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第三卷 朝堂风雨)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hui329
「当然啦,宅子里面上上下下哪个女人二爷没睡过,可他独独把您用花轿
娶进了门,可见是真心喜欢。」
「你说什么?他……他和别的女人都……」李凤激动站起,浑身颤抖,面
色惨白。
美莲连忙捂嘴,「婢子胡说八道,您别当真,婢子告退。」
李凤瘫坐在婚床上,忍了一天的两行珠泪终于滚滚而下。
*** *** *** ***
「小子这点事情,还劳烦公公大驾光临,罪过罪过。」丁寿到了外面,与
道贺的江彬等人打了招呼,将苗逵引进内堂。
「你老弟的喜事,咱家怎能不来。」苗逵亲热地挽着丁寿,待了四下无人
,低声道:「老弟,你这纳妾的排场可有点大了,听说你这新人还是穿着大红
嫁衣进的门,不怕朝中那些大头巾找你的麻烦。」
「小子顽劣成性,不知礼仪,就算告到万岁那里能怎么样,是罚俸还是斥
责,挨顿骂哄媳妇高兴,划算。」丁寿满不在乎。
苗逵击掌赞道:「好,老弟真是性情中人,冲这话,一会多喝几杯。」
「朝中事怎么样了?」二人入席,丁寿问道。
「车震卿进了诏狱,暂时没人搭理他,刘大夏那老家伙倒是有了些麻烦。
」苗逵幸灾乐祸道。
朝廷养了那么多言官,一个个吃饱没事整天就琢磨怎么参人,勾结外番这
么大的案子足够给这些爷们打上针鸡血了,车霆打不打已经是只落水狗,参他
显不出本事,所以这些人把目光盯上了举荐车霆的刘大夏。
说刘东山几朝老臣,识人不明,尸位素餐还是客气的;那车震卿勾结鞑靼
,背后难道无人主使,莫非有人想引贼入寇,效五代石敬瑭故事等等扯淡的奏
本都能见到,反正风闻言事,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丁寿听了也觉好笑,「这奏本有人信么?」
苗逵不以为然,「写的人怕是都不信,只不过想出名想疯了,回头刘大夏
摆个请辞的样子,他手下那帮摇旗呐喊的喽啰再歌功颂德一番,皇上出言慰留
,这事也就过去了。」
「背后没有大佬推波助澜吧?」丁寿忧心问道。
苗逵摇头,「心照不宣,宣府的人事定下来了,刘公公和内阁不会有人再
蹚这浑水。」
「定下的是谁?」丁寿对自家父母官人选还是很关心的。
苗逵刚想说,钱宁突然来报:「大人,宣府新任巡抚刘璟,总兵神英前来
道贺。」
*** *** *** ***
红烛滴泪,秀美绝伦的苍白面庞上已无泪可流。
轻轻绞着胸前衣结,李凤喃喃自语道:「说什么今后待我好,还不是会仗
着权势一房一房地纳妾,我是小女子,你是大官人,拦不住你对别的女子动心
,可却能让你此生再也忘不了我。」
合欢节散开,让众人羡煞的大红嫁衣滚落尘埃,翘头弓鞋踩上乌漆圆凳,
一条红绫由房梁垂下。
「女人命苦,只作男子玩物,但愿来生不再女儿身……」美目轻阖,秀颈
探入索套,李凤狠心踢翻了脚下圆凳……
*** *** *** ***
「刘某等冒昧登门,叨扰一杯喜酒,还望丁大人不要怪罪。」新任宣府巡
抚刘璟春风满面,未语先笑。
丁寿纳闷怎么宣府巡抚都这副笑面佛的调调,还是客气道:「大人言重了
,能得二位大人赏面,下官幸何如之,里面请。」
刘璟点头,笑呵呵随着丁寿进了厅堂,白发苍苍的神英有意落后半身,拱
手示谢,并未开口,可来府道贺的宣府军将却有大半离席行礼,态度恭谨。
「老元戎久镇边陲,威名赫赫,刘某自愧弗如,朝廷请您老坐镇宣府,真
是慧眼识人啊。」刘璟恭维道。
「刘都堂客气了,老朽沙场多年,自然识得这些厮杀汉多些,怎比得都堂
内地为官,事事干系民生。」神英谦恭道。
「老神,别在那叽叽歪歪,这菜都凉了,过来坐。」主席上的苗逵起身张
罗道。
