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谋逆弑君之罪的帽子一扣就是二十年。是,温兰和其他两族只问责了叔父一人,但他们却拿着这污名压了我整整二十年!
我血族为了正名雪耻,出人出力,永远把血族的兄弟推到最前线,死伤了那么多兄弟我祁烈心中岂能不知
可我祁烈又能奈何
老天给了血族最贫瘠不毛的一片土地,自古族人生存就只能靠抢,靠夺,靠杀人,杀得远近闻名,震慑了整个北漠。
所以自伊穆兰建国以来,鹰刃两族一直联手提防着血族。
名为三族并立,血族却无时不刻受着两族人的挟持。
粮食接济靠刃族,寻找避身的洞窟靠鹰族,枉我血族男儿一身的血性,竟然沦作他二族的马前卒。
二十年间死在霖州的四千弟兄,我祁烈,无颜以对啊!
面对祁烈的一腔悲愤,厅内众人一时噤若寒蝉,惟有温兰丝毫不惧。他冷笑道:
“祁烈,想起死去的兄弟了是么心有不甘是么那你想过他们是为了什么死的么”
祁烈回头盯着温兰,那眼中凶狠得几乎要渗出血。
温兰依旧淡然:“他们为了的东西很简单,粮食。”
没错……粮食。那么多次霖州出兵,祁烈甘愿当急先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可以将掠夺的物资私藏下一部分。此事温兰并非不知,只不过他要的只是骚扰碧海,其余的东西他并不在乎。
祁烈想要,那就给他。
“可就算是为了一口粮食,那些死去的将士也比你祁烈要明事理得多!”
祁烈不觉一怔,此话何意
“这一口粮食是为了供养家中老小,即使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这是男儿的担当,是义不容辞!这义虽小,但堂堂正正,留得千古!反观你祁烈,勇冠三军,万夫莫敌,心里放不下是什么你心里放不下是和察克多二十年前的私人情谊,想的尽是些拜祭死人的虚无之举!而这些事能让你的族人四季平安吗能让你的族人不受冻挨饿吗不能!就算苏佑国主明日就拜在他的亡父墓前,也只能让你二十年前未能救下察克多时留下的遗憾添上那么几分慰藉而别无他用!你这等缠绵优柔哪里还有半分血族该有的血性!”
祁烈大吼一声,众人只是觉得眼前一晃,温兰的跟前已经多了一座如山一般的身躯,没想到他形似雄狮,却敏如山豹。只见祁烈弓下身子凑近温兰,仿佛一头獠牙毕露的野兽。
温兰毫不介意祁烈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血族这些年来奋勇善战,堪当表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作为族长,该有的大义在何处”
祁烈被他方才讥讽没有血性实是触了逆鳞所在,多少次他也曾想过,索性不忍这口气,带着族人冲进鹰刃两族的领地抢个痛快。可之后呢
若是鹰刃联手报复,血族必定抵挡不住。
他是族长,不能图一时之快就让血族遭了灭族之灾。
他强压住火气,咬牙问道:“那你说,大义在何处”
温兰笑了,指了指一边的罗布。
“你看看罗布,这一点上,他这个族长可比你称职多了。自他任了族长以来,刃族的钱粮比起以前来可是只多不少。”
罗布在旁依然嬉皮笑脸。
温兰又道:“祁烈,我知你心中不服。你血族领地寸草不生,沙暴雪灾遍地,不比刃族领地水草丰美。但是你们血族不是自古就是靠抢的么,我说此话并非是让你去抢刃族或是鹰族,可眼前就有一个大好机会。等我们南下开疆扩土之后,还怕没有好山好水来供你族人丰衣足食,休养生息吗”
苏佑在旁一听此话,不禁恼怒,出言阻拦道:“南下之事大巫神须慎言!”
温兰瞥了他一眼,笑道:“国主不要恼,南下之事咱们之后再说,请容老臣先把他们的这些小鸡肚肠给拾掇一下。”
转身又向祁烈说道:“你血族骁勇,族中之人以战功为威望之首。霖州之扰对你血族来说不过隔靴搔痒,犹如儿戏。两军对阵才是你祁烈大展身手震慑神州的好机会!血族想要有出头之日,那只能是放眼于将来,而不是纠缠于旧日里的魑魅魍魉。想想将来,有战功就有新的领地封赏,有战功就有新的荣耀威名。到那时,你的族人丰衣足食,你扬伊穆兰国名于四海,天下人都将知道你祁烈是我伊穆兰的大元帅!谁还会想起血族那些谋逆弑君的陈年往事谁---还---敢这才是你祁烈戎马一生的终极之道,是你血族的大义所在啊!”
