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温兰瞧他似乎不在意的样子,心里略略落定。不过温兰依然决定今日不先开口,藏一藏锋芒。
身处伊穆兰权力顶峰的这六个人,一大早看似从容地坐在原来的枢密院议政厅内,实则暗流涌动。一时间,厅内的气氛十分凝重。
罗布一把年纪了,平日里笑容常驻,也爱插科打诨。常人很难摸透他哪句笑话里含着真意,哪句掏心窝话里又满是刀锋。
他见苏佑坐在御座上沉默不语,温兰也不先开口,便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说道:
“既然大家都不开口说话,我便先提一件事。此事关系我刃族存亡的安危,也关系到族中血脉的存续,实是重中之重!”
温兰心中暗自鄙夷,这罗布儿为了一个矿,真是夸大其词得可以,还关系刃族存亡少挖一个矿你不也活蹦乱跳的么
但收了他的黑曜金,总还是要替他牵线的。于是他微微一笑,开口道:“既是重中之重的大事,那就说出来让国主和各位听一听。”
罗布脸上肃穆不改,继续说道:“大鄂浑乃是我伊穆兰一国之君,出言便是敕令,举国上下无敢不从!我想问各位,是也不是”
祁烈听他这样说,接了一句:“那是自然!”
“那么国主说过的话,不知道作不作数”
苏佑一怔,问道:“我说过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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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祁烈
这以奢华成风闻名天下的金刃王,泡蘑菇的功夫居然如此了得。但他毕竟是三族的首领之一,怎么说也不好将话说得太绝,只能婉言相拒。
祁烈也不耐烦起来,斥道:“国主已是不乐意,你还待如何”
罗布被祁烈那雄狮般的气势一压制,显得越发可怜巴巴起来,口中嗫嚅:“我只是以理相论,这哪一句说得不对,你们可以驳斥我嘛。”
温和忽然开口了。
“罗布,你这要国主坐在御座上,还接任你的族长之位,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族中大小事务繁琐,试想国主若真接手了,每天忙你一个刃族的事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功夫来忙国政,岂不耽误”
罗布瞧了温和一眼,似是被说到了重点,点头道:“嗯……温和,你说的是实情,可我说的道理也摆在那里,你又怎么说”
温和转向苏佑,拜道:“国主,我看不如这样。接手刃族之事不切实际,理当作罢。但国主在刃族的辈分与血缘也确实存在,不如就请国主封他个王叔的称号,也好安抚他刃族的人心,如此折中一下,可否”
温兰笑了。
这个弟弟,真是最擅做这种斡旋的事了。有时一推一就之间,旁人还真分不清他是在帮谁。可他知道,他这个弟弟从小与罗布就默契得很,常常是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果然,温和这么一说,苏佑还真不好拒绝。
苏佑暗想,若说接手刃族不合实际,封个王叔的称号也只是个虚名,算不得什么太大的动静,若这样的要求都不答应,岂不是让刃族的颜面大伤,当下踌躇起来。
珲英和祁烈见温和来打圆场,说的也是中肯,也不好逼迫太紧显得过于严苛,于是都不说话。
场面一时沉寂,苏佑颇感有些无助。
他原本打定心思,如果遇到侵攻碧海之类的事,一定要想尽办法表示反对,可一上来就遇到这么件无关紧要却又可大可小的事,竟有些懵了。
他悄悄瞥了一眼温兰,温兰依然不说话。
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说一个字,看样子是不打算开口了。
苏佑叹了口气,道:“那便按温和所言,认金刃王为王叔,其余的事,就不提了,可好”
罗布脸上浮出一丝诡笑,应道:“哎,国主能肯认我这个叔,我罗布也心甘了,别的事再重要也比不上国主这一句话啊,就搁下再说了吧。”
温兰见他神情,心中了然。
罗布一开始就没想要把刃族给苏佑,他就是要这个王叔的称号。温和与他相熟,知道他所求为何,所以替他开了口,至于其他的说辞,都是障眼法。
刃族素来擅长商贾,与碧海人不相上下,罗布这样的老滑头,当然是明白讨价还价的诀窍。这就好比买东西,我若开口就说卖你一两银子,你自然不答应,那么我便开口说卖你二两,甚至三两。你讨价讨回到一两,我便成交。
这种如双簧一般的小伎俩,温和与罗布从小就是玩惯了的,也只能哄一哄苏佑这种不通市井的官宦子弟。不过以苏佑的聪明,就算当下不明白,事后也能明白过来,只是到那时王叔也认了,又终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反悔。
可温兰此时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
这个罗布儿,盯着这个王叔的称号想要做什么
祁烈见罗布沾沾自喜地谢恩复落了座,也站起身来,开口说道:
“我也有一事要说。”