「原来苗公公也在,去岁一别,今日才得一见,您老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神英上前施礼。
「你老儿也是依旧风采,老当益壮,可贺可喜。」苗逵调侃道,随后看了
看神英身后的年轻人,「这是令郎?」
「犬子神周,捐了个指挥佥事的差事,在老朽身边历练。」神英转身对儿
子道:「还不过来给苗公公、丁大人问安。」
「标下神周,见过苗公公,丁大人。」神周上前,利落地行了个军礼。
「世兄请起,呵呵,果然将门虎子,老将军后继有人啦。」苗逵拉起神周
,转向丁寿道:「神老将军久在边镇,曾总兵宣府,在延绥时咱家便与他是老
相识了,去岁随着保国公援兵宣府,算起来有一年未见了。」
「原来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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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对乡梓尚有援手之德,卑职谢过。」丁寿施了个半礼,神英
连道不敢,侧身避过。
刘璟一直笑吟吟的立在一旁,丝毫不觉受到冷落,直到这边寒暄完毕,才
凑上前来,从袖口掏出一份礼单,「区区薄礼,以贺新禧,还望丁大人笑纳。
」
「劳烦都堂破费。」丁寿纳闷,这位刚进宣府,怎地连礼单都备下了。
刘璟倒没让丁寿费劲多猜,「听说老夫迁右副都御使巡抚宣府,山东镇守
毕公公请我转赠,恰逢其会,不过借花献佛而已,改日老夫自有心意送上。」
不待丁寿推辞,刘璟又笑道:「前番老夫任职山东布政时,本想借机在登
州与大人把酒言欢,奈何缘悭一面。」
山东镇守毕真出身尚膳监罗祥门下,这刘璟既然和他打得火热,想必也是
刘瑾夹袋中的人物,丁寿不再客套,「常言说好饭不怕晚,前番孟浪,累得大
人空等,今日相会也是再续前缘,吾等不醉不归。」
众人称善,纷纷入座,苗逵笑道:「丁老弟,这么大阵仗娶来的新娘子,
可否请出来让我等见见。」
统领宣府的三驾马车在座,丁寿也不推辞,吩咐倩娘去请李姨娘出来,笑
对众人道:「乡野村妇,庸脂俗粉,怕是教几位失望。」
「行啦老弟,别口不应心,你脸上那副显摆的样子瞒过谁来。」苗逵取笑
道。
丁寿难得脸上一红,连说「吃酒吃酒」,扯开话题。
酒未过一巡,便听得后宅慌乱扑倒之声,丁寿皱眉,暗道谁这么不给长脸
,扭过头去,只见倩娘、美莲等人跌跌撞撞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二
爷,不好了,新……新娘子她……她……」
百九十二章暗流汹涌(一)
洞房空空,伊人渺渺。
丁寿仰头看着房梁上坠下的半幅红绫,阴沉不语。
杜云娘、钱宁等人则在屋内院外细细排查,寻找蛛丝马迹。
苗逵几个有资格跟到后院的大人物面面相觑,共同作了锯嘴葫芦,不发一
言。
「大人……」杜星野凑上前来,一脸愧色地摇了摇头。
丁寿冷哼一声,看向了杜云娘,九尾妖狐纵横黑道多年,江湖经验阅历非
他人可及。
哪知杜云娘也是满面难色,「爷,来人武功高明,挟人而去并未留下一丝
踪迹。」抖了抖手中残断红绫道:「这绫子柔韧有力,断口虽如刀割,却无铁
腥味,应是掌刀所切。」
接过断绫看了看,丁寿作色道:「美莲!」
「婢子在。」一直战战兢兢躲在后面的美莲扑通跪倒。
「让你好好照顾新姨娘,你怎生照看的,人都要上吊了?」
「婢子不……不知啊。」美莲哆哆嗦嗦哭道,事情变故大出她的意料,她
真是不敢把和李凤说的话原本道出。
「老爷,饶了我娘吧,求您开恩,她是无心的……」一旁的蕊儿跟着跪倒
磕头求情,只几下子白皙脑门上便青紫一片。
寒着脸来回踱了几步,丁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中发堵:李凤一个弱女
