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小二人
他镇定下来,坐回椅子,一分一秒数时间。
时光从未如此缓慢,电子钟被拉长,日光像垂老的影子,在窗棂上爬行。
窗台里有蒙尘的虫,艰难扇着身体,想抖开沉重的翅膀。
它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左摇右晃,撞上窗户,又被弹回。
它坚持了数次,实在太累,邱池以为它要放弃,它却拖着身体,歪歪斜斜的,努力飞了起来。
手术室传来嘈杂轻响,邱池慌忙回头,大门打开,祁林的病床被几人推着,匆匆滑了出来。
祁林麻醉没过,昏昏沉沉睡着,脸上黏着插管和胶布,面色苍白。
邱池的眼黏在祁林脸上,他起身时腿脚发软,但仍跟着祁林的车,踉跄往外走。
周泽拦住想跟上去的罗封,示意他同自己讲:“一会我去转告他。你看他那样,现在除了祁林,谁说话,他都听不见。”
邱池一路跟着病床,想摸摸祁林,不知能摸哪里,祁林被推进监护室,他直着眼想跟进,被护士一把拦住,拖到旁边的小房间。
小房间里有个屏幕,护士给他打开电源,仔细和他解释:“这是探望室。监护室您不能进,在这里能看到病人,也能和病人说话。”
她放下邱池,又匆匆去忙别的,屏幕里很快出现祁林的影像,他被人七手八脚固定,盖好被子,又上了监测器,祁林有要醒的迹象,他不舒服地偏头,想躲开护士的手。
好在护士们很快离开,监护室空无一人,祁林像有心灵感应,他挣扎摸索片刻,按住床边的屏幕。
床边那个屏幕,会出现邱池的脸。
邱池再按捺不住,他隐约觉得,心里那个红萝卜,缓缓浮现在在眼前。
探望室太过狭小,邱池猛然起身,撞的额头生疼。他无暇顾及,想要说话,开口却沙哑哽咽:“林林……能看到我吗?”
祁林动动耳朵,向屏幕偏头。
他的动作,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帧,一页页,缓缓在幕布上浮现。他的眼皮,也像沾满黏腻的胶水,被他艰难拖动,用力睁开。
安静的空气里,落根针都能听见。
祁林力抬手,手指摩擦屏幕,良久才扯开嗓子,傻傻笑了。他发音困难,要很努力,才能说话:“老王八……你干嘛……蓬头垢面的,连胡子也不刮?”
那根绳子,“咔”的一声,从中间断开。
萝卜像个沉重的铁块,扑通一声,落向无底深渊。
探望室的空气太过闭塞,二氧化碳的浓度,将邱池逼到极限。他太难受了,呼吸是如此奢侈,他心跳过速,六神无主抖着手,摩擦光滑的下颚。指甲从下颚划到发间,磨出嚓嚓低鸣。在这样的噪音里,他努力笑了,泪水哗一下涌出:“因为……太急了啊,只想马上见到你。”
(3)
“也就是说,过程很惊险,结果很成功?”
周泽和罗封站在走廊拐角,周泽手里拎着根烟,藏也没处藏,只能踩在脚下,用脚跟点着,三百六十度旋转,只为不露烟头。罗封手里拎个小瓶,里面是肉色的悬浮物,他脸色疲惫,但难掩兴奋:“该挖干净的地方,都挖干净了,外壁没有触碰,瘤内物质也没外流。不知邱池许了什么好处,把省中院的王老,都请来坐镇,那位可是始祖啊!有几次千钧一发,多亏王老提点,才绕开血管,大家出来都一身汗……”
周泽听着这话,脑中浮现一系列景象,越听心弦越紧,到后来直接打断:“行了行了,我听了都的慌,你就说吧,还有多久能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三天之内,监测没有问题,就能出监护室,回普通病房。”罗封翻开本子,用笔批注,“然后做mr检查,状态好的话,可以吃流食,再打几天促神经的药,应该可以感光。”
周泽竖起耳朵:“可以感光?”
