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陆双鹤
“好吧,你说。”
“问题的核心在于——谁有权任命山东基地指挥官”
“切,当然是委员会了,我又没想抢他们的权。我只是向他们提个建议而已——老敖怎么看都比肖朗合适,不是么”
“不,不是老敖,而是在他之前……”
庞雨微笑道,解席在皱眉沉吟了片刻之后,也终于领悟过来:
“你是说……你自己”
——当初解席决定陪老婆返回海南生儿子时,他所选定的第一接替者正是庞雨,后来因为庞雨离开,才打算再推荐敖萨扬的——都是当初“琼州十三太保”小集团的人,这一点当时无论在解席还是庞雨看来都是理所当然,毕竟这是他们一手开创的基业。
然而这真是理所当然吗此刻解席看着庞雨的表情,也渐渐领悟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可我一回来就向委员会报备过了。”
“报备……呵呵,你和我当时都觉得仅仅是报备一声就够了啊……”
庞雨的口气中带着很明显的自嘲之意,而解席也听懂了他的意思,脸se微微一窘,但随即辩解道:
“就算上委员会讨论,最合理的选择不也还是你么。我提出以后就连宋阿姨都没多说什么,基本上都表示同意了。”
“当时的情况特殊啊……”
庞雨叹息道,解席返回海南时恰逢厦门遇袭,荷兰人反攻倒算的紧张关口,委员会的主要jing力都放在对付外敌上,自是不可能再横生枝节去跟解席打擂台,但这绝不等于人家会轻易忘了此事。
“老解,还是那句话——咱们是来自于一个政治权利极端匮乏的社会,大家对于任何可能侵犯到自身权利的举动都非常jing惕。即使当时顾不上,事后也必然会有反弹。敖萨扬未能担任那个职位,归根结底,其根由还是在我们两人身上。”
“切,仅仅因为一个面子问题,就拒绝采纳最合理的配置,委员会如今也变得官僚起来了!”
解席愤然道,庞雨则摇了摇头:
“委员会本身并没有生命,它的所有决策是来自各成员的投票,所以与其抱怨委员会变得官僚,还不如仔细想想:为什么以往一直支持我们的管理委员们这一次却不肯站在我们这一边了。”
庞雨低声道,而解席也无奈叹了口气——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老友的意思:自己在无意间触动了别人的忌讳。而委员会后来之所以完全不考虑他的提议,也正是为了提醒他这一点:你可以提建议,可以发表意见,但最终的决定权,却只能在我们手中!
“所以这一次,你索xing把决断权完全交给他们,好让委员会觉得整个团体未来的走向仍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这么扯了一通之后,解席也终于明白了庞雨的意图。但他依然颇有顾虑:
而后者也缓缓点头:
“不错,我们中每个人都有权利提建议,而无论这些建议有多么不实际,多么不靠谱,否决它们的权利只在委员会和全体大会手中——这正是当初我们建立管理委员会这个代议组织的目的,也是我们所有人都应该遵循的原则。借着这次机会,在大集体中重新强调这一点,不仅仅对别人,对你我来说也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解席沉默半晌,又问道:
“那如果当真通过了呢”
“通过就通过了呗,我早说过,小魏这建议并没有新意。当初执行不下去的原因不是有谁刻意去反对,而是因为本身过于保守,自然而然就被抛弃。即使委员会通过了他的建议,实际cao作中那些缺陷依然存在,并不会因为通过了投票就变得顺畅起来——最终还是纸上谈兵。”
“可是那样一来,大集体难免会走些弯路啊,会影响到整体发展速度的。”
“那就没办法了。”庞雨两手一摊,“人总得为自己的决定负责,自己投票决定的路线,产生的后果当然也是自己承担。”
五九六 小魏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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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魏艾文愣住了,他原先虽然有点心理准备,觉得投票可能没那么容易过,但也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关键是在事前的辩论中根本没什么反对意见啊!既然大家都不同意,怎么在事前辩论中偏偏连一句反对意见都不说呢
但是这前后两次投票表决,已经非常清楚的表明了会议厅中大多数人的态度,决不存在表达不清的问题。 正在失措间,他听到主持人宋阿姨宣布投票结束,议题未能通过的声音。表决结束,大伙儿站起来三三两两离开会议厅。
茫然四顾,当一个人经过他身边时,魏艾文忍不住出手拉住了对方:
“峰哥,你刚才不是说对我的建议总体上并不持否定意见吗”
“是啊,可这并不代表我会同意改变当前路线啊——按照你的建议我们就要和大明断绝关系,商业贸易必然大受打击,我们商业系统的人怎么可能支持你呢”
林峰的反问让魏艾文哑口无言,刚才投票时他注意了一下。前后两次投票,支持他的也就还是上午鼓掌拍手那些小兄弟,委员会成员里有个叶孟言是表示支持的,但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要是肖朗他们还在这儿就好……”
