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风云之谋定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明海山
大殿之上,最满足的人,是温兰。
眼前的这一切,是他三十年来的苦心布局得来的结果,没有人比他更享受当下的过程。
同样是君之重臣,他比其他四人不同的一点是,他还有个身份------大巫神。大巫神掌握着与伊穆兰信奉的神灵对话的资格,也会在适当的时机,宣告来自神灵的指引。
这意味着就算是一国之君的大鄂浑,也不能对大巫神的谏言置若罔闻。
毒金之战时不宜出战的谏言
温兰毕生抱憾的,便是那一次。倘若大鄂浑苏利能将他的话听入耳去,何至于大败而归一蹶不振三十年。恨只恨他那时年少,初任了大巫神之职,国中上下人望不足,出言尚微,无力独挽狂澜。
但如今不同了,五大辅臣中,他年岁最长、资历最深、论地位也最高。眼前苍梧碧海已是强弩之末,鹰刃血三族俯首听命,连新任的国主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那么伊穆兰的宏图霸业还有何悬念
但温兰很清楚,越是如此,自己也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苍梧之慕云氏、碧海之陆氏、无一不是把持朝堂的好手。与他们辅佐的国君们相比,苏佑虽然年轻,但既没有李氏的智亏之症,也没有朱氏的优柔猜忌。相反,他作为君王的资质相当的好,只是还未成长。
这样的少弱之君,自己稍有不慎,便会落下个欺主的骂名失了人心,这是成大业者最忌讳的地方。
其实温兰看得也很透。凭苏佑的资质,不出十年,便能脱了他的掌控,但那也无妨。温兰今年已是年近古稀,再过十年,也该到了大政奉还的时候。
何况,十年
温兰不禁捋须一笑。
荡平这天下,十年足矣。如今箭已在弦上,剩下的不过是摧枯拉朽而已,又何须十年
金刃王罗布举着酒杯凑了上来。
“大巫神,你这伊穆兰劳苦功高第一人,真是当之无愧。罗布当敬你一杯。”
“罗布儿,你又要来灌我**汤么”温兰嘿嘿一笑。
罗布闻言,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减,反倒越发亲热起来。
“哎呀呀,罗布儿,你这都多少年没有唤过我的小名了。咱们同族中人,说起话来就是亲近啊。”
“多年不见,你倒是收敛了,这浑身上下竟没一件值钱的玩意儿。罗布儿,你这是藏富呢”
“没一件值钱哈哈哈哈。”罗布忽然大笑起来,笑中有几分得意,“老温,你且再瞧瞧果真没有值钱的”
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手杖递了过去。
温兰眯着瞧去,黑黝黝的手杖极是普通,便是杖顶上那指甲盖大小的翡翠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宝贝。
罗布自小便是在金子堆里打滚长大的,平日里挥金如土,连武具都以黄金相饰,奢靡之名早已风闻天下。
“罗布儿,你这人老爱财如斯,连这么小的一块翡翠,也要嵌得这样深,生怕嵌得不牢掉出来么”
“老温,看来你年纪真是大了,眼神也大不如前喽。”罗布嬉笑道。
温兰凝神看着手杖,忽然心中一震。
这翡翠不是镶嵌上去的,而是露出来的!
这是……一整根翡翠手杖
手杖足有一丈多高,哪里能寻得到这样的翡翠
“这样的翡翠,确实难得。”温兰不由赞了一句。
“翡翠”罗布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拿回手杖,转身向温兰身边的温和递了过去。
“老温,还是让你弟弟看一看吧,你这碧海一呆二十多年,真是把咱们刃族的看家本领都给丢光了。”
温和接过那支黑黝黝的手杖,细细看了一会儿,在兄长的耳边悄声道:“手杖是一整根的翡翠,但更难得的是这外面浇铸的外壳,是黑曜金。”
黑曜金!
