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陆双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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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阮氏的主动灵活,北方郑氏的使者可就要死板多了。历史上郑氏是直到一六三五年才终于明白过来,放弃闭关锁国的政策,转而寻求外国帮助。
原本他们是与荷兰人合作,获得造船和火炮上的技术以抵御南方。不过在这个时空,他们“对外开放”的时间提前了很多,在阮氏与琼州取得联系后不久,便也和海南岛方面有了商贸往来。
不过这种开放并非完全自愿,而是琼海军方面主动派人过去寻求贸易的——因为短毛们需要那边的煤。越南鸿基煤矿即使在若干年后也是东南亚地区数一数二的优质大型煤矿。露天矿脉开采容易,紧靠海岸便于运输……与海南石禄铁矿结合起来,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礼物,穿越众若是不将其控制在手中,那绝对是暴殄天物了。
郑氏朝廷一开始当然是不同意这种带有强制性色彩贸易方式的。然而他们并没有说“不”的资格——就安南人那点武力,琼海军压根儿没出动正儿八经军队,就是凌宁率领海军舰船上配属的陆战队,小小的干了一仗,便直接将鸿基那块地皮给占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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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一 大优惠
赵立德花费了大约半个小时,向那两位大致说明了他们琼海军推出了加强外来人口管理的新政策,以后对于外移民,不会再象以前那么放任自流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那两位使者脸上果然都显出不太好看的神色——作为两家派驻于此的特使,他们可是从每一个安南移民身上都有抽成的。短毛这条新政策直接断了他们一路财源,这脸色能好看才怪。
阮朝势弱,又不象郑朝那样可以出口煤炭,对海南的贸易平衡全靠出口粮食,木材,以及私下里的人口贸易对冲,失去这条财路对他们打击其实很大的。但那位阮使倒是颇能沉得住气,听完后并不开口,只是默默喝了一口茶水——因为他知道有人必然会冲在前头的。
那位郑使果然沉不住气,率先发难——其实郑朝官方根本不指望靠这个赚钱,他们光靠出口煤炭就可以过得很舒服了,连做大米木材生意都是三心二意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郑朝官方对于派驻这边的使者要求就比较低。而郑使则可以专心致志为自己捞好处——同样做人口生意,他赚到的钱除了必要打点之外,大头可全都塞进了自己腰包。
自己的奶酪被人动了,当然会跳得更高一点。
“赵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专门针对我们安南人”
赵立德也懒得计较他乱七八糟的称呼,闻言只是放下手中茶杯,微笑道:
“怎么会,新的政策对所有外来移民都一视同仁。事实上,你们大概也听说了——主要是有人往咱们这儿贩运了一船昆仑奴,而非洲大陆里我们这里并不算太远,如果不加控制的话,这样的事情以后可能会经常发生。我们可不希望将来看到这里遍地都跑着黑皮肤的,棕皮肤的……或者其他黑的白的人种,所以决定在这方面做些限制。”
“这与我们何干我们安南可是素来号称小中华,服饰习惯,皆与大明无异。往来之人,也向来遵守大明法度。”
“确实如此,但是从法律上来说,他们依然是外国人——我们的政策只能以国别来分,若是直接以人种区分,就有种族歧视的嫌疑了。”
那两位使者难得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显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刚才还说不想看到黑皮肤棕皮肤在本地到处跑呢,这会儿却又一本正经说什么“不搞种族歧视”,这自相矛盾的虚伪口吻……还真是让人吐槽不能。
