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愤怒的香蕉
将他安置在这里之后,外头的人似乎完全地将他忘记掉了,如此到得十月里的一天下午,有三名华夏军的战士骑马来了一趟小叶村,为首的是彭越云。
“师兄。”
此时的彭越云已经算得上是军中少壮派的代表之一,又有继承西军衣钵的代表意义,大校职衔,前途无量,但对着戴罪的汤敏杰,他依旧是用力地行了一个军礼。汤敏杰看了他片刻,从梦中醒来。
“看来现在不能叫小彭了。叫什么好啊。”
“大家自己人,那就随意一点。”彭越云道,“就叫我一声父亲吧。”
“哎。”
下意识的回答过后,汤敏杰迟疑一下。一脚踹了过去。
赘婿 第一一二八章 凛冽的冬日(二)
鸟语鸣啭,晴天的下午,走在农庄与小叶村之间的树林里,彭越云跟汤敏杰说起了将要成亲的事。
“前段时间,开大会, 成都那边,事情都很忙,所以来不及过来看你,稍微安排好之后,去提了亲,我和静梅主席那边点头了,我们大概会在明年开春办婚礼。”
“静梅?”汤敏杰皱起眉头看他。
“嗨, 她也就比我大半岁。”彭越云背负双手,秋日的光芒中, 虽然已是身形挺拔、军装肃穆的战士,但此时看来倒又显出了几分青春的稚气,“我也不可能一直叫她姐吧。”
“都是好事。”汤敏杰也笑起来。
时光荏苒,他当年被调往北地时,依稀还是彭越云如今的年纪,当年的彭越云、林静梅则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当时的彭越云苦大仇深、整天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同龄人中,也只有林静梅能骂他训他,倒是也想不到,两人竟然走到了一起。
步伐前行,彭越云道:“成亲不会大办, 应该是在张村, 请长辈们坐一坐,到时候哥你过来一趟吧。我和静梅姐,特别希望你能过来。”
汤敏杰摇了摇头:“我不方便。”
“哪有不方便, 你救过我的命的。”
“我是戴罪之身”
“哪有,就算有错也已经罚了啊,而且这是私人的事情,不论其它,你是我的学长、师兄,多论一点,我欠你一条命,我成个亲,你过来没关系的。”
脚步踩在积陈的落叶上头,沙沙的响,彭越云的话语诚恳真挚,颇有说服力。但汤敏杰笑望着他,似乎有些赞许,随后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这个就不说了吧会让人带礼物过去。”
“你这”
如今二十五岁的彭越云家学渊源,成年之后经历的又是最为激烈的打磨,如今算得上身居高位,说起事情来既有说服力又有威严、杀气。他的成亲宴说起来不会大办,却象征着华夏军宁氏主脉与西军一系的结合,汤敏杰救过他的性命,即便老师那边不肯原谅他, 或者将来不肯重用他,得了西军众人的照拂, 也足够支撑起他将来的一片天地了。
这是彭越云的想象与设计,无论如何,拉着他到众长辈面前转上一圈。他原想对方即便拒绝,也该找点理由,思考了各种说法,谁知汤敏杰只是这般简单地挡了回来,他的气势与威严,也没能起到分毫作用。
微微叹一口气,他只好小跑着跟随上去。
“知道了、知道了,不去就不去吧。”他选择妥协,“那这样,找个时间,我陪你相个亲,怎么样?”
“啊?”
“是这样,我家呢,有个堂妹,跟我一样西北那边过来的,家学渊源,不光会琴棋书画,还会舞刀弄枪,今年十七,长得也挺不错,家里人就说,我如果有空,帮忙找個对象,要好的。这是我那边最拿得出手的了,我觉得配得上你,那你找个时间,我带着你们两个看一看。”
汤敏杰笑起来:“那我觉得伱这个哥哥当得实在不靠谱,小彭你怎么这样了,当年你看起来很严肃,这次怎么这么不着调”
“也不是埃”彭越云面色平静自然,“她不错的,跟我说要找个华夏军的大英雄,我说这些大英雄未必会是好丈夫,她说没关系,她会包容,一定做好贤内助你知道,咱们西北过来的,心里带着恨,她不是那种俗气的女人。所以我觉得,你们能行。”
“我心里恨,你知道吗?”仿佛有细微的声响从林子的深处传来,汤敏杰揉了揉额头。
“所以你打算把她介绍给一个拖粪的老男人。这人还带了一身伤玻”
“你这都是有理由的碍”
“怎么告诉她?”