罗封点头,笔尖悬住:“我不能打包票,慢慢看着恢复吧,完全恢复是不可能了,能恢复多少,看他的状态了。”
这样的结果,已比预想好了太多,罗封去做术后尾,周泽匆匆赶去监护室,想把喜讯告诉邱池。在监护室旁绕了几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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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找到探望室,透过小玻璃窗,看到邱池杵在台上,哭的双眼红肿,手臂都在颤抖。
“这干嘛呢。”周泽上前两步,脸在窗上贴成肉饼,“看着怎么……生离死别的。”
两分钟后,探望室小门一开,邱池拖着沉重的步伐,颓靡走了出来。
“哎,你怎么这么颓废?”周泽连忙上前,挡住他的去路,“罗封说,手术非常成功,他有很大的可能恢复。”
邱池半抬眼皮,扫他一眼,勉强牵动脸皮:“是吗?但他……还是看不到。”
“你以为这是小感冒,能药到病除?”,周泽丈二摸不着头脑,“他才刚出手术室,麻醉还没过,能看到东西,才奇了怪了!我可和老陈喝过酒,当时我因为小真的事,求你去断了林导,你还说我关心则乱。出来混的总要还,看看你现在,岂止是乱,基本常识都扔了!”
邱池机械抬手,缓缓抹了把脸,他僵硬的神经,咯咯转动起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周泽看他神色,叹了口气:“得,我还想早点走呢,就你现在这样,我们也走不了。祁林三天后能回病房,等他出来,你再问他吧。”
祁林在监护室躺了三天,邱池在旁边找了个单间,受不住了进去睡会,其余时候都在探望室,有时和祁林说话,有时就安静坐着,看祁林吹鼻涕泡。顾檬给买的饭放在旁边,总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走再换新的,也不见他吃几口。
好在被周泽提醒后,每天还记得洗澡刮胡子,拾的干净清爽,让护士不好开口撵他。
就这么过了三天,祁林拆掉管子,被送进病房。他被绑了三天,难受的浑身发痒,刚出来就动手动脚,向邱池投怀送抱:“王八快点,快点给爷揉揉,哎呦,爷的老胳膊老腿,在里面躺生锈了!”
这段时间,祁林连伤带病,身上没剩多少肉,蜷在祁林怀里,像个小小的稻草人。手术之前,他头发还被剔光,剩个光滑油亮的秃瓢。祁林边放松四肢,边咬牙切齿,拿脚往邱池怀里蹬:“啧,王八你说,这算不算现世报?我之前还说,要把罗封扒光了扔和尚庙,现在他没进去,反倒我进去了!”
邱池给他按摩脚板,连声附和:“想什么时候扔他?我帮你放哨。”
“算了吧,先不扔了,哎我好饿啊,有没有饭吃?”
邱池手臂一伸,端来旁边的罐子:“汤有不少,随便喝。”
“怎么还是汤?嘴里淡出个鸟了。”祁林委委屈屈,抚摸略凹的小腹,“真奇怪,我胃口好像回来了。以前一顿饭,能吃一大盆面条,前段时间,什么都吃不下,浪多少粮食,可心疼死我了。啊还有哎,头不疼也不晕了,我都不习惯了。”
邱池的心脏,像被人捏住,狠狠拧了一把,他勉强扯出个笑:“好了还不开心?”
“开心啊,力气都回来了。”祁林像个话唠,即使在单人床上,也总想来回滚,“老王八,把你吓坏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监护室里,听筒声音都是放大的,你像林妹妹似的,抽搭搭哭不停,我想给你录下来,翻半天没找到手机,可急死我了。”
祁林兴高采烈,只是不肯与邱池对视。邱池等待片刻,忽然倾身,捏住祁林耳骨。
祁林脖子一僵,像被猎人堵住的小兽,眼神乱转,尴尬傻笑:“那什么,我还没刷牙……”
邱池捏紧祁林耳垂,开口盘问:“我的领带,是什么颜色?”
祁林哽住了,喉结一滚,字节都不敢吐。
邱池扯起嘴角,不让他逃:“猜也可以,给你三次机会。”
祁林僵硬扭动,左右为难:“……红的。”
邱池不说话。
“黑的。”
还是不说话。
一不做二不休,祁林豁出去了:“肯定是绿的!配你的壳!”
