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5再铸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修改两次
说起来,这卫生部什么都缺,缺药缺人缺设备缺耗材,防护用具更是缺。口罩好歹还能用布自制,虽然防护效果可疑,但至少有个心理安慰,可医用橡胶手套是真没法搞了。而没有这个,医生动手的时候就要蒙受巨大的安全风险。之前他们搞了点杜仲胶给工业部送去,看能不能搞出类似橡胶的产品,但工业部研究后发现这杜仲胶硫化形成的不是橡胶那样的弹性体,而是更类似于塑料的硬质材料,没法加工成手套。因此卫生部只能暂时放弃这条路线,用普通手套先凑合了。直到去年抓了两条鲸鱼回来,用不透水的鲸鱼皮做成手套,才算暂时有了个解决方案。
陈远琪站起身来,先是拿过瓶子里的两个〇〇瞅了瞅,然后对宋瑜说道:“刀法精湛,老宋,多谢了啊!”
当初陈远琪一直驻在平原区养马场旁边的医务室,与骑兵系统相当熟悉,因此后来范龙城过来找他一起搞养马场,他也就把这个任务接下来了。今天是他们第一次阉割公马,为确保成功,他就把部里专攻外科的宋瑜给请来了。
宋瑜摆摆手:“没事,我演示几遍,之后就靠你自己带的兽医了。说起来,当时也没想到,我们和骑马的会扯上这么多关系,这也算是半个本职工作了。”
卫生部现在缺医少药,在“治疗”方面能下的功夫不多,职责反倒更符合这个名字,就是搞“卫生”的。也就是说,他们需要督促各地各部门清洁环境、远离污染源、搞好个人清洁,以及发现传染病时要及时隔离。这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只要能贯彻好了,对东海商社治下居民的健康状况和人均寿命必定大有助益。要知道,治病的最高境界就是“治未病”啊。
因此,卫生部的人员呆着不动的时间不多,到处奔走巡查顺便看个病的时间倒是很多,为此需要经常出行,因此也就要用到大量的马了。其实这也不是东海商社的个例,历史上的欧洲近代,为了满足医生的出行需求,就有一种专用的小型二轮马车叫做“医生马车”。
陈远琪点点头:“这匹马一阉,过阵子就能用了。等我这几个兽医手艺练出来了,育马工作也算上正轨了。”
骑兵需要战马,自然希望马越快越好、负重越大越好。但好马不光对骑兵有意义,对于其它部门同样有意义。有了好马,炮兵就可以拉更大的炮、更多的弹药,步兵可以运输更多的补给。农业上可以耕更多的地,商业上可以拉更多的货……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现在的普通马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尽如人意,因此只能自己一点点培育起来。
“行啊。”宋瑜又往马下身瞅了一眼,“你们这个育马是怎么搞的”
陈远琪道:“也没什么好办法,就是把最好的公马挑出来做种马,母马暂且不能淘汰太多,要留着下小马,不过亲缘档案得建立好了,省得以后乱交。其实也就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我们最好的马也没多好,不可能立竿见影,只能先把体系建立起来,以后慢慢找好马吧。”
宋瑜耸耸肩:“说起来还是宋人乱搞。当年唐朝不是传下来不少好马么,都被他们养废了,害得我们只能从头做起。这么简单的育种道理,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自从骑兵在人类战场上占据了重要地位,马匹的选育就成了一项重要的工作。在之前的汉、唐,都曾从西域引进优良马种,在中原建立马场培育优秀战马,从而为强大的军队打下了基础。这些马场一直传承到宋初,都能提供相当不错的战马,当时的历史便有记载,说“宋马远胜于辽马”。然而自此之后便拉了胯,宋朝靠官僚管理的马场每况愈下,马越来越差,马政越改越废,骑兵无能,只能被金人蒙古人压着打了。
马种选育,有两个必要条件,一是有,后者是因为只有马够多,才能从中选出好的继续养,不然像个人养马一样就养一两匹,那根本选无可选。
而宋朝的马政基本把两个错误全犯了。官方养马时没有合理的选育制度,任由马匹自由杂交——所谓“高头大马”的标准对于人类来说是却并非如此,体型小一些反而有利于自然生存,因此自然状态下小马会获得竞争优势——甚至还有逆向选育,优先把高大马匹挑选出来做战马消耗,留劣马继续繁殖。官马群因此越繁殖越差,自然也就提供不了足够的优秀战马了。于是后来马政又“改良”,把官马发给民间去养——这又是个昏招,民间个体户没有足够的种群,怎么选育
所以到现在,中原能获取的马匹都是矮小瘦弱,东海商社在这个基础上育马,可以说起点非常低了。
陈远琪叹道:“现状如此,也没办法了。所幸,蒙古人也没什么育马技术,至少品质上跟我们还是一个起跑线。”
蒙古作为游牧民族自然是擅长养马的,不过他们似乎也没有育种的概念,不会主动去改良马种。因此他们拥有的马匹数量虽多,但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蒙古马,攻取西域之后倒是获得了不少良马,但也没运到中原多少来。这多少是个好消息。
说话间,又一匹捆好的马被拉到了棚子里,他们又拿着刀凑了上去。
宋瑜正要动刀,想了想,又把刀递给助手荀真香,手套也解下给了他:“这次你来吧,也该学着动刀了。这小手术都算不上,不要紧张!”