魏艾文心中暗想道,肖郎对于参谋组那帮人长期把持大集体决策权的抱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作为团体中工业机械方面的大牛,蒸汽机研究的头号功臣,肖朗在集体中的威望也挺高,机械组有相当一批人是团结在他身边的。如果他能带头支持自己,今天投票结果未必会那么难看。
只可惜肖朗和他的整个小团队如今都在山东呢——当初肖朗自告奋勇要去接手山东事务。原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这是要从另一个小团队手里抢活儿,而作为琼海军中开疆拓土的最大功臣,解席庞雨等那批人在大集体中一向是顺风顺水的。
只是由于解席他们自己的失误,导致委员会这回没站在他们这一边,被肖朗来了个渔翁得利,获得接任山东基地指挥官的任命。不过肖朗很清楚这种事情不是光有个上级任命就行的,如果他孤身一人去山东上任,就算那边弟兄没有派系之见。也都愿意支持他。终究会在配合上有些问题,至少短期内很难有大的作为。
而他的却时间并不多——他是以山东基地当前需要“工业化”为理由才争取到这个职位的,但这只是个阶段『xing』的理由。解席他们这一次大意失荆州,可用不了多久肯定就能回过劲儿来,重新夺回这个位置。毕竟“威海卫参将”这顶官帽子依旧在解席头上戴着,作为琼海军和大明朝双方合作的模板式人物,威海卫基地迟早还得由解席来负责——只等他伺候老婆生完孩子。
所以肖朗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长期控制威海卫,他只需要借助那里作为跳板,尽量多做出些成绩来,向大集体证明并不是只有解席他们一个团队能向外开拓。咱搞机械的理科生照样能带兵打天下!而要证明这一点,在紧靠明朝内陆的山东大陆上显然远比海南岛上机会多。肖朗为此带了不少人手去,包括在团队中倾向于他的朋友和机械组中比较信任的下属,临走时甚至还来找过魏艾文,询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去山东——他们俩关系一向还不错。
不过小魏也有自己的算盘——从今天好歹还有十多人愿意支持他便可以看出,他魏艾文在大集体中也是点小势力的,当然不会愿意去给旁人打下手。而肖朗那一次的成功反倒是让魏艾文看到机会,觉得自己也可以尝试着挑战一下,看看先前那条与明王朝合作的路线在大伙儿心目中究竟如何。大家是否仍然愿意沿这个方向走下去。甚至更进一步说:想看看能不能挑战下参谋组对集体政策的垄断。
现在结果算是出来了——惨败,但魏艾文心目中却并不服气。他倒不是不能接受投票结果,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是按规矩来,愿赌服输也没啥好抱怨的。但让小魏感到极其郁闷的是——他明明是以一个试图挑战参谋组权威的反抗斗士形象出现,可从头到尾人家似乎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连辩论反驳的过程都没有,他一提出建议就顺水推舟要求投票,然后顺理成章的被否决,仿佛他的一切努力在对方眼里仅仅是个笑话。
这种感觉让魏艾文非常之不爽,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败了还糊里糊涂,魏艾文觉得自己必须要弄清楚自己是输在哪儿。
该向谁去请教呢参谋组那帮人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
经过这几年的集体生活熏陶,魏艾文毕竟不再是当初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中学生了,当天晚上,他提着些礼物敲响了李明远李老爷子家的房门。
李教授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客气地接待了他。作为琼海军中年龄最大,同时也是最为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先天就很容易被大家信任——两次当选委员会『主席』就充分体现了这种信任,第三次如果不是他自己退出,继续连任下去肯定毫无问题。而平时大伙儿有什么心里话也都习惯
五九七 解惑
大约是因为被老教授点出心中真实想法的关系,魏艾文也彻底放开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委员会制度的坏话,甚至连对穿越众来说至高无上的全体大会制度,在他口中也没落着好。
老教授一直笑眯眯听着,既不反对也不曾附和,一直静静等到魏艾文把胸中怨气发泄的差不多,口干舌燥开始喝茶以后,老爷子也没急着说话,而是轻轻敲着桌子,似乎是在组织言辞。
过了一会儿,老教授向魏艾文点了点头,轻轻笑道:
“小魏,你说我们的委员会制度象个俱乐部,其实倒也不错。咱们这个团体,本就只是一船彼此不相干的松散游客,只因为流落到这个时空,这才不得不联合起来,共同面对严酷的外部环境。可在本质上,大家都还只是一群普通人也许会有几个例外,但我们中的大部分,毕竟只是一群早已习惯了和平环境和安逸生活的小市民而已。”..
