神却在，让我这个做儿子的非常欣慰......”

    商先生嘴边带着笑，这位执掌华夏大权的人物此刻就是个孝顺儿子，跟周栋记忆中的邻家叔叔没有什么两样。

    “我问过黄师傅了，这道荷叶莲蓬汤不过就是用了些鸡汤、荷叶，和几种常见的米而已，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效果，难道说食疗真有这样的神奇？小周师傅能不能为我解惑啊？”

    他这样的身份平时是很少这样对人说话的，面对周栋，算是破天荒了。

    “呃，这个嘛......”

    周栋有些为难，很不想欺骗商先生，可也不能说用来做荷叶莲蓬汤的米其实是他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顶级好米，现在这年月怕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只得道：“那商先生感觉如何，您也吃了这道菜的。”

    “说来也是奇怪，我和青雄虽然也都吃着好，却没有父亲这样的效果，只是感觉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这就对了，米本就养人，更别说家里的米都是一等品，黄师傅找来的蝇头米更是这个时代的贡米了，吃着肯定对身体好。

    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商老年龄大了，胃口已经不如年轻的时候，要是我没猜错，这几年他老人家的饭量应该是一年不如一年吧？”

    周栋这就是比较‘神棍’的说法了，有点观察力和常识的人都能知道，像商老这个年龄肯定是胃口逐渐退化：“平时他老人家是吃得少了，久而久之就表现为精力下降。

    今天换了我这个新人做饭，又做了比较有趣的荷叶莲蓬粥，他老人家才会胃口大开，吃得比平时多些，自然精神头儿就比平时要好，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啊商先生......”

    “说得有理，原来你不光是厨艺好，口才也好。”

    商先生若有深意地看了看周栋，微笑道：“不过也别抹煞了自己的功劳，‘食疗’这回事我还是相信的。

    放心，我从来不会强迫任何人，因为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喜欢自由的人。

    今天真要谢谢你，如果可以的话，请将荷叶莲蓬汤的做法告之黄师傅，这样老爷子想吃的时候就可以吃到了。”

    上位者自然有着上位者的骄傲，既然看出周栋无意权力，商先生也就不会勉强，天下的好厨师多了，他也不会因此苦求周栋、开出什么条件来。

    “商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自己知道的统统告诉黄师傅。”

    “嗯，有你参加这次四·国国宴，我就安心多了。”商先生主动岔开了话题。

    “商先生，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到了您这种身份，也会介意一场酒宴？”

    凌镇风仓燕山他们重视此次宴会，周栋还是可以理解的，却真的无法理解仓先生这种上位者也会如此看重，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我怎么就不能介意了？”

    商先生笑道：“别看都是各国头面人物参加，其实真正到了饭桌上，大家也跟常人差不多的，各自都有各自要维系的面子，连我都不能例外。

    不然，各国为什么都要有陪酒员与会呢？也是怕被人灌酒啊，打酒官司这种事情可不仅仅只是在民间才有。

    听说你是海量，喝得仓燕山他们都怕了？好好好，真是年少出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