祁烈的嗓音低沉得如同夏日闷雷,气势逼人,在场的人都听得是“如雷贯耳”。且他带有浓重的伊穆兰漠北口音,这让初学伊穆兰语没多久的苏佑很是辛苦。
温兰打了个手势,示意请讲。
“国主已归故里,理当知晓其父察克多国主当年之事。”
苏佑没听懂这句话,但他听懂了一个词,察克多。
他父亲的名字,自从温和与他说过之后,便铭记于心了。
他急忙朝温和招招手,让他帮着通译。
温兰则点了点头,也用伊穆兰语回道:“祁烈啊,在你还未回大都之前,温和就已经把当年的事都告诉国主了。”
说完,又用改用南语向苏佑说了一遍。
苏佑点了点头,生硬地用伊穆兰语对祁烈答道:“说了。我知道。”
祁烈听了苦笑一下,继续说道:
“既然国主知道了,那么是不是应该去拜祭一下察克多国主的陵寝”
苏佑见温和忽然住口不译,急问道:“他说什么”
温和迅速地和温兰交换了个眼神,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血焰王说,您是否应该去拜祭一下您的亡父------察克多国主。”
苏佑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是自然!我早有此意,只是一直不得机会询问诸位此事。父亲的陵墓现在何处”
祁烈听不懂他的话,温和闭口不说,反倒是温兰开了口。
“在蚩骨山。温和,你把国主的话,传给祁烈。”
“蚩骨山那是什么地方”
有了温兰的首肯,温和开始两边通传,苏佑与祁烈的交流一下子顺畅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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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蚕食
听温和安插在苏佑身边的眼线说,祁烈向苏佑提了察克多的事,却不肯让人转述,只说让他学伊穆兰语,日后好亲口告诉他。
必是察克多临死前对祁烈说了什么。
温兰心里很坚信一点,不管说了什么,都是个隐患,甚至可能会阻碍他的南下大计。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祁烈达到目的。
温兰面不改色,点了点头道:“我觉得,明年春末夏初之际,最是合适。各位以为如何”
那是伊穆兰一年中最好的季节,这个建议的理由正当得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各位都没有说话,包括祁烈。
春末初夏,不算太晚。
他点了点头。
“各位都没有意见,那么国主觉得意下如何呢”
只字片语间,苏佑隐隐能觉得祁烈与温兰之间已较量了一个回合,尽管温和把他们的话都通译给了自己听,但似乎仍然有太多的事情被掩在了水面下。
他看了一眼祁烈,后者朝他和善地笑了笑,一如在沙漠时那般。
“好,那便明年春末夏初。”
温和在一旁看了看兄长笃定的神情,暗叹一声。
看样子,兄长果然是不会等到春末夏初的。
第一次御前枢密,便让人如此心烦意乱。
苏佑站起身来,走到绕满常春青藤的露台边,看着远处一群鸿雁飞过。顶上莹华石壁泛下万丈光芒,映得天地间一片煦和,照在身上却毫无暖意。
这不是真正的阳光。
罗布见状,轻轻凑了上来,讨好地问道:
“国主可是有些乏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小金罐,旋开盖递过来,“国主试试这个,只需抹一些在额角揉一揉,立刻就能精神不少。”
苏佑嗅到瓶中飘出一丝辛辣的气味,依言抠了一点抹在额角上揉了揉,凉意顿生,还真是清醒了一些。
“这可是用大巫神独家方子制成的摄神膏。”罗布显得无不得意。
苏佑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的温兰,默默想道:是啊,他在太液城的时候,平日里就经常捣鼓这些。只不过那时候,他还叫杨怀仁。
罗布见苏佑没说话,继续絮絮叨叨个不停。
“这摄神膏啊,说到材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是些寻常的草药,还有些鹿脂马油,可就有一样最是难得,国主知道是什么”
苏佑全然没在意他说什么,随口应道:“不知,是什么”
“晶芒硝。”
温和一声轻笑。
这个罗布儿……
罗布依旧笑眯眯:“这晶芒硝啊,可是矿中的珍宝,我伊穆兰现有的矿山中都难觅踪影,所以就算有了大巫神的好方子,也制不出多少摄神膏来。可是有一个地方,晶芒硝那是成堆成堆地长在石头缝里啊……国主知道是哪里吗”
珲英闻言,忍不住出言呵斥道:“罗布!你真是贼心不死。”
苏佑见姑姑珲英忽然神情恼怒,不明就里,问道:“为何鹰语王一听到晶芒硝便如此不快”
温和在一旁笑道:“因为罗布想说,这晶芒硝最多的地方,在西台山。而西台山的边上,就是鹰族的鹰神灵境所在。”
罗布看着温和一脸惊喜状:“哎呀,温老二,我还道你在南华岛呆久了不清楚这些呢,看来你识矿寻矿的本事没丢啊,连这都知道得门儿清。”
“你们俩人不必在这里一唱一和!西台山连着鹰神灵境,是我鹰族的圣山,就算是族中之人,非我的许可也不能入内。想要入西台采矿,门都没有!”
