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者

    这种近乎在死亡边缘徘徊的冒险自然会极大程度影响他在现实世界的生活。他始终无法忘怀的是，从轮回世界回到现实世界前，先到达的那个类似于中转地的地方。那里出现了大量和自己一样的人，他想在现实世界里找到这样的‘同类’，但没有一个足够谨慎安全的办法。因为神秘人下达了警告，如果将轮回世界的任何信息以任何形式告知给了非轮回者，会被抹杀。

    获知到的信息太少，张亦弛只能期望之后可以获得和其他轮回者交流的机会，到时候应该会解开不少疑惑。

    张亦弛抛开了这暂时得不到解答的问题，开始考虑自己在现实世界应该做些什么。难不成天天窝在家里他算是个闲不住的人，让他在家里待着，‘备战’轮回世界那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要么回图书馆继续工作

    在现实世界的时间线上，自己昨天晚上才刚刚辞职，今天又回去当图书馆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他仔细斟酌这其中的不妥之处。

    无疑，自己是喜欢这份工作的。如果不喜欢的话，不会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就工作到现在。薪酬这方面，在d市这种三线城市还算可观，他也不是一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所以整体来说，这份工作同他很契合。

    先前辞职，是因为自己厌倦了生活。都是要死的人了，工作自然没有了意义。但现在不一样，他的状态有了很大的不一样，他想要继续活下去。

    思虑再三，他心里有了决定。

    ——

    “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坐公交车回家，车厢里挤满了人。”

    “”我旁边有相互分享趣事的情侣，有背着吉他去少年宫表演的少年，有买了一堆菜要回家做顿丰盛午餐的阿姨……”

    “他们的生活都很有意义。”

    “我就在想，我的意义是什么呢”

    “起先一直想不明白，后来总算知道了，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充当他们每个人人生的背景板。”

    七月二十一日上午

    张亦弛重新回到先前自己工作的那家私立图书馆，希望回来继续工作。

    “这让我每天活得都像是行尸走肉，也是因此，我才在十号那天突然决定辞职。”

    “不过，不久前发生了一件让我感触颇深的事情。大抵是因为那件事，每天晚上开始，她……”张亦弛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目光闪烁了一下，“都会有一个人在我脑子里对我说‘拯救一潭死水的办法是让它连通海洋’。”

    “我有反复斟酌这句话，最后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一句话的力量也是足够强大的……我想重新拥抱生活。”

    “我希望回到这里继续工作。”

    经理与一脸真诚的张亦弛对视了大约三十秒，最后慎重地建议张亦弛去检查一下精神方面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被拒绝录用的张亦弛走出了图书馆，站在门口呼吸潮湿的空气，回想着刚刚那格外滑稽的事情。管中窥豹，从这件事开始纵观自己的一生。

    “噗嗤。”

    他忽地笑了出来。

    这久违的笑声，似乎是因为憋得太久，因而一时半会儿还止不住，他就无所顾忌地站在那里捂着肚子畅快大笑，直至笑出眼泪。

    来往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经理则是趴在窗户上喃喃道：“真疯了啊……”

    在杂七杂的目光注视下，张亦弛前所未有的轻松，将简历撕成碎片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迈着大步消失在路口。

    ——

    回到家中，张亦弛用电脑又在网上浏览起了找工作的网站。但没多久他就关掉了电脑，因为没什么他特别钟意的职业。

    自己哪怕每个星期都要去轮回世界进行危险的闯荡也有些想回图书馆工作，是因为这份工作他蛮喜欢，且已经做了两年，像是生活的一部分了。

    如果这份工作无法挽回的话，那其实于他而言，不工作就是最好的选择。

    一直以来生活得平平淡淡，张亦弛想着去旅行或者做别的有意义的事情。他现在还有几万的存款，这些钱对于他这种常年过着节俭生活的人来说，足够生活相当一段时间了。

    距离下一次进入轮回世界还有几天的时间，张亦弛决定随便转一转。尽管神秘人已经告知他轮回世界什么时候将再次开启，但是除了等它到来似乎也就没什么能做的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任务，自己做得了的就是放松，调整好状态，尽力做到可以坦然面对任何状况任何任务。

    于是他买到了自己最欣赏的歌手演唱会的门票，演唱会两天后将在距离d市颇远的超一线大城市s市举行。

    其实门票早就被抢售一空，张亦弛希望能在进入下一次轮回世界之前就去看一次，所以不惜从黄牛手里高价买了一张。

    这几乎是他一年来最高的一次消费。

    二十二日，他便坐飞机赶往了s市，准备看演唱会。这是他第一次看演唱会，也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哪怕他上大学的时候，综合考量的重要一点也是离家近。

