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小二人
施秒耸耸肩,了然道:“你欺负他们啦?”
“啊,对啊”,祁林立即承认,脸不红心不跳:“本想推他们一把,谁知周泽竟借坡下驴,把我呛得下不了台。这披着羊皮的狼,祁怂真那智商,肯定斗不过他。”
“人家俩人现在如胶似漆,没完没了撒狗粮”,施秒也靠在窗边,点烟抽了一口:“啧,都没眼看。”
祁林坐着也不老实,来回在窗台上蹭,在墙皮上留一串黑脚印:“是啊,他俩好上了,kj走上正轨了,我爸伤的不重,郎飞比之前懂事了,挺好,都挺好。”
施秒心头一窒,某种不详的预感,莫名爬上心头。她猛吸口烟,努力扯开抹笑:“好个屁,还差咱们工作室呢,还差我呢,工作室现在是个空架子,就等你回来撑场呢,你可别诓妙姐。”
“长江后浪推前浪哪”,祁林双臂一松,跳下窗台,把外衣往身上一披:“走,去食堂吃个饭,然后回家。”
祁林这顿饭狼吞虎咽,一顿吃的比三顿都多,施秒吃两口饭,就得去抢他盘子:“哎你属狗的吗?别吃了别吃了!”
祁林循着味往前凑,鼻子拉出八尺长:“哎哎哎你别抢我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施秒一乐,盘子就被抢走,祁林飞速倒下最后一盘,拍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打嗝。
他刚放下碗筷,兜里的手机便嗡嗡作响,他解开锁屏,给施秒看,施秒凑上前:“邱总的电话。”
祁林顿时乐了,把手机夹上肩膀:“会开完啦?”
邱池那边是凌晨三点,他刚开完一个会,但了无睡意,只想和祁林通话:“吃饭了么?”
祁林拍拍盘子:“胃口好着呢。”
邱池向后一靠,捏捏酸痛的肩膀:“听施秒的话,我今晚就回家。”
“嗯嗯嗯,我听听听”,祁林敷衍两句,话锋一转:“哎,你那边网怎么样?”
邱池有丝莫名:“网速很快。”
“好哎”,祁林兴奋不已,把手机甩了一圈:“晚上开视频,你给我读人物小传。”
施秒在对面看着,忍不住低声劝他:“邱总估计一天没睡,你先让他先休息吧。”
“睡什么睡”,祁林一撇嘴,不高兴了:“睡觉有我重要?”
邱池嘴角一弯:“当然没你重要。”
施秒被他俩酸倒了牙,实在承受不住,她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的饭,抓住祁林的衣领,把他提回副驾。
两人回到家里,祁林兴致勃勃开视频,让施秒把纸页给他铺好,他一页一页,劲给邱池看:“能不能看到?”
邱池开了满室的灯,恨不得戴上放大镜:“差不多。”
“那就还不够大”,祁林向前爬了两步,纸页都快贴上屏幕:“看到了吗?”
这下邱池能看清了:“嗯,每个字都能看清。”
祁林把纸和手机架好,自己卷进被子,打了个哈欠:“你读吧,如果我没回话,就是睡着了。”
“让我当催眠师?”
祁林吃吃乐了:“你太贵,我雇不起。”
“给你服务。”
“天下没有的王八壳。”
邱池被怼的哑口,一时反驳不得,只得正襟危坐,乖乖给祁林读纸。
祁林嗜睡的厉害,听了一会,就昏昏沉沉,什么也没法入脑。
邱池读着读着,听到了浅浅的鼾声,他屏气听了一会,确定祁林已睡熟,便关了视频,给施秒发微信,让她来看顾祁林。
施秒轻手轻脚进门,悄悄抽走纸页,手腕刚一动作,祁林便抬起只手,一把拉住了她。
施秒不敢动作,祁林握了两把,逐渐清醒,才讪讪松开手指。
施秒心神不宁,出了门也没睡次卧,随便在沙发上铺条毯子,枕着躺了一夜。
祁林只安神睡了两个小时,后来便越睡越冷,脑浆像凝成碎冰,在脑壳里摇晃。
他半梦半醒,不知自己如何度过一夜,到后来枕头发湿,他爬起身抹了一把,摸出一手温热。
“搞什么,居然流口水……”
祁林晃悠坐起,摸摸索索的,把枕头往被里藏。
天刚蒙蒙亮,施秒便睡不着,她在客厅转了几圈,怕打扰祁林休息。但心头小鼓越敲越厉,她实在无法忍受,只得走到主卧外,咬牙推开了门。
一缕晨光打进卧室,两串殷红的血线,在祁林鼻下,汨汨流淌。
施秒眨眨眼,两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她勉强扶住墙,踉跄上前,把祁林的枕头,一把抽了出来。
枕头被血染红半面,透着浓烈的不详。
祁林仍在傻笑,试图夺回罪证:“哎,流口水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施秒一把拽出枕巾,抵到祁林鼻下,大吼出声:“压着!”