空气瞬间凝固,屋里的温度下降几度,祁林鼻子发痒,不由打个喷嚏。
良久之后,邱池沙哑的嗓音,才缓缓响起:“我没系领带。”
祁林如被雷击,身体僵成铁柱。
“小混蛋,最近太宠你了,我看你是忘了,邱池有多狠。”邱池点点他的鼻子,语带威胁,“对你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听好了,再敢口是心非,这一年,你都别想下床。”
祁林哆嗦一下,立即四肢并用,挂到邱池腰上,在他耳边低喘:“真的啊?我其实特别不想下床,要不咱们现在……”
“现在怎么,让我们看活春宫?”周泽搭着祁真肩膀,打着哈欠,一路逛了进来,“我可困晕了,再去补会觉,小真交给你们,一会我来领人。”
祁真独自走到床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祁林,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祁林吓了一跳,慌忙从邱池身上蹦下,摆臀往床边挪。他嘴唇嗫嚅半天,没敢回话。
祁真把椅子拉近,语调铿锵:“上次和你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祁林忙支起脖子,出言反驳:“胡说八道,我都记住了!”
“即使有进步,也只进步了一点点。”祁真伸出手指,比量半块指甲,“只有这么大。”
祁林被戳中心思,脖子在枕上碾动,开始咬唇上干皮。
“但是,有进步,已经很好了。”祁真话锋一转,看向邱池,又转向祁林,“你不说实话,会影响治疗进度,邱总会更担心。和我上次见到他相比,他瘦了快十斤。你好好配合,也让他安心。”
邱池看看祁真,又看看祁林,心头有些诧异。
如果换了其他人,这么直接戳祁林的肺管子,祁林早该暴跳如雷。但祁真说着,祁林就乖乖听着,虽然面色涨红,还是半个字都不敢吐。
不知为何,邱池有点不是滋味:“他也刚回病房,让他多休息。”
祁真乖乖听话,起身离开,还贴心关好了门。听到祁真出去,祁林耳尖一动,委屈滚起,一头扎向邱池:“又被骂了。”
邱池拍他的背:“害怕他?”
“不是害怕。”祁林绞尽脑汁,寻找合适的词汇,“他太直率了,有什么说什么,显得我满肚子弯弯肠,一点都不铁血。”
“你就是你,他就是他,你不用和他一样。”邱池抬手向上,摸祁林的光头,“你做自己就够了。”
祁林不说话了,良久之后,才悄悄伸手,环住邱池的腰:“吓坏你了……对不起。”
“知道就好。”邱池捏捏祁林的脖子,把他放回床上,给他掖好被子,“你快好起来,趁早补偿我。”
回病房的第三天,祁林连哭带壕,要求不再喝汤,非要都要吃市中心的吴哥馒头。邱池无法,问了罗封,得到允许后,他开车快去快回,带几个脸大的馒头回来。刚一进门,就见祁林在床上打滚:“王八王八,谁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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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拉开啦!”
邱池向外一看,窗帘根本没人动过。
他怔愣一瞬,随即心跳如鼓,走到床边,把硕大的包装袋,拎到祁林头顶。
祁林不知所觉,只翻身跪起,一把抢走馒头:“哈哈,可馋死我了!”
他美滋滋盘着腿,等邱池给他舀汤泡馒头,邱池久久不动,他不满撅嘴:“王八,饿了!”
吼完这嗓子,他才反应过来,慌忙转脸,向窗外望。
隐隐约约的亮色,从窗棱透入,这光亮披荆斩棘,撕开黝黑幕帘,劈开晦暗深潭。
这原本司空见惯的景象,于他而言,却如此珍贵,如同圣礼。
他跪坐在床边,恍惚抬手,向外蹭了两步,却两膝踏空,一头往地上栽倒。
邱池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的腰,把他抱回床上。
祁林没有松手,只抬手向上,环住邱池脖子,把脸埋进后者肩膀。
温热的泪满溢而出,肩膀布料瞬间湿透,邱池轻拍祁林的背,胸口堵满的巨石,终于挪开半寸。
得知结果渐好,罗封加大了促神经的药,本来一天两瓶的点滴,变成了一天四瓶。祁林开始还咬牙忍着,后来打的多了又埋不住留置针,手上满是青紫和针孔。不再打麻醉后,刀口疼痛,他难受的厉害,没了最开始的活力,整日怏怏躺在床上,撕咬邱池的领带。
邱池白天从不合眼,夜里才抽空休息,他不想假手他人,这么陪祁林熬着,人又熬瘦一圈。好在祁林的状况越来越好,开始只能感觉到光线,后来能分清白天黑夜,再后来能分辨物体轮廓,终于有一天,在换到第三次时,他说准了邱池领带的颜色。
邱池买了不少五颜六色的领带,几乎每天都换,就怕祁林胡编。祁林第一次猜对他还不信,连忙又换一条,让祁林重看。祁林打量一会,犹豫半天,把浅粉说成了大红。
身体恢复的速度,也如同数学里的指数函数,开始时举步维艰,等到了某个临界点,就变成上扬的曲线。视力转好这事,大大鼓舞了祁林的士气,他心情好了胃口就好,吃的多了,又有更多的力气康复。
祁林回病房的第二十天,施秒鼓起勇气,过来看他。一进门先见一只光脚丫,邱池坐在床边,正给祁林剪脚趾甲。祁林一只脚被抓着,另只脚也不老实,它悬在邱池肩上,见施秒进来,还猛晃脚心,权当和她问好。
施秒还没走到床边,祁林便半身一挺,看她一眼,又啪啪踹邱池肩膀:“王八,她戴了蓝色的丝巾!”