子,自不会得罪如此高手,来人必是冲着自己来的,若是要挟勒索还则罢了,
万一见色起意,凤儿才遭了自己狼吻,如何再能忍受他人糟蹋,嘿,二爷自打
来了大明,一直给人做绿帽,没想到会有朝一日落到自己头上……
看他脸色阴晴不定,杜云娘隐隐猜到一些这小子担忧之处,上前扶住丁寿
肩膀,轻声开解:「爷请宽心,有如此功夫的人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应不会
下作到行采花之事。」
丁寿猛地站起,开口嚷道:「采花一定是江湖人么?你信不信爷们现在出
去把宣府的女人采个遍,你们这帮废物一样发现不了蛛丝马迹。」
说着二爷便拿手指转圈点着钱宁、杜星野等一干在他心中已是废物点心的
锦衣卫,直到戳到了苗逵几位的时候,这位才省起刚才的话有点肆无忌惮,讪
讪收起手指。
苗逵干笑一声,「老弟也别太担心,掠走新娘子这么一个大活人,谅也跑
不了多远,咱家这就调集骑兵追索,二位以为呢?」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在门旁充当门神的神、刘二人说的,这两个老人精仿佛
突然活了过来。
「自当如此,私掠官眷,目无王法,老夫这便用印调兵。」
「事不宜迟,老朽即刻遣犬子带领亲兵缉拿人犯,宣府辖地两千里,断无
放纵人犯之理。」
丁寿对着几人作了个揖:「几位大人这份人情丁某承下了,来日自有报答
。」
三只老狐狸一番「客气了」,「大人言重了」的说辞后,就各自下令,还
好外院喝喜酒的宾客就是宣府将佐,也不用费力击鼓聚将。
这边手忙脚乱忙成一团,在大门口张罗的丁七一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脸上
喜气未退,「二爷可找着您了,外边过来道喜的人又来了一帮子,铜钱不够用
了,烦您和账房知会一声……」
瞧见屋中人一个个脸色不善,丁七声音渐小,暗道莫不是触了霉头,果然
,就听自家二爷一声怒喝:「一帮刁民,当丁家饭都白吃的,统统撵走!!!
」
丁七抱着脑袋溜了出去,险些与迎面一个小太监撞个满怀,那小太监急匆
匆走到苗逵身前,递上一封密信。
苗逵打开一看,脸色一变,将丁寿悄悄拉到一边,「京师出了变故,刘大
夏致仕了……」
*** *** *** ***
京师,东厂内堂。
谷大用、马永成等一干貂寺满面忧色,焦虑不安地坐在堂下,高居上首的
刘瑾却是老神在在地看着一封信。
「老谷,寿哥儿娶媳妇儿了,也不晓得请我们去喝杯喜酒,真是混账。」
刘瑾抖了抖信,半真半假地笑骂。
「是纳妾,」堂下的白少川小心更正,「许是丁兄觉得这小事不值当劳烦
督公。」
「屁话,他后宅那些女人哪个给名分了,这么大张旗鼓地纳妾,想必是真
心喜欢,呵呵,咱家真是好奇什么样的女人入了这小子的眼。」刘瑾斜靠在椅
子上,说不出地开心惬意。
「督公,那小子双眼带水,命犯桃花,将来娶亲的日子多着呢,您崩为他
操心了,咱们还是论论正事吧。」旁边的谷大用真是耐不住了,出言打断。
「没错,这日子多着呢。」刘瑾抚掌大笑,又微微一怔:「咱们有什么事
要论?」
谷大用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哎呦我的爷,大晚上哥几个不睡觉聚在一
起,您当是为了丁寿裤腰带下面那点破事,「刘大夏啊,公公,刘老儿去职,
必然朝堂动荡,咱们要赶快拿出一个章程应对。」
「这事啊,」刘瑾这才仿佛回过神来,一挑拇指连连称妙,面上满是欣慰
之色,「万岁爷真是长大了,这手顺水推舟用得漂亮,借着刘大夏上表请辞,
援引前次马文升之例,体恤旧臣,悉从其愿,堵住了朝堂上那些大头巾的嘴,
哈哈……」
