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欢呀?我就喜欢看衮衮诸公们倒霉,我就喜欢看着士绅们高喊民不聊生,我就喜欢带着你们所说的刁民,打开你们的粮仓,搬空你们的粮食然后分你们的土地,你们的大同之世?
那是你们的大同之世。”
杨信冷笑道。
郑鄤重新换上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阁下欲如何处置郑某,是凌迟还是要我尝遍酷刑而死?”
郑鄤恢复傲然说道。
“杀你?不,我这个人喜欢把废物利用,把价值最大化,而杀了一个人就肯定无法再利用了,同样一具死尸也没有价值了,故此我准备把你流放,流放到海岛上当苦力去给我挖矿,这样就算你最后累死在那里,也能给我带来尽可能多的收益。”
杨信说道。
他已经开始筹备在钓鱼岛挖鸟粪了。
不过那里的鸟粪主要在黄尾屿,而黄尾屿是没法真正住人的,只能把住人的基地设在钓鱼岛,但首先得修蓄水池接溪流水,食物倒是很好解决,在附近海上捕鱼就行,运输也不难,但就是得在台湾北部建立基地。然后就可以把这段日子囤积的牛鬼蛇神们统统扔过去了,让他们住在钓鱼岛上,以轮班方式划船去黄尾屿挖鸟粪,挖够一船就运回钓鱼岛,然后定期从基隆一带过去把船装满再乘着台湾暖流北上,在宁波登岸走内河水运北上。
或者直接北运天津。
反正北上有黑潮及其分支的暖流充当高速公路。
而南下则走沿岸流并且横穿台湾海峡到台湾北部转过去,这条环形航线可以确保在一年多数季节都能运输。
黄尾屿的鸟粪虽然不多,但让这些苦力挖到死还是足够。
这也算是让这些家伙在劳动中改造自己了,顺便也在苦难中成长,只要累不死的估计也就大彻大悟了。
郑鄤当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对于杨信的威胁只是嗤之以鼻。
“能给我些书籍纸笔吗?”
他说道。
“可以!”
杨都督很爽快地说。
然后他就起身离开了,至于审问没有必要,对于一个连诏狱都扛住的人,完全没有必要用刑,原本历史上这家伙在诏狱两年,最后凌迟都是抬上刑场,这样还能写出“一声铁笛下云洲,吹破江天万古愁”的人,没必要用酷刑羞辱。
这时候已经是清晨,走出监狱的杨都督感慨一下又一个义士的陨落,然后心情舒畅地去继续做坏事了。
而这时候一场战斗正在不远处展开。
虎头门。
“张溥,是张溥!”
原东江水师致远号巡洋舰甲板上,杨寰举着望远镜看着正在驶来的商船上一个青衫男子说道。
他是前往东莞抄家的。
但因为正好退潮中而且风向不对,他乘坐的致远号和随行的靖远号,不得不暂时停留虎头门等候涨潮。
从广州去东莞这时候陆路很麻烦,因为东江口错综复杂的水道都是横向,而且没有桥梁,也不可能有桥梁,这时候东江口很多陆地还没真正形成,所以陆路需要绕到上游渡江在京口一带上岸转往东莞,这样水路是最便捷的选择,只是水路在珠江口这样的环境,就必须受制于潮汐了。
而虎头门有驻军,杨寰自然来这里等候涨潮。
只是涨潮开始他驶出虎门不久,就遇上了这艘商船,原本不关他的事,却没想到在这艘船上看见了熟人。
他当然认识张溥。
作为杨信的亲信,他在无锡等地给杨信处理后续事务时候,和这些苏松士子打交道次数可不少,张溥作为首领级别的,同样给他制造不少麻烦,此刻杨寰手中望远镜对准他之后,立刻就认出来了。
“拦下他们!”
杨寰毫不犹豫地说道。
张溥出现在广东,而且这种时候匆忙离开,肯定和之前广州民变有关,这个家伙是组织民变的高手,杨寰可是领教过多次,一看到张溥立刻就联想到了之前的民变。
他脚下已经乘潮而上的战舰立刻转向,而对面商船因为涨潮无法向前,也正在转向东进入一条水道躲避,三艘船迅速变成侧舷相对,并且在潮水推动下拉近距离
“快跑,是杨信的爪牙!”