荀真香是城阳区村医出身,后来被卫生部吸收了进来。他医术可疑,但相比毫无根基的其他土著,也算有基础了,至少还给卫生部贡献了几个方子。现在他就做着宋瑜的助手,一边帮忙一边学习,其实手艺也不错了,就是胆子小了点,不敢独当一面。
“啊好!”他接过手套和手术刀,看着地上那匹眼神无辜的马,咽了一口口水,“兄弟,我第一次动刀,就拿你练手了!”
……
待阉的马还有不少,不过也不能光让宋瑜他们动手,荀真香练习过几遍之后,宋瑜又让陈远琪手下的几个兽医上去试手,自己在旁边指导。如此过了两天,他们也差不多手熟了,宋瑜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便去了金口堡。
陈远琪也不可能一直在马场呆着,等到骑兵系统的凌枫过来换班,便也收拾行装准备前往下一站了。
他手下现在也有不少人马了,除了平原医务室和各地马场的兽医,还有一队隶属于骑兵系统的医疗队,是范龙城挑选出来配给他的。相比医护人员应当具备的复杂知识,这些“医疗骑兵”还是更擅长骑马砍人,只是文化课成绩稍好些、性格也更耐心些。不过也无所谓了,像荀真香那样有点基础的人才可不好找,卫生部的大部分人员都只能从零基础学起。但话又说回来了,反正他们现在的医疗手段也就那几种,消消毒包包扎正正骨补补营养喂点安慰剂,要点还在搞卫生上,所以即使没基础,学起来也挺快的。
不光陈远琪这个骑兵医疗队,卫生部其他股东比如宋瑜、吕泽、黄瀚他们的手下们也都差不多是这么个情况,以至于有人戏称他们是“赤脚医生部”。
“赤脚医生”是后世六七十年代出现的一个概念,指未经专业科班教育、只具有基础医疗卫生知识,甚至是白日赤脚在稻田务农,晚上才给村民看病的乡村医生。单就“治病”来说,这些赤脚医生的治疗很难说能有多少效果,但就“救人”这一点来说,他们在乡村普及了基础的卫生知识,对于防治寄生虫和传染病起到了巨大作用,显著地改善了整体的卫生状况,贡献不容磨灭。
如果卫生部真的能培养出足够多的赤脚医生,那也是功德无量了。
第185章 一手枪,一手药
1259年,7月16日,金口市,田横镇,田横岛。
陈远琪收拾完东西后,便带着医疗骑兵队,搭乘海军的船,来到了东南边的田横岛。
田横岛是田横镇东南方海上最大的一处岛屿,据说秦末之时,“齐王”田横不愿臣服刘邦,率五百门客逃亡此岛,此后此岛此镇才以他为名。(田横逃亡的海岛的具体位置有争议,但后世此岛确实是叫田横岛)
后世,田横岛上有旅游业和海产养殖业,居民不少,但在现在环境恶劣,完全没有人烟,只偶尔有渔民会在上面落脚。所以去年义勇旅在胶水县俘虏了一众蒙古部民后,就把他们“流放”到了这个岛上,由附近的海军负责管理。
大部分股东自此之后都把这些被流放者抛在了脑后,除了商务部的人会把他们当作人质和货物偶尔过问一下,就只有陈远琪这样的真正医生会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有所关心了。