“呃,我点一下她,我点一下她就懂了碍哥”
“别叫我哥,没你这么不靠谱的弟弟”
彭越云一面说话一面伸手过来点了几下,汤敏杰笑着挥了一拳:“亏得你这样也被老师安排去搞情报了,还点一下算了,别提那些不靠谱的,最近外头的事情怎么样了,有什么能说的吗?邹旭如何了?”
“刘光世军队大举过河,中原方面,邹旭收缩主力战线到汴梁,安排了几支疑兵在外围骚扰刘光世的联军。这个在我们看来,有点诱敌深入、请君入瓮的意思,也有人说,他可能想要集中精锐兵力到汴梁打决战,拉长刘光世的战线,然后一次解决,弄出个护步达岗来”
说到外部的事情,彭越云口若悬河起来:“另外,何文的江宁大会破产,公平党五系在江南全面内讧,可能吴启梅、铁彦这帮人又可以多活几天现在局势不太明朗的是东南的情况,福建小朝廷想要抓舆论,搞尊王攘夷,这一方面是要集权,与儒家争权,一方面做海运,跟商人夺利,虽然岳飞、韩世忠的几支军队都塞在那一片地方,兵强马壮好像是有声有色,跳梁小丑不敢动弹,但我们觉得,或许迟早,还要出点问题”
“这些东西都算不上机密。”彭越云笑道,“不过最近我这边操心的主要也不是外头的事情了,大会过后,咱们这边最大的事是要土地改革,老实说,工作压力很大,能用的人手不够,所以我被调过来了,刀口向内。哦,土地改革的事情,这边应该也传过来了吧?”
“村子里的动静不是非常清楚,我每天上午回来,晚上又去文普那边了,县城里倒是听到一些风声,大户有点人心惶惶。”说到土地改革,汤敏杰皱起了眉头,“真的做好准备了?”
“老师已经下了决心,下半年,差不多你回来的那段时间,第七军做了整风,大会期间,第七军跟第五军换防了六千多人,这是武力上的保障。然后对公平党那边,杀富人、灭人满门的情况,大小报纸一直有渲染,然后主要是依靠竹记那边三天一次的读报日,往底层渗透对了,小叶村这边三天一轮的读报,应该是一直在做吧?是老兵传达还是竹记派人?”
“这边应该是竹记,在路上遇见过过来的人,不过看起来很累。”汤敏杰道。
华夏军中,竹记的商贩巡回模式一直是底层接触华夏军的基本渠道。从华夏军跃出凉山开始,最初的兵力并不能完成对底层的接管,便是以竹记贩卖生活用品的小车为基础,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地流动巡视地方,这期间,小车往往配一名说书人,召集群众,在听书之余,宣扬华夏军的政策,有时候搭配大夫看病,有时候也搭配巡回法庭或是执行士兵,在巡回当中,对民众提出的告诉做出处理。
时至今日,华夏军对整个地盘的管理已经完全接管了各个大型城镇,对于诸多乡村,则尽可能地安排退伍老兵进行下沉,将治安以及恶性犯罪的治权首先拿过来,而竹记的商贩依旧巡回,说书模式则在报纸流行后演化为读报制度,在讲述一定的小说故事当中,向村民介绍外界发生的事情或是华夏军要推行的政策。
“还是人手不够。”彭越云道,“拿下成都平原,又打出去之后,大城十九、县城破百,辖下村落,上次统计,是三万七千二百六十八个,但咱们华夏军呢,军队和官员加起来,不过十万人,把所有人平均摊下去,一个村子占不到三个。读报人这边尽量三四天一个巡回,哪怕只是卖货和读报,两个人管十个村,这里就要七千人竹记没这么多人,真能说书的有多少个?但如果不说故事,只让其他人读一轮,又没有多少人愿意来听”
彭越云絮絮叨叨,汤敏杰那边笑道:“若是有人读书读报都挺好,脑子好用,说不定还会让你们抢走吧?”