施秒连忙低头,她脖上真缠条青花瓷丝巾,是天空的颜色。
向别人打听,和亲眼见到,产生的冲击是不同的。施秒站在床边,拼命压抑,才吞回哽咽。
祁林在床上打了个转,冲她看看,嘴角一撇:“啧,在车上还没哭够?”
邱池抓住他的脚板,在脚底挠了一把。
祁林小腿一缩,咯咯傻笑:“快点,第七十二个,愿赌服输!”
邱池点头,从旁边取出块小黑板,在序号七十二上,挑了个勾。
施秒看看这一圈数字,忍不住发问:“这是什么?”
邱池没说话,祁林乐颠颠抢话:“我和老王八打赌!一百二十个赌注,我能说对一百个,楼下的车就归我!”
楼下的车?
施秒回忆片刻,猛然想起,她停车的时候,真在停车场里,看到辆骚橙的法拉利超跑。
那车身太漂亮了,流动的线条如同水弧,隔着光亮的玻璃,真皮座椅质感十足。
她上来的时候还在想,这哪个脑子不开窍的人,把豪车停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被偷了都没处去找。
邱池看她疑惑,出言解释:“上个月的新款,国内还没有,我出差当天,给他订了一台,十天前才运回洋海。”
祁林心满意足,在一旁嘿嘿傻乐。
他当局者迷,施秒却看的门清,什么打赌什么画勾,祁林嘴角一耷拉,邱池得立即献上钥匙,还得三催四请,生怕他不肯要。
不过转而想想,邱池现在的状态,祁林岂会不知?两人怕都心知肚明,只是隔着层窗户纸,互相迁就对方。
施秒坐到床边,把小包一倒,噼里啪啦不少盒子,在床上摊开。
“市面上所有的隐形,都给你买回来了。”施秒拿起一个,对祁林晃,“喜欢哪个?”
邱池转头看她,不发一言,祁林突然晃腿:“王八,我要喝酸梅汤,不能太凉,也不能太热,不能太酸,也不能太甜。”
邱池抿紧嘴唇,深深看他:“现在就要?”
祁林硬着头皮,不敢看对方:“对,现在就要!”
“好。”邱池起身,从床头拿了钥匙,转头走了:“我去北区买,两小时后回来。”
邱池关门离开,施秒拍拍胸口,心中忐忑:“果然……他不想让你这么快开工。”
“那他也得听我的。”祁林盘起双腿,打个哈欠,“再不开工,我真成家养的鹌鹑了,让他养一辈子?他养的起,我可受不了。”
“视力恢复的如何了?”
祁林从床头柜上,抓来一把剧本:“太小的字不行,得用放大镜看。从窗口向外看,能看清对面的牌匾。”
施秒一听,颇感欣慰:“不错啊!”