虽然觉察到了他们的轻蔑情绪,但赵立德并不在意——他原本就不指望这个时代的人能理解现代人的担忧,连本地议员都听不懂,这些安南人当然更是如此。
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执行政策就好,琼海军以往制定政策,也常常会遇到本地人难以理解的情况,这很正常——反正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短毛才是这里的统治者,这一点绝对不容质疑。
不过赵立德做事素来稳妥,为了缓解由此产生的不满情绪,他也为对方准备了一些糖果:
“当然,咱们合作那么长时间了。说起来这一回你们也算是遭了池鱼之殃,所以作为补偿,我们将会在贸易政策上放宽一些限制……”
话音未落,对面那两人同时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渴望的情绪:
“可以买武器了么”
“火炮什么价钱”
——两人同时问出了差不多的问题,显然他们后台老板最感兴趣的便是这方面,不过问出话之后才发现要对付的目标就坐在旁边呢,不由颇为尴尬的互相看了一眼,但脸上的热切之色却丝毫不减。
赵立德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抱歉,武器不卖,这一条基本原则并没有改变。”
“为什么我们也不要你们的火铳,就是用上好钢铁制作的刀剑,和锄头镰刀之类一个样的,对你们来说其实毫无差别啊。”
这一回却是阮氏使者在说话了,估计先前在试图利用海南进口铁料自制武器时怨念极深,但赵立德却只是耸耸肩:
“当然不一样,武器是杀人的。而镰刀锄头只是生产工具而已——我们希望贵国能够把主要力量放在生产上,这样才能卖给我们更多商品。可如果你们内部自相残杀的太厉害,人口锐减,没人种地伐木了,我们找谁买大米木料去”
“只要贵方愿意相助,我主扫除叛逆易如反掌。待我大黎朝全土重归一统之后,自然便会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到时候全国上下心无旁骛,自然便安心种地,岂不比现在各有顾忌要强得多。”
那郑氏使者嘴皮子耍得倒是挺溜,脾气也真是傲,当着阮朝使者的面照样敢大言不惭。但赵立德岂会被他虚言哄住,闻言只微微一笑:
“两位都是聪明人,所以咱们也没必要说那些虚的,不妨实话实说——倘若我们琼海
七五二 书信
谈判结束之时,会场气氛还是不错的,就连那个一直在赵立德面前摆傲气的郑氏使者,这会儿也咧开嘴笑得颇为欢乐。如果不是因为郑阮两家实在不对路,不能让外人看到他们坐到一起,少不得便要去找个酒楼行院之类地方好好快活一下。
不过他们还是分别与赵立德约定,要找时间好好聚一聚。其中阮使又特别热情的与赵立德说了许多客气话方才提出辞别。而赵立德这边也很给他面子,亲自送其出门。
走到大门外时,他却忽然轻咦了一声——门口站着阮使的几名卫士,只是让赵立德颇感惊讶的是,那些人身上竟然没有悬挂刀剑,而是在每人后腰间都插着一把镰刀。
“这啥意思阮兄你的部下还要亲自下地割稻子么”
赵立德知道这位使者可是阮朝王族出身,手下配备武士全都是军中精锐,职业士兵。怎么看也不像还要亲自下地干农活儿的样子啊
对于赵立德的疑惑,那位阮使却是苦笑了一声,示意一名卫士露一手给赵大人看看。只见那卫士随手摘下腰后镰刀,反手握持,连续做了几个撩,抹,勾,凿等动作,配合身形步法,居然是一套极其娴熟的武功招式。
赵立德本人虽然不会功夫,但跟张陵,周晟那帮人接触多了,平时见他们练武也不在少数,眼力价儿还是不错的。此时见那卫士所施展出来的招法,竟然是以镰刀当作近战武器,专门贴合钩镰特色的一套招式。看那卫士施展开来的熟练程度,显然不是短期内所能练出来的。
“哈!安南之国不愧是盛产稻米之乡啊,连兵刃都这么的贴合当地实际……”
“唉,赵兄,你就别笑话咱们了。”
面对赵立德的感叹,那阮使却是满脸郁闷,无奈摇头道:
“你当我们不想用正儿八经的刀剑兵刃么可是国中哪怕大匠精工打制出的兵器,在贵方的农具面前却是不堪一击。而在沙场之上,武器不行那可是生死攸关的问题。山不转那只好水转——后来是陶军师召集国中武者们,大家集思广益,才搞出来这么一套钩镰战法……”
看了看那几名卫士,阮使又道:
“他们几个还只是学的军中技艺。而暹罗,南掌的那些江湖武者更是将此技发扬光大,不仅仅用镰刀,连锄头也有了相应的招法——以后赵兄你若在街上看见身上有佩戴镰刀短锄的,可千万别大意以为人家是农夫。那多半是从咱们那边过来,正儿八经走江湖的,左手钩镰右手短锄施展开来,寻常三五个人都未必近得了身!”