那艘商船上,终于看清杨寰身影的张溥,立刻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第三三六章 海上公敌
就在张溥的喊声中,已经拉近到不足百丈的致远号首先开火,侧舷炮门的火光不断喷射中,一枚枚十二磅和六磅或者说九斤和四斤半重炮弹呼啸着划破海面,瞬间在这艘商船上打得碎木飞溅。
一块碎木正中张溥的脸。
虽然这块碎木还没小拇指长,但却像箭一样扎在他腮上。
张溥惨叫着倒下,他后面的余腾苍很够意思,急忙扯着他往后拖。
与此同时这艘商船甲板上几门大炮也开火。
这些实际上就是亦商亦盗,闽南海商这时候遍布从倭国到马六甲的大海,而且全都是亦商亦盗,其实在大明朝廷定义中他们就是海盗,大炮,弗朗机,斑鸠铳全都是堪称标配的,甚至水手素质还要超过沿海水师。沿海水师可没有他们的远洋航行经验,他们有机会就抢,没机会就正经做生意,能走私就走私,能弄到合法贸易的许可也做合法贸易,总之,只要能捞到钱没什么不做的,这年头所有出海的都一样。
没有良民。
只是看情况随时切换身份。
无视任何法律。
无视任何规则。
唯一能约束他们的估计就只有妈祖了。
此刻他们还击的炮弹甚至更准,紧接着就打在致远号上。
但他们是商船,人家是战舰,双方木板厚度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火炮和致远号也没法比,也就是三四斤重的炮弹直接在致远号侧舷弹开,只留下木板上一个弹痕,而就在这时候靖远号的大炮开火,一枚炮弹再次击中,在甲板上打出一片狼藉。
“快跑,逃出去我给一万两!”
张溥惊恐的尖叫着。
这个问题不用他说,如今已经开火,被抓住只能当海盗砍头。
那些水手聚集甲板上,冒着对面不断射来的炮弹,用他们那些威力不足的武器还击,同时调整船帆借助风力冲向那条水道,他们的处境很不利,因为他们是逆着潮水的。
而杨寰指挥两艘战舰不断开火,同时借助潮水推动迅速拉近距离。
“继续开火,不投降就轰沉!”
他喊道。
他话音刚落,头顶蓦然间一声炮弹的呼啸。
他愕然抬起头,然后看着一枚炮弹击穿头顶的船帆。
“他们有接应的!”
桅杆上的观察员高喊着。
就在此时那条水道内一艘同样的武装商船出现,船首炮口火光闪烁,紧接着又一枚炮弹呼啸而至。
“千斤弗朗机!”
杨寰身旁的舰长看着海面水柱说道。
但紧接着他俩全都骂了一句,因为随着位置的向前,那条水道里面已经可以完全看清了,那里有整整六艘武装商船,而且六艘武装商船都已经起锚,在潮水的推动下开始横断水道,同时一门门大炮指向这边。而张溥乘坐的武装商船上挥动旗帜,对面一艘最大的武装商船上同样的旗帜挥动,很显然他们是一伙的,这些武装商船应该昨天就已经到这里,同样也是在等待潮水。
这时候虎门并不是完全锁断珠江口的咽喉之地。
因为虎门与香山之间的陆地还没形成,香山县城外面就是大海,向北一直到沙湾,向东一直到虎门西边的两座山,中间数十公里宽全是海面,直到十全老狗时候虎门才真正变成唯一咽喉。这些武装商船肯定之前在香山一带贸易,然后转过来前往广州,不过他们同样得等候涨潮,至于为何放弃贸易转而攻击杨寰
现在所有走私船都想弄死杨信的这些爪牙。
杨信的舰队横在珠江口,让所有走私商都咬牙切齿,二十六艘战舰加数以百计的水师战舰,无数疍民的渔船,在珠江口设立一道铜墙铁壁,进可以,随便进这条线,哪怕是朝廷定义的海盗也无所谓。无论什么身份,只要是做生意的就随便进,但是,如果不交税那是别想出去,无论是谁出去都得先去澳门交税,不交税敢硬闯的毫不犹豫击沉。
偷偷溜出去都不可能。
珠江口的确很大。
但却被一堆大小岛屿分隔。
像屯门这样的咽喉,两艘战舰往海面一堵,基本上不拼命是过不去的。
所以最终所有走私商,除了极少数能溜出这道封锁线的,其他都不得不跑到澳门按照货物交税,甚至一些带的银子不够的,直接被留下部分货物。
要知道随着风向改变,对倭国走私的旺季已经开始。
走私商的好日子到了。
但杨信的舰队却横在他们的好日子前面要雁过拔毛。
所有走私商都恨得咬牙切齿,虽然杨信也给了他们合法贸易的权力,但这些家伙可不认为自己得到了好处。
他们本来就跟合法贸易一样。
走私只是对官方来说,但对于他们和他们在陆地的揽头来说,他们的生意与合法贸易没什么区别,而且还不用交任何税,但现在杨信却收税,那就简直是明抢他们的银子。这些家伙早就忍无可忍,但杨信的舰队并不好惹,至少珠江口那些不好惹,这种情况下这种落单的简直就是送上门了,弄死他们几乎是这些武装商船上走私商的本能选择。
就在杨寰看到他们的同时,更多火炮加入射击。
与此同时原本逃跑的那艘转向落帆。
这条水道是向南斜,水道内的潮水同样向外推,他们落帆之后立刻在迎面的潮涌推动下开始转向,而躲在水道内的六艘武装商船乘潮而出直冲致远二舰,目标很显然是依靠潮涌推动完成靠帮。
“右转!”