苏佑大约听明白了,这个西台山显然是鹰族的一个重要的地方,珲英并不想让别的氏族进入。看他们之间的对话,恐怕也不是第一次为此而争执。
罗布从一脸的惊喜立时转为一脸的困惑。
他看看苏佑,又看看温兰。
“国主,其实西台山只有一小部分是在灵境之内,其余大多都在境外,我知道鹰神灵境寻常人不得入内,可若要采矿也只是在境外的那一边山脚下动工,实是两下无碍。”
“不许就是不许!”珲英毫不退让。
罗布被她一声喝得手一抖,装着摄神膏的小金罐咣当砸到地上了,倒把膏药磕出来不少。罗布心疼地跪在地上拿手揩着膏药,哭丧着脸道:“国主……您瞧瞧这事儿……”
苏佑瞧在眼里,其实他看出来了,罗布很善于示弱。可他这么个老者,又是一族的族长,愣是匍在自己脚边拾掇什么药膏不起来,自己少不得要伸手去扶他一把。
“王叔,这西台是鹰族的领地,既然鹰族不答应,那也不好强求。不如再看看别的矿山如何”
罗布听苏佑这样说,就势抻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道:“哎,国主这一声王叔哦,叫得我老罗布心又软了。国主说怎样,自然就是怎样。只是今日这事若教别人知晓,定要说这叔不如姑。国主是伊穆兰的大鄂浑,只听了这几句话,就劝我打消采矿的念头。国主的心,还是向着鹰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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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狮辩
温兰见她不语,继续说道:“那么你知道血族派出过多少人合计十八万六千三百二十八人!为国捐躯者四千七百六十八人!其中三千九百五十三人是从霖州撤返伊穆兰途中遭遇沙暴时不幸遇难的。鹰族与血族的全族人口几乎相当,何以这二十年中你鹰族的出兵人数竟只是血族的十分之一难道你族中无人男丁匮乏你的鹰族是伊穆兰子民,他血族的那些战死沙场的好男儿不是伊穆兰的子民吗那些人的背后没有老小妻儿吗亦或者你珲英觉得历代国主都是出身鹰族,你们鹰族人出身高贵染不得血国敌当前,驻步不进。敢问,你们鹰族的大义在何处!”
珲英被温兰的气势震住了。
对她的私心,温兰并没有全揭出来,是留了面子的。
鹰族有历代国主庇护,地位尊崇,可王位空悬之后,珲英便心生不安。
这二十年来,她为了不落后于另两族,事事以牵制为要。她思忖着三族的实力是此消彼长的,于是温兰提的所有事,她总是消极对应,能少花一分力气绝不多使一分。
她只道血刃两族多消耗一分,鹰族便安泰一分。
温兰对她的心思其实早已洞若观火,只是迫于大局,这些年来一直是睁眼闭眼,如今当着苏佑的面骤然发难,实是出乎珲英的意料。
她刚想出言辩解,忽然厅中一声巨响,苏佑甚至觉得整个大厅都好像晃了一下。
众人定睛一看,血焰王祁烈身前的桌案已被他硬生生地一捶两断!
珲英暗叫不好,温兰的这番话不仅揭了自己的短,还挑到了祁烈的痛处,想到他暴烈的性子,不禁将到嘴边的话先咽了回去。
祁烈站起身来,背对众人扶着一旁的大理石柱,手上还沾着方才的木屑,身后的披风不住地颤抖。尽管苏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明显能感到一股骇人的气势压迫得人严阵以待。
此时的祁烈心中已是澎湃万千。
血族,自我祁烈任族长以来,就没有一天不是在屈辱中渡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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