小平底船乘着南风,一点点接近岛西岸。看到岸上依稀有农田的痕迹,陈远琪朝船长刘恒信问道:“他们还在上面种地”
刘恒信是本地土著提升上来的,听了陈远琪的问话,立刻恭敬地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回答道:“是的。上面说不能让他们饿死,但一堆死鞑子又不能终日养着,因此就发了些土豆,让他们自己种去。”
陈远琪点点头,又问道:“土豆也不是立刻就能长成的吧,之前他们吃的都是你们送去的”
“是啊,也没便宜他们。我们让他们在上面采石堆土,修码头和灯塔的基台,按进度给粮。”
“干得怎么样”
“呸,还不如去雇工来修呢。后面的精细活我们也没让他们去做,等有机会了再带工程队来精修吧,那边只让他们采石头存着了。”
说话间,船只已经抵近了海岸边的简易码头。岸边,已经有不少被流放者看见了他们,聚集了过来,但也不敢离码头太近,就在后面分成几帮,带着或期待、或畏惧、或愤恨的眼神看着这艘船。
陈远琪已经背起了药箱,见状又问道:“话说,他们之中有首领一类的人物么”
刘恒信点头道:“有的,前面举着旗子的那些就是。”
陈远琪抬头一看,果然岸上的几帮人都是围绕着不同颜色的旗子站着的。“首领是怎么来的,你们指定的,还是他们自己选的”
刘恒信笑道:“我们哪管那么多啊,当初高东家给岛上扔了八面旗子下去,让他们自己去抢,谁抢到了,领物资的时候就带头领,自然也就成头领了。就算抢到了,也不保险,还得提防别人再抢去,就现在这些旗子,都不知道易多少遍手了。”
“高川也真会玩……”陈远琪眉头一挑。
这时船也靠上了码头,他带着手下们三下五除二就翻了上去,刘恒信把船交给水手,自己也跟着上去做了向导。
“好了,检查你们的药箱,戴上口罩,然后,把枪拿起来!”陈远琪把自己带来的崭新的风暴枪拿在了手上,装好了弹药和火帽,“这边要是医闹起来,可就凶猛了。”
“是!”医疗骑兵们应了一声,也把自己的枪准备了起来,他们干这个可比治病还拿手多了。
这一行近二十个人就这么往岸上走去。一开始骑兵们还有些紧张,因为岸上人远比他们多,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不好办。但是还好,应该是之前被海军调教过了,岸上的被流放者看到他们明显有些畏惧,不由自主往后退,留出了一大段安全距离,等到刘恒信吆喝了一声,八个持旗的首领才单独走了过来。
其中那个举黄旗的先走出一步,用流利的汉话点头哈腰地问道:“官爷,不知有什么吩咐”
刘恒信朝陈远琪这边拱手一示意,说道:“这位陈东家菩萨心肠,来给你们看病了!若是你们有人得了病,就送过来吧!还是按规矩,一旗轮流送一个过来!”