祁林被喊懵了,他艰难攥手,枕巾却往下溜:“我有点……”
话音未落,他像个报废的机器,轰然散在床上。
第21章
(1)
邱池关掉视频,坐在桌前,久久不愿动弹。
他回想最后看到的画面,祁林卷成个团子,在被子里咂嘴磨牙,吹出两个鼻涕泡。
他想伸臂摸摸祁林,抬手碰到的,却是坚硬的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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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背坚硬如铁,他后背僵直,不想再忍。他想立即飞回家,回到祁林身边,帮他铺平枕头,掖好被子,与他交换晚安吻。
桌上堆满混乱的文件,电脑压在厚夹下,印章旁是干涸的咖啡印。
抽屉里有个破旧的烟盒,邱池抽出它晃晃,里面只剩一根。
他捏出烟身,含在口里,火光在暗夜中燃烧,烟雾像条朦胧的线,慢悠悠飘散。
一根烟燃尽,邱池掏出手机,给罗封拨了过去。
罗封经常黑白颠倒,睡眠质量一般,手机一响,他便翻身爬起,借光看到来显,连忙接起:“邱池?”
“罗封”,邱池嚼着烟卷,说话含糊不清:“我心里,不舒服。”
罗封靠上床头:“仔细说说?”
“胸口憋闷,喘不上气”,邱池按捶胸口,难得诚恳:“祁林的手术,什么时候能做?”
“会诊刚刚出结果了”,罗封按亮台灯,摸索找病历本:“还是那句话,越快越好。相比身体指标,神状态也很重要。如果他力比之前好,那就尽快做吧。”
“那就今天”,邱池按灭烟头:“今天的会我不开了,做最早的航班回去,你也提前准备。”
“邱池,你别太担心”,罗封被他的情绪感染,出言安慰:“你想想,你们拍的那些综艺,都有机器人跟着,咱们医院与时俱进,医疗技术只比之前好,不比之前差。很多之前棘手的难题,现在都能解决。再者说,你帮着运作的设备,也批下来了,你放宽心,人能安全出来。”
罗封都不怕担责,直言给他打包票,这份心意,邱池领了:“罗封,谢了。”
罗封不再多言,挂掉电话,起身前去准备。邱池拿起桌上座机,刚准备打内线,顾檬便推门走进:“邱总,我给您续杯?”
“你来了正好”,邱池轻敲桌面,示意她过来:“你现在帮我查,哪趟航班,能立即赶回洋海?”
顾檬吓了一跳:“邱总,会不开了?政府代表还在呢,工会好不容易约到人,陈总也好几天没睡……”
“时间再定”,邱池目光炯炯,不留转圜余地:“你听清楚,马上出发。”
顾檬做特助这么久,深知邱总言语越少,焦虑越甚,她不敢触邱池逆鳞,立即转身出门:“我这就去查,您拾东西,订好了咱们就走。”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小跑离开,邱池想再伸手掏烟,烟盒空落让他心慌,他不自觉用力,将它捏成碎团。
罗封刚布置好各项工作,便接到紧急来电,施秒惊慌失措的声音,从听筒冲出:“院长,院长!祁林流了好多血!”
罗封心下一沉,挥手让救护车出动,同时安抚施秒:“市里太堵,我怕车开的慢,你能否带他出来,咱们在柏原路会和?”
“好”,施秒抹了把泪,强压哽咽:“我马上走。”
她和王妈一起,把祁林抬上后座,祁林只晕了一会,一颠簸他就醒了,醒了他更不舒服,想扔掉鼻下枕巾。
但也只能停留在“想”了。他的力气慢慢流逝,手臂酸的厉害,脖子也撑不起脑袋。大脑里的碎冰摇摇晃晃,随车体颠簸。他能感觉到某种悲伤,在车体里蔓延。施秒的哭声压抑不住,泪水砸在方向盘上,发出噼啪低鸣。
祁林勉强抬手,敲敲椅背:“干嘛啊你……哭丧呢?”