温兰颜色一变:“罗布儿,这果然是黑曜金”
“嘿嘿,正是黑曜金,如假包换。我知道你们哥俩儿喜好炼金,这黑曜金是最难得的材料。你也知道,刃族中最老道的矿师探个三五年也未必能得上一指头大小的黑曜金,我要凑够多少才够熔炼后浇铸成这一整根的外壳,你还说不值钱”
炼金之术,千变万化。而改变甚至主宰这变化的,就是黑曜金这种稀缺的材料。往往寻常的配方里加上一点点这种材料,就能生出意想不到的珍石奇丹来,与一般丹石的效果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这根手杖的价值,已是无法估量。
温兰又嘿嘿一笑:“罗布儿,你把这杖特意拿出来给我看,是作何意思啊”
“不过是根手杖,老温要是喜欢,就拿去。”罗布笑颜不改。
“如此珍品,你肯割爱。说吧,是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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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珲英
一拨接着一拨的人上来叩拜,苏佑有些乏了。赫桂瞧在眼里,做了个手势,示意那些人先止步,附在苏佑耳边道:
“国主,这赐宴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应是会持续到晚上,不如我扶国主先去偏厅歇一歇可好”
“好。”苏佑连笑得都有些勉强。
他确实累了。
放眼过去,几乎没有几张脸孔是熟悉的,偶尔瞥到边上的宫镜中自己穿着伊穆兰衣装的模样,甚至一瞬间都会认不出来。
自己仿佛是从树林中一棵不知名的树,一夜间被连根拔起,被硬生生地栽到了一个华丽无比的庭院正中央。
每一刻都过得无所适从,每一缕阳光都陌生难奈。
赫萍与赫琳扶着神情黯淡的苏佑下了御座,消失在长长的宫廊之后。赫桂朝座下的珲英使了一个眼色,珲英立时会意。
没过多会儿,珲英也站起身来,借口更衣,朝偏厅走去。
一直走到拐角处,赫桂已候在了那里。
“族长,国主就在里面。大约能有一盏茶的功夫,请族长长话短说。”赫桂说着,朝厅里的赫萍与赫琳看了一眼,两人立刻退了出来。
苏佑仰靠在一张躺椅上闭目歇息,身下垫的是一整张的虎皮,他听到有人进来,以为是赫萍,说道:
“赫萍,帮我端杯茶来。”
茶到身边,苏佑睁眼一看,却发现不是赫萍。
他怔怔地看了珲英一会儿,猛然回过神来。
“你是……姑姑”
珲英被他唤了一声,泪如泉涌,放下茶盏将他揽了过来抱头痛哭起来。
“孩子,你一定是恨死我了对不对你一定恨我为何在你生下来没多久,就把你丢到那样举目无亲的地方去。”
苏佑起初有些不知所措,由着她哭了一会儿,方宽慰道:“姑姑想多了,我自小长在苍梧不知身世,怎会言恨。我本以为这世上再无血亲,今天能再见到姑姑,心里很是欢喜。”
两人彼此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果然觉得眉宇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越发亲近起来。
“你如今是国主了,姑姑见了你也是该行礼的。”珲英拭去眼泪,站起身来就要拜。
“姑姑不必,这里并无旁人,何况我也不在乎这些。”苏佑硬托住珲英,不让她拜。
“果然是长成好男儿了,劲儿也不小。”珲英喜叹道,她从随身的包囊中取出一件物事递了过去。
“孩子,这是姑姑听说你要回来,特地去了咱们鹰族的圣地,请鹰神赐福后得来的鹰灵玉,你把它戴在身上,会得到鹰神的庇佑的。”
苏佑一看,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碧色玉石,雕刻成羽状,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他想依言戴在脖子上,那玉石上却没有穿绳索。
珲英笑道:“孩子,你把上衣先脱了,转过身去。”
苏佑闻言,不解何意,但见珲英不像是在说笑,只得忸怩地脱下上衣背了过去。
珲英看着他裸露的后背,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赞叹道,真是我鹰族的好男儿,脊骨如此齐整。说着,摸了摸靠近腰间的地方。
苏佑一惊:“姑姑是怎么知道我腰间有一处凹陷”
“呵呵,凡我鹰族的嫡系子孙,腰间都会有一处凹陷,这也是鹰神的赐福,如今说太多你也还不懂,以后自有你明白的时候。”说着,苏佑忽然感觉腰间一凉。
“好了,姑姑已经替你将鹰灵玉嵌进去了。”珲英又看了一眼,确定嵌得端正,才将衣服替他重新披上。
苏佑伸手一摸,果然发现自己背后皮肤凹陷的地方已经镶入了那块玉石。
“这……这真的是我们鹰族子孙都有的印记”苏佑半信半疑。
珲英笑着点点头,“若不是姑姑是女人不便与你看,姑姑的鹰灵玉也是这样的。”说着,拿起苏佑的手在自己腰间某处摸了摸。
手指触碰之处,苏佑果然摸到了一小颗硬物。
“此物作何用处”
“暂时无用。”
苏佑一头雾水,待要再问,忽然厅外传来赫桂的咳嗽声。
珲英颜色一变,急忙低声道:“此物日后自有功效,当下不要让旁人看见,也不要提及。我在此不可久留,还有一句要紧的话,你要记住。”
“姑姑请讲。”
“如今有些事你还须顺着温兰,若有委屈到鹰族的地方,你且隐忍一些,不必太顾虑姑姑。但是,他的话你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刃族绝不可信!”