致远舰长顾不上管杨寰的意见直接下令。
“刘虎,带你的人上甲板!”
杨寰冲着船舱吼道。
紧接着船舱内的步兵冲上甲板,拿着火枪甚至长矛开始准备迎战。
这时候两舰正在越过水道口,而几乎一字排开的六艘武装商船在背后潮涌推动下径直撞过来,致远二舰转向中不断开火将炮弹射向他们,他们船首的大炮同样开火,两支舰队仿佛汇聚般拉近距离。不过致远二舰的火炮还是小了,十二磅炮很难打沉这种大型海船,而且十二磅炮并不多,最多的还是六磅炮,实心弹终究不是开花弹,造成重创可以,但想打沉恐怕得很多炮弹。
这些悍勇的走私商们也横下心要弄死他们,不顾自己船上的损失直冲向前。
杨寰和那些士兵躲在舷墙后,眼看着最前面的武装商船拉近到了不足三十丈。
致远号上的大炮不断在对面打得碎木飞溅。
后者在还击中继续接近。
这样的距离他们的火炮和千斤弗朗机一样发威,炮弹不断在舷墙上打出一个个缺口,带着后面士兵血肉飞溅。
“开火!”
杨寰吼道。
所有火枪瞬间喷出火焰。
对面的斑鸠铳一类火枪同样开火还击。
这时候靖远号也和一艘武装商船交火,另外四艘武装商船因为落后一些,已经无法像这样拦截他们,但却直接在潮涌推动下从后方掠过,然后绕向另一边完成夹击。
之前那艘因为位置不利,只能横在前方不断开火袭扰。
杨寰已经顾不上管别的了,他自己也拿了一支火枪,站在甲板上向着对面射击,对面的武装商船依旧在接近,两艘大小其实差不多的船上所有大炮都在不足百米距离互怼。而火枪手在甲板上几乎能看清容貌的距离互射,甚至就连各自桅杆上都有士兵互相射击,硝烟弥漫中炮声隆隆,火光喷射中碎木飞溅,被子弹击中的惨叫声中,被炮弹打断的肢体飞溅
“这些疯子!”
杨寰颇有些惊悚地说。
这些海盗走私商比水师凶猛多了。
忽然他灵机一动,这家伙直接把火枪抛给一名士兵,然后狂奔向他的船舱紧接着怀抱一个圆筒走出,走出瞬间一枚炮弹打在不远处,吓得他一头扑倒在舷墙后面
“闪开!”
他拽开一名开火的士兵,把那个筒子从舷墙上打出的缺口伸出,对准了也就是十几丈外那艘武装商船的船帆,在把两个撑子扎进甲板后,他夺过那士兵手中的火枪用火绳点燃引信最底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这个腰上带着火药壶的士兵推倒在甲板上。
那士兵倒下的瞬间,这个筒子后面火焰喷出。
一枚充当信号弹的火箭从前面飞出,拖着火焰的尾巴带着呼啸声,瞬间撞在那艘武装商船并没升起的船帆上,鬼使神差般被绳索挂住,未燃尽的推进药继续喷射,恍如一个喷射火焰的恶魔。伴着那些走私商们惊恐的尖叫,他们的船帆被这火焰引燃迅速变成烈焰升腾,紧接着那枚火箭炸开,熊熊燃烧的船帆化作一片火雨向四周飞射
“轰!”
一声巨响震撼海面。
他们的甲板炮火药桶被引爆了。
巨大的爆炸横扫这艘武装商船,带着硝烟推开的气浪将甲板上一切都抛落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