“哈哈,这倒也是。”彭越云笑,“哪里都缺人,打败女真人之后,到处招人,说是老带新,一年多的时间,能带出多少可以用的?哥,我这边还说是家学渊源,从小读书,但是十七八岁的时候,做起事来懂些什么啊?那个时候让我分田地,杀人就完了,无非就是杀人。”
穿军装的年轻人摇了摇头:“招人,又不能大范围招、不能没完没了的招老实说,在执行上最能用的,基本上上手就能把事情干好的,是那些读过书、甚至当过官的老儒生,碍师爷、幕僚,有些商贩也不错,但是这些人,有些有陈腐想法,有些没想法,但是有陈腐习气,吸纳又不能大肆吸纳,我这边查过好几拨了,很麻烦,焦头烂额的”
“有时候,跟老师那边诉苦,华夏军用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说不准。我们过去说华夏两个字,其实主要针对的是女真人,我们要团结、要清廉、要无私,要证明华夏之人不会输给蛮夷西南大战打完了,标准忽然有点模糊,不能无休止的大规模招人,招太多,思想会乱,又不能不招。你招一个老学究,人家也清廉正直,只是偶尔提些质疑,能不能用?能用多少?度在哪里?标准在哪里?他贪腐我可以处理他,但我们中间就没有贪腐吗?有时候,他们私下里串联,也许危害更大我们也不能只盯着他们”
两人的脚步走向林地的边缘,沙沙声中初冬的日光如梭落下,彭越云的话语中,汤敏杰叹了口气:“所以也到时候了”
“是碍老师说,华夏这个提法,包含我们对女真人的仇恨,支持大家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办法再往前了。四民主要是人民这个核心,到了必须由虚转实的关键点,这件事做起来之后,我们就能说,一切在实际上对人民好的事情,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一切能够在这件事上起到助力的,就是我们要的同志,这个衡量标准,就能变得更加实际起来,而到底怎么样对人民好,实践四民的道路,就是答案这样一来,所有的东西,也就连起来了”
彭越云说着这些话,两人渐渐走出树林,到了汤敏杰时常坐着晒太阳的池塘边。年轻的军人笑道:“也是这些原因,招人不易,真正能懂老师这些想法的人,中上层也没有多少。最关键的时候,哥,要不然你这边”
“打篆你还真是把死皮赖脸、不达目的不罢休学到位了”
“都是为了工作嘛,哥你知道的,谍报线上的事情没有规矩也没有章法,只要做成了怎么样都好,做不成事情,一万个理由都是错的”彭越云道,“你在北边的事情,是我我也那样做。”
汤敏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这样想很危险不过你还年轻,慢慢你会懂的。”
“当年要不是你狠得下心,我恐怕已经死了。”
平素的彭越云并非是幽默跳脱的性格,他大抵只在林静梅面前表现得温柔,在汤敏杰面前,表现出短暂的年轻稚气来,到得此时,两人并排而立,望向池塘对面的破旧乡村时,他的脸上又显出冷冽而平静的气息来。汤敏杰看他一眼,华夏军大多苦大仇深,对于年轻人偶尔的严肃和偏激,他倒也并不陌生,只要不是身处如自己那般极端的环境,其实大都不会走错路。
“你会懂的。”他笑道,“成亲以后,大概就懂了。”
说到成亲,彭越云便又笑了起来。
两人并排站在那儿,朝前方看了片刻,汤敏杰道:“土地改革这件事,人手不足,接下来怎么弄?”
“老规矩,由点破面。”彭越云道,“大的地方,第一波舆论宣传做了铺垫,如今整个江南乱起来,反面教材也有了在三万七千多个村子中间,首先确定人数多的,有大地主存在的,地主方面,首先协商,统一收回田地,这次不答应不行,难处主要是在价格协商上。群众方面,工作组入驻开始进行宣传和上课,一共大概有十节课,上完课、考试、然后分田,这么个流程”
“上完课考试?”