说完,珲英站起身来,疾步朝外走去。苏佑刚想追问,忽然听到厅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国主在里面”
“回大巫神的话,国主在里面与鹰语王说话。”
珲英显然也听到了,她回头作了个手势,示意苏佑不要出声。苏佑心领神会,躺回椅子上假装继续闭目养神。
珲英见他躺下,这才放心打开门,门外立着的果然是大巫神温兰。
“鹰语王叫我好找,大家都是欢天喜地一起喝酒,怎么你躲在这里与国主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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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枢密
苏利、察克多为伊穆兰大鄂浑时,与苍梧碧海相仿,都设有类似三省六部的机构,只不过名称不同,不称部而称院。
后来国主之位空悬,改了三王一占制。于是温兰与三部族商议,便撤了各院职,只留下一个,就是枢密院。所有大小国政,全划分为部族自治,小部族可依附大部族,大部族之间可靠族长协调。遇悬而不决的大事,可上奏枢密院。
枢密院虽然设在了帕尔汗宫的上层,但枢密五老各居一方,这枢密院实际上是常年闭锁的。
真要是遇上了须上奏枢密院的大事也屈指可数,到那时就只能是三部族派人南下入碧海,温兰温和派人传消息出太液南华,汇总到隐秘之所,再作商议,实是无奈之举。
譬如上一次汇总碰头,便是在太液城外湖上的一艘游船上,那时不仅敲定了下一步骚扰边境的计划,还通报了朱芷潋与国主一同上南华岛探销金案的消息。
不过如今五老尽归大都,且苏佑也登了国主位,按理说是应该复了前几代国主在位时的政制,把那些撤置了的院部一一还原。
但温兰不答应。
台面上的原因很简单。
改制是个大手笔,如果还原院部,不仅需要时间承前续后,让官员们重新适应新的行政流程,对国主来说熟悉各院的官员也是个大功课。大战在即,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磨蹭,只能暂时维持现状,先将三王一占改为御前枢密制。
意即,机要大事由枢密五老在国主的面前共议,有了决定之后再交予国主定夺。这样既维持了之前的政局,又没有架空国主。
那台面下呢
温和自然不会与兄长意见相悖,罗布多年来也一直保持与温兰步调一致。祁烈与珲英先前只是担心国主登位,温兰会不会仗着先前统领大局的身份而趁势对两族不利,于是时刻防备着刃族。但温兰提出的御前枢密并没有削弱两族的发言权,原先枢密院五个人说话,现在还是五个人,只不过上面多了个国主。且从时局看这样的判断无可辩驳,所以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但此二人的智谋比温兰终究是不敌,他们哪里能想到其实温兰提出的御前枢密制并非是针对血鹰二族,而是针对另一人的。
那就是苏佑。
温兰与苏佑在太液城相交了大半年,知道他对苍梧的感情深厚,对他的心性也非常清楚。虽然温兰见缝插针地旁敲侧击,一有机会就想从中劝解将他的观念扭转过来,但温兰深感慕云佑对苏佑启蒙留下的影响太大,一时半会儿也难做到。照这样下去,在进攻苍梧碧海的事情上,苏佑很可能会有抵触。
那便迂回一下来解决。
国主想要的方案,我温兰只须让它通不过枢密五老间的决议,通不过五老,那就到不了御前。而能到御前的方案,就必须是我温兰认同的才行!
如此,就圆满了。
我温兰三十年的心血之局,谁也不能破坏。
对,连你父亲也不能!
觐见之仪后的第三天一早,枢密五老第一次在御前商议国政。
议政之所依然是枢密院的议政厅,温兰在大厅的正上方增设了御座,恳请苏佑国主屈尊亲临。
这是我温兰的枢密院,此处是我掌控!只有在这里,小国主的气势才能被压制到最低。
苏佑只是点点头。
苏佑得了慕云佑足智多谋的真传的同时,也受藏山敛水的叶知秋的熏陶。他从小就看惯了舅舅的隐忍,知道有时面对强势之人时,未必需要针锋相对,隐忍待发反而是更好的选择。寻常的年轻人,若步了青云,难免刚愎自用生出些骄躁之心,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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