“呃,还能这么搞的”
赵立德倒有些尴尬了——他先前还说镰刀锄头只是生产工具,不能用于战斗呢,没想人家安南人民的适应力这么强,专门搞出了一套钩镰招法来。
“是啊,其实从贵方买来的农具,有一半以上还是进入了军中。不仅仅是短柄镰刀,还有长柄的——就是把你们提供的镰刀装上长枪柄,外加一个铁枪头,眼下咱们国中最精锐的军队,装备的全是钩镰枪……嗯,在和郑军争抢稻谷时很不错的。直到对方也出动了钩镰队。”
阮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告知了赵立德这一“真相”,令后者亦是苦笑不已。
——当初委员会那些人还真以为光只出口农具,就能不介入那两家的战争行为了。现在看来,还是太天真啊。
…………
正当赵立德这边为“非法外劳”之事而费心费力时,同一时刻,远在山东大陆的威海卫军港地区,同样作为地区指挥官的庞雨却正看着一封书信发呆。
——同样作为琼海军的直辖属地,威海这边当然也收到了委员会所发出的清查指令。不过在威海这边肯定没有外劳问题。他们招募的全都是货真价实中国人,来多少要多少,全收。
自从登州一战,琼海军在山东建立基地以后,招募劳工便一直是这个基地的主要任务之一。登州那边十余万难民被“消化”完毕,难民营撤销后。威海卫便接过招募大旗,成为琼海军在中原大陆上最主要的一个人员聚集点。
虽然没有再发生类似于登州之变那种大乱,但这几年来,陆陆续续零散来到威海,并通过此地辗转前往南方的移民仍然有数万之多。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衣食无着,打算去海外碰碰运气的穷人。但同时也有一些家中略有资财,并不缺乏胆略,敢于去海外闯一闯的小商人,小业主成群结伙来到此地——经过这么长时期的宣传,以及北京那边的开拓和炫耀,去短毛辖下讨生活,对于大明百姓来说已经不再仅仅只是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总算有些人开始相信短毛那边有发财机会的说法,并且敢于亲身实践了。
相较于民间人士的小心翼翼,官方人员行动起来就要大胆许多——这里的官
七五三 千里迢迢
按照惯例,这样的要求肯定是要发送回海南,由委员会商讨之后定夺。但同样是按照惯例,这类由地方机构递交上去的事务,委员会在做决定时多半还是会充分尊重地方机构的意见,毕竟站在第一线的人员才是最了解实际情况的。
委员会建立至今,唯一一次否决前方意见,强行做出新安排,就是在上回关于威海基地的新任指挥官人选上,他们空降了一个肖朗过来,结果便导致了旅顺扩张战略和琼海镇的辽东之战。
虽说那件事情并没有给集体带来什么大损失,但最终去收拾残局的还是庞雨他们这群人。而且旅顺基地被裁撤,威海基地仍由庞雨领导……这些事情虽然没有人提起,但明眼人其实都看在眼里的。此后委员会对外提出“指导意见”时就变得更加谨慎了,通常不会再否决前方的建议。
故而庞雨他们现在讨论出来的结果,很大程度上是能影响到后方委员会决策的。他们在讨论时也必须更加谨慎,拿出来的方案也要有可行性才行。不能因为觉得反正后面有人把关就胡乱开口。
只是大家在略略讨论几句后,首先就否决了出兵陕西的可能性——且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弹药补给这些具体问题。就是在内心深处,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可向来都是把李自成作为正面角色来宣传的。
即使后来随着网络文化兴起,各种“真相”“反转”越来越多,政府在宣传口径上也有了些变化。而在亲身来到明朝后,他们所了解到的许多事实,也让他们对陕西农民军的流寇作风很不感冒,但要说让他们亲自去镇压农民起义,做那“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刽子手”,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干的。