彭越云偏了偏头,笑:“写出自己的名字,和华夏两个字,就能过关考试不难,但是给他们设置一个门槛,立下奖励,他们才会更加认同民族、民生、民权、民智这四民的说法,哪怕是为了能拿到手的地,他们也会对地主那边的反抗形成的制约,与此同时,在这十节课的时间里,分辨和吸纳可以用的积极分子,相对于那些外头吸纳进来的人,这一批人基数大,而且更加纯粹,也许会成为未来的中坚力量”
彭越云说着这些事情,汤敏杰静静地听着,他们随后又聊了不少的事情,甚至包括汤敏杰如今的工作细节,包括那些夜香妇的生活,彭越云也是安静地听。临近傍晚时,两人一道吃了简单的晚餐,汤敏杰架起骡车要回去文普镇等待第二天的收夜香,彭越云则预定去往其它的地方,他过去负责对外的谍报工作,这一次刀口向内,许多的工作也仍旧需要保密。
“我在文普那边有一个挺好的朋友,在县城里做事,来的时候,我跟他提了你这边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事一时间办不好的,哥你可以去找找他,他叫做”
临分别时,彭越云说起这些安排,汤敏杰笑着摇头:“用不着的,别搞这些事情。”他道:“我已经回家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若是你想要联系我也方便嘛。”彭越云如此说道。
两人挥别之后,汤敏杰架起骡车,照惯例朝文普镇那边过去,其时夕阳渐渐的落山,在天地间洒下宏伟的苍白色,他能够看见蜿蜒山道边一处处村落的痕迹,这边的村落大多孤单而破旧,衣衫褴褛的人们过着平静的生活,这些生活并未因为华夏军的到来,产生太过热烈的变化,纵然偶尔有小车巡回,偶尔有人过来读报、行医,生活本身依旧寻常而乏味。
成都、梓州等地的天翻地覆,暂时并未渗入到这片大地的行政末梢中来。
道路行至半途,他的粪车与挂着竹记旗号的简陋小车擦肩而过,小车上的商贩与读报人也一如往常的惫懒和疲倦,他们日复一日地在这条道路上的破旧村庄间穿行,说书人简简单单地说上几个吸引人的故事,读上一些机械的新闻,有时候他心情好起来,会与村庄里的富户或是老儒扯淡一番。
夕阳沉入天际犹如沉入大海,而在老师那边,他手中锋利的手术刀已然在向这片大地上最细微的肌理沉落下来,这下许多人都要发出尖叫了,于是他的心中,似也有热血在翻涌。
骡车前行,他哼着歌谣,在落日的余晖中,想象着这一切。
这个时候,老师在干什么呢。
能做这些事情,一定很快意吧?
想要参与进来。
可惜碍
人生已消磨在了它处。
赘婿 第一一二九章 凛冽的冬日(三)
入夜了,成都城内逐渐亮起灯火,先是零星的点滴,随后变成一片一片浸润开去的光湖。
自宁毅到来之后孕育了十余年的格物学成果,在成都大规模爆发两年之后,已然令这里成为了整个时代最为特殊的存在之一。
城市外围的工业区正在朝着远方铺展。点点滴滴的灯火说明了许多工场即便到得夜间仍未停工的事实。以华夏军的军工为核心,大量的外来涌入者也引爆了城市的内需,水泥、砖石、泥沙、木柴……种种与建筑、民生有关的行业都在蓬勃发展,而随着华夏军大量开放的技术共享,无数的外来商人开始在这里扎下根来,学习与推动着各种工业、手工业的技术。
川蜀自古天府之国,但在太平时节时,由于中原的繁华与兴盛,这边顶多也就是不错的养老之地。但在中原与江南尽皆沦陷、战火四起后,华夏军击溃女真西路军的战绩,终于引来了大量豪绅、商贩的进入。
过去武朝的商业便颇为发达,到得如今,只要是还有些心气、有些家当的商贩,大多都会想着来西南看一看,而一旦他们看到了华夏军公开的技术,人们或多或少地也会在这边付出一笔投资,扎下根基来。因为只要是有眼光的商贩都会知道,哪怕在西南赚不到钱,这边的技术积累与效率探索,都会决定一个行当未来的生死。
两年时间的高速发展,城市外围圈层上一块一块的工业区域仍旧显得杂乱,部分地方棚屋拥挤,但大量人口汇聚的景象,在夜色里融成的点点光斑仍旧显出奇异的热闹氛围来。
而在一块块工业区划间,即便入夜也有大量路人通行。在城市的南北两端,形成奇景的是两条光芒点点蔓延的通路,这是今年年中方才修通的马车轨道,它以原木铺成车轨,砂石为基,将车轮改造过的大型车厢置于其上,以驮马为动力拖运重物,这些大型货运马车厢支起的灯笼会在夜里延绵成一片点滴前行而又分外有序的光路,令人望之心怡。
而这种木轨拖车,最初被城内的批评者们认为是漂亮而无用的“古怪之举”,有的人认为这不过是宁毅的“怪癖”。然而运作数月后,这些大车在运货数据上表现出来的效率却震惊了所有人。
在使用同等驮马数量的情况下,轨道马车甚至能够以两倍的速度轻松拉动两倍的货物;眼下在新近上马且出现了数次故障的情况下,轨道车的运货效率仍旧达到普通货运马车的三倍以上,这样的数据一度令得效率的讨论成为城内几个月来的热门话题,也大大缓解了城外各个行当效率及数量发展之后的货物吞吐难题。