施秒猛砸方向盘,连呛带咳:“祁林你丫混蛋!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认识你……”
“那你这辈子……还清了”,祁林有气无力,抹掉满手血:“我下辈子……不缠你了。”
“你没长心吗?”,施秒咬牙抹泪,把油门踩到最大,车身快要飞起:“我告诉你,你要有什么事,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放心吧”,祁林吃吃笑着,没心没肺的傻样:“等我做鬼,先缠上你。”
在这种情形下,祁林都能把人气炸。等他被抬上救护车后,这种能力,更被发挥到了极致。
罗封亲自赶来,把祁林抬到车上。他眉头紧皱,心中发沉,做了基本检查后,顿感压力更重,他把沾湿的枕巾丢开,给祁林重上消毒棉。塞好将离开时,手腕一紧,竟被人一把挂住。
握着他的手湿滑无力,手背暴出青筋,也没什么威慑。
但罗封却无法甩开,他暂缓动作,低下头去,听祁林轻咳:“……邱池呢?”
“他刚下飞机,马上就到。”
“他怎么……回来了?”
“他早上就让我准备手术。”
“还有……多久?”
罗封眼眶发红,他与邱池是旧识,自然也没法待祁林,像待普通病人般冷静:“等你出来,马上能见到他。”
“我现在……就要见他”,祁林风箱似的咳喘,抬手揪掉棉球:“别给我打镇定……我有话,要和他说。”
罗封哪肯听他的话,针液里就有安眠成分,但祁林不知拿来的力气,两扇眼皮像被铁悍住,刚稍微碰上,又能硬撑着抬起。
这样耗力,肯定不行,刚进了住院大楼,护士便低声哄他:“先生,闭眼休息。”
祁林扯开眼皮,嘴角一勾,泛出抹挑衅的笑。
病魔也罢,死神也罢,都放马过来吧。
我祁林,做好迎战的准备了。
老陈在机场接到邱池,两人风驰电掣往医院赶,一路不知抢了多少红灯,宾利像根离弦的箭,在高速上飘飞。
进到市区内环,车速不可避地放缓,邱池看到前面的车龙,二话不说踹开门,翻滚下车,向医院一路狂奔。
自从离开学校,他再也没尝试过这样的疯跑。
时间皆为虚妄,呼啸的风从耳畔掠过,两条腿长在身上,奔跑时却如在真空。身旁人影如褪色的卷轴,从身侧抽开,卷出模糊幻影。
他感不到累,也感不到痛,肾上激素带来的动力,让他像个飞翔的炮弹,一路砸进医院。
跑到手术室时,外套早被跑丢,衬衫撕出两块长条,裤子揉的又黑又皱,成串的汗挂在额头,一丛丛向下冒。
祁林的病床就停在面前,他饿虎扑食冲去,被几个护工拦住,硬给他套上除菌衣,才放他逼近祁林。
祁林的脸,几乎与床单同色。黑发脆弱扑在枕上,有一些莫名断裂,散开满枕碎茬。
邱池几乎摔在床边,砸出好大声响。祁林从迷蒙中惊醒,下意识伸手,被邱池牢牢握住。
不知为何,原本酸软的四肢,意外多了力气,祁林拼命用力,轻轻晃晃手腕。
邱池低头凑近,祁林攒了好久的力气,能说完整的话:“王八,我所有银行卡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我要你的卡……做什么”,邱池靠在床边,低声埋怨:“小混蛋。”
祁林缓缓抬手,摸到一手的水:“嚯……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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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泪,我此生无憾啦。”
“祁林,你之前,说我没有心”,邱池把头抵他手上,眼泪如同小溪,覆满他整条手腕:“你太狠了,你对我这么狠,你才真正……没有心。”
“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了”,祁林强撑心神,眼皮快抬不起来:“我最放不下我爸……你别……告诉他。”
“那你……放得下我?”