更何况对于大明朝的那帮贪官污吏,他们也委实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恰恰落到明末这个特殊时间节点,后面夺取天下的满清完全让人无法接受,以现代人的思维习惯,知道谁是将来的胜利者,那还不赶紧去抱个政治大腿,混个开国元勋当当,岂不比“逆时代潮流而动”,非要去跟一个正在崛起的新政权正面硬刚要好得多
只是讨厌满清,并不等于就能接受大明。琼海军这群人虽然接受招安,在头上挂起了大明朝的旗帜。可在他们内心之中,哪怕是当初一力主张招安的庞雨等人,对于明帝国可也没有丝毫的忠诚心。
——他们从一开始来到这个时代起,就没打算接受任何封建王朝的统治。与明王朝的妥协,只是出于对现实的考量而已。最初时候他们可也是与陕西流贼一样,同样名列于“四大寇”之一,走的造反路线。只是后来发现以他们的能耐手段,哪怕不造反也能在这个已经腐朽的帝国体系中混得很滋润,这才改弦更张,改走官场路线。
但是对于陕西那些因为活不下去而杀官造反的老百姓,他们依旧抱着同情的态度——虽然这年头“官逼民反”和“杀人魔王”之间其实相差不远,那些因为自己活不下去而造反的穷人,在拥有了力量后却往往表现的比原本那些官吏更加凶狠残暴,这种事情在所难免。但无论如何,他们可没兴趣为了一个封建王朝,而向那些造反农民动手。
就算不考虑“政治正确”,仅仅从效益比上来说——先前琼海军出兵登州,一方面是需要在明帝国面前展现实力;同时在大陆上获取立足点和分基地;同时还能大量收揽难民,减少中原王朝的损失,以及顺带着削弱了满清的力量——当然最后一条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在综合了这么多有利因素之后,他们方才出兵作战,之后果然顺风顺水,一战成功,也捞到了最多的好处。而之后肖朗在条件并不成熟的时候强行夺取旅顺,虽然也勉强成功占领,可之后却陷入了与后金的长时间拉锯战中。
虽然在解庞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没让后金占到什么便宜,但他们本身却也不得不把大量精力花费在“pvp”上,旅顺口基地迟迟不能从单纯军事用途上摆脱出来,这对于向来讲究效益的琼海军来说,无疑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庞雨果断提出止损,要求撤销旅顺口基地的意见得到了后方委员会的支持,就连肖朗自己也不好反对。
而现在,洪承畴居然想要他们千里迢迢的跑到陕西,去为大明朝扫平叛逆就连他们这个小团体中最热衷于军事,向来是闻战则喜的胡凯,徐磊二人都明确表示了反对之意,更不用说吴南海,陈俊这些地道的“种田派”了。
所以直接出兵的可能性一开始就被排除。
…………
但是之后,关于洪承畴所提出的,用人口换物资的计划,却是得到了所有人的高度重视,大家对此都很感兴趣
“……都是些很诱人的条件啊。”
众人都已经仔细阅读过那封信,不得不说,洪承畴这个人确实有能耐,他与琼海军以前从没接触过,却显然对他们做过非常详尽的了
七五四 犹豫
“怎么可能!历史上根本没有这一出啊”
可以想象,当那些自以为了解历史真相,知道未来将会如何发展的现代人们在忽然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们脸上是如何的惊诧以及不可思议。
根据“人人平等”原则,琼海号上的那一百多位乘客全都是有权力查看那本记载着明朝近几十年历史的“金手指宝典”的,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大多数人也确实都仔细阅读过。虽然人人都知道随着他们的介入,对历史进程的干扰越来越多,这本“金手指宝典”已经越来越不准了,但到了这真正关系到他们自身利益和生死存亡的意外发生,以往经验再也无法使用的时候,很多人还是难免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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