一席话说得祁烈血脉贲张。
祁烈并非不知道温兰的用意,只要有短兵相接的地方,温兰一直是驱使着血族冲在最前面。一来确实三族之中血族的战力无可匹敌,二来温兰也总能捏着血族的软肋。
他不想为温兰所用,一点都不愿意。
他也知道这次南征损兵折将的人数势必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惨烈。
但就如温兰说的那样,这也是一次翻身的机会。
只要能攻城下地,自己就有资格讨要南境中有山有水的好地盘,他的族人也许真的可以不再受冻挨饿,也许自己真的可以让血族之名显扬天下!
眼前的这个老头子,是南征的关键,没有他的坐镇,南征的局势将无以为继,这让他不得不再一次低下了头。
也罢,就再听你一次,待我血族有了出头之日,到时候我再与你来算一算往年的旧账!
祁烈慢慢地退开身去,寻了把椅子兀自坐下,不再说话。
罗布看着温兰把两人说得无言以对,心中不由得意,刚要出言奉承温兰几句,忽然看见温兰一道目光射来。
“罗布,论身份,你还是我的族长。”
罗布一听话音不对,忙堆笑道:“哎哟,大巫神,您这是打趣我了。您是国主的臂膀,我只是一族的族长,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怎可单以部族而论呢。”
“你也说了,你只是一族的族长,而我是伊穆兰的大巫神,那想必你也能知道其中的区别。是身份高低么不是,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故颜
那一日之后,御前枢密又有过几次。每一次都是将近数年来积下来的难题解决了不少,每一次苏佑都严阵以待,等着温兰将南征之事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温兰竟然一个字都没有提。
苏佑是打定主意要拖延南征的,温兰不提,他自然不会主动提及。但温兰究竟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也猜不透。
接连三日的御前枢密,五老和苏佑都深感疲惫,于是商议,明日且休上一日。
苏佑当夜就离了帕尔汗宫,回了“叶府”。那王宫虽然金碧辉煌,但自己怎么都住不惯。倒是叶府,能让他静心不少。
温和见苏佑出宫去,吩咐赫氏三人好生伺候,自己则带了林管家和三族首领归了中城,那里自然有他们的府邸。
温兰则留在了下城,虽然他不住在宫中,但他有他的巫神殿就在王宫侧近,从那里的高楼往下看去,“叶府”的一切都尽在眼中。
苏佑从来就不曾逃脱过他的视线。
从苏佑出生在沙柯耶时起,到苍梧的万桦,碧海的太液,没有哪一刻不在他温兰的注视之下。
苏佑以前不知道这些,可如今知道了,心中定是反感的。温兰并不想在这样心里起毛的关系之下讨论南征之事。所以,他要迂回一下……
次日一早,苏佑用罢早膳,自沏了壶茶,打算在窗前好好看看《云策》。赫琳忽然进来禀道:“国主,大巫神有事求见。”
苏佑不觉一皱眉。
“请他进来。”
“他说,还请国主移驾,他在珍株苑相候。”
这个温兰,不知道又搞什么鬼。
苏佑叹了口气,只得收起《云策》,随赫琳出了“叶府”
珍株苑并不远,从叶府的后门有条小路可以直通过去。
苏佑已经习惯了这地下冷淡的“阳光”,他看着路上的树影婆娑,忽然有些怀念起万桦帝都的绿荫遍地,凭空添了几分落寞。【 最快更新】
珍株苑除了珍奇树木,还有大片的花圃,因紧邻着河水,在沿岸一带还造了些观景台与纳凉亭。
苏佑之前随意逛过几次,只并未登上过那些亭台,今日随着赫琳一路走来,觉得景致大好。从高处朝河边望去,别有一番秀丽江南的趣意。贪看间,不觉耳边赫琳说道:
“国主,就是此处了,奴婢先退下啦。”
苏佑定睛一看,感到眼前的凉亭十分熟悉。再一看,与太液城沐恩院中杨怀仁的那座凉亭是一模一样。
他踏入凉亭,亭中坐着一人。只见他灰布长衫,带着瓜皮帽,正在沏茶。
“老杨”苏佑话刚出口,自己也觉得荒谬。
这世间哪有什么老杨……
杨怀仁抬起头来,一如既往地朝他笑着招呼道:
“大苏,你来了啊。快来坐下,我
刚沏好的恶鸦,今天不喝完两盏不许走啊。”
就是这样稀疏平常的一句话,苏佑忽然几近泪盈。
恶鸦极苦,每次喝都是皱着眉头,能喝完一整盏茶已是咋舌。杨怀仁曾经笑过自己:“总喝些曲逢人意的温柔茶,舌头都被惯坏了。”于是自己就与他打赌,赌自己某天能不能连喝两盏恶鸦。
话仿佛就是昨天才说的,人却再不是昨天那个人。
苏佑摇了摇头,黯然道:“温兰,你既然已经摘下了面具,又何必再戴上我又不是不识你真面目。”
杨怀仁笑了笑。
“大苏,我知道你这几日心中烦闷,今日到我这亭中解一解闷,岂不是好事”
“解闷如何解”
“你先坐下。来,吃个沙棘果,这可是今早罗布儿刚命人送来的。”