祁林松开邱池的手,恍惚揪他头“你别喝酒,等爷爷出来……你若肿成猪头,爷就吃你的肉。”
手术室大门打开,邱池被人拉开,踉跄往后面退,祁林的病床越来越远,罗封上前两步,握住邱池肩膀。
邱池像抓住救命稻草,视线摸索向上,满怀期冀,望向对方。
罗封不忍看他,几乎撕扯似的,躲开他黏住的目光:“我们一定尽力。但你做好准备……他有……永久失明的可能。”
(2)
手术室大门关紧,“手术中”再次亮起。
邱池呆愣半晌,两条腿如同融化,他踉跄向后面靠,酸软的筋骨撑不起重量,扑通摔进椅子。
施秒在走廊尽头大哭,她老公匆匆赶来,她扑在老公怀里,哭的像个三岁小孩。
邱池僵硬坐在那,脑中浮现许多画面,一会儿是祁林坐在床上,掰着指头算:“导盲犬,导盲杖,盲文书……”
一会儿是祁林仍在梦中,被自己抱在怀里,抓住自己衣襟,低声哽咽:“看不到,我真……害怕……”
邱池两肩颤抖,紧捂住头,后背扛座大山,几乎压断脊骨。
脸皮紧绷发干,仿佛只对祁林,他才能哭出泪水。泪腺如被销毁,眼底有个巨大的烘干机,随时蒸干眼睑。
他也曾有过希望,他曾忍无可忍,偷偷报警,满心期待警察上门,母亲能逃离苦海。离婚也罢,逃跑也罢,只要离开邱山林,只要能离开……她将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他躲在门后,握紧双拳,肩膀绷紧,呼吸憋到极致,命悬一线。邱山林面对不速之客,依旧面不改色,温文尔雅,他轻拍母亲肩膀,母亲打个哆嗦,把头靠上邱山林的肩,甜甜笑言:“我和老公,一直如胶似漆。前两天吵了架,孩子小题大做,打扰了您们,真是抱歉。我让佣人给您们倒茶,喝了茶再走吧?”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希望像根红萝卜,总在面前轻晃,勾引他前去追逐。每当他靠近一点,拴住萝卜的绳子,总会“嘣”一声断裂,他眼睁睁看着希望,掉落进无尽深渊。
他被邱山林拉进屋里,猛甩藤条,打的遍体鳞伤。他从小不爱哭闹,那次痛到承受不住,翻滚大喊:“妈妈!”
母亲跑到门边,欲言又止,邱山林冷冷抬眼,长长的藤条往地上一甩,发出啪一声寒鸣。
母亲咚一声坐倒在地,连滚带爬跑出,慌乱中摔上了门。
那扇门关合的声响,与手术室的门响混合,邱池一时心神散乱,竟不知身在何处。
“邱总,一天没吃饭了,吃点东西吧。”
顾檬在楼下打饭上来,看邱池弯腰坐在椅子上,像座沉默的雕塑。她靠近两步,拍拍邱池肩膀:“邱总……”
一只手如鹰爪飞出,抓住她的手腕,向旁边一甩。
顾檬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咯的脊背发疼:“您……怎么了?”
邱池僵硬片刻,如梦初醒,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用血红的眼睛,看向顾檬,眼底流出歉意:“抱歉。”
顾檬看着邱池的神色,心里满是忐忑:“我没事,祁哥福大命大,肯定能平安出来。您也两天没睡了,先休息一会?”
邱池直直看她,不认识她似的,半晌才垂下头,没头没尾来一句:“换鞋。”
顾檬忙看自己的鞋,六厘米的细跟:“怎么了邱总?”
邱池缓缓抬手,敲敲自己的太阳穴:“敲地面,哒哒声……这里,受不了。”
顾檬忙脱下高跟,抓在手里,小跑出去换鞋。她还没回来,周泽和祁真就匆匆来了,周泽一身正装,手里拎着祁真的外套。祁真一身拉花,脸上挂满亮粉。
“刚结束一场演奏,小真得知祁林急救,衣服都不换,说什么都要过来。”周泽边走边脱外套,热的满头大汗,抬眼往手术室看,“进去多久了,现在什么情况?”
他走到邱池面前,话语哽在喉口,再发不出声音。
邱池头发乱做一团,目光呆滞,眼底青黑,身上满是汗味,衬衫破破烂烂,裤子黑皱的看不出样。
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周泽猛咂嘴唇:“都成什么样了……还不快去睡觉?”
旁边匆匆路过一个护士,周泽抓住她,引她向手术室看:“进去多久了?手术要做多久?”
护士也刚来实习,话不敢说太满:“不好说,要看手术情况,一般是四到八个小时。”
周泽放她离开,转向邱池:“你先歇两小时,我帮你看着,行不行?”