    大学毕业后，他也是选择了回家乡工作，之后几乎没出过什么远门。

    看完演唱会，张亦弛又在s市逛了两天，在二十五号的当天飞回d市。当天夜里，他在书房抽着烟，默默坐着，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也一点一点接近上一次张亦弛进入轮回世界的时刻。

    最终，七天整，张亦弛视线一变，再度进入了轮回世界！




第二十一章：人格
    这是间狭小封闭的密室，只有正中央悬挂着一盏吊灯，吊灯老旧所以并不太亮，密室因此还是有些昏暗。

    张亦弛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是一张小长桌，小长桌的另一边有个男子与他相对而坐。

    【欢迎你，轮回者。

    你将在这里经历形形色色的世界。

    在本次轮回世界中，你将担任审判者，对一场奇怪的谋杀案进行审判。

    杀掉了自己亲弟弟的男子拥有三重人格。其中，仅有一重人格是无辜者。你要做的是查明真相，每隔二十四小时进行一次判决，消除你认为是凶手的人格的存在。

    成功，和无辜者一同离开轮回世界。失败，杀人者胜出，你和无辜者死亡。】

    张亦弛仔细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男子坐姿端正，看上去沉着冷静。但面色苍白身形消瘦，让他有种无精打采的感觉。

    “你也是轮回者”张亦弛问。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刚刚下达任务时，有说到如果成功，他将和无辜者一同离开轮回世界。可以进出轮回世界的应当只有轮回者，那么这三个人格或许就是三个和他一样的人。

    “对。”男子很平静地道，“怎么称呼”

    “张亦弛。”张亦弛得知对方是轮回者后提高了警惕，他低头查看自己目前拥有的物品，手上有块手表显示现在是零点零分，桌子上则有册报告，还有本可供他记录整理信息的笔记本。

    男子也报了自己的名字：“我叫一号。”

    “一号”张亦弛抬头瞥了一眼男子，随后翻开了报告，报告的第一页有三位人格的信息。

    “嗯，我们没有名字，所以都用数字确定身份……”

    一号在解释，张亦弛边听边翻阅着报告。

    第一页上面写了三位人格苏醒的时间。

    一号零点苏醒，二号上午点苏醒，三号下午四点苏醒。

    每个人格都会苏醒个小时，在这个小时里，他们可以保持独立记忆独立思考能力。

    报告的第一页也简单说明了三位人格的性格。但后面有注明这些性格可能是他们伪装出来的，所以仅供参考。

    一号，谦虚沉稳。

    二号，贪玩天真。

    三号，刻薄自负。

    报告的第二页是该谋杀案的简单介绍。

    昨天晚上九点半到十点之间，该男子患有自闭症的弟弟坠亡。

    从现场痕迹来看，并非自杀。

    直至凌晨，一号苏醒。他见弟弟不在家中，出门寻找，发现弟弟坠落，立即叫了救护车和警察。

    而后，就是现在。

    “这个你看过么”张亦弛拿起报告册冲一号扬了扬，又给他念了几段内容。

    一号点点头：“上面的我都知道。”

    “嗯……有些奇怪。”张亦弛看着报告册的第二页，“上面说，你弟弟是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死的，那个时候是三号的苏醒时间。既然不是自杀，那应该就只能是他推下去的。可案子会这么简单吗”

    “说不准就是这么简单，别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一号道。

    张亦弛沉默了半晌，向一号问了个问题：“零点醒来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从床上醒来，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弟弟不在，所以开始找他——”

    “你瞧，又出现问题了。”张亦弛打断了一号的话，“你在床上醒来，说明三号应该是回去躺着了。如果是他杀了弟弟，那怎么会又回去躺着难不成心理素质很强”

    一号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但迟疑了几秒才道：“这个你得去问他了。”

    张亦弛挑了挑眉头，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密室的一边有扇锁着的门，于是他换了话题：“那是通往哪里的”

    “不知道。”一号道。

    “嗯……”足足有个小时的审讯时间，非常充裕，张亦弛倒是不再那么急了，他放缓速度，斟酌每一处地方，“你们三个人格，有两个是凶手，那势必是联手作案。需要联手，就说明要杀掉你弟弟，单靠一个人格，或者说靠其中某个人格苏醒的那个时间段是不够的。”

    一号静静听着，然后点点头：“很中肯的分析。”