说着,递了一个过去。
苏佑一看,果子下面还包着层金箔,显然罗布是极尽讨好之意。
杨怀仁一看他神色,猜到他所想,笑道:“这个罗布儿,真是画蛇添足。”
“可偏偏是这一层金箔,我倒觉得是眼前的这一切中最真的。”
杨怀仁不接他的茬,笑道:“大苏,咱们今天来个约定如何今天我不叫你国主,你也不要叫我大巫神,咱们只如往日里那般喝茶聊天,可好”
苏佑苦笑一声:“行,你说怎样便怎样,只是你再如何功夫这些细枝末节,结果也是一样。”
“哦此话何意”
“老杨,在你的心里,不管是将我送到苍梧,还是在碧海扰乱朝堂,南征才是你这场谋局的最终目的,所有的事都是为这一个目的。你今日戴了这面具,无非是觉得我会念及旧情,你再与我提南征之事,便好说话一些。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你。我知道你善捕人心,可是有些事,你再怎么费劲心思,或是强迫于我,我也不会心甘情愿。”
苏佑这几日夜中辗转反侧,即使自己是国主的身份,即使自己绞尽脑汁,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拦得住温兰。整个伊穆兰都在温兰的掌中,他一个连王宫的路都不认识的国主,能奈他何
杨怀仁大笑起来,笑得极是爽意:“大苏,你这一开场就把话给说得如此直白,真教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击掌
“弟弟有亡父之恨,但他对小芸就是恨不起来。这不怪他,所以大仇得报之后他想要为小芸做点什么都不为过。但你记得么他再如何喜欢小芸,也不曾忘记自己的杀父之仇啊!”
苏佑第一次听老杨讲起沙湾村的故事时就想过,如果自己是弟弟,当如何抉择,其实那时自己并未能得出答案。佑伯伯说要凭本心行事,可报仇和情爱都是自己的本心,如何取舍
苏佑不想被杨怀仁看出自己心中的动摇,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真是极苦……
“老杨,佑伯伯和舅舅对我的恩情我此生不能忘,他们对我的托付我也不能视而不见,何况我对他们并没有杀父之仇,所以要说抉择取舍,我比沙湾村的弟弟要容易得多。无论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同意你铁骑南征,荼毒百姓的。”
“没有杀父之仇那么毒金之恨呢苏利老国主中了慕云铎的伪报之计,致使我十二万铁骑数日间被毒死了一半,尸体几乎塞住了整个镰谷!他们仇当谁来报就连老国主自己中的毒都是出自慕云铎的妻子黎柔之手,你亲祖父的仇,由谁来报如此歹毒之人,你也要与他们讲恩情,岂非黑白不分失了纲常!”
苏佑被他戳中了痛处,他从小就知道黎太君的毒曾经毒死过苏利国主,这是佑伯伯曾经教过的,但他从不知道苏利便是自己的亲祖父。无论何种理由,祖父死于黎太君之毒都是不争的事实,杨怀仁拿人伦纲常与自己理论,实在令人难以驳斥。
“兵家之道,胜在诡谲莫测,两军对阵,必有伤亡。只能说当时苏利祖父动了贪念,才被诱致镰谷大败。可如今你要执意南征,势必天下动荡,百姓流离失所,这就是你伊穆兰的大义所在以血换血,以战养战,如果这就是伊穆兰的大义,那么我决不能成为如此暴虐无性之国的国君!”
杨怀仁冷笑一声:“大苏,你方才说的话若是老国主听见,说不定还要被再气死一回。贪念是为了谁的贪念难道不是为了躲在洞窟中濒死的饥民吗是慕云铎那样的卑鄙之徒,利用了国主对百姓的慈悲之心才能得手的伪报之计,在你口中便成了诡谲莫测的兵家之道了你是苏利国主的嫡亲子孙,如今血海深仇不肯报,慕云佑不过教你几年学问,你便念念不忘。在你眼中可还分得清黑白轻重想想那些死去的六万冤魂,他们若知道以命相护的伊穆兰如今的国君只是个对敌国曲意相奉的懦弱之人,只怕碎骨难安!”
苏佑被骂得不禁心中狂怒,数月以来的压抑、惊惧、悲愤顿时卷到一处化作一声怒喝。
“温兰!你放肆!”
杨怀仁仰天大笑起来:“温兰如今你想起你国主的身份了方才我说
了,今天这里没有国主,也没有大巫神,大苏你不记得了”
苏佑自小涵养甚好,他知道呵斥并不解决问题,当下强忍下火气说道:“老杨,我并非你说的不知人伦之人,但我也不能因一己之仇祸及苍生。如今天下太平,三国鼎立。倘若你非要打破这局面南征,试问铁蹄之下,百姓何辜你我岂非千古罪人佑伯伯当初授我兵法,是托付我力保苍梧国国泰民安,小潋与你我也曾是知己好友,碧海是她母国,你若对碧海动武,日后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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