邱池一言不发,颈后骨头如被铁铸,抬都抬不起来。
周泽无法,只得俯身劝他:“能排的上号的大夫,都被你软硬兼施,拉来商讨过祁林病情。能进手术室的,更是英中的英,你怕什么?”
“周泽。”邱池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喉管像从口里抽出,在荒漠中晾晒,“如果当时,祁林和你在一起……会不会……更好?”
周泽如遭雷击,下意识望向祁真,祁真坐在很远的地方,双手合十祈祷,没关注这边。周泽轻舒口气,旋即怒火更盛,他一把揪起邱池,咬牙切齿:“你清醒点行不行?祁林在里面,和死神赛跑,你在外面,要把他推给谁?有能耐,等祁林醒了,你把这话说给他,你看看,他会不会打烂你的脸!”
上次在邱池家里,看他喝的满面肿胀,话都说不清楚,周泽便已知道,祁林在他心里的地位。没想到在这里,他竟说出这样的话。周泽表面发怒,其实心急如焚邱池的情绪已崩到极致,即将坍塌,他现在把祁林所承受的,都归咎于自己的存在。不能再让他等在这里,若祁林真出了什么事,他……
一念及此,周泽放缓声音,退而求其次:“你至少,先去洗个澡吧?祁林一会出来了,你还要去陪他。你现在蓬头垢面,如果让他二次感染,怎么办?”
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了邱池的心绪,他慢慢杵着膝盖,木头人似的,一步一晃,走向祁林的病房。
祁林的病房,是邱池让人给腾出的单间,家具一应俱全,配套设施完善。邱池挪进浴室,僵硬按了按钮,劈头盖脸的冷水,从头顶猛浇而下。
这冷水如同冰碴,从天而降,敲醒他迟钝的头脑,唤回他发散的神智。身上寒毛直竖,毛孔紧又张开,他一把扶住栏杆,狠狠抹了把脸,彻底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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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调回热水,就这样站在冷水中,让冰凉冲刷身体。他回想起刚才的话,有些不敢置信地,用力揉了揉脸。
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懦弱。
在事业上,他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他害怕净利减少,害怕员工失业,害怕停滞不前,其实这些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在恐惧未知。
在感情上,他不敢靠近不敢拥抱,因为怕伤害爱人,甚至不想让自己出现。他同样……不敢相信自己。
铺天盖地的冷雨中,邱池勉强半睁着眼,看成片的水涡,在脚下打转。他扣住自己的胸膛,扪心自问:“林林这么坚强,你就……这么懦弱?”
要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秒,林林还在担心着他,怕他喝酒过敏。
他又为林林做了什么?在这里自怨自艾,连门都不敢出去?
邱池用力抹了把脸,关掉冷水,走出浴室。他按开顶灯,拿出剃须刀,对着镜子,一点点刮掉胡茬,连茬尖都不留。
他洗脸洗头,抹了须后水,穿上干净的衣服,走出病房。
他回到手术室外,施秒和祁真都不在,只有周泽背靠着墙,口里嚼一根烟。
听到脚步声,周泽抬头,仔细观察邱池的脸色,片刻后松了口气:“总算正常了。施秒被她老公带走了,平静了再回来。我让人给小真打了安眠,让他先睡一会。为了这演奏会,他也几天没睡好了。”
邱池走上前,从烟盒里抽了一根,同样叼进口里,细嚼两下:“对不住,我刚刚……鬼迷心窍了。”
“没事儿。”没有火打不出烟,周泽只能模拟抽吸,狠狠裹了两口,“我们家的事,我也没和人说过。小真慢慢好起来,过程也挺磨人的,我有时心疼坏了,心里也想着,都怪我,要是没有我,他活的更高兴。”
“那是不可能的。”邱池抽出烟卷,拉出两条烟丝,卷在手里,“时光不会倒流,人只能往前看。”
周泽打量他两眼,长舒口气:“好了,kj的邱总回来了,以后得多洗澡,一澡解千愁。”
咚咚的脚步声传来,顾檬换了平底鞋,手里拎几份饭:“邱总……啊,周先生也来了。正好多买了饭,您也一起吃吧?”
周泽二话不说,掰开筷子,一头扎进饭里:“谢了美女。你手里的是什么?”
顾檬忙把袋子打开:“给邱总买的黑咖。”
邱池接过黑咖,良久才道:“顾檬,谢了。”
饭菜他没吃几口,黑咖倒是喝了干净。咖啡在胃里发酵,舌苔满是发麻的苦味,这常人不爱的味道,却令他有了难得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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