见不是送来物资,八个旗主多少有些失望,但有人来看病也是破天荒的事,不敢怠慢,对陈远琪恭敬地一鞠躬,便往后去了。
过了一阵子,黄旗主将一个小男孩送了过来。
陈远琪见他鼻中流涕、不断咳嗽,将自己的口罩正了正,又戴上手套,对这个孩子望闻问切了起来。
“普通感冒……”陈远琪掰开男孩的口,看了一下舌苔,“问题不大,但是这营养不良……”
这个小男孩面黄肌瘦,显然不是病出来的,而是饿出来的。感冒可以等它自愈,饥饿可就不行了。想了想,陈远琪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包,塞进他的手里,叮嘱道:“每日用水泡一点,当水喝,持续一个月。”
这包“药”其实是切碎的松针和柿叶的混合物,前者富含维生素a,后者富含维生素c,廉价而有效。不管有多大作用,补补维生素总是没错的。
小男孩能听懂他的话,却听不太懂他的意思,茫然地点点头。但即使他不完全明白,也知道这包珍贵的“药”是好东西,紧紧捏在手里。黄旗主不敢让他久留,立刻让他带着药离开了。
他跑着向后面的母亲奔去,而母亲看到他手中的药,转过来看向陈远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这……”
陈远琪有所感慨,但时间不多,还是继续给病人诊疗。既然有八个旗,他就把手下的医疗兵分成了四个组,每组负责两个旗的病人,讨论着“会诊”,他在旁边盯着。其实也没什么好讨论的,能治的大多能自愈,不能治的看出来了也没用,大多数都是给一包维生茶了事,偶尔有皮肉伤才会帮着消毒包扎一下。他们来看这一圈,主要还是查探一下有没有什么传染病,以防被一锅端了。
趁着手下们会诊的机会,陈远琪抬头观察起了周围人的神态。医院向来是悲欢离合的聚合体,这个临时的荒滩医院也不例外,外围仍有人用警惕和憎恨的眼神看着这里,还有的人对此产生了疑惑,但因此而感激的人还是不少的。
“倒没医闹的,也是,敢闹的刺头早就被砍了。不可抵挡的重压之下,不管哪个民族,都会露出怯懦服从的一面啊。”陈远琪摇头叹道。
不知道什么心态发作,他上前一步,大喊道:“我需要十个养马的,要有家人的,愿意的站出来!”
……
第二日,金口堡。
符凯伟匆匆走进金口市医院的办公室,见陈远琪和他的同事黄瀚、吕泽正在里面聊着什么,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坐到了他们的桌子旁,然后劈头盖脸地问道:“老陈,你是认真的真想把那些蒙古人放下来”
陈远琪一愣,然后赶紧摆手:“我可没那么激进,我只是觉得,人不可能天生就是坏的,总得给他们一个机会。愿意抓住这个机会的,我就把他们放下来。”
“啧!”符凯伟苦笑着摇头,“也就得亏是你了,别人的话我非得骂过去不可。”
昨天陈远琪自田横岛归来后,与几名友人讨论了一番,想在这个月大会提出一个议案,把流放在岛上的那些蒙古人分类甄别,表现好的就接回来按长期契约劳工处理。
符凯伟是海洋部的股东,这段时间里一直在负责金口附近的海军。说起来他和卫生部关系挺密切的,因为穿越前他是狂热的健身爱好者,精通营养学,穿越后给卫生后勤部提出了不少有用建议。他在大会之中属于标杆性的大汉主义派,平日开会时动不动就与鸽派和民族平等派互喷,要是别人提出这个议案,肯定得被他喷个狗血淋头不可。但这陈医生一向与他私交匪浅,在防疫领域做出的贡献也令人心服,所以只能心平气和地过来提异议了。
旁边的黄瀚咳嗽了一声,说道:“符兄啊,我说你这狭隘思想可要不得,要是换你被蒙古人流放出去了,你就甘愿在上面呆着”
黄瀚也是卫生部的股东,眼科学硕士,虽然叫这个名字,但他却是认同民族平等的,立场和陈远琪更贴近些。
符凯伟听他这么一说,又气血上涌了:“别假设了!我们才关了几个鞑子可成几十万的汉人正在被他们奴役着呢,这不是假设,是活生生的现实!你这么仁爱,你去说服他们把他们放了啊!”
黄瀚耸耸肩:“可奴役同胞的人和岛上的人也不是同一拨人啊。别说汉人了,不少蒙古人也是被蒙古贵族奴役着的,你一股脑把他们分一类,不是平白增加敌人吗蒙古人打进来的时候还知道拉一派打一派呢。”
“拉一派打一派”符凯伟又指着外面说道:“你去看看,即墨县那么多荒地,几十年前可也是有人种的,现在人都哪去了想想吧,这下面是多少血肉!得益就那几个汉奸,多少无辜人就这么死了!我们将来可是要把同胞们救出来的,哪里顾得上这么点小事不但要救,还要复仇!九世之仇犹可报也!”
见气氛不洽,旁边站着的吕泽连忙圆场道:“好了,别吵起来了。说起来,你们整天在大会上吵吵的,可东风压倒不了西风西风也压倒不了东风,总没个结果出来。以前我们小打小闹也无所谓,以后这样的问题肯定会越来越多的,总得有个方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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