“施秒,别人安慰我可以,这样的话,你就别说了。”祁林拍拍膝盖,认真看她,“我的眼神,必须表现很多东西。它现在恢复了很多,但对着镜子看,仍有些呆滞。最细微的情绪,我表达不出,必定会影响效果。”
“那先让赵导拍远景,少给你拍特写。”施秒也没办法,只能安慰他,“罗封刚和我说了,你比他预估的速度,恢复的更快,说不定有奇迹出现。但现在a组都拍一半了,你只能插进b组,唐权真和你不少对手戏,他得迁就你的时间。这事赵导考虑过了,说你十天后进组,晚上安排个聚餐,剧组的主要成员都会过去,但得瞒着邱总。”
祁林瞄她一眼,促狭笑了:“知道,你们都商量好了吧?选了个他肯定出国的时间。这事他再插手,就没法服众了。估计唐权真憋了一肚子火,想给我来个下马威。正好,祁爷爷躺松了筋骨,也想拿他练手。”
天光微亮,日光爬进房间,覆上祁林刚长的软毛。光滑的脑壳上满是细绒,像初生的雏鸟,对朝阳抖动翅膀。
第22章
(1)
十天后,祁林获准出院了。
他出院那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好多医生护士簇拥着他,纷纷递本让他签名。
他抚摸盖着短绒的头发,仍然有些诧异,他最近的热度,好像比之前高了。即使他看准四下无人,偷偷溜到楼下公园,都有人聚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
邱池对他实行全方位的监控,把他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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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只养在笼里的鹌鹑。特别在恢复视力这段时间,他每天必须做三次眼保健操,每天必须坐在床边,交替向远向近看,每天必须在九点前入眠。至于电子设备,更是想都不要想,邱池怕他眼馋,自己接电话处理工作,都要走到门外办。
过了一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祁林心宽体胖,长出不少白肉,零星的几根头毛也有丝分裂,迅速聚成短绒毯。
办出院手续前,祁林在床上打滚,拼命抗议:“头发太软了!我要打摩丝!”
他现在真像刚破壳的小鸡,张着嘴瞪着眼,对邱池唧唧叫唤。邱池安抚揉他短发,把绒毛卷成鸡窝:“乖,不要打了,自然生长就好。”
“长成之后呢,留给你孵蛋?”祁林的脸鼓成包子,不乐意扒拉他手,“海外那边催你了吧?快滚快滚。”
邱池不乐意听这话,但也没法反驳。他之前直接放了鸽子,把参会人员都急的头晕,这段时间,海外负责人一直找他,先是微信短信,后来是电话视频,前几天邱池到一封加急件,拆开一看,竟是张远程的头等舱机票。
“啧你看看,把人家逼成什么样,都逼上梁山了。”祁林乐不可支,在枕头上蹭脸,“你再不过去,人家连八抬大轿,都给你邮过来啦。”
邱池无法,等祁林出院,只得安排个短期行程,当天就要飞往海外。出国前他叫来施秒,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看紧祁林,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熬夜,也不能吃重口食物。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施秒心跳如鼓,险些抖出祁林要进组的事,话都到嘴边了,她牙齿一咬,又吞了回去。
祁林“伺候”邱池吃过晚饭,把人送上飞机,镇定挥手微笑,架势做个十足十。邱池前脚刚走,后脚祁林便甩出手机,夹在耳边大笑:“秒秒,快点快点,我订好的十八摸呢,先去哪家?”
施秒开着小车,在市区左冲右突:“你自己看看,你订的都是什么?火锅麻辣烫串串香椒麻小龙虾,这十八样你挨个数数,有清淡的么?”
“那也不能喝汤啊,再喝我真成汤罐了,哎,你快来接我,老王八满壳的心眼,非让老陈在停车场等我,说要送我回家。开玩笑,被他送回去,我还有腿出来?”
“您别贫了行不行?耽误我开车。”施秒按着喇叭,一路东挤西塞,几个急转后,横到祁林面前,“快上车,坐副驾,到酒店也得晚上了。”
小车后座几乎被礼品塞满,祁林坐在副驾,总要拿手挡着,怕零食砸头:“东西不都送过一轮了?怎么还得再送?”
“诚意,知道什么叫诚意么?”施秒踩着油门,一路往外环开,“之前那轮是为了打点,让大家有所准备。这些东西,咱们晚上到了酒店,你得挨户敲门送,明白吗?”
“干嘛,潜规则啊?”祁林习惯性嘴硬,捏的手指咔咔响,“我不爱折腾这些。”
施秒轻抬油门,让车速降下:“你怎么说也算空降,因为你一个人,美术摄影剪辑灯光,各方都加工作量。碍着邱总和赵导的面子,大家该干的都得干,但心里能没抱怨?听话,该送送啊,妙姐是为你好。”
“好好好,知道了,您说的都对。”祁林举个小放大镜,在车上也摊着剧本翻,“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有一半都是和唐不真的对手戏。要不然我今晚,先找他对对剧本?”
施秒诧异扭头,后面有人按喇叭,她忙转回视线:“真的假的?你别和他打起来。再上头条,我可压不住了。”
“哪能啊,我都走过几次鬼门关了。”祁林伸个懒腰,从操作台扯来眼罩,蜷成一团,准备睡了,“人生除死无大事,该抓机会时,不能放过。该放过自己时,不能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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