外围厂区光芒顶多是来自于工厂的加班加点,而穿过古朴的城墙,到得城市内围,部分繁华街道上灯笼的光芒变得更为密集起来。各种各样的吃食、戏剧,一座座的酒楼、茶肆,汇成这片城市夜生活的纷繁。一名名穿着长衫的老儒、新儒们在楼宇间高谈阔论,新的文化人们在茶楼的厅堂间读报交流、谈论时政,这是变革的城市,每一天都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可以交流。
而在一处处热闹的街道之间,泛舟水路上的楼船,行走于各个重要街区间的公共马车,带起着光芒的流动,犹如城市间重要的血管,血液川流不息。道路上的部分行人提着灯笼,在古老的树木间一面交谈一面雍容前行,也有行色匆匆的商贾,或是初到贵境的旅人……或衣衫褴褛、形单影只,或三五成群、呼朋唤友,望着城市中夜色的繁华,或是街道上的古怪景象,震惊不已。
文化的冲突正在这里激烈的发生。
而作为这文化冲突的两极,其中的一端自然是城市里以儒生为代表的群体。这既是旧文化也是实质上的主流文化孕育出来的精英,他们的基本特征通常是穿着雍容的长衫,对于年高德劭、之乎者也,思维已极难变化的社会上通常称其为老儒;
与老儒对应的则是相对年轻的“新儒”,许多的年轻人常常是大儒们的弟子,他们读圣贤书,也期待着某一天货与帝王家、为万世开太平,但在与华夏军的论辩之中,他们也渐渐的接受了一部分效率思维、格物思维的影响,就外在特征而言,“新儒”们在穿着长衫之时常常也会穿华夏军制式的靴子或是鞋子,他们中的一些人也会随身携带相对方便的石墨硬笔、携带笔记本方便随时书写,而与之配套的是在长衫之中缝制更为方便的口袋;
与儒家对应的思维,自然便是华夏军一直提倡的格物、四民以及没有多少人能够清晰掌握的辩证唯物思维。格物讲究效率与实证,人人平等淡化尊卑,辩证唯物论要求目的论与方法论配套,简而言之,即孔子的言论是他对于春秋时代如何到达大同社会的设想,有此一时彼一时的局限,任何看不到目的论,觉得至圣先师说的全是真理的人,觉得一个方法论放诸万事皆准的人,都是大傻逼……
文化观点的冲突当然复杂,而属于华夏军一方思维外在的呈现,则大多体现在那一身缝满口袋的短打装扮上。
在过去的文化当中,雍容的长衫是尊贵的象征,而短打的装扮大多属于低贱的体力劳动者。这一方面因为文化人可以慢下来,可以好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织造业的发展决定了软趴趴的布料往往只有做成长衫才比较好看。
宁毅造反之后,首先是在军装上提出了大量的新要求,而苏家的织造业底蕴迎合了这些要求的需要,在经过了十余年的革新与改良后,如今华夏军的军服笔挺而帅气。这种发展逐渐进入民用服装行业,便又催生出大量干净利落并且方便工作、不至于被机械钩挂的“短”装扮来,又成了文化对抗的一种象征。
如今在成都城内,拥护宁毅这边四民思维、效率思维的年轻人们,主轴上来自于参与过华夏军培训班的一系列军官,他们或者是军队中的成员,或者是政府的公务人员,对于服装的象征倒不见得执着。但在这些之外的社会层面,大量识文断字、会书写算术的工人以及管理人员开始迅速成为了华夏军这边思维对抗的主力军。
这些人当中,有部分过去是落魄的寒士,更多的是家境贫困的普通人,又有少量地位低下的商贾、账房。在华夏军跃出凉山之后的数年里,办各种培训班,吸收社会底层人士进工厂,令得这些人能够简单的识文断字、学习算术,这个过程里,许多聪明人在工作或者学习当中被发掘出来,随后又有了主动学习的过程,开始理解这个世界的现实。
华夏军的培训班重视实绩,脱颖而出的人们智商超群,在华夏军工业基础迅速发展的过程里,这些人渐渐的在自己的领域中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他们有的对于流水线、对于统筹效率的理解深刻,有的在数学领域有着迅速的突破,也有的自己摸索出了管理学的道理,这些人开始自发地为华夏军的“理论合法性”添砖加瓦。
他们的学问是相对偏科的,在态度上也是相对偏激的,但在一次次的议论与争吵之中,这些在工作和生活中“速成”的文化人们也在迅速地加固着自己的三观和逻辑构架,而他们统一的象征,便是挂满口袋、适合工作的华夏军短打制服,其中的大部分,则都会为了工作和打理的方便,剪去“受之父母”的长头发,转而留寸头甚至光头,这也是城内舆论争端中,他们常常受到诟病的一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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