「刘大夏四朝老臣,朝野久负盛名,如今六科与六部陆续有人上本,请皇
上慰留,不如就坡下驴,请万岁爷收回成命……」才养好了伤的魏彬壮着胆子
提议道。
「君无戏言。」刘瑾冷冷扫了魏彬一眼,将他后边的话全堵在了肚子里,
「圣上加封刘大夏太子太保,恩赐车马荣归,一应仆役供应俱按旧制,恩宠无
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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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还要为了那帮酸子的几道奏本,自食其言,朝令夕改么?」
「刘大夏去位已定,多说无益,只是内阁众人必不会善罢甘休,而今讨论
如何应对才是正经。」丘聚面无表情冷冷说道。
魏彬闻言讪讪,和他同病相怜的马永成阴阳怪气道:「如何应对?平日里
虾兵蟹将互有损伤,双方都未曾动了筋骨,现而今可是卸了人家一条膀子,怕
是内阁活吞了咱们的心都有。」
四下打量了下堂中众人,马永成冷笑道:「咱比不得您几位在东厂位高权
重,也不如张公公在乾清宫伺候万岁爷的情分,更没有罗公公那让皇上离不开
的甜食手艺,啧啧,怕是要不了几日哥几个就成了朝臣的箭靶子了。」
躺枪的罗祥咧嘴一笑,没有说话;丘聚两眼一眯,寒光闪动。
「老马,言重了,言重了……」谷大用连忙出言安抚,笑着打圆场。
「什么言重,咱家命贱骨头轻,可撑不起几次廷杖。」马永成愤愤道。
「若非咱家念着旧情,你这几两骨头早就该凉了。」刘瑾眯着双目,似乎
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既然晓得命贱,就不要说这些贱话。」
「你……」马永成作势欲起,还是狠狠倒在了椅子上,呼呼喘着粗气。
看这位总算安生了,谷大用才对着刘瑾堆起笑脸:「既然这事也非我们本
意,不如请您老去和内阁诸公解释一番,消弭误会也就罢了。」
「推给圣上?」刘瑾一手指天,摇了摇头,「这不是做奴婢的该干的事,
咱家也没对他们解释的必要。」
刘瑾缓缓站起,看了眼众人,「今儿个叫你们来,是告诉你们今后的日子
收敛点,少做些授人以柄的蠢事,都散了吧。」
众人无奈散去,单单留下了三铛头白少川。
「小川,交待你的事怎么样了?」刘瑾懒洋洋地问道。
「姓曹的已找到了,即日进京。」白少川神色淡淡,霁月清风。
「这混小子真不让人省心。」叹了口气,刘瑾揉了揉眉头,「让你费心了
。」
「为督公分忧,份内之事。」仍是语调平静,不喜不悲。
「去趟宣府,给我办一件事。」刘瑾站起,走向后堂,「顺便把那小子带
回来,别他娘在外边给我惹祸了……」
百九十三章暗流汹涌(二)
东厂内诸大珰鸟兽四散时,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府上却是高朋满座,朝野
名士齐聚,为刚刚到京的吏部侍郎王鏊接风洗尘。
李东阳以文章领袖缙绅,每日朝罢,门生弟子登门谈文论艺,已成惯例,
所谓君子群而不党,自不虑小人诋毁。
「子容迎接老师北上,一路辛苦。」一个三角眼的丑陋文士笑对徐缙道。
「昌国兄言重,后辈本分之事,何敢言苦。」徐缙恭敬回道,眼前人虽貌
丑,才名却远在他之上,正是和唐伯虎等人并列为「吴中四才子」的徐祯卿。
「不是言重,是谬言了,借迎泰山之便,与佳人小聚,这是大大的美差啊
。」另一个身着白色直裰的年轻人爽朗笑道。
闻言徐缙面色涨红,连连道:「何出此言?何出此言?」
「好了惟贤,子容是老实人,经不得你此般玩笑。」徐祯卿对着年轻人轻
喝道。
年轻人名叫顾应祥,也是弘治十八年进士,家住浙江湖州府,听了徐祯卿
之言,故作怏怏道:「你们两个吴中才子,合起来欺负我一个浙江人,不公啊