“所以,小魏,你用当年建国时那些先烈们所建立的组织来要求我们这个团体,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那是我们整个中华民族,在经历了上百年侮辱和劫难,在受到极端压迫和痛苦之下方才锤炼出的一批jing英人物,他们是因为共同的理想,完全出于zi you意志而走到了一起,那是整个民族的菁华之所聚,岂是一条小小游船上百十名乘客所能比肩”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咱们不可能与那些开国先烈们相比,可是,老爷子,咱们就算做不到象那些英雄一样,至少学习他们的组织方式总可以吧”
魏艾文激动急切道,李老教授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然间哑然失笑:
“小魏。你知道吗。当初咱们这条船刚在临高搁浅,占领了县城以后,大伙儿第一次聚集在一起商量未来该怎么办的时候,胡雯就曾经试图联络船上的党员。要求按照党章中的规定,在这里成立党小组,建立党支部,进而逐步发展更多党员……把红旗插遍这十七世纪。”
“啊”魏艾文目瞪口呆。当时他在众人眼中还只是个中学生小屁孩,这种事情当然不会跟他细说。“那后来呢”
老爷子笑了笑,脸上一副“你明明知道了”的表情:
“没成功呗,否则我们现在倒真是会执行你所向往的那个制度了。”
“那……为什么呢”
如果魏艾文的社会经验再丰富一些,想必就不会要坚持问到底了,但他毕竟只是个年轻人,还藏不住心思。而李老爷子面对他锲而不舍的追问,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况且当时大家彼此之间又不太熟悉,不可能去追问人家的理由。”
魏艾文也终于回过味儿来:
“……哦。抱歉,教授。是我太冒昧了。”
见魏艾文满脸的遗憾之se,李老教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魏,你要知道,即使是当年那群民族jing英,他们所建立起的那个组织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一大的十三位代表,有超过半数的人未能坚持自己最初的理想,他们中间有人动摇、有人犹豫、有人走上了岔路、有人叛变投敌、甚至还有作了汉jian的……那个组织本身是在不断的优胜劣汰,不断去伪存真之后才有了后来的成功与辉煌。而我们恰恰做不到这一点啊!我们总共只有一百多人,我们不可能主动抛弃掉谁没办法,我们这个团队的成员是固定的,我们没有选择和淘汰的权利,只能按大多数人决定的路线行事。”
“哪怕这条路线是错误的”
魏艾文忿然道,而李老教授也不复先前那温和态度,而是看着这位年轻人,肃容道:
“能被大多数人接受的路线,就不再是错误。”
魏艾文沉默了,过了许久,方才点点头:
“谢谢您,教授,我想我应该是明白了。”
老爷子亦点头回应,脸上再次显出笑容来。
之后魏艾文便起身告辞,不过,在临出门以前,他忽然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
“教授,张申岳张大哥是不是因为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才会要求单独去陕西的”
老爷子身体一僵,终究未能回答这句话,直到小魏离开许久,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对于团队中大多数人来说,魏艾文的疑惑与领悟与他们并无关系,这次投票只是一个小小的突发事件,就好像扔进河里的一块小石子,激起几点涟漪之后便再无声息。
插曲之后,问题还是要解决明朝方面提出的要求依然要有个答复。既然全体大会通过投票表明他们依旧信任参谋组的决断,那这件事情也就依然交给参谋组来处理。
其实关于如何处理,参谋组内部早就有个了决断,只是在会上被魏艾文搅和了一下,才莫名其妙扯到总体路线问题上去。如今又回到原题,庞雨等人也不yu再节外生枝,安安心心就事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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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七 以退为进
琼海军当前之所以有机会介入进去,无非是欺负明王朝的末ri将近,控制和管理能力实在太差,zheng fu功能几乎完全丧失,压根儿无法阻止他们对大陆市场的渗透。 又趁着人家注意力不在这方面,这才伸手进去捞上一把而已。
但现在人家既然已经回过味儿来,想要维护属于自己的利益也是理所当然,而且他们也完全有能力收回毕竟终端市场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大明也不缺海岸线,能晒盐的地方太多了通过与郑家和两广方面合作,他们的晒盐场技术已经逐渐泄露出去了。如今又被人公开举报……这时候再想强行保住那些走私线路,难免要投入更多资源,还影响到双方合作的大局,得不偿失了。
贸易公司发展到今天,向大陆贩卖私盐的利润在其总体经济收入中已经不占大头,铸造银钱更是为了将来长久发展考虑,适当收缩一下未必是坏事。
不过要资本家们轻易放手显然也不可能,就算是明朝方面内部的官僚,只要稍微有点头脑和判断力的,也不会觉得轻轻巧巧一句话丢过去短毛就会主动把这方面利益彻底交出来。也许朱由检会这么天真,但钱谦益显然不会所以他在让陈涛传话的时候也只说要贵方拿个办法出来,至少要满足皇帝的要求。 . .
“盐业在大明属于暴利行业,但我们都知道它的前途其实很有限市场容量有限,又太容易生产,没有国家机器强行保证垄断的话,利润很难保障。况且最终的销售市场完全是在大明领土上,只要明帝国的国家机器稍微强硬点,无论从法理上还是具体cao作手段上他们都有太多的办法可以收回盐政权力。所以对于私盐这块。我们参谋组的建议是干脆逐步放弃掉吧。今后除了保障我方控制区内的盐货供应外。在大陆上的销售渠道。以及所产生的利润还是逐步还给明朝zheng fu为好当然,这得有个过程,不能一下子全交,反正都是额外收入。能拖一时是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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