    张亦弛观察着一号的面部表情：“所以换你们三个谁来，都会说其他两个是凶手，自己是无辜的。但你也应该清楚，光靠这样说，是不可能让我放下怀疑的。你得拿出你不是凶手的证据，再说说你为什么认为他们两个是凶手。”

    “好吧。”一号调整了一下坐姿，看上去非常诚恳，“首先，不管你信不信，我也还是要说，我是无辜的，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张亦弛拿上笔记本和笔，洗耳恭听。

    “我既然不是凶手，那他们两个肯定是。但说实话，我也并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动机。”一号摇摇头，微蹙眉头思索着，“我们三个共同生活在这具身体里已经很久，弟弟虽然也已经病了这么久，可我们一直很和谐。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我真的不明白他们的动机……”

    张亦弛握笔许久却迟迟没有下笔，他道：“弟弟今年多大了。”

    “十岁，父母陆续去世后，就是我们一直在抚养。”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做设计师，工资待遇都还不错。工作主要是我在做，因为我苏醒的时间基本上会和上班时间吻合。下午四点二号会醒来，虽然他在工作上帮不了什么忙，但也会帮着处理一些琐碎问题。我们两个一直以来都配合得挺好。”一号道，“三号主要是在晚上，他负责家里的事，打扫卫生，照顾弟弟之类的。”

    “倒是有些惊讶你会说你和二号很默契这件事。正常来说，你应该规避这个的。毕竟杀了弟弟的是两个联手的人格，你和二号很默契会是个不利于你的线索”张亦弛在笔记本上摘写了重点，“对了，你们既然在各自苏醒期间都保持独立记忆保持独立思考能力，那么平时是怎么相互沟通的呢”

    “留纸条，嗯，是个蛮低效的方式，但似乎只能这样沟通。”一号耸耸肩，露出苦笑，“我们相互给对方留信息，就这样安排好了各自的事情。再后来已经很默契了，所以甚至平时都不需要进行沟通，可以无缝接手。”

    张亦弛记着什么：“你们不敌对”

    “不敌对也不友好，我们分工合作是为了保持整体能安然运转下去。在这个的基础上，我们三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一号解释着。



第二十二章：询问
    每个人格之间都有自己独立的生活。

    张亦弛把报告翻到了第三页，那是一张案发现场的平面图。一厅一卧，他们家很小。

    “这是你们家”张亦弛问。

    一号瞥了一眼平面图“嗯”了一声：“厕所和厨房挤在一起，只有一间卧室。最头疼的是时不时会断个水断个电，不过离工作的地方还算近。呵，也只有这样的破房子在这种地界一千块就能住一个月——不包括水电费。”

    张亦弛听着，也在打量平面图：“平时和弟弟睡在一起”

    “嗯。”一号先前一直平静，但自从说起家庭情况，语气就开始带着一丝酸楚，“这些年来一直和弟弟睡在一起。以前趁我不在或者睡觉，他会溜出去，出过好几次危险。所以睡觉的时候我都会拿绳子把我们两个的手绑在一起，这样他如果有什么动静我也能第一时间醒来。”

    “那平时上班怎么照顾他”张亦弛又问。

    “一般情况下十点三号就会把自己和弟弟绑好睡觉，零点我醒来的时候会悄悄把绳子解开，然后做设计图。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睡，早些三四点，晚些五六点。忙完再把绳子绑好，睡到七点半，起来做早餐给弟弟吃。再然后二号醒来会带着弟弟一起去公司附近的台球厅。那家台球厅的老板是我很要好的朋友。他听说了我的事后，就好心帮我照顾弟弟。其实也不能说是照顾，就是把弟弟关起来，看着他不做危险的事，中午的时候给些吃的就行。”

    张亦弛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他们每个人格的什么时间做着什么事。

    “不过也不能让人家白帮忙，我们每个月会给人家弟弟的饭钱以及辛苦费，加起来五六百。其实已经挺好了，要真花钱雇专门的人看弟弟，那价我们也承担不起。”一号声音低沉，看起来这些年确实难熬，“把弟弟送过去后，二号就去上班。一般下午六点下班。三号会去接弟弟回家，做饭，帮弟弟洗澡。反正，基本上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好。”张亦弛在笔记本上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记本放在一边，又拿起了报告册，“情况该了解的也差不多了解完了，我们现在开始找凶手。”

    “怎么找”一号还没从悲伤的情绪脱离起来，略带低迷。

    张亦弛将平面图铺在两人中间：“你想证明自己不是凶手，想不被抹除，就得和我一起分析一起找出真相……你弟弟从厨房、卫生间边上的阳台处坠亡，你觉得是三号推下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