不公。」
「惟贤这话有失偏颇,府上从令尊才开始客居长兴,祖居却是长洲,与二
位徐兄仙乡毗邻,说起来倒是我这个无锡人更像外人。」另一个唇上蓄着短须
的年轻文士插进话来。
「舆成,你也要凑上一句不成,来来来,顾某今日便舌战南直隶诸才子,
不亦快哉。」顾应祥先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拉起架势,准备开撕。
文士摇了摇头,不理这位无理搅三分的同年,笑对徐缙道:「子容南下北
上,怎没带些方物小吃回来?京师万般皆好,可这饮食却是不惯。」
那边正撸袖子的顾应祥猛地凑了过来,「舆成兄所言极是,哈哈,原来你
也是一老饕,真不愧也姓顾。」
瞬间被顾应祥归为同类的名叫顾可学,二人四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徐缙,
大有对方不拿出南方特产小吃决不罢休的架势。
只要不拿自家娘子打趣,徐缙霎时灵台清明,轻笑道:「礼物自是备下了
,不过几位年兄都是文坛才子,科场风流,若是些口腹之物,岂不落了下乘。
」
不理撇嘴失望的二顾,徐缙取出一方书匣,对徐祯卿道:「昌国兄,征明
兄托我将此物带来,小弟借花献佛,分赠诸年兄。」
未等徐祯卿接过,手快的顾应祥一把抢过匣子,「我来看看。」取出一本
印刷精良的书籍,疑惑地念着上面书名:「太湖新录?」
徐缙得意点头:「不错,正是《太湖新录》,乃征明兄与昌国兄合刻之诗
集,二位年兄,可还满意?」
吴中四才子其中两人诗文合辑,二顾只是年轻好玩,却不是蛮横无理之人
,当即点头称善。
顾应祥刚喝的那口茶总算没白费,当即翻开一篇,朗朗诵起:「洞庭两山
,为吴中胜绝处。有具区映带,而无城闉之接,足以遥瞩高寄。而灵栖桀构,
又多古仙逸民奇迹,信人区别境也。余友徐子昌国近登西山,示余《纪游》八
诗,余读而和之……」
徐祯卿颔首微笑:「这是征明兄弘治十六年《游洞庭东山诗》所作序文,
虽过两年有余,旧景宛在眼前。」
徐缙点头称是:「二位兄长以洞庭两山诗文相合,为吴中一段佳话,小弟
未逢其会,人生憾事矣。」
二人伤春悲秋,顾应祥诵读之声未绝:「昔皮袭美游洞庭,作古诗二十篇
,而陆鲁望和之。其风流文雅至于今,千载犹使人读而兴艳。然考之鹿门所题
,多西山之迹;而东山之胜,固未闻天随有倡也。得微陆公犹有负乎?予于陆
公不能为役,而庶几东山之行,无负于徐子。」
顾可学击掌赞叹:「衡山居士与昌国兄欲效皮、陆二贤之遗风,令人欣羡
。」
「何事欣羡?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诸君可说与我听,莫要自珍。」满面笑
意的严嵩陪着李梦阳来到众人身前。
「见过献吉兄,分宜兄。」几人敛衽施礼,严嵩与他们年岁相近,又是同
榜同年,私下可以随便些,李梦阳却是弘治六年的进士,科场前辈,不容失礼
。
李梦阳还了半礼,笑道:「不知诸君方才议论何事,可否说与某听?」
又非见不得人的事,几人也不隐瞒,将方才之事当作雅趣说了出来。
李梦阳听后变色,「皮陆二贤?可是皮日休与陆龟蒙?」
徐缙犹自不觉,笑道:「正是,唐时皮陆二公隐居吴中,彼此酬赠唱和,
诗文传世,真乃文坛之幸,我吴中之幸。」
李梦阳冷哼一声,「元白、皮陆之徒为诗,始连联斗押,累累数千百言不
相下,此何异于入市攫金、登场角戏,此等人也可称贤?」
徐缙等人闻言不豫,皮、陆二人对江南文坛影响很大,吴中诗作风流靡丽
很多承自二人,却被一个陕西人贬得一文不